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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夜 · 存亡绝续


“你说，你是……乔伊波伊……？”

路飞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自己对面的巨人，对方冲着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谁能想到，下一秒，他就到了海里。

大口大口的海水灌入口鼻、灌进喉咙里、灌进耳朵里。

……无法……无法呼吸……

路飞被直接带进海里，被动地顺着洋流的方向在海中穿行，他被汹涌的海水拍打着，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

他的心脏突然开始激烈地搏动——心率濒死般地飙升——甚至有了心悸的征兆。

索隆在哪里？山治呢？还有娜美他们呢？

路飞茫然地眨眨眼，咸腥的海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我不舒服……我好难受……救救我……

在路飞即将窒息昏厥的前一秒，他突然冲出了水面，眼前出现了海滩。

他的面前，是一个大到看不到边际、几乎能被称为大陆的岛屿，隐约能看到岛屿的远处，坐落着一个巨大的国家。

海雾升腾，一条巨大的美人鱼出现在他的身旁。

这条美人鱼有一头深蓝色的卷发，容貌极美，神情倨傲有如高岭之花。

人鱼公主……或许应该说，八百年前的人鱼女王。

路飞震惊地看着自己身边出现的女人，然后身体一软，他半跪在地，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把刚刚不小心呛进肺里的水全部咳出来。

人鱼女王盯着正在痛苦地咳嗽的路飞，微微挑了挑眉。

她像在看好戏那样盯着路飞痛苦的神色，等看够了，才优哉游哉地跃入大海，转瞬间便破水而出，她从海里不知道哪儿摸出个珍珠贝来，顺手就把珍珠贝递给了路飞。

珍珠贝中别无他物，只有至清至纯的一捧海水。

路飞试探性地喝了一口珍珠贝中的水，却发现那水竟是意料之外的清凉甘甜，他的咳嗽很快便止住了。

“所以我就搞不懂了。”人鱼女王一脸嫌弃地弯下腰，像抓小鸡那样把路飞抓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她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戳了戳路飞的脸颊，好像把他当成了什么可动的小玩具，“这小家伙以后真的能够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

“你确定吗？不是巨人族、不是鱼人族、不是长手长脚族、不是乱七八糟的什么族，就凭这么一个……”人鱼女王歪了歪头，似乎在斟酌措辞，“……小可爱？”

被拨弄来拨弄去，路飞也有些生气了，他推开人鱼女王的手，气鼓鼓地盯着她。

人鱼女王眨眨眼睛，有了些笑意。

她本来就生得极美，一颦一笑间，眼波流转，恍如见到天地山川之弘美，她懒洋洋地半趴在沙滩上，鱼尾浸在海水里，沐浴着温暖的海浪，她百无聊赖地用尾巴拍打着潮水，昳丽的鱼鳞流光四溢，那些斑驳的颜色便随着她的轻摆荡漾出去。

“波塞冬，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乔伊波伊爽朗地笑道，“生于毫末，归于尘土，万事万物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区别？世界上本就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人。”

“乔伊波伊，”人鱼女王叹了口气，扶着额头，“你说的话，我总是不能理解。”

“说话这么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她立刻补了一刀，“你看，就连鱼儿们都不能理解。”

乔伊波伊微微一笑，不再解释。他转过头，面向路飞。

巨大王国的领袖用古语言和路飞交流，认为年轻人所追求的一切都没有错。

“革命的灯火……终有一天会照亮大地。”

他平静地讲述着八百年前，最初的二十人是如何背叛他们关于自由和平等的誓言和理想，如何窃取国宝“天王”，从此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世界贵族。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主动背叛的，小可爱，你可要分清楚。”

人鱼女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路飞柔软的黑发，顺口补充了一句。

“奈菲鲁塔丽应该是受到胁迫才投敌，而且据我所知，他最后也并没有前往圣地玛丽乔亚，你之后可要注意。”

奈菲鲁塔丽……？

路飞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薇薇的姓氏吗……？！

另一边，乔伊波伊正在继续讲述以前的历史。

“背叛者的领袖，通过手术果实，真正意义上地获得了永生。王国覆灭之后的遗族，背负着不为人知的名姓，始终在等候着‘世界黎明’的时机。”

“千百年来，无数人背弃曾经的理想，放弃自己的名姓，隐没在人海之中，但是我仍然相信，秉承着黎明意志的人，最终会抵达这里。”

“即便是我、即便是我们、即便是世上所有人，此刻即将死去……这份意志也不会消亡，它会安静地随着世代的更替、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乔伊波伊不再说话了，星空之下，便只有一片默然。

“最后，我再送给你们一个小小的礼物。”

乔伊波伊闭上眼睛，似乎在演算着什么，云端上的星宿竟随着他的心意变化，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睛。

须弥之间，星幕垂落，成千上万的命运纺线割裂天地，在熠熠生辉之中，交叠出不可名状的未来。

“真是有趣的小家伙。”乔伊波伊不由得失笑，“波塞冬，看来我们是多虑了，后代自然有后代的机缘，不管未来如何变化，且随它去吧。”

就在那时，岛屿的迷雾深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恭敬地站在远处，不退后也不靠近，似乎只为传话而来。

“陛下。”那人在远处先向人鱼女王行了一礼，又向乔伊波伊作揖，“乔伊波伊大人，时间已经不多了。”

乔伊波伊点点头，正色道：“我知道了。”

“陛下此次占卜的时间远超以往，乔伊波伊大人，您是否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或许吧。”乔伊波伊已经向岛屿的深处走去，在迷雾中，他背向人鱼女王挥挥手，“波塞冬，我走了。”

刹那间，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人鱼女王并没有理会乔伊波伊的告别，从他进行演算开始，她就始终在凝视着天空，乔伊波伊离开后，她又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路飞也有样学样地抬头看天，但是除了满天星斗，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群星殒没，月上中天。”人鱼女王突然轻声道，“此乃星合月天象。”

“那是什么？”路飞迷惑不已，“你在说什么？”

“在我族传说中，这是完美的天象……”人鱼女王深深地看了路飞一眼，缓缓道，“近乎于‘神临’。”

“这样啊。”路飞也抬头望向星空，接着问出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们要创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人鱼女王似乎毫不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你有一天会知道的。”

“可是，”路飞抬起头，眼神清澈如水，“为什么创造那个世界的人，一定是我呢？”

“因为……”

人鱼女王再次将路飞放在手心，附在他耳边说道。


持有乔伊波伊的信物。

秉承乔伊波伊的意志。

她轻声道。

——即为乔伊波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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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夜 · 四海归一


人鱼女王晶莹透明的指尖在路飞头上轻点了一下，时空中的涟漪震颤着荡漾开去。

“你看。”

人鱼女王注视着遥远到已经处在视野边界的巨大王国。

像摄像机突然被换上了一个清晰的镜头。

视线中模糊而朦胧的王国，开始迅速地变清晰。

直至纤毫毕现。

尖顶的教堂，穹顶的寺庙，杂糅了古典和新潮的建筑。

小人族，巨人族，鱼人族。

长手族，长脚族，蛇首族。

寒山片石，珍奇异兽。

文明相互碰撞、血脉彼此交融、超越一切语言和想象的人类本身。

这就是实现了自由和平等的世界。

享用同样的水源，呼吸同样的空气，共存于同一片蓝天之下。

就在那瞬间，乔伊波伊伫立在远山的山巅上，推演出在此刻达到完美的未来。

“八百年……”

戴着草帽的巨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就算二十年一个世代。”

乔伊波伊摇了摇头。

“也就四十代而已。”

他手中的推演果实演算到极限，终于崩碎。

路飞眨了眨眼睛。

在二十个叛徒的联手攻击下，繁盛的王国渐渐分崩离析，古代船只“冥王”缓缓沉没。

站在山巅的乔伊波伊凝视着站在海边的那个小小的人类。

“就这样放手去做吧，背负着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路飞把手按在自己的草帽上，抬起头，与他遥遥相对。

跨越八百年时光。

“从今以后，”路飞轻声问道，“你不会再注视着我了吗？”

“是的。”乔伊波伊笑起来，“我相信海贼王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请你静心，仔细地听。

倾听生死。

倾听万物。

倾听永恒。

命运相际会，行星相运转。

在时光洪流之中，路飞看到了很多很多人。

与哥尔·D·罗杰击掌。

与波特卡斯·D·艾斯相拥。

红土大陆，像一颗璀璨的明珠似的镶嵌在伟大航路之上。

被记载在人类史书之中，永恒的赤之腾蛇。

在缝隙中祈望天光，在寒冬中汲取暖阳。

在世界的另一端与它遥遥相对的，被命名为拉夫坦路的最终之岛，就是阵枢。

在这一天，新一代的海贼王登临这座岛屿，向世界发出他的声音。

万千海兽回应着海贼王的呼唤。

岛在发光。

海在发亮。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鱼龙如潮水般涌来。

淹没一座又一座的岛屿。

点亮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直至整座大陆。

突然想起来这章还没发，正在写下一章

第六十三夜 · 太阳之路


路飞获得了乔伊波伊的承认，成为了新的海贼王。

红土大陆被撕碎，散落成零零碎碎的岛屿，拉夫坦路在海兽群的巨大冲击下被整个倒转了过来，海水尽退，显露出原本的残垣断壁来。

原来，拉夫坦路就是八百年前巨大王国的遗址。

乔伊波伊送了路飞一个小礼物，向他展示了只存在于演算之中的完美未来。

草帽一伙在发生地震的时候就往万里阳光号撤退，他们在船上看到了路飞穿过贯穿整个岛屿的石道，看着他顺着石道步入了巨大的宫殿。

这是一座议事殿，宫殿的正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石制长桌，周围是数十张石椅，在石桌最远处的主位，坐落着一张气势恢宏的巨大石椅，成百上千把刀剑直直嵌入石椅背部，剑气凌厉，光是远远看着都觉双目刺痛。

路飞一进门就发现了那张石椅，便直接向石椅走去。

正当大家都以为路飞会一路走下去，坐上中间那个巨大王座的时候，路飞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凝而有神，默默地望了那王座很久。

路飞接下来的动作直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他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草帽取了下来，接着，路飞神情平静地将自己的草帽放到了那王座之上，然后就静静地站在石椅前面，一言不发，似乎在默哀，又似乎在思索。

娜美和乌索普其实很想路飞立刻就坐上去，但是在那长久的沉默之中，他们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他们从未触碰到的东西，似乎被路飞触动到，他们也不再着急了。

索隆无声地勾起了唇角，他偏了偏头，满意地微微一笑，三个耳坠彼此相触，清脆作响。

山治深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息，在缭绕的烟雾中发出叹息般的感慨。

“……真不愧是海贼王。”

山治话音刚落，索隆已经动身，从船舷跳了下去，前往新生的拉夫坦路，去迎接他的船长。

其他的伙伴愣了愣，也很快跟上，往路飞所在的地方跑去。

路飞转过身，向大呼小叫、朝着他跑来的所有伙伴笑着招手。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感叹着历史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时候。

站在众人中心的路飞闭了闭眼睛，突然就往后倒了下来。

似乎早早就料到路飞早已精疲力尽，站在路飞身后的索隆眼都没眨就把他接了下来，半抱在怀里。

路飞闭着眼睛，十分自然地在索隆的怀里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着，无精打采道：“……我好累。”

娜美走到索隆的旁边，关切地来看路飞的情况。

在看到路飞有些苍白的脸色之后，她立刻神情不善地竖起了眉毛，用手指戳了戳路飞的脸，不太高兴地说：“你还知道累？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四处乱跑？”

“那有什么嘛，”路飞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反正你们一定会找到我的……”

“那是当然的啦！我们不会让你走的。”娜美握住他的手，“……绝不。”

因为伙伴的爱，比自由的海更广阔、更深沉。

在船长因为疲惫入睡之后，草帽一伙彼此之间交换了个眼色，很快就决定马上带着船长回到船上休息。

“辛苦了一天，大家就好好休息吧。”在回到甲板之后，娜美望着满天的星光，伸了伸懒腰，“路飞睡得可香了。”

船员们互道了晚安，步入卧室，船上的灯便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十分钟后，万里阳光号上，就只剩下厨房的灯还亮着。

没了半夜来讨宵夜吃的贪吃鬼，山治的小灶今晚也不用开张了，山治简单地做了一些熟食放进冰箱，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就洗洗手，准备去睡觉了。

山治步调从容地从客厅正中间走过，拧住把手，准备开门，穿过甲板走回男生宿舍。

但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偌大的客厅漏进了夜里的一缕星光。

山治突然敏锐地感知到，在他的背后、在他刚刚走过的客厅的椅子上，似乎坐着一位温婉的女性。

已经是十几年未见，那个身影却还是那么的熟悉。

“山治。”端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妇人微微一笑，温柔似水的眉眼舒展开来，眼角荡起淡淡的细纹，“已经长这么大了，都比妈妈高了。”

山治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你小时候总爱看恶魔果实图鉴，但你的兄弟都觉得那是无用的闲书。”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妇人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

“可是妈妈知道，那是因为在你的心中，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他很缓慢、很缓慢地回头。

“苹果派是不是做得比以前要更加好吃了呢？喜欢的果实找到了吗？梦想呢？实现了吗？”

妇人模糊的身影在逐渐飘散。

“山治，那时候你还很小，但是只有这件事，妈妈一直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没有能够陪你长大，都是妈妈不好。”

她说。

“……妈妈真的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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