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逝者|同桌庞铁流
覃炜明
同学想组织一次聚会，我试图按曾经记得的同学的名字，搜索各位的近况。输入关键词“博白县庞铁流”，赫然发现庞铁流已经去世的消息。时间是二零一九年七月三日，距今已经一年又五个月矣。又据讣告，知道铁流生前曾经任博白中学党委书记兼副校长，系广西自治区特级教师，玉林市“十佳文明”市民，卒年仅六十一岁。
看到网上出现的一些铁流生前的照片、视频，阅读几篇吊念铁流的文章，一个生活刻苦、学习勤奋、性情却有点木讷的铁流同学形象，马上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和铁流是梧州教育学院中文班首届学生，学习期间一直同桌，有两年时间相邻、相知。那一届中文班只有二十九名同学，分别来自广西梧州、桂林、玉林、贵港和北海等地。老师中，最有影响的应该是当时有“梧州第一教授”之称的许柏龄院长。许院长是当时梧州市唯一具有正教授职称的学者。他担任梧州教育学院院长的时候，实际已经到退休年龄。当时的市委书记彭伟宗（许在梧州师范的学生）在组建梧州教育学院班子时候认为：许柏龄受文革影响，耽误了十年时间，应该再给他十年工作时间，发挥他的才干。而且，彭认为，当时刚刚成立的梧州教育学院，需要打响品牌，必须有梧州学界泰斗式的人物担任院长。于是，一九八四年秋天，我们这些来自广西各地的初中老师，仰望许柏龄的名字，通过成人高校考试，聚集于山城梧州。在东正路二十四号，借助原东正路小学的五层校舍，开始为时两年的进修学习。说是大专学院，实际上每个楼层只有两间教室，有中文、数学、英语三个班级。教室的旁边，每层则有一套老师的宿舍。教授我们现代汉语的黎才猛老师，一家就住在四楼教室旁边的宿舍。
现在一直记不清楚，为什么喜欢热闹、当时又非常热心组织各种活动的我，会选择和有点沉默寡言庞铁流同桌（座位市自愿搭配的）。那时候，来自博白一间乡村初中的庞铁流，由于不太会讲（甚至不太会听）梧州本地白活，和同学之间交谈很少。甚至老师讲课，一旦引入了一些白活补充，他也听不懂，经常需要我为他做翻译。但是印象中，庞铁流同学听课非常专心，老师的板书、包括说的要点，他总是记录得一字不漏。遇上老师板书潦草，看不清楚的字体，他总要向我订正一次，确认以后，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高高兴兴又恭恭敬敬的把板书内容写到笔记本上。我估计，庞铁流所以选择和我同桌，很大可能就是他看中了我在这个本地同学的热心和随便。
事实上，铁流在同学中可能是最用心学习的一个。由于他说话有点木讷，所以他讲话很少。开始他向我问这个那个的时候，我曾经认为他是不是悟性不太好？后来我才发现，他这不耻下问，实际是读书读得非常认真的表现。他不允许有一知半解的东西停留在脑，凡是不了解的概念，别人解释不清楚的东西，他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读书两年，课余的时间，我们都在教室外边的走廊、楼梯谈天说地，他却呆在座位上补充完善他的听课的笔记。
那时候，学院的学生活动很多，文学社的征文、郊游、各种各样的球类比赛、一场一场的电影……这些活动，庞铁流一概不参加，几乎每一天，除了睡觉、吃饭，他都在教室里埋头功课。据他自己说，在梧州两年，他实际上只看过两次电影。
因为铁流同学学习非常用功刻苦，所以他的考试成绩总是非常稳定，似乎是全部学科成绩优秀毕业。但是，坦白说，一旦遇上出题不喜欢局限考核书本知识的老师，铁流同学的短板就马上会暴露出来。记得好几次古汉语考试，试卷发下来，他看到我的得分，居然比他高出五分、三分，他脸色红红，摇头说：我笨，比你笨！没有办法！
事实上，不是铁流笨，而是他专注。他严格按照老师的要求学习、复习，如果试卷以这些知识为考试范围，他可以考一百分；但是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他就有些力不从心。
一九八六年，我和铁流同时从梧州教育学院毕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当时的同学，大都没有留下互相联系的地址。更由于后来我已经离开教师的岗位，特别是离开了广西，沦落异乡，我对老同学的情况，基本没有什么了解。大约是十几年（二零零八年）前，因为写回忆教育学院几个老师的文字，偶然在网上搜索过几个同学的情况，搜索到“博白 庞铁流”的关键词，发现庞铁流已经在博白中学担任高中语文老师，好像声望不错。我当时想，博白中学乃广西名校，这里走出过中国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先生、著名作家兼语言学家秦似先生，连新华社香港分社原社长梁威林据说也是毕业于博白中学的。铁流同学能够在这样有名望的学校任教，说明了他的能力不凡。认真、刻苦、有志者事竟成，是我当时阅读了相关资讯后对庞铁流同学留下的评价。我当时想，好在我离开了教育的岗位，不然对铁流的成就，肯定要生出望尘莫及之叹。
繁华散尽，回归本真。近年，连我自己任教过的学生，都先后组织了多次师生聚会。参加这些活动的时候，我经常想：自己的那些同学，什么时候也找个时间聚聚呢？可惜，由于我身在异乡，而且实际上手头的事情很多，总觉得不便牵头，所以特别盼望有同学愿意开头。及至聚会这个事情刚刚开始筹备，就得到铁流同学已经仙去的消息，呜呼！人生苦短，谁都估计不到，你和我，最后的一面，到底是哪一个天，哪一个时候，珍惜当下，当聚则聚吧！

2020/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