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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瓶】(新年贺文)茫茫之外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过年好。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邪黑瓶单箭头有,慎入。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小哥,你以前春节怎么过的?”

记不清什么时候,吴邪带着五分好奇,三分侥幸,还有一点点害怕,轻言轻语地问过张起灵。

好奇他会怎么度过平常人的节日,抱着他会回答而不是沉默的侥幸,害怕他在漫长得看不见起源的回忆中找寻许久,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这么一段对普通人而言稀松平常的经历。

张起灵看得清楚这个人的情绪,只是不能理解,有什么好怕的。

张起灵的回答是什么。

不记得了?没有必要?还是别的什么?

认真想了想,他发现自己记不太清了。

记性不好他认了,不强求。

他当时回答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吴邪怎么会经历无数次的撕心裂肺后偶然提起,脸上的笑还是凉得透入骨髓。

要不我们一起过个年吧。就我们俩。

那个问题的后续,是吴邪提了这么一个怎么看怎么目的不纯的要求。说完,特紧张地盯着张起灵黑黝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胸口里大概有一百个大鼓在狂敲,好像所有的情感,命运,自己的生死都押在张起灵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字眼上。

在吴邪心中,张起灵也许真是那个能主宰他命运的神,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死,也能让他心如死灰地活。但是张起灵认为自己根本不配,他不想,也不敢对吴邪的人生干涉什么。更多时候,他希望自己只是这个人生命里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吴邪最好一转头就彻底忘了他。他当然知道吴邪想听什么,只是他说不出口,他并不是多擅长撒谎的人。他只能沉默,沉默着和对方对视,许久,缓缓又认真地点头。吴邪愣了,像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又像是不敢相信他会答应。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了,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恨不得马上抱着眼前人满大街宣布喜讯,不像只是要过个年,像马上要结婚。

也许他结婚那天也不会这么高兴了。张起灵这么想着,心情有些黯然。放倒一个沉浸在情绪中的人对张起灵来说很容易,几乎不用费什么劲。等吴邪揉着发酸的后颈醒来,张起灵早就在某个王侯的斗里大杀四方,根本想不起江南的那座城市里还有一个满屋子喊着他名字叫骂的年轻人。中国太大,大得让人没谱,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沉默的老青年很难很难,难度只比在海底捡起一粒砂子小一点点。所以吴邪也就权且骂骂,哪怕嘴上操翻了张起灵全家也不能拿他真的怎样。

时间是个无厘头的东西,很多事情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没有定下来,以后也许就石沉大海,渺无音讯。等到十年流逝,年轻人的满脸青涩熬成中年人的沧桑疲累,世间事物沧海成桑田,张起灵仍然超脱尘世,吴邪既不再问他的春节经历,也没等到那句话的任何答复。

回复这么个要求很难吗。

张起灵扣心自问。

大概比直接逃开要难那么一点点。

张起灵不是想吊着吴邪。他总是觉得,有些话即使不说出口那个人也能懂,一开始不懂后来总会慢慢悟出来。他就是在等吴邪开窍,等这个人哪天什么都明白了,他也就该走了。只是吴邪没他想得那么傻。吴邪以为,只要张起灵还没说出口,他就还有那个资格接着等,就能一直赖着不走。所以他装不知道,张起灵你丫不是什么都不说么,那我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你,爷就喜欢你看我不顺眼又无可奈何的样。

张起灵很没辙,也很无奈。他想了很久,花了很大力气,给吴邪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旅人,在世上漂泊无居,流浪了很久很久,弹尽粮绝,精疲力尽,到了一根稻草也能压死他的地步。在茫茫无垠的旅程中,不知什么时候,他背后跟上了一辆车。他回头去看,那辆车就呜呜地鸣笛,声音很焦急,很诚恳。那是一辆迷失的车,被困在空旷的世界。它没办法,四下无人,它只能跟在旅人身后,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企图在这个人凌乱的脚步里找到一条出去的路。但是旅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他只能一路向前,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慢,车就在后面越来越急,鸣笛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后来呢?吴邪问他。

张起灵低头盯着地面,看上去有些疲倦。他说:

“那辆车发现跟着旅人没有用,另选一条路走了。”

吴邪笑了一下,半带点开玩笑地对他说:“那人太傻了,既然都找不到方向就该搭个顺风车,反正那车也不知道被骗了。”

张起灵无言以对。他费了很多心思编这个故事,想劝吴邪离开,这个人却说他太傻。张起灵做过最大的努力是在长白山上,青铜门前,茫茫十年是给吴邪,也是给自己的机会。但无疑,他自作主张的决定只是加深了这个人对自己的执念。

张起灵不确定要是自己从未出现吴邪会不会过得更好,但他对吴邪变成这副模样应该是有责任的。

都是他的错。

所以没等吴邪再一次找上他,他自己就跑了。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在现在的吴邪眼皮底下跑多远,他只是觉得越远越好,最好能远到天际,如果可能,想个法子,让对方彻底断了念想。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张起灵现在不下斗,不杀人,不追寻自己的过去也不参与勾心斗角,偶然间想到吴邪,想起他说过的话,想起他问自己的问题,想多了,自己也有点迷糊了,自己原来过不过春节来着?

原来,原来是怎样?张起灵想不出来,他只能抱着头从回忆里找。他的记忆零散,毫无逻辑,支离破碎,像被小孩玩得七零八碎的拼图。他花了不少劲,从蛛丝马迹里一点点凑,才勉勉强强有点印象。在某个久远的年代,有过火树银花的不夜天,还是个大孩子的张海客抱着一包袱萝卜,风驰电掣般往他怀里塞一棵白菜,两个人就着新鲜的土腥气大口地啃,烟花炸开的明艳夜幕里,没人注意到两个藏在阴影里的小人;或者是,年轻的王胖子,和他知青时期的老伙计*,三个人在年三十用铝水壶煮了三碗面,第二天便分好明器各奔西东,几十年再不相认;再或者,他刚从深山出来,陈皮阿四叫盘口的伙计来认人,一个墨镜青年端了碗酒祝贺四阿公新春得佳人,一张脸笑得贼灿烂,老头子一转眼就压着张起灵闷下三碗酒,弄得他哑巴张新春大闹盘口的事迹隔多少年在道上都还是个传奇。

张起灵想得挺卖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涌上来了。他晃了晃脑袋,迷茫了,自己想知道的和想得起来的,关系好像不大。失忆的人就这点不好,想什么,都要慢慢拼慢慢找。有时候一不小心拼差了,掉了一块,拼出来完全不是那个样,自己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没办法,将就将就着用,渐渐养成了习惯,很多事就再也想不起原来是什么样子。

一地面目全非的碎片里,他想捡起来的是哪一块来着?

小哥,要不我们一起过个年吧。

张起灵舔着嘴唇,干涩地咽下一口唾液。十二个字,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地说出来,颇带点弦弦掩抑声声思的意味。青年温柔得略微发颤的语调仿佛就在耳畔,湿润的热气暖暖地撩过张起灵的皮肤。他一激灵,喉咙里就滚了那么一下。

好。

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

眼帘撑开,外面还是狂风怒啸,阴云密布。黑瞎子在门口支个梯子,满脸哀怨地挂招牌。东北的北风向来猖狂,管你落雨吹雪阳光明媚,凛凛寒风飞沙走石地卷地一来,立马掀屋倒树教你做人。前夜正是风雪大作。黑瞎子带着一身刺进骨缝的冷意回来,一抬头,瞄见了自家店的招牌正在怒号的北风里摇摇欲坠,形势危急。他站在风雪里犹豫了片刻,看一眼张起灵再看一眼糊口的招牌,没吭声,心里打起算盘来。张起灵跟了他一路,身上又是泥又是雪,头发眉毛上全是亮晶晶的冰挂子。他用一种死人看着活人的眼神平静地看着黑瞎子,两边脸上各一抹红,浑身都是白惨惨的。东北雪又细又沙,几乎把他淹死在里面。

肯定发烧了。黑瞎子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良心。面前这个人看起来离彻底咽气也就差那么一点点。末了,还是没忍心,一把拉着张起灵进了店,关门。外面风声飒飒,可怜的招牌终于不堪重负,重物落地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造啥孽呢这是。

黑瞎子叹息,认命般让出一米二的小床,往被子里塞了个热水袋再把张起灵塞进去,自己只能拿着铺盖到店里睡。张起灵蜷缩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半夜还是被冻醒了。闭着眼伸手摸摸,果然,被子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过了这半夜,热水袋早没了功用,像块柔软冰冷的石头,横在张起灵脚下。张起灵在软软的表面踩踩,想要挤出一点余温,那东西也随着他的动作,塌下去又弹起来,非常顺从地起伏,像一颗没有温度的心。他胸腔里某个器官跟着一颤。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贼心虚的张起灵不敢动了。

黑瞎子起了个大早过来,一掀开被子,看见一个缩成一团在床上抱窝的张起灵,视觉冲击很是强劲,墨镜后的两颗黑眼珠子被闪到了那么一下子。

黑瞎子本着好事做到底,把几乎冻死在床上的张起灵带到了店里。有暖气的地方就是好,室内大裤衩室外厚皮袄,穿着短袖看飘雪,冻死狗逼的南方佬。张起灵暖和透了,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隔个几秒头就点在柜台上,小鸡啄米一样。黑瞎子那边总算把招牌安置妥当,一回头看见张起灵,安安静静坐在柜台后面,眯着眼,打鼓点一样的睡,脖子那里黑黢黢的一团,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

梦一样的人活得梦一般的虚幻,凡世的烟尘气跟他不太搭。

张起灵身上的麒麟一直显现到了脖颈上,只穿着单衣根本遮不住。黑瞎子跑进店里在柜台下面翻出包东西,一根手指戳戳张起灵:“你那手,上点药呗。”

说着直接拿起张起灵的右手,往手腕上一层层地涂药膏。张起灵的手腕那儿鼓了馒头大小的一个包,摁一下就瘪下去一点,很快又肿的更高,青紫青紫的,看着挺可怖。这是韧带断了。黑瞎子不禁感叹,这小子真是灾星,麻烦透顶。不知道是不是缩骨玩脱了,弄得这副光景,得有段日子养了。

对黑瞎子而言,张起灵其实和角落里的盆景没什么区别,都不会主动开口,都是不需要怎么照料就能活下去的顽强物种。若是张起灵常住,他估计会当做又养了盆不开花不结果的植物,帮不上忙倒也不至于碍事,偶尔还能逗逗趣陶冶一下情操。只是现在,情况有变。黑瞎子一面帮张起灵裹纱布,一面冲着手机努努嘴。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吴邪找你了。他问你在不在,我说没见过你。不过他不一定信。

不是不一定信而是一定不信。这句话黑瞎子没讲出来。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子也正对着大门,像是随时准备开溜。吴邪对张起灵的执念已经趋近魔障了,别说只是黑瞎子含混不清的一个回复,哪怕什么风声都没有也一定会来黑瞎子这儿找一趟。电话里当时就拍了板,年三十当天的飞机,直飞北京。

年三十,算算,也就两天后的事儿。

张起灵脑子动得快,一看黑瞎子的样儿就大体知道怎么回事。人都杀到家门口了,怎么办。张起灵想了想,一反手,揪住了想要溜走的黑瞎子,提着衣领拽到墙边,一张脸上写满真诚,没有丝毫戾气。

帮我个忙。他说。以后不找你了。

那人一把扔了手上的东西,脸上表情痛苦得像在便秘,出声求饶。

张爷,大过年的,给人条活路!

不是他黑瞎子不讲袍泽之情,实在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张家族长名声在外,吴家佛爷后起之秀,两个势力分别撑起倒斗界半壁江山,哪个都不是他一退休老干部想招惹的。

我好不容易才脱身,比不得张爷你台子硬,这浑水趟不起。黑瞎子苦笑着连连摆手,似乎真的无计可施,拒绝的话里没留一丝余地。

张起灵皱皱眉,手上力道不减。黑瞎子满脸无奈,嘴上却毫不放松。

两人僵持一会儿,倏忽,张起灵松下劲来,薄唇轻启,浅浅地叹了口气。

算我求你。

黑瞎子就差扑通一声跪了。

别介!您这岁数得折我多少寿!

张起灵放松了劲,但两个手指还抵在人喉咙上,颇有点威胁的意味。

帮我做个戏,以后我再不来扰你。

就这次。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再来了。

张起灵眼神坚毅,手指仍然是可以随时发力的状态,完全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没办法了,逃不脱。黑瞎子扶了一下快掉下来的眼镜,双手举起投降。

得了,张爷这么给我面子,我也不能不识抬举。

只是您,什么时候高抬贵手,放瞎子一马吧。他一摊手,苦笑不已。瞎子真的想再多活几年。

就这一次。张起灵眨巴眨巴眼睛。我保证。

作为间接性失忆的常年病患,从张起灵嘴里说出的保证只比一个屁多了点声音,功能都没差。黑瞎子真希望这承诺不是张起灵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不过以后要是真见不到这尊瘟神,想来本就无聊的晚年生活估计会更了无生趣。

张起灵满意了,痛快地放开那人的衣领,转身都走到眼镜店门口了,才听见黑瞎子的声音。

诶,我刚才说的,不是那么个意思。

怎么个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还反悔?真当他张爷是沉默失忆九级残障青年好欺负,哪怕是真瞎子也没这么不开眼的。

张起灵转过头,想想马上得请人家帮忙,发了善心没再给人提溜起来,冷眼盯着对方等下文,眼神里颇有几分凶狠的味道。

以后要是帮忙看店你随便来,别拉着我卖命就成。

黑瞎子像没看见面前的凶神恶煞,自顾自笑嘻嘻的,上前一步和张起灵并列。

免费劳工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他一把搂住张起灵的肩,墨镜下又露出那张灿烂的笑颜,欢乐得近乎泛出光。

张起灵被这么个笑容闪得愣了一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开口:“要给钱。”

这回黑瞎子傻了。几秒才回过味儿来,爆发出一阵特魔性的笑声。

行行,张爷你啊诶。。。。。。小家伙你真逗,好好给钱给钱。。。。。。

这人一边说一边笑,排列整齐的牙齿反射出白瓷般的光。

牙口真好。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想着,依稀记得某个人笑起来也有这么口好牙。
小哥,我们一起过个年吧。
说话的人笑得挺用力,特地露出一口白牙,齿若排贝。他努力显得阳光一点,眼角却没有一点上翘的幅度。他盯着张起灵,眼睛上蒙着一层雾,里面盛满了茫茫不见边际的十年。
他笑得很累。

他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才十年而已。

张起灵低下头,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个笑容,可惜了那口好牙。

走了,吃涮肉。前面胡同里那家味儿正,比东来顺强。

黑瞎子笑完了,心情大好,才想起人家来一个晚上了连顿饭都没招呼,当下拉着张起灵就往饭馆跑。他向来实际,来北京这些年早就拿大街小巷摸得底透,哪儿有个什么特色的馆子心里贼清,比起某个在一个城市待上几年除了车站哪儿都不认识的人强上太多。

这样的人真是适合搭伙过日子。

张起灵想了想,顺着黑瞎子的动作勾搭上他的肩。

嗯,去吃肉。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不会弄格式,看的辛苦很抱歉。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老伙计是胡八一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人间二月,寸草不生,东北正是冷的时候,下了飞机吴邪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冷得瑟瑟发抖,抱着胳膊原地跺脚。前面穿棉袄的小姑娘朝他做个鬼脸,甩着两根小辫子咯咯笑,声音脆生生的,在杂着冰碴子的浓雾里,像夜里滴露成冰的草叶上落下一阵风,冰壳子就那样,一点点地,薄薄轻轻地碎开。

蓦地,雾里钻出来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到吴邪脑门上。这一下来得突然,他没来得及躲,手下反射性地缩到腰间摸刀,奈何腰上啥也没有,只摸到个硬邦邦的金属块。来人伸着脑袋,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墨镜下一张脸咧嘴一笑。

“吴小佛爷,别来无恙。这天气你要是想裸奔得选个好地方,在这儿能把你几把冻下来。”

吴邪低头一看,果然手摸在皮带扣上,整个一准备脱裤子的样。连忙放下手,上前笑着给了来人一拳:“你才裸奔,你家一户口本都没几把。”

黑瞎子嘿嘿嘿冲着吴邪挤眉弄眼地一笑。

“瞎子家里没啥人,户口本上除了自个儿就小家伙一人了。”

吴邪眉毛跳了一下。

“小哥哪能和你一样啊。”他特别温柔的笑笑,很有江南书生才子温润如玉的气质,只是语气里有股子隐不去的戾气,挺瘆人。

“黑爷身份不干净,局子里的备份还没消吧。小哥他跟着你也是个累赘,哪天转到我名下,也算给黑爷减减负。”

说到这里,吴邪停下话头,摸着下巴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又笑:“当然,黑爷要是觉得寂寞,一起跟来也没什么。”

黑瞎子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真不愧是佛爷,慈悲心肠。只是瞎子没什么本事,守着个小店得过且过算了,不敢攀您的大驾。

吴邪眯着眼笑了两声,还想说些什么,才张开嘴,呼呼地一阵凉风卷着冰粒子砸在整个机场上,两个人结结实实糊了一脸冰,鼻子里全是泥巴混着生水的味儿。

呸呸,胖子的洗脚水都没这玩意儿劲大。吴邪伸着舌头,很嫌弃地吐了几口唾沫,等味道消下去才抹了把脸,搓着手,哆嗦哆嗦把围巾又系了一圈,对黑瞎子说:

“别假惺惺的了,小爷都快冻成棍了。你车呢,带路。”

黑瞎子闻言,蹦跳两下飞速走到前面,做了个跟紧的手势。刚才的风给他的墨镜刮上了一层泥,这会儿已经冻上了,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步子仍然很活泼,走得很稳。看起来他不用看路也能走得挺好。吴邪不疾不徐地跟着,看到黑瞎子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个猜测——也许这个人的眼睛真的废了。

谁作的孽呢这是。

吴邪盯着那个欢快的背影,想起那双从来不见真容的眼睛,胸口里一瞬间有些酸涩。

随即又想到另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从来都把他所有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这点情绪是不是也在那人的计算之内,也许黑瞎子早就和他串通好了呢。

于是内心更觉悲凉。黑瞎子感觉到什么一样,倏忽站定不动,回过头看他。吴邪冲着那张脸笑笑,问,咋这么远,还没到啊。

佛爷你脚下麻利点儿,马上就到。说完指指远处一片车流,吴邪跟着他的手指往那个方向看,什么也没看清楚。他本来也没打算看清什么,点点头敷衍几句,催促黑瞎子继续走。

天气不好,有车的都开车来接人,停车场上一辆挤一辆地停,恨不得能摞在一起。好不容易找到那辆几乎被淹没在车堆里的丰田,黑瞎子拉开了驾驶座一下缩进去,吴邪拍拍车窗,做着手势示意他打开后备箱。黑瞎子没反应,倒是后门唰的一下开了。张起灵面无表情地走下来,提起吴邪的行李,轻轻松松地扔进后座。头都没回,冷声道:“上车。”

吴邪一下有点懵。这谁找谁麻烦呢,自己这个债主还没怎么着欠债的咋还来下马威了。张起灵见他没反应,乌黑的眼睛毫无波动地盯着他,复述一遍:“上去。”

这架势,不像接客,倒颇有绑架的阵仗。

吴家佛爷也不是吃素的,大风大浪里飘过来,什么世面没见过,能在他张起灵面前怯了场不成。当场身子往车厢一塞,一手搭在背椅上,手指头往皮面上一扣:“你上来。”

情势反转。看样子,张起灵才是客,他是来接人的那个正主。

门这厢一直开着,冷风呼呼灌进来,饶是前排对着空调的黑瞎子也冷得鼻头通红。吴邪的话才说完,觉得鼻子下面凉飕飕的,摸一把,湿漉漉的一手鼻涕。

操。老子好不容易装个逼。忍了忍,抬头看见张起灵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他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张起灵没有痕迹地叹。坐个车,何必呢。

于是钻进车厢,关了门,顺着吴邪的动作靠在椅背上。见人上齐了,黑瞎子也没多废话,打响油门,汽车沿着地面湿漉漉的胎痕一路向北,直奔城区。张起灵身子骨软,车子一发动,就着势能往后一靠,正好半躺在吴邪臂弯里。

搁在十年前,吴邪大概会受宠若惊一下。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邪瓶,黑瓶,邪黑。有误解我的错。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但他现在只是微微地笑起来,眼角的幅度波澜不惊。他手向下一环,想拉着张起灵扑自个儿怀里。人还没摸到,张起灵灵活的一缩肩,整个人塌下半截,吴邪的手臂擦着他的头顶略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稍稍掀起了几缕细碎的刘海。吴邪举着手,没放下也没搭回去,见着张起灵见招拆招的机灵劲儿,笑容里多了几分旧雨重逢不相识的落寞。

他是真想笑。

小哥你真好,什么变化都没有,和以前一样厉害。

哪像我,眉毛胡子都白了。

吴邪顿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但他略微思索一下,用另一句话换上了。

我替你觉得累,真的。

他相信张起灵听得懂。

张起灵很聪明,聪明过头的那种聪明。很多话,人家一开口,他就知道本意是什么。所以他习惯沉默,也只能沉默。大多数时候,人的本心,要么他承担不起,要么他辜负不起。现在他辜负不起的那个人在他面前,欲言又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只能静若止水,一脸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嗯。

说完胸腔里下意识地一抽搐。张起灵低头,专心致志地开始打瞌睡,吴邪只看得见他毫无特点的后脑勺。他的一颗心早就槁木一般,吴邪的火又烧得那样烈,离远一点燃不起半分温度,近一点又是飞蛾扑火,万劫不复。张起灵无所谓引火烧身,有些时候,他不确定是这样无人铭记,仿佛不存在一样地活下去好一点,还是燎原烈火般,轰轰烈烈地化为一把枯骨更能让自己心安。

如果你希望一个人好,是尊重他的意愿,把他烧成第二具枯骨永远陪在身边,还是把他推到远处,让他看着你一个人烟消云散,余生都万念俱灰,恨海难填。

说到底,不过是个心态的问题。

吴邪叹口气,自觉地往旁边坐了一点,刚好是能听见张起灵的声音伸出手又碰不到人的距离。他平静的侧脸在不断略过的景色里明明暗暗,表情真挚得叫人不敢细看。黑瞎子乐呵呵地开着车,余光在后视镜里偷偷观察两个人斗智斗勇,哼着小曲儿快乐地踩油门,只觉得单身万岁,自由万岁。

等到了店门口,已是近黄昏。雪终于落下来了。三个人窝在十平米的一片天地,总算在暖气里活过来。伸个懒腰,围着火炉啃糖葫芦,看着外面一片片雪花飞羽似的飘然而下,吴邪和黑瞎子没心没肺地笑还在风雪里跋涉前行的人。

大过年的,不猫家里在马路牙子瞎溜达,活该呐丫。

有车不坐要走路,可不,糟践自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起灵不声不响地舔葫芦上的糖衣,怎么听两个人说的都好像是自己。

外面雪势越来越凶猛。松软的雪片凝成了冰坨子,唰唰砸在整片大地上。还在前进的旅人们终究是受不住了,纷纷钻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建筑,暂避风雪。这是东北今年最大,最后的一场雪,也是东北最难捱的一段时间的开始。

昨朝杨柳依依,今朝雨雪霏霏。昏暗的暮色,绛红的火光下,吴邪发出几声感叹。

佛爷雅兴,还念诗。

可不是。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大夏天,那叫一个阳光明媚。

说明佛爷以前来的不是时候。黑瞎子望着屋外,心情好得不行。这次来得才真是应场。

吴邪被黑瞎子的说法逗得挺乐。他眯起眼睛,特温柔含蓄地笑了一下,让人想起春日里金灿灿的阳光,心就不由自主地,一点点软下来。

我说黑爷,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总不能就吃这个吧。吴邪说着举了举手上只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

我皮糙肉厚能挨,饿着小哥怎么办。

扯淡吧你。

张起灵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内心死水一滩,盯着吴邪的糖葫芦颇有点虎视眈眈。

黑瞎子挠挠头,最后一摊手。

没别的吃的。就这还是去机场路上堵车,有人敲着玻璃推销才买的。

吴邪哦了一声,低下头又啃了一口糖葫芦。下一秒反应过来了,猛一拍桌子站起来。

年三十了一点吃的都没有,你们俩准备喝七天西北风是吧!

张起灵眨眨眼睛,黑瞎子笑着推了下眼镜,两人都没说话。

我+靠+!

吴邪没招了。也许生活九级残障是倒斗高手的必备技能呢。

其实黑瞎子多少比张起灵正常一点。最起码不会三九天里只身一人跑冰天雪地里受冻,理所当然,也知道过年要屯粮,正月前七天商店不开门这点事儿。只是他这次刚在外省接完一单生意,回来的路上就遇见了张起灵。黑瞎子不傻,他很清楚张起灵的性子,平时行踪飘忽不定的人此时突然主动上门,十乘十的不怀好意。两个人一路你追我赶,最后到了自家门口,黑瞎子没辙了,缴械投降,却也把行程耽误了个遍。生意黄了,过年的东西没买成,还得想法子给这尊大神治伤。

大晚上的,哪儿给你们找吃的。吴邪嘟囔了一句。得了,我箱子里还有点心,原来准备带路上当零嘴儿的,现在我们分着垫巴点吧,明天早上应该会有超市开门的。

诶,好勒!黑瞎子乐呵呵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去车上找箱子翻吃的。

张起灵裹着一席火光缩在椅子上,暖烘烘的热气熏得他浑身疲懒,小鸡啄米一样,头上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马上就要睡过去。

诶。别睡。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嗯,tbc。邪瓶为主,其余cp都不会有明显表示……还有什么问题吗?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吴邪起来,见着张起灵意识不清的乖巧样,心里头冒出点小小的高兴。带着点不怎么单纯的心思,轻轻摸摸这个人的头顶,碎发细细的,毛茸茸的,有点痒。他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摸了又揉,想让这细痒的感觉在手上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起来吃点东西。

张起灵含糊嗯了一声,再没动静。

吴邪无声地看着这个人笼罩在一片看不清的红里,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想摸摸张起灵的脸,伸出手,偷偷摸摸,一点点地靠近。在指尖触碰到张起灵温热鼻息的一刹那,突然被烫到一般,猛地瑟缩一下,然后迟疑着,和刚才一样,缓缓地收了回来。

吴邪长出了一口气。

屋外仍然是雪声簌簌。十尺见方暖如春,万里无垠雪封地,之间不过隔了一扇窗。

吴邪身子在窗的里头,一颗心扔在外,被肆虐的风雪埋得严严实实。

我也是真怂。吴邪想着。连吵他睡觉都不敢。

其实,吴邪也不是非要这点暖意不可。要说肥甘轻暖,没有地方比得上江南。八珍玉食,冬暖夏寒,春有绿水如蓝,秋来亭亭月圆,比起东北的白山黑水,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那为什么要过来。

就为了守着这点微弱的火光,把所有的心思都冻死在不见边际的雪窖冰天里。

犯贱呢这是。

吴邪望着张起灵,愣愣地出神,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懒得想。

昨朝杨柳依依,今朝雨雪霏霏。

烟消云散,一杯谁共歌欢?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吧。

可怜这大冷天的,月亮都回去过年了。

门外传来呼喊。

佛爷,这就是你大老远带的点心啊。

咸的,还搁了葱花!

黑瞎子嘴里嚼着一块点心,手上提了一包,一脸嫌弃。

没见识就别出来丢面儿成么,这本来就是咸点心。

吴邪回过神,脸上嫌弃更甚。

不想吃拉倒。

黑瞎子耸耸肩,不再说话,接着吃。

吴邪想了想,招呼黑瞎子坐下烤火,决定等张起灵醒了还是得给他塞两块点心进去。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昨天晚上太困,没修改。现在重修再发。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红炉白雪,暖意融融,正是做梦的好时候。

黑瞎子歪倒在炉子上玩手机,屏幕明明暗暗,将他整个人照得鬼气森森。张起灵浸在一汪浓郁的热气里,昏昏沉沉,懵懵懂懂。旁边吴邪睡得东倒西歪,一只手放在靠近张起灵的一侧,像是怕这个人会突然消失,想要随时拉一把,又像是想摸摸这个人,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一片静谧的旮旯中,清醒的人开始做梦,梦里的人期盼不要醒来。

嘘——。

张起灵在雪粒洒落的簌簌声中,耳畔似有风声呜鸣。

嘘呜——。

风声不停。清澈而缥缈的呼号声,断断续续,似笑,似嗔,似有人低声咽泣。

那是与东北的劲风截然不同的柔韧风声,仿佛江南开春化雪。

张起灵迷迷糊糊地想着,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时,自己应该在江南,和某个人一起。

“起来了。”

一只手突然搭上张起灵的肩,张起灵打了个激灵,带点狠劲,顺着对方力道一把将人拧在地上。

“我靠。。。。。。爷,还没清醒呢。”对方龇起牙,疼得直喘气,脸上不耐烦的情绪比痛苦更多。

“放了放了,疼着呢。”

“人家找你这么多年,你再不去见他,他以后估计不会找你了。”

张起灵皱起眉,心里懵了。他要去见谁,他怎么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那句“不会找你了”太戳心,张起灵稍微放松了一点压制对方的力气。

那人在哪儿。张起灵问。

那儿呢,他不是在那儿吗。

对方指着一个方向,张起灵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人。

地上的人看张起灵不注意,一下翻起来,一溜烟跑了。

张起灵没管他,踱步到那人的面前站定。

薄雾浓云,雨声淅沥。微风轻动,拂过屋角垂花,风开始呜咽。

张起灵无言静立,微弱的呼吸淹没在沙沙落雨中。他面对着的那个人已经喝了不少酒,抱着双手伏在案上,半梦半醒,神态是少有的颓废,看起来像个老人。

张起灵似乎开始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他环顾一圈,没看到胖子。这是少见的,这个人安静得过分的时候。毕竟,在清醒时,他实在是个聒噪过头的人,无论对沉默的同伴,对夹喇嘛的筷子头,或是毫不相干的其他人,总有着近乎狡黠的热情。像这样,除了喝酒发愣什么都不做地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在张起灵认识他的那些年里是难以想象的。

人总是要变。变老,变成熟,变沉默,变成铜墙铁壁,变得不会再因为往事受伤。

“小张。”

迷糊间,有人隔着时空,呼唤着遗落已久的人。

张起灵微微颔首。

“胡——。”

他声音不大,话音尚未传远,就在偷偷钻进窗缝的风声中消散。

那人眯着眼睛,脸上有着一个喝醉了的人该有的表情。他上下打量了张起灵好几遍,好像看见了很久不见的人,已经认不出对方的样子,又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你谁。。。。。。”

话只说了一半。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雨水倾天而下,愈发细密。丝丝相连间,仿佛有一些无法割舍的东西,在静谧的时间里越拉越长。最终——

“原来是你。”

那人扯扯嘴角,有点尴尬,干枯地笑。又很快耷拉下眼帘,好像不敢看面前的人。

“你还是老样子。。。。。。我居然没认出来。”

“多少年了都。”

“多少年了。”他伸出手,反复地挠着鬓边,那里已经一片斑白,枯瘦的手指有点颤颤巍巍。

“我以为你早没了。”

“我。。。。。。”

断了。

张起灵有些无奈,又带着点无措。他只是站着,还是没什么表情,还低下了头,望着实木地板上的年轮发愣。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来面对这个人能让对方好受一点。

好在那人现在又开始喝酒了。

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某个人记住他们,恨不得把他们的脸,牢牢刻印在那某个铁石心肠不知好歹的人的心上。只要在心里生了根,以后越想,根须就扎越深,直到一想起来便痛入肺腑,直到某个人再也不可能忘记他们。

张起灵说不准自己是属于拼了命想让别人记住的那些,还是别人拼了命想让他记住的那些,或者其实两种都有。

胡八一算是哪一种?

窗外风声更密了。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强劲的气流从窗缝中争抢着灌进室内。

楼主:坑多火葬场  时间:2021-01-21 01:00:50
胡八一大概已经喝酒喝蒙了。他眯细了眼睛,瞳孔里一片浑浊,似乎又认不出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了。这是他的优点。他喝醉了只会睡觉,不会想任何遥远的事。从年少气盛时,每一个纠结于诅咒,各方势力的纠缠,死去和活着的那些人而无法成眠的夜晚,他总是这样,一杯黄汤下肚,轻轻松松就过来了。因此这些年他总是喝酒,而且一定会喝醉,渐渐地,一些他曾经认为会刻在心上很久的人,印象一点一点地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但在张起灵面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是口齿不清地喊了。

“张,张起灵。”

冷风不停地倒灌进来,冷得张起灵打了个寒颤。他没有接话。

须兒,他嘴角动了动,像是像什么妥协一般,干涩地出声。

“胡——”

那人醉眼朦胧地盯着张起灵,昏暗的烛火下只看得清一双无神的眼睛。突然,他低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张起灵。。。。。。”

“小哥。”

张起灵浑身一震。

他抬头,前面哪里有什么胡八一。

一双不带生气的眸子冷冷注视着他,熟悉的视线让他的脊梁一寸一寸冷下去。那个人的两片嘴唇上下慢慢一张一阖,声音钻子一样凿进他的耳朵。

“张起灵。”

“你为什么要逃。”

张起灵猛地张开了眼。

梦里那双冷到他骨髓里的眸子紧紧包裹在眼皮下,离他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

张起灵楞了一下,随即被对方呼吸出来的热气喷了一脸。几乎是同时,后颈上也传来同样濡湿的热度,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泛起一层微细的水珠。

他艰难地转过头,果然看见黑瞎子的半张脸埋在他背上,胸口均匀地起伏着。

吴邪一只手把他们两个人都环住了,像一只护巢的鸟。张起灵以前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臂膀可以这样宽阔有力,就像能真的搂住什么永远不放开。

他扭头看看吴邪,又扭头看看黑瞎子,觉得自己的梦还没有醒。

他想想自己的梦,想起了胡八一,还有那双熟悉的眼睛,心一点点凉下来。

梦是一个人所有记忆的浓缩。不管你心心念念什么,徘徊迷茫什么,都一点点撕扯开放到你眼前。大约死前的走马灯也不过如此了。看着看着便欣喜,便悲伤,再看着看着,就渐渐地,开始为那些永远触摸不到,未来也很可能不会再有的时光满心绝望。

那些鲜活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烛焰般,噗地消逝了。

就怕有人,带着对被耽误的时光的眷恋,迟迟不肯入土安息。

他已经耽误多少人的一辈子了,他就算想得起来大概也数不清。

他不是想赎罪,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罪孽再加在这个人身上。

张起灵恢复到原来的姿势,盯着吴邪无声无息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东西。

夜色正浓,旅人走在没有尽头的路上,想念梦里的轻风和微雨。

和我的家乡一模一样。

他对着周围说。

他周围早就没有任何人。

于是他闭上眼,想象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楼主:坑多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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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邪瓶

发表时间:2017-01-28 12:32:00

更新时间:2021-01-21 01: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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