第六章
被小何医生说中，我做了手术，切掉三分之一的胃。那晚小何医生不当班，后来他和我说真要是他当班，这手术他也做不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对认识的人下不去那个手，我说幸亏不是你，别一刀下去直接给我把血管豁开。
鉴于我跳海寻死未果的事迹已经在这家医院广为流传，为避免刺激我，小何医生保留了实力，没有在言语上对我进行狂风暴雨的摧残，我也乐得躲过一场口水，他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你啊，不遵医嘱，活该！”他说我作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该见好就收，我不搭理他，心说你懂什么。
我想死的心情无比真实，那时我自认走投无路，拖着一副病弱身躯，拼命隐忍，顾霖昀根本不吃我这套，我忍不下去了，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只求一死来结束这场闹剧。现在我不了，在海边，顾霖昀扇我的那耳光把给我扇醒了，他说对我失望，虽然我还是不懂他在失望什么，只是如果我选择用死来逃避的行为让他说出失望这两个字，那么假如我不再过分溺于自己的世界会不会让他不再对我用这个词。我放过狠话，要让顾霖昀一辈子不得安宁，虽然这是被逼出来的话，我还是对自己有可能对某个人的一生产生重大影响这件事有点跃跃欲试，这想法也许自私，也许不自量力，可是不能否认，它有吸引力。在我这个雄心壮志上，林楠是够可以的，和顾霖昀谈了五六年，大学毕业找了个女朋友一起出国留学，拍拍屁股走人了，结果顾霖昀还想他想得要命，把我这么个倒霉鬼拽来当替身。我忿忿不平地在心里骂了他无数次，天杀的双插头。
顾霖昀从海里把我捞上来之后，我的情况自然是比刚进医院那会严重多了，那个眼神儿特差的护士妹妹给我量体温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告诉我，那晚我那个惨，我自己的前胸、顾霖昀的后背全是血，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休克了，脸比A4纸还白，头发、眉毛上还结了霜。我听着直瞪眼，太佩服她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了，她还说我烧了好几天，烧到四十度，她都怕我烧傻了，我说你干这行不久吧，她说是啊，我说等你见了烧到四十二度的，就知道我这点温度都是毛毛雨，她撇了撇嘴，说我贫，瞅了瞅温度计，说还有点低烧，然后扭着腰走了。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试不出什么来，因为我的手常年都是冰冷的，试什么都觉得热。

自打我醒了以后，顾霖昀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露过脸。这些天一直是他请的护工在照顾我，这位大哥身形魁梧，面相凶恶，讲话倒是温声细语，和和气气，拈着一个小勺喂我喝药水，如同狗熊绣花一般，除了必要的话，一句都不多说，闲下来就抱着书本啃，我无聊得要命，问他看什么呢，他说看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也不知道这个斯基到底是开什么车的，话题就此中断，我继续陷入无聊。我想看猫和老鼠，可是手机被我扔海里了，说起手机，一想到自己没死成，我就特后悔为什么要给顾霖昀发那条短信，我不知道顾霖昀收到了没有，因为我刚点了发送就把手机扔水里了，也许没能发出去吧，希望是这样，不然太尴尬了。
住院的每一天都漫长得很，因为无事可做，我心想顾霖昀不会打算把我一直扔在这个医院让我自生自灭吧，我甚至想到是不是林楠回来了跟他求复合，也许现在已经住进了他家，然后把我的东西全都丢到垃圾桶。我越想越躺不住，就让护工大哥去找小何医生来，小何医生前一天晚上值了个夜班，对于我叫人把他吵起来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满，他打着呵欠，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我无视他的眼白，对他说：“我要出院。”他坐在我床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指甲刀，开始专心致志地剪指甲，剪完左手五个指头，他抬起头来对我说：“不行。”我说：“凭什么不行，知道你们床位紧张，我自愿出院给别的病人机会怎么不行了？”他把指甲刀往床头柜上猛地一摔，冲我嚷嚷道：“你想害我是吧，你这幅死样子，我让你出院？”我被他摔指甲刀的那一声吓得一抖，心脏狂跳，呼吸也急促起来，我按着心口，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伸手去拿药瓶，给我塞进嘴里，我咽下去，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对不住，是我冲动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身体没达到出院的标准，我让你出院，万一出了事，我得多后悔啊。”
我把目光移向别处，听小何医生唉声叹气，“不是我说，你身体太差了，等你能下床了，最好再去做个心脏的检查，你照没照镜子啊，嘴唇老泛紫啊。”我摇摇头，“一直这样，不过我会去查的，你能不能给顾霖昀打个电话，我手机不见了。”小何医生问我：“打电话干嘛？你又没什么事。”我不满的回答道：“我怎么就没事啊，你手机给我。”他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我一把夺过来，拨了号码放在耳边，没人接，我再打，还是没人接。小何医生冲我耸耸肩，说：“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他很忙，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心下疑惑，怎么会突然联系不上呢，小何医生说：“行啦，你别担心，等他回过来我给你接……”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递给我，我看了一眼马上接起来，是顾霖昀，我对他说道：“你在忙吗？”他嗯了一声，我问：“那……算了，你忙吧。”他沉吟了一会，对我说：“安然，你好好养病，我……等你出院我去接你。”我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说没有，停顿了一会，他挂断了电话。我把手机递给小何医生，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顾霖昀说不出的怪异，没什么就见鬼了。

今晚看幼儿园那个新闻耽搁了一会，太生气了

刚刚才回来，今天更新会晚一点，不能熬夜的宝贝可以明早再看哈

太惨了 楼主写着写着睡着了。。。
困得要命，今晚先放这些，明天上午补上
第七章

元旦到了，医院里面能回家的病人都回家过节了，病房顿时变得格外冷清，我因为还没恢复好，顾霖昀又不来接我回家，于是就留在医院里过元旦，护工大哥说想陪老婆和女儿过节，我就让他回去了。我一个人待在病房，看上去说不定有些可怜兮兮的，小何医生大喇喇地拍胸脯跟我保证说会陪我过元旦，为此他还特地和同事换了个班，我冲他一抱拳，忍住了没戳穿他，他一大龄单身男青年，老家又不在这，就算不值班也是一个人过节，不过我们两个抱团取暖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我想给顾霖昀打电话，从白天想到晚上，这电话还是没拨出去，上次在电话里，他那种含糊不清的态度让我不安，我困在医院里，对他的状况一无所知，顾霖昀不是个会诉苦的人，就算出了什么事大概也不会跟我讲，因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只是感觉，他那天那种迟疑的语气，跟工作没关系，跟感情有关系。
从这个方向，我考虑了几种可能性：一、顾霖昀有了新相好，说不定长得比我还像林楠，这会儿可能正在家干着没羞没臊的事；二、顾霖昀突然对林楠失去了性趣，连带着我都失了宠；三、林楠回来了。事实上，前两种可能性太过扯淡，只有不愿意接受第三种可能的我才想的出来，我把这三种可能性在纸上用铅笔写了出来，然后把第三条圈起来，画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把纸戳破。我扔了纸笔，盯着自己泛紫的指甲出神，若是我现在杀回去找顾霖昀，说不定能来个捉奸在床，想到这词我失落了一下，我还真没这个资格去捉奸，眼下只能以静制动，不过也不能什么也不干，要做个小小的尝试，我决定先发个短信骚扰一下顾霖昀。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生怕动作太大扯得刀口疼，小何医生说我可以走一走，不过动作要慢要缓。我扶着墙走出门，看到护士妹妹正坐在值班点的台子后面，对着镜子画眼线，瞥见我蜗牛似的朝她走过去，她放下眼线笔，对我说：“去哪儿啊？”我冲她挤眉弄眼道：“你要去哪儿啊，描眉画眼的要见谁去？”她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说道：“我能去哪儿啊，今天我值班，不过男朋友要来的嘛。”我逗她道：“原来你有男朋友了，那何医生可怎么办，他一直跟我说想追你的嘛。”护士妹妹睁大了眼睛，说道：“瞎说，何医生不是喜欢你嘛？”
我惊得差点坐地上，现在的小妹妹开玩笑真是大胆，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你你你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一脸无辜地说道：“他喝醉了自己说的啊。”
我一拍墙，回道：“醉话怎么能当真！”小姑娘讪讪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说：“爱信不信。”我觉得她纯属瞎掰，我自己又不是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长啥样，就我这副样子，又苍白又瘦弱的，除了顾霖昀那种别有想法的，谁能看上我啊，再说了，小何医生看着可不是一般的直。
如此想了一般，我继续慢悠悠地往他的值班室挪，还没走到一半，只见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嘴里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冲他挥了挥手，他大声问我什么事，我说借手机，他拿出手机，做了个扔的姿势，我连忙伸出双手要接，他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然后哈哈大笑，我有点生气：“你这么逗我有意思吗？”他快走两步到我身前，把手机塞进我手心里，说道：“开个玩笑啊，至于吗。”我一言不发地转身往病房走，他跟在我后头进了病房，我对他说道：“你就气我吧，等把我气死了你就开心了。”他有些愣，继而说道：“谁气你了？我没有啊，再说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我听着这话刺耳得很，便反驳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啊，我死了又和你没关系。”
（未完待续）
大家都去睡吧

来了~~~
接第七章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张嘴结舌的样子很是滑稽，顿了有四五秒，才恢复了以往的功力，“你这人讲不讲理啊，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我是你的主治，你要是死在医院里头了，回头顾霖昀找一帮医nao来医院披麻戴孝挂横幅烧纸，我还活不活了？”我一听他提顾霖昀，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为了吵赢就开始什么话都往外扔，“你以为我是他什么人！还医闹，我要是死了他一准给你们送锦旗！到时候你何大医生没准还能拿二百块奖金！”
因为他不知道我和顾霖昀那些破事，于是小何医生头一回被我给怼懵了，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想出词儿来，我吼得太大声了，腿一软，立时就要往下倒，小何医生变了脸色，一把扶住我，我浑身软得像面条一样，一个劲地往下出溜，眼前阵阵发黑，昏昏沉沉中，我感到小何医生在拍我的脸，声音急切：“怎么回事这是？”他把我抱在怀里，掐我的人中，还叫我的名字，我眼前直冒金星，突然觉得很难过，我后悔了，我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伤害关心我的人呢。小何医生一直在给我压人中，渐渐的，我觉着不那么晕了，我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小何医生焦急的脸，他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再不醒我就直接把你拉去急救了，以后别吓我了，成不成，大不了我再也不跟你斗嘴了，行吧？”
我倚在他怀里，摇摇头，说对不起，挣扎要起来，就在这时，本来关着的病房门开了，我眯了眯眼睛，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是顾霖昀，不过我倒没继续往下想他怎么会来，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那人，我打眼一瞧，gay圈天菜，人间极品呀。
顾霖昀还没说什么，这位天菜语气十分优雅地开了口，“真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他的重音放在了打扰上，傻子也能听出来不怀好意，小何医生脖子一梗，左手搂紧了我的后背，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对他嚷嚷道：“你谁啊，谁让你随便进病房的啊，登记了吗你？”顾霖昀上前一步，将天菜护在了身后，语气淡漠地回答道：“是我的一个朋友，一起来看看安然。”他走到我身边，揪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小何医生的怀里拽出来，若无其事地说道：“安然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来陪安然过节，您工作这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门口那位天菜就跟排练好了似的，十分配合地让出了路，礼仪周全，笑容得体，让我很想把他那张脸打成猪头。
事情干到这个份上，小何医生沉着脸站了起来，像是要说给那两个人听似的，抬高了声音对我说道：“身体不舒服就喊护士叫我，我就在值班室。”我点点头，他转过身去，看也没看这两个人一眼，直接走出了门，那人姿势灵巧地和小何医生擦肩而过，一闪身就进了门，随手关上了门。
我盯着顾霖昀的脸，没什么表情，三个人陷入一阵沉默。我拉着顾霖昀的袖子晃了晃，眼神钉在天菜身上，带了点戏谑的意味开口道：“哥，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吗？”
其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一看到那张脸我就明白，那张和我相似的脸，区别是他是接受阳光雨露充分滋润长得又漂亮又健康的花，而我是饱受风雨摧残被抽干了血磨光了精气神的枯草。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几乎要把我看出个洞来，也许是觉得我憔悴至此，不具备任何实力和他一争高下，他转而十分温和地冲我笑了出来，向我伸出一只洁白素净的手，笑吟吟道：“你好，我是林楠。”

==========================第七章结束
大家久等啦！！

今晚还有，楼主现在在单位

第八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楠，压根没想去碰他的手，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僵在半空中，眼神中带了些冷意。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淡淡地问我：“你不愿意和我握手吗？”我冷淡地回答道：“我有病，怕过给你。”他不屑地哂笑了一下，根本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他面向顾霖昀，刚要开口，谁知顾霖昀伸出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拍掉，对我说道：“算了，不握也没事，我们不用走这个形式。”
林楠把眼睛一瞪，眼看着就要发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讪讪地闭上了嘴。我早看出来他脾气厉害，是个一点就着的主，偏偏还喜欢装成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名媛式人物，真是可笑。他那张脸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似的，我若无其事地把目光移开，气氛压抑得要命，顾霖昀像是没觉出来似的，开始给我和林楠做安排，他手一指床，对我说：“你，上床躺着。”又一指电视，对林楠说：“你，开电视，你们一起看。”“我，把房间装饰一下，太冷清了，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他用嫌弃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在怪谁。我和林楠都不说话，我确实想上床休息了，就默默地爬上床半倚半坐，林楠拉着一张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抓起遥控器，恶狠狠地摁下去，然后换台，换完了就把遥控器啪一声摔在桌子上，我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忍了忍没说什么。我瞪他，他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不理我。顾霖昀从他带来的一个黑色包里拿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和打气筒，按部就班的打气、扎紧口，打了一地的气球。然后，他又从包里掏出一叠红纸和一把剪刀，开始剪窗花，我根本就没看电视，光顾着看他了，我心想他到底还能掏出什么东西来。窗户的玻璃上有水汽，因此他把窗花贴到了窗玻璃上，之后从包里拿出两个兔子公仔，其中一个挂在了平时挂吊瓶的架子上，架子挪到我的床头右边。他看了看房间，然后对林楠说道：“我出去借个架子，还有双面胶，你们先聊。”
我觉得顾霖昀脑子实在是秀逗了，把林楠带来不说，搞了一屋子乱七八糟土洋结合的装饰不说，现在还让我和林楠聊一聊？我心口有点闷，伸手去够桌子上的药，顾霖昀一走，林楠也不装模作样的看电视了，直接对我说：“我们来谈一谈。”我拧开药盖，吞了几粒药，道：“你说呗。”他对我这种轻佻的态度似乎很不满，抱起双臂，说道：“你和他的事我大致了解了，他人好，愿意让你留在他家照顾你，不过细究起来，你们确实没血缘关系，你不觉得自己是他的负担吗？”我点点头，“哦。”他见我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有些沉不住气，继续说道：“你愿意在外面租房子也好，在医院或者疗养院住也好，我们都可以出钱。”我笑嘻嘻的，也不说话，他有些不耐烦，抬高了声音道：“你笑什么，说话啊！”我歪着脑袋，摆出一副天真的神情，“是顾霖昀让你来说这个的吗？”林楠白了我一眼，说道：“你没听懂是吧，他人好，开不了这个口，我是看不下去了。”
我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林楠真是蠢上天了，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不过我觉得他蠢没用，顾霖昀照样喜欢他。我眯了眯眼睛，十分欠揍地冲他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啊，说话不管用，我不听你的。”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我心里笑坏了，我估计要不是顾霖昀在外面，林楠这会一定能气急败坏地骑在我身上左右开弓地甩我耳光，其实我还有点希望他能把我打出个好歹，让顾霖昀看看他的真面目。不过我这自愿挨揍的愿望还是落了空，林楠怨气冲天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不同我一般见识。我心想他能这么老实，一定是现在碰到什么难处了，不敢得罪顾霖昀，因此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不过心里又急着宣示主权，所以就暗搓搓地来震慑一下我。

我突然觉得有些乏味，实在是乏味极了。这时，顾霖昀拖着架子进来了，见林楠杵在窗边，便招呼他道：“小楠，过来帮忙啊。”林楠换了副和善的脸色，快走过去接过架子，推着放到了我床头左边，把兔子挂在上面。我看了看我床头两边，一边吊着一只兔子，看起来说不出的怪，顾霖昀却是满意得很，他兴冲冲地用双面胶把气球粘在一起，然后贴到墙上，贴成门的形状，后退两步看了一下，拍手道：“好了！”
我心里烦死了，揉了揉眼睛，听见林楠跟顾霖昀撒娇说他想吃饭，顾霖昀问我现在能吃点东西吗，我说不能，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揽上了林楠的腰，我有点酸溜溜地说道：“你们去吃吧，我想睡了。”顾霖昀竟然点头，我心里快气死了，林楠主动地往顾霖昀身上贴了贴，脸上满是炫耀，我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顿时有点反胃。我还是没管住自己这张嘴，我说：“哥，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顾霖昀看了看林楠，林楠很温柔地对他说：“你们聊，我在外边等。”他打开门出去，关门的时候狠狠地给了我一个眼刀，我装作没看见，让顾霖昀过来。
他有些疲惫地坐到我床前，等着我开口。我说：“干嘛今晚非来呢？”他说：“安然，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来我想自己来的，林楠非要跟来，拗不过他。”我轻声道：“你和他，现在……”顾霖昀点点头，“我们和好了。”虽然我看出来了，可是即使听到他亲口承认，我还是感觉难以置信，我有些绝望地问道：“为什么啊。”顾霖昀躲开我的目光，道：“我没法不原谅他，你知道，他也是一时糊涂，他那时也小，就像你现在一样大。”我冷笑一声，呵，年纪小，什么破借口，顾霖昀原谅他只是因为他想原谅他。
我忍住了想问他“那我呢”，我用了全部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去自取其辱，我觉得不公平，可毫无办法，感情这回事本来就不能用公平或者不公平来衡量。我垂下头，捂住脸，心像是被刀子刺穿，却只能默默忍受。我放下手，挤出一个微笑，“你回去吧，林楠在等你去吃饭。”顾霖昀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站起来，又坐下，他握了握我的手，低声道：“你的手好凉。”我感受着他手的温暖，没有说话，他轻轻将手拿开，站起身来，对我说：“我走了，你休息吧。”我点点头，那股温暖太没有常性，突如其然的来，匆匆忙忙的走，我听到顾霖昀合门的声音，听见林楠夸张的大笑，我在白炽灯的光芒下，盯着雪白的被子，一动也不想动。
被面上突然多了个红点，我愣愣地看着，然后红点快速地变大，我抹了一把鼻子，发现是流鼻血了。这血流得越来越急，止也止不住，我的脸上、上衣、被子、手心里全是，有人推门进来，我茫然地望向门，是小何医生，我感觉到血流过嘴唇，流到下颌，我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恐怖，我带着哭腔说道：“学长，救救我吧……”
小何医生冲过来，拿袖子给我擦，擦得满袖子都是，他轻轻地把我放下，冲出去喊道：“把止血针拿过来！”他回来，皱着眉头对我说：“是他俩欺负你了吧。”我摇头，一张嘴血就往嘴里跑，我用袖口擦了一把，含糊不清地说道：“是我多余。”
小何医生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满脑子都是多余两个字，林楠是直接说我多余，顾霖昀是间接地让我觉得自己多余，总归都是多余，我还有什么可说。
===================================第八章结束
啊我也想换攻，但是主角不能轻易认输！哈哈哈

楼主今天更不了了。。抱歉，大家等明天吧

第九章

护士妹妹跑进来的时候，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见到眼前这犹如凶（和谐）案现场的一幕，倒没露出特别惊慌的样子。她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拍我的手背，我因为气血不足，血管很难找，护士妹妹耐心地细细用力摩挲，一边找血管一边摇头，小何医生显出不同于平时的急躁，凑到她身旁道：“找得到吗？我来找？”她清脆地回道：“不用。”又用力拍了几下，手指掐住我手背的某个位置，用吸取了药液的注射器将针头刺进皮肤，我眼睁睁地看着针头扎进我的皮肤，却没觉得疼，静静地注视着液面一点点变低，那些液体进入我的体内，会让我不再流血。
小何医生在一旁，面色凝重地看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护士妹妹打完针，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我，我忘了自己下半张脸都是血，还傻呵呵地冲她笑了笑，她的眼神更同情了，柔柔地对我说：“我去拿新床单和衣服来。”小何医生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说道：“我来换，你去忙吧。”她的眼神在我们身上转了个来回，一副了然的样子，说：“何医生，那就麻烦你啦。”
我看着床上和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包围了我。我对林楠是嘴硬，可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只要他在，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回到顾霖昀那去住的，这倒并不是因为顾霖昀一定会将我赶出去，而是我住不下去，我打从心里抗拒这件事。我已经设想到了，林楠自由进出顾霖昀家时，他们你侬我侬时，包括顾霖昀带着歉意的对我好，都在一次次地提醒我是那个多出来的人。以及，如果顾霖昀是个彻彻底底的烂人，如果他对我冷酷到底，我也许能离开得果断一些，可是他不是。
我在想他的好，好得有限，坏又没坏到底。其实他又有什么坏，他只是不爱我而已。别的我不知道，我只清楚，如果按照现状下去的话，我一丁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我望向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显示已经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年来了。我凝望着秒针一格一格地移动，时间在流逝，我的生命也在流逝，因为心脏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病程一直在发展，只是快慢问题，到最后只有心脏移植这一条路可以走，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小何医生推门进来，抱着一堆东西，放下后，又端来一盆水，给我拧了一个热毛巾，他弯下腰凑近我，开始给我擦脸，我说：“我自己来。”他离我很近，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有一股薄荷糖的清凉味道，他说：“别动，让我来。”他细细给我擦掉脸上的血污，一边擦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对我说道：“你放心，下次让我碰见那俩货，一定收拾他们。”我低声道：“不用，这对你不好。”他不回答，有条不紊地擦，然后用盆里的水把毛巾搓干净，又说道：“安然，今天这架势我也大致看明白了，顾霖昀那地方你别回去住了，过几天你出院，就住我家去。”我抬起目光，看他的眼睛，他不看我，只专心地给我擦手，用了点劲擦指甲缝，我想起护士妹妹说的小何医生喜欢我的话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是感动吗，或许吧。

直到很久以后，我再次想起眼前这一幕，我对自己没有拒绝小何医生而感到后悔，我明明不该把他拖进这摊浑水里的。
然而这时，我没有说不，反而忠告式的对他说道：“照顾病人会很辛苦。”这是在接受的前提下才说出来的话。他看向我，头发还是乱，眼睛却亮晶晶的，他又给我擦了把脸，温和地说道：“照顾你我不在乎。”
我垂下眼皮，盯着刚刚被擦干净的手，泛着青紫的指甲，小声说道：“学长，我会死吧。”他握住我的手道：“人都会死。”我自嘲地笑笑，“我会早死吧。”不等他回答，我坐起身来，换了副天真的笑脸，凑近他的脸，“学长，你喜欢我吧？”小何医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继续问：“为什么呀？”他把我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眨了眨眼，笑道：“见色起意。”我笑着说：“口味够特殊的呀。”
他扬起一边嘴角，说道：“随你怎么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心就像是被你偷走了。”他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道：“这里，这里空落落的。”我说：“你这性取向隐藏够深的，我还说给你介绍女朋友呢。”他歪了歪头，作出一副思考的神情，说道：“安然，我算同性恋吗，我只对你有感觉，对其他男人没感觉，因为你，我现在对女人也没感觉了。”我被他绕口令似的自白弄笑了，回道：“这我怎么知道？”他点点头，“这也是，这不重要，那你喜欢我吗？”
我望着他，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小何医生太过干净，太过纯粹了，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这种人现在就能滚出他的世界，然而，他这番真心的自白，对我产生了一种极强的粘着力，我太缺这样的东西了，恨不得搂个满怀。我没法回答他，我知道这个答案很重要，可是我没法回答，不过我至少可以表明我的态度，与喜欢与否无关的态度。
我不讲话，看着他，双手开始解病号服的纽扣，他似乎有点愣，我对他笑，一边笑一边解，然后脱下上衣，露出苍白的胸膛。我把手放到裤腰，他回过神来按住我的手，说道：“你要做什么。”我抿了抿嘴唇，真诚地望着他，“表态。”我知道自己狡猾，知道自己残忍，因为性并不意味着爱。
小何医生从他抱来的那堆东西里找出一件新上衣，给我穿上，他低着头为我一个一个地系扣子，平静地说道：“不需要这样。”我觉得难过，觉得自己不配，我有罪，我会下地狱的吧。小何医生蓦地抬起头，笑得温暖，“忘了说，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身体健康，放心，我陪着你。”
我勉强地笑笑，带着许愿的期许，“我相信你。”
窗外有烟花炸开的声音，小何医生兴冲冲地去拉开窗帘，我看向窗外的天空，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我静静地看着烟火绚烂地盛开，又很快地落下消失，也许很快，也许慢一点，我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到那一天，我希望小何医生快点忘掉我，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我希望顾霖昀不要忘了我……

楼主今天牙特别疼，就不一一回复了……
感谢大家支持，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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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月一日，顾霖昀来了，一个人。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小何医生正在给我削苹果，他本来是不当班的，为了陪我才在休息时间又跑到医院来。听到响动，我们应声抬起头，顾霖昀手里提着个袋子，见到我们一齐看他，本来有点笑模样，突然刷地一下面无表情。
小何医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拽都拽不住，他杀气腾腾地走到顾霖昀面前，当胸推了他一把，顾霖昀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门外，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便吵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小何医生冷漠地说道：“让你滚的意思。”
顾霖昀嗤笑了一下，道：“我没听错吧？你一医生让病人家属滚？你算什么东西？”
“你眼睛不瞎吧，你没看见我没穿白大褂啊，你以为让你滚是作为医生说的话？”
顾霖昀火气上来了，指着小何医生的鼻子道：“你TM什么意思，你作为谁？”
小何医生冷冷地把顾霖昀的手指移开，用手指了指我，说：“作为他的男朋友。”
我看见顾霖昀张口结舌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他把小何医生撂在一边，一个箭步冲到我的床前，愤怒地问我：“他说的什么玩意？是真的？”
“真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漠的响起，我抬头望着顾霖昀，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哥，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为你开心，希望你也能祝福我。”顾霖昀一脸的难以置信，那模样活像是被养了十年的狗狠狠咬了一口，小何医生上来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他一把甩开，用手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给我发的短信算什么？你说你爱我算什么？”我捂住脸，天哪，他还能再让我丢人点吗。
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爆发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我一定，我必须要爱你一辈子吗？林楠不在，我当替身，林楠回来了，我马上就滚，是这个意思对吗！好了，我现在如你的意，我滚，我马上去收拾行李滚！”吼完之后，我顾不上去看顾霖昀的表情，只是按着胸口一个劲的喘，我伏在床边，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剧烈，小何医生把药填进我的嘴里，我挣扎着刚咽下去就一阵反胃，混着刚喝下去的水一起呕了出来，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小何医生一下一下地抚着我的后背，低声道：“别生气，别生气，冷静。”我喘息着，生理性的眼泪都流了满脸，难受得要死，我抬起身子，用嘶哑的嗓音对顾霖昀说：“我会搬走，我不会赖着你。”顾霖昀试试探探地想到我身边来，被小何医生一嗓子吼住了，“人都被你气成这样了，你没看见啊？还不滚？”

我倚在小何医生的怀里，只见顾霖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他后退一步，对小何医生说道：“好好照顾他。”小何医生回道：“不劳你费心，肯定比你照顾得好。”我垂下眼帘，不去看顾霖昀，心好疼，我死命咬住下唇，默默忍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何医生拍拍我的脸，又给我塞药，这次我顺利地吞了下去，他轻声说：“他走了。过些日子我陪你去搬家。”我点头，心还是疼，吃药也没用，因为这疼跟病无关。
顾霖昀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你说你爱我算什么”这种话来的呢，原来他知道啊，只是一直都不提，我无从得知他在想什么，也许我和他就这么完了。
小何医生让我躺下，他温暖的手指轻轻地在我唇边打圈，“疼不疼啊，嘴唇都被你自己咬破了。”我微微笑了笑，抿抿唇，尝到一丝血腥味道，“没关系的。”小何医生说：“我去找棉签给你擦一下。”他起身走到门口的位置，看了看地下，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地上有个袋子，好像是顾霖昀带来的那个，小何医生扭头看了看我，问道：“要看看吗？”我没做声，他叹了口气，“看看吧。”
手提袋放在床头，我坐起身来，从里面掏出个包装盒，竟然是手机。触摸屏幕，我随便翻着看了看，新手机里头空空荡荡的，我点开信息，收件箱里有一条短信，我看了看那串号码，是我早就烂熟于心的顾霖昀的手机号码，短信内容是：安然，有事给我打电话，别听林楠瞎说，等你出院了还是和我住吧。
我把手机放回盒里，装进袋子里，心想还是还给他的好。顾霖昀是同情我没地方去吧，我不去想今天放任他被小何医生赶走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反正做都做了，我都认。
我就要住进小何医生家了，流离、漂泊，也许就是我人生的主题。

我跟小何医生说要付给他租金，他一脸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表情，赏了我一记爆栗，问我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我装作很痛的样子哀嚎：“你不会天天打我吧！”他哼了一声，道：“我倒是想，如果打你你就能不胡思乱想、好好养身体，我天天揍你。”我听着怪不是滋味的，反驳道：“你把我当成谁啦，林黛玉呀？”他抓了抓头发，“没呀。”
我正了正色，说道：“既然你不要我的钱，那就算了，家务我来做。”他看了看我，“你行吗？”我一撇嘴，“少瞧不起人，我和顾霖昀一起住的时候，也都是我干的。”他一脸同情地说：“真可怜。”我打了他胳膊一下，不满地说道：“有个正形行不行啊。”小何医生笑着说：“好好好，能干就干，省得你良心不安。”我立马唱反调，一直在和他说些没营养的口水话，在讲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和小何医生看起来有一点像恋人了吧，因为恋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就是要说没营养的闲话。
小何医生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他嘻嘻哈哈地对我笑，我也笑，那种开心冲淡了我的烦闷，甚至让我以为我能渐渐地不再去想顾霖昀。

==========================第十章结束

话说楼主有点想接着虐受身，大家觉得呢，会不会太累赘了，看烦了？

好的，楼主知道了

第十一章
出院的这天，小何医生和同事换了个班说要陪我一起去顾霖昀家里拿东西，我问他联系好顾霖昀了吗，他说是的。我终于换掉了病号服，改穿自己的衣服，因为畏寒，我把自己穿得厚厚的，我自觉是稍显笨重了些像熊，结果小何医生一见我就哈哈大笑说我像猪。我嫉妒地望着他，他穿得倒是风度翩翩，高领毛衣加薄呢子风衣，显身材，相当飘逸，看得出来是刻意打扮过的，头发也梳得齐齐整整不到处乱窜了，我白他一眼，说道：“臭美，冻死你。”
我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小何医生带来的行李箱里，左看右看最后发现了那个装手机的盒子，那手机早就关机了，因为我自收到就没给它充过电，我还想过顾霖昀不会给我打电话吧，想了想我觉得不会，就没再理这件事。我拎起那个袋子，冲小何医生扬了扬，道：“我去还给他。”小何医生正在打理他的外衣，听闻此言，突然抬起头来道：“你不用去，我先送你回我家，我自己去给你拿。”我像是偷东西被人抓住手腕的小偷一样，眼看是不能得逞了，便急道：“你一个人拿得了吗？”他无所谓地摊手道：“我开车啊。”我惦记着我的安眠药，便回道：“不行，我得去看着，万一少拿了怎么办。”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要是碰见他再激动了可怎么办。”我垂头丧气地说道：“那我待在车里不出去总行了吧。”他背过身去考虑了一下，扭过头来说道：“成交。”
我克制地笑了笑，麻利地拎起包，拖着行李箱跟小何医生走出了病房，路过值班点的时候，那位护士妹妹跳出来碰了下我的肩膀，娇嗔地说道：“以后别让我在医院看见你了呀！”我见她面若桃花，十分娇俏可人，坏笑着把她拉到一边说道：“妹妹，记我个微信，多发点自拍给我看。”她轻轻一推我，笑道：“那你说嘛。”我刚要说话，突然后领子被扯着往后拉，我哎哎哎地叫着被拉了回去，小何医生笑眯眯地威胁我道：“别勾搭人家，再勾搭我就告诉人男朋友来收拾你！”我赶紧喊冤道：“我哪有勾搭，我就是有那个胆也没那个心呀。”小何医生佯装生气，护士妹妹在一旁笑吟吟地看我们，说：“我只知道，你们再不走，外头堵车该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