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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罪(一)前声

楼主:陈一叶  时间:2021-01-30 18:36:44
前生

与父亲从事装修行业迄今为止足满了二年,期间我的双手遭过无数次伤害,同手纹连成一体的深浅痕迹,像一副画,促成命运图,手上有几处骨节的活动已不能十分灵活,在一个受贫穷人群中间,若以阶级划分,几近于赤民的圈层,未免有些造作——我是说以身体力行的行业,肢体受伤乃为常有之事,岂足为奇,我能猛然想到几位受害的木匠同僚,五旬老艾曾被切割机断了拇指,记得他说他喜欢冬季,因为如此便可以用手套遮住那一处断指而不奇怪,老张从脚手架摔落断了腰,此后别了装修一行,现在在家转锅台抱孙子,他自谑无业人员的最好安就,有的人遭电击打死,有的人讨债跳楼,每一年总会听说这样的死人事件,起初我惊起双眼惋惜,在夜里双手合十为辛劳大众祈祷,当下却不过思绪中的云烟,过了便罢了,沉默之中忘却,与多数匠人同等驻守这个行业,世事轮回,这个时代的变化,一把年纪的辛酸泪数不胜数。俗城中间有之着始称谓我们为“钉子匠”,年代的迥乎不同,连称谓都变得有些投机,于年轻一代的木匠人来说,听不出其中的巨大学问,唯唯上年纪的老木匠常在南关街头,与人争论不休,言说自家技艺长处,有关于理念的设计,手法的工硬,面红耳赤,论战的输赢逞口头之快,经此发酵,可垫定的一条基础理论,便人分三六九等,民间以生计为基础的匠人群分,“匠”字辈随着社会变迁而仍在分化,甚至自我歧视,几乎是普遍的生存状态。
以上所讲与这个叫做《莫罪》的故事没有半分关系,只对自我境遇的小小概括能够使我摆脱“近朱者赤”的心理同化——拥有劳动能力的人便是幸福的,此外活着更是一种伟大的幸福,如若前者如我,那后者与故事中的乙方存在莫大干系,显得自然而然了,而其中经历的鬼神怪诞的真实性,亦只能借天地之福,降下无罪身,泯灭混杂于世间一端的恶与奴役。
接连上文,无独有偶,半个月前我从梯架摔下来,断了几条肋骨,被迫停业,养病在家,因为一直以来我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脑神经一旦发生崩溃,是丝毫见不得光与声,再加上我相貌的丑陋自卑作祟以及始终处于分崩离析的心里边缘防线,致使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颇差,所以当病情稍稍好转之时,我强执脱离母亲的照顾,独居在城郊的一处老楼,母亲准时准定为我送上三餐和口服药,不过在我无端凶了她几次以后,终伤了她的心扉,从此断了粮源,整日饥肠辘辘,不多久瘦了十余斤,身形消瘦,也许你在想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压根不必这样猜想,与整件事相连,我扮演一个着笔者的角色,即使牵强附会,此事与我的关联,或者我不妨大胆的告诉你吧,我是一个怯弱的鼠辈之流,却暴虐无比的莽子,是一个暴躁的文明人,可解读为一个温柔的俗人,言归正传,这处老楼位于南郊区,楼市疯长的那几年中间,老父亲用多年的积蓄为我购买一套老房供我安居娶妻之用,事与愿违,此处距离城心尚远,且基础设施老化,与之相比的交通环境赫然失色,同时代的姑娘闻风而逃,无一与我约见,闹出一幕幕无声的滑稽剧,但显然的,历经世事的繁复与荒败,诸多事宜当风轻云淡了许多,唯老父亲常在耳边哀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向我发出牢骚满腹的信号。这间房子剩我一人生活,孤独而凄清,也清闲自在,偶尔有友提酒洋洋洒洒,增添几分人间味,除此我的岁月印象十分呆板,欲望全消,病态的我,一日一日的昏睡过去,母亲最近来的那次,是她预见了我心烦沮丧的情状,为此刻意送来一只老狗——之前我有自杀的行为,是在遥远的十年前,或者十一年前,身境的江河日下,不屑从前那般数着日子回忆,没有人会怀念我,我便忽略了时间的属性,母亲送来一条家养了十四年的土狗来陪伴我当前孤寂的时光,她知我心善,不舍在一条狗的面前产生自杀的念头,这其中的关系微妙,实际上我再不会产生那样愚蠢的念头——这世上没人值得我的死亡来证明虚伪的菲薄。
这只老狗掉光了牙齿,整个舌头耷拉在口边,覆在下唇,不分冬夏,我猜想其早必没有了知觉,素下它亦与我作伴,卧在向南阳台懒洋洋晒一天太阳,夕阳西下那时,它才会兴冲冲的跑向我,趴在我的脚边神采奕奕,祈求我从床柜中拿出火腿肠喂它,它会撒娇一样蹭着我的小腿,和我安静在空旷的客厅,我能听到微微的声音,极度寂寥,心扉难释无故纠缠,我会拉着它去楼下散心,不然它是一动不肯动的,每次乘坐电梯,它的身子摇摆不定,甚时呕吐不止,殴泄物的味道充斥梯间内,我趁无人时打扫干净,可并不能完全消释,因为小区偏远,物业管理宽松,只有一个照门的老大爷,此事不了了之,此后去楼下散步的时候,我与狗只走楼梯,来减少麻烦,若说老狗的好处,便是门外稍有响动,它必会丢下饭碗直扑门前狂吠,它是我的心理上的最后安慰。
在我未发现门外异响之前,这只老狗无端的吠过两次,就像人看不见的一只鬼影侵入,这灵动的生物总先于人知。起初我以为是邻居平日的出门晚归,引起狗子的骚动,很快的,我便不赞同此种看法了,天然气检察员留下的单子还贴在两位邻居的正门缝,要知道,早在十一月前,我就收到居户签单的通知,这一证据可证明邻居并未回来过,甚至这半个月中都无人登访,接着多疑的性格使我增添一份小心翼翼,在偏远的郊外楼区,我按正常的生活节奏,到附近未开垦的黄土地上面,与老狗孤坐一忽,或者一个人凑凑到人多处的热闹,水果摊,炸串,早餐店,门市……道听途说,桥头摊点的老板半生娶过六房妻子,皆是正式成婚的,若算上情人身份的,外人是猜不到数量几何的,有闲人曾问他如何勾住女人的心,他即竖起一个大拇指,那意思似乎在说,“你这算是问对人了,就一句话,女人要什么你就买什么,不过要附加一个条件,你得有根大屌”,市井笑他夸口,他不以为然的清笑,随手切开一个西瓜,递给身旁的第七任妻子……我喜欢围在市井中间,这些人普遍文化低,说话却是好听的很,行为举止全是经验之谈,若他们会个动笔的优点,那才是有趣的文笔,其一生都算得上一部上好的名作,关于人情世俗,这些人往往看不明白自身标签的时代性,为此我听一些写一些,这是生活的情趣之一。某天我按照规律的时间点返家,这里我要强调一件事,我有严格的作息表,包括抽多少烟,固定喝多少水,每天读几页书,都明确的自我规定,所以我清楚的记得六点钟我走进屋子,倒了一杯开水,正时,趴在阳台的老狗猛吠一声,紧不过三秒,我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很轻,就像试探婴儿的睡眠一样,十一月北方的天色已被隆黑包围,山脉隐隐的轮廓起伏,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消失,其下的灯火人家纷纷亮起灯光,灯光柔和,沉醉了夜色,接着我又听到敲门声,一刻之间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
“你是谁”?我问。门外的陌生客哑不做声,狗子同我一起目视走廊尽头的黑暗,紧急之下我从厨房拿出一把西瓜刀,佯装着晃在门口哐当的发出声响,然而门外死一样的沉寂,正当我朝猫眼再次望去之时,老狗无事般的卧去阳台,我才心安下,想必陌生来客已经离去。
一经惊魂的几分钟,使常年患有神经衰弱的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被梦惊醒,亦不敢睁眼四顾,蜷缩被窝之中瑟瑟发抖,可幸意识朦胧,还未真正体验想象中的危机,我便沉沉睡去,不多久,我自然忘了这一件事,就像神经在自觉的规避危险信号,这是我长久练就得一个本领。

楼主:陈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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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红袖天涯

发表时间:2021-01-29 00:12:13

更新时间:2021-01-30 18:3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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