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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枫观:瘟不正事件》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21、
“这个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苏姐姐提起。”一旁的双花感慨道:“那个女人,太过分了。苏姐姐,你报复她了吗?”
“没有。”苏春花摇摇头,一脸落寞地说道:“即便是妖,也知母亲在人伦中的地位,怎敢轻易造次。”
“你攒了三年的钱,被那个女人给她的儿子买了马车。”双花双拳紧握,愤愤的说道:“这个事情,太气人了。”
“后来,那辆马车没有保住。”苏春花说道。
“发生了什么?”双花追问道。
苏春花说道:“过了几日,那个女人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大半夜的出去喝酒,与人发生争执,大打出手,把对方的肋骨打断了三根。人家报了官,官差把舅舅捉进了大牢,需要交三两银子的赎金,才能放人。姥姥寻到母亲家,要她凑钱救人。于是,母亲卖掉了弟弟的马车,后来,她还想卖掉家里的房子,凑钱救弟弟,被我的父亲与弟弟合起伙来,暴打了一顿,险些丢了性命。”
“这个世上,其实没有什么新鲜事。”陈景元感慨道:“只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断重复从前发生的事情。”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双花问道。
苏春花继续说道:“我与娘家断了联系,嫁给那个马夫,马夫待我很好,冬日里,屋里里寒冷,他就先上床,捂热了被窝,才让我睡觉。他会帮我焐手,焐脚。我感到很幸福,终于体验到了做人的快乐。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小宝。一转眼过了三年,发生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陈景元问道。
“我生病了。”苏春花一脸落寞地说道:“身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浓疮,肌肤出现了溃烂。”
“为什么会得这样的恶疾?”双花问道。
“其实,很简单。”苏春花说道:“我在那副皮囊里待得时间太久了,到达了极限。我应该一走了之,回落魄岭做妖,或者,褪掉身上的皮囊,换一张新的人皮。但是,我舍不得马夫,舍不得我的儿子小宝。小宝那时候才两岁,刚刚学会说话,用白白的小手抚摸我的溃烂之处,咿咿呀呀地说道:妈妈,痛,小宝给妈妈吹一吹,妈妈不痛。
一想到骨肉分离,我的心都要碎了。
马夫对我很好,带着我,到望舒县城求医,寻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郎中,开了一副方子,一共六味草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擦抹患处,溃烂就会减轻。
我很感激马夫,他让我能多一点时间,陪伴在小宝的身边。就这样,过了半年,有一日,家里的草药用光了,我对他说,明天你带我进城,抓新的草药。
马夫的眼圈红了,哽咽地对我说道:花儿,和你说个事,家里没钱了。咱们别再买草药了,行吗?
当时,我就哭了。
马夫说道:我问过郎中,你的病,治不好的,到头来,只能是人财两空。小宝还那么小,以后花钱的地方很多,很多,我这个人,没啥本事,对不住你。
那一刻,我的心好似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我收起眼泪,对马夫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后来呢?”双花眼中含泪,开口问道。
“后来,我躺在床榻之上,心如死灰,任凭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地溃烂,一点点地脱离。”苏春花说道:“七天之后的一个夜晚,我在马夫和小宝熟睡之后,悄悄地离开。心里想着,这辈子不再踏足人间半步。”
“那后来,你为何又选择回到人间界?”陈景元问道。
“我对人间失望透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宝。”苏春花说道:“后来,实在是想念得紧,我就偷偷溜回一言村,看望小宝。
哎,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马夫每一日要外出谋生,小宝交给邻居的一位婆婆看管。那孩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小脸,小手黑乎乎,脏兮兮的。别人家的孩子吃糖,我的小宝躲在角落里,手指含在嘴里,满眼的渴望。我的心,好似刀绞。
从那一日开始,我就开始想办法赚钱,隔三差五,我就会丢一些银子给小宝。小宝把银子交给马夫,开始时,马夫以为小宝不学好,偷别人的钱,还打了他。后来,他发现,小宝总能捡到无人认领的银子,于是,觉得小宝被上天眷顾,是个幸运儿。
马夫手里有了钱,雇了一个婆婆,专门照顾小宝,我家的小宝,不再是没人疼的野孩子。”
苏春花说罢,用手拍了拍身下的铁皮箱子,指着箱子里的银子说道:“这些钱,都是我为我家小宝准备的,等他长大成人,我就用这些银子,给他置一份产业,盖一座大宅子,娶一位知书达理的女人为妻,等安置完这一切,我对人间再无流露,回落魄岭,永世不回人间。这个地方,给我留下太多的痛苦回忆。”
“你的意思,这箱子里的银子,都是给你的儿子准备的?”陈景元问道。
“是的。”苏春花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打这些银子的主意,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与你纠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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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陈景元笑道:“这些钱,是你费尽心机,从一个个的男人身上骗来的,若是我对你用强,将这些银子掳走,跟强盗又有什么不同呢?”
一旁的双花,凑到苏春花的面前,宽慰道:“苏姐姐的命,也是忒苦。遇到的人不曾善待过你。”
苏春花说道:“我来人间这么久,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双花问道。
“你在人间遇到的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苏春花说道:“那个被我称作母亲的女人,她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没有能不能,只有配不配。那个陪伴了我三年的男人,他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事,不是能不能,而是值不值。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人,我只要小宝幸福,只要将来有一天,他能过上好日子,我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曾经遇到过一位高人,是个双目失明的盲人,那位老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记了许多年。”
苏春花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什么话?”
“无中造谣生谤,最终造得都是自身罪孽,暗中算计旁人,最终算计的都是后辈子孙。”陈景元说道。
苏春花眨了眨眼睛,茫然道:“什么意思?”
陈景元说道:“前半句就不解释了,我跟你说说后半句。譬如一个做父亲的,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下一棵果树,十年之后,他的孩子是不是可以从那棵树上摘果子,在那棵树下乘凉?”
“没错。”苏春花说道。
“譬如一个做父亲的行为粗鲁,仗势欺人,得罪了他的邻居,有一日,这位父亲出门远行或者突然离世,那么他的邻居会不会善待这位父亲的孩子?”陈景元问道。
“自然不会。”苏春花说道。
“你骗了无数的男人,想用来路不正的钱补贴你家小宝,将来有一日,你家小宝讨个老婆,会不会像你这般行事,把你辛辛苦苦骗来的钱,全部骗走?”陈景元说道。
“这……”苏春花听了陈景元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说得这个便是因果报应吗?”
“因果报应这个说法玄而又玄。”陈景元抱着肩膀,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娃娃会打洞。这个做母亲的行骗为生,她的孩子,未来的境遇真的会好吗?”
“……”苏春花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安置小宝?”
“儿孙自有儿孙福。”陈景元说道:“不必给他留太多的银子,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便送他去私塾,懂人伦,知礼数,到了该赚钱的年纪,便送他去店铺,学门手艺,能够养家糊口,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便寻个门当户对的本分女子,迎娶回家。银子这东西好比人参,虽是大补,吃多了,也是会流鼻血的,你家小宝,从小过惯了清贫的日子,你将一大笔银子交给他,他真的接得住吗?若是因此染上赌、色二字,只怕有一日,你会追悔莫及。做父母的,对子女最大的祝福,便是希望他这一世都平安,健康。”
“平安,健康。”苏春花喃喃自语,不断重复陈景元所说的这四个字,过了许久,整理衣衫,躬身施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看你年纪轻轻,却活得这般通透,想必,你的孩子每一个都被你教育得知书达理,平易近人。”
“……”这一次,轮到陈景元感到尴尬,他打个哈哈,岔开话题道:“所以,听我一言,既然做了母亲,便要当子女的楷模,行事之前,一定要考虑,若是你的孩子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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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您说得有理。”苏春花从箱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送到陈景元的面前,一脸诚恳地说道:“劳您大驾,将这锭银子归还孙掌柜。对他说一句,我对不住他。原本,我是想回去亲自向他赔不是的。可是,我怕他报官,让官差捉我,我就没办法做事了。”
“你说的做事,是指的继续行骗吗?”陈景元接过苏春花手中的银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苏春花摇摇头,缓缓说道:“我要回到小宝的身边。”
“苏姐姐要与那个马夫再续前缘吗?”双花问道。
“我与那个男人,再无瓜葛。”苏春花再一次摇头,开口说道:“我就是在他家的附近,开个沽衣坊,凭手艺吃饭,不再做行骗的勾当,我要照顾小宝长大成人。我还要把从前骗来的钱,慢慢地都还回去。我不想小宝因为我的行为,背上因果。做父母的,理应为子女积些阴德。”
“善哉,善哉。”陈景元欣慰地说道。
陈景元带了双花,离开了苏春花的屋子,在城隍庙的破院子里游荡,他一抬眼,瞧见一间屋子的门前,挂在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一个淡淡的“宫”字。
陈景元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低下头,瞧见自己手掌上那根奇特的白鳞鳞的小手指,一时间,陷入到回忆之中,他默默走到那间屋子的门前,隔着门板上的缝隙,向屋中观瞧,不看还好,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屋中布满了黑色的毛发,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硕大的类似蚕茧一般的东西,一阵阵的鼾声从里面传来出来。
陈景元想要推门进屋,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占据了宫长安的屋子,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将苏春花归还的银子揣入怀中,匆匆地离开了城隍庙。
来到一处十字路口,陈景元止住脚步,对身边的双花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双花的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略带娇羞地说道:“你不要带我回家吗?”
“带你回家做什么?”陈景元问道。
“给你生娃娃啊。”双花扭捏地说道。
陈景元两手一摊,开口说道:“我没有钱。”
“没关系的。”双花大方地说道:“你有本事,还懂许多的人生道理,我愿意跟你这样的人相处。”
“你愿意,我可不愿意。”陈景元说道:“我家娘子,性格十分的彪悍,你若进门,不但是你,连我也要跟着受牵连。”
“没事,没事,她是妻,我是妾,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双花一脸诚恳地说道:“我不会惹她生气。”
“不行,不行,这事万万使不得。”陈景元说罢,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双花再后面追了一阵,硬是没有追上。
陈景元回到陈记药铺,喝了一碗茶,休息了一阵,又到隔壁的酱菜铺子,看望孙掌柜,对他说,自己托衙门里的朋友帮忙,寻到了他老婆的踪迹,帮他讨回了骗走的钱。
孙掌柜大喜,对陈景元千恩万谢。
傍晚时候,陈景元离开药铺,回到自己的家,拍打门环,过了很久,院门开了,丫鬟水仙探出半个脑袋。
“为何今日这么久才来开门?”陈景元略带责备地说道,之后,推门就往院子里走。
“姑老爷,止步。”水仙忧心忡忡地说道。
“怎么了?”陈景元问道。
“姑老爷,你要小心。”水仙说道:“今日,小姐的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跟隔壁婶娘打麻将,输钱了吗?”陈景元调侃道。
“当然不是。”水仙小声地说道。
“那是不是她下厨做饭,又一次失败了?”陈景元又问。
“姑老爷,你严肃一点行不行!”水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到底怎么了?”说话间,陈景元已经进了屋子,却见叶攸安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肩,脸色铁青。在她的对面,坐在一个少女,少女的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你终于回来了。”少女见陈景元进屋,大喜,站起身,奔到陈景元的面前。
“双花,你怎么寻到我家来了?”陈景元只觉整个后脊梁“嗖嗖”地冒凉风,双腿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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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我才知道,你的名字原来叫陈景元。我费了好大的曲折,才寻到你家。”双花滔滔不绝:“我回到城隍庙,问了苏姐姐,知晓了你是陈记药铺的掌柜。我又寻到陈记药铺,向一个名叫花一村的人打听你的下落。那个姓花的,十分的猥琐,他说若想知道你的家庭住址,就要让他摸一下屁股。”
“然后呢?”陈景元问道。
“然后,我就找到这里来了。”双花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已经见过你的正妻,果然,如你所说,她的性格确实是十分的彪悍。”
“陈——景——元。”一旁的叶攸安暴跳如雷。
“娘子,你听我解释。”陈景元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跪在叶大娘子的面前。
“你说,今日你若是不说过一个子丑寅卯,我要你好看。”叶攸安双手抱肩,气得脸色煞白。
“哎呦,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双花走到叶攸安的面前,指责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相公,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我知道‘夫’字的写法,什么是‘夫’顶天立地,比天还要高一点。你这个做娘子的,怎么可以让夫君跪在你的面前。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的。”
“姑奶奶,少说两句行不行?”陈景元近乎绝望地哀求。
“好好好,你起来说话。”叶攸安平复一下心情,对陈景元吼道。
陈景元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搓着双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你说,城隍庙已经被各种鬼怪盘踞了?”叶攸安听到后来,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是啊。”陈景元无比苍凉地应道。
“那个地方,我外公,我舅舅,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叶攸安的脸上写满了落寞,沉默了许久,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双花,对陈景元说道:“这个,你打算如何安置?”
陈景元走到双花的面前,伸出自己的那只残手,对她说道:“你可知道,我的这只手,为何少了一根手指?”
“为何?”双花问道。
陈景元一脸凝重地说道:“当初,我与我家娘子其实并不般配,他出身大户人家,我家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康之家,她不嫌弃我家清贫,下嫁与我,我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咬下一根小手指,送给了她。陈景元曾经立下重誓,今生绝不负她,有子嗣也罢,没有子嗣也罢,那是陈景元的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相公!”叶攸安听了陈景元的话,眼圈登时红了。
双花听了陈景元的话,眼圈也红了,两眼含泪,动情地说道:“天下竟有如此痴情的男人,求求你,让我给你生个娃娃吧。”
“……”陈景元一时无语。
“气死我了。”叶攸安气得抄起手边的茶碗,丢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景元哥哥,你就收留我吧。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带来了。我就要跟你好好地过日子。”双花用手一指地上的大包袱,柔声细语地哀求道。
“这个……”陈景元额头的冷汗不断地涌出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之声。陈景元回头一瞧,只见自己的母亲从门外走了进来。
“娘亲,您怎么来了?”陈景元搀扶着母亲,坐在太师椅上。
叶攸安见婆婆来了,也赶忙起身,给陈母问好。
陈母说道:“我在屋外,听了大半天,明白个大概。这个姑娘要给陈家留个后,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这个傻儿子态度坚决,不领情。我的贤惠儿媳,知书达理,既不愿陈家绝后,也不想让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贸然进入陈家,因此,有些举棋不定。是不是这样?”
陈母望向双花,双花使劲得点点头,称赞道:“婆婆断得明白。”
陈母又望向陈景元,陈景元也点了点头,说道:“娘亲,我不想辜负了安儿。”
陈母又望向叶攸安,叶攸安也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娘亲,其实,我寻思了再过一段时间,将水仙许给景元。”
陈母缓缓说道:“这么着吧,大家各退一步。双花也不要做妾,景元也不要把双花赶走。让她留在我的身边,给我做个伴。如何?”
双花听闻此言,大喜,用手挽着陈母的胳臂,开心地说道:“谢谢婆婆。谢谢婆婆。”
“走吧,跟我回屋。”陈母拉着双花的手,离开儿子儿媳的院子,穿过月亮门,回到自己的院子。
屋中只剩下陈景元夫妇,屋中一片死寂,陈景元为了缓解尴尬,打个哈哈,开口说道:“娘亲也真是的,竟然把个花妖,留在自己的身边。”
“世界上的事,都是一个愿打,另一个愿挨。”叶攸安淡淡地说道:“就像商纣王知道苏妲己是千年妖狐,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许仙知道白娘子是千年蛇妖,还愿与她白首相依。而我叶攸安明明知道陈景元是狗变的,却还要与他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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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陈景元凑到叶攸安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汪。”
若是往日,叶攸安被陈景元这么一哄,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可是,今日却是冷若冰霜,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
陈景元讨个没趣,一屁股坐在老婆的身边,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叶攸安淡淡地说道:“果然,儿子才是母亲的心头肉,婆婆这招‘暗度陈仓’着实厉害,把那个小妖精留在她的身边。美其名曰做个伺候丫鬟,不知哪一日,做一桌酒菜,把你唤过去,吃一顿酒,借着酒醉,生米便煮成了熟饭。老太太为了给陈家留个后,三十六计都用上了。只是……”说得此处,顿了顿。
“只是什么?”陈景元底气不足地问道。
“只是不知这生不出娃娃的责任,是在女人,还是在他的宝贝儿子。”叶攸安眉头紧锁,缓缓地说道:“或许,这个小妖精能证明我的清白。”
“……”陈景元一时无语。
“要是那个小妖精最后与姑老爷生出娃娃怎么办?”一旁的水仙不合时宜地插嘴说道。
“那……我就把你活活打死。”叶攸安大怒,跳起身,抓住水仙的两个发髻,使劲得摇晃。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水仙讨饶道。
“我……我想起来了,药铺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今晚……今晚不再家里吃饭了。”陈景元见情形不对,转身便逃。
“姑老爷别走,姑老爷救我,我也能给你生娃娃,带我走吧。”水仙在身后哀嚎道。
陈景元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地逃没影了。离开了家,找了一个街边的小馆子,草草吃了两口,眼见着天色已黑,陈景元却不敢回家,他在望舒县城的街道上闲逛,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白天里来过的城隍庙。
他独自一人,立在城隍庙的大门前,思量一阵,迈步走到高墙之下,纵身一跃,双肘挂住墙头,探着脑袋向院内观瞧,院内的景象与白日里全然不同,各种各样的鬼怪在院子里四处游荡,那场面十分的诡异,恐怖。
陈景元的内心涌起一阵阵的自责,扪心自问道:“难道,眼前这一切,都是由我当年的任性造成的吗?”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见一个蒙古人装扮的男人从城隍庙的后院缓缓走了出来。许多的鬼怪见到这个蒙古男人,纷纷与他打招呼。那个男人微笑着一一回复。
“潇洒哥,今夜去睡哪一家的良家妇女?”一个人面蛇身的妖怪问道。
那个男人笑道:“现在还没有想好。随缘,随缘。”
“不愧是潇洒哥。”人面蛇身的妖怪称赞道。
那个男人走到城隍庙的大门前,身子一摇,穿门而过,来到庙外的街道之上,顺着青石路,朝着北面而去。
陈景元双腿一飘,从墙头跳落,轻轻落在地上,远远个跟着,他想瞧一瞧,那个名叫“潇洒哥”的妖怪,到底要做什么。
跟了三里路,只见潇洒哥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止住脚步,左右瞧了瞧,见街上无人,身子一扭,钻进了大门之中。
陈景元紧随其后,也来到那一户人家的门前,纵身一跃,攀上墙头,往院子里观瞧,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陈景元怕院子养着狗,往里面丢了一个小石子,侧耳倾听,没有动静,这才跳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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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陈景元借着月光,四处打量,见这一家住着四间瓦房,四间厢房,在望舒县城,应该属于中等水平。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台前,通过缝隙,向屋中观瞧。
只见那个潇洒哥已经进了屋子,走到床前,床上睡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陈景元右手伸向腰间,紧紧握住鱼肠剑的剑柄,心中暗想:“若是这个妖怪,对眼前的姑娘图谋不轨,我便闯进去,一刀把他杀了。”
他隔着缝隙,密切关注屋中的动向。只见那个潇洒哥凑到女子的耳边,小声地喊道:“姑娘,姑娘。”
几声呼喊之后,那个女子在睡梦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却见床头一个络腮胡子的蒙古大汉立在床前。登时吓得丢了魂,便要开口大喊。
潇洒哥赶忙用手捂住女子的嘴巴,小声地说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外面有人要杀我,我在你这里暂避一时,天明时分,我就离开。”
女子惊魂未定,在潇洒哥的好一阵安抚之下,这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潇洒哥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纸片,双手捧着,送到女子的眼前,开口说道:“这是我的路引,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不是坏人。”
那女子接过潇洒哥手中的路引,反反复复瞧了好几遍,又还给了他,怯怯地问道:“三更半夜,你私闯民宅,所为何故?”
潇洒哥开口说道:“我是从草原上过来的贩马客商,赶着上百匹蒙古良马,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地带贩卖,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将手中的马统统卖光了,赚了一大笔钱。”说着,他从背上接下一个包裹,摊开,给女子瞧,包袱里有几锭银子,几根金条,一大沓银票,还有一大串珍珠项链。
女子两眼放光,有些口吃地说道:“你……你怎么带了这么大一笔钱,不怕被歹人算计吗?”
“哎,人心险恶。”潇洒哥一跺脚,一脸懊恼地说道:“你们中原的男人,太过贪婪,白天,我在酒馆里与一个朋友炫耀我卖马的收入,结果,夜半三更,他便带着人过来要杀我,谋财害命。幸亏我逃得及时,这才捡回一条小命。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女子问道:“什么事?”
“我求你让我在此处躲避一时,待到天明时分,我就立刻出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潇洒哥说着,将那一串珍珠项链送到女子的眼前,嘴里说道:“这串项链,便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女子双眼直勾勾地望向那串项链,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礼物,太……太贵重了。”
潇洒哥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我转身就走,宁愿跑到大街上,被仇家一刀杀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别走……别出去送死。”女子一把抱住潇洒哥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接过那串珍珠项链,双手捧着,爱不释手。
“我饿了,给我做点饭菜好不好?”潇洒哥揉揉肚子,说道。
“好,你等着,我去给你做饭。”女子披着衣服,出了屋子。
潇洒哥望着女子的背影,微微冷笑,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摆弄桌上的一堆假金银。
小半个时辰之后,女子炒了两个小菜,煮了一碗热面汤,烫了一壶烧酒,用托盘端着,送到潇洒哥的面前。
潇洒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一阵,开口说道:“你愿不愿意与我回草原?”
“什么?”女子微微一愣。
潇洒哥说道:“你这个女人心地善良,厨艺也好,我在草原,养着五百匹骏马,若是将这些骏马统统卖掉,可以在你们望舒县城买下大半条街道。但是,这个地方,人心坏了,不如我们的牧民心地纯善。你跟我回去,做我的老婆,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保管。”说着,将包裹里的银元宝,金条,银票统统推倒女子的面前。
“这……这……”女子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这些钱,只是聘礼而已,我在草原的财富比这些十倍,百倍还多。”潇洒哥说着,将手伸向女子的怀中,摸她左边的胸脯。女子身子一颤,却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潇洒哥。
于是,潇洒哥将女子抱上了床,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道:“你我上辈子一定有缘,这辈子,才机缘巧合遇到一起,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好似被雷电击中,我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献给你。你喜欢我吗?”
女子躺在床上,望着桌上的金银,珍珠项链,喃喃地说道:“我喜欢你。”
于是,潇洒哥波光了女子身上的衣服,将她压在身下,女子十分的配合,双手搂着他的肩头,缓缓地张开了双腿……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27、
陈景元蹲在窗外,尴尬万分,有心一脚踢开屋门,将妖怪生擒活捉,可是,转念一想,他用强了吗?没有用强,那个女人明明是自愿的。思来想去,陈景元决定再等一等,静观其变。
潇洒哥与那个女人在床上缠绵了大半个时辰,事后,在她的脖子处轻轻咬了一口,女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潇洒哥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在那个女子的头上,扯下一缕青丝,放入一只锦囊之中,打开屋门,化作一阵妖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景元紧随其后,也出了院子,四处张望,觅得了妖风的踪迹,远远地跟着。他以为潇洒哥会回城隍庙,没想到,他却奔着城北的方向呼啸而去。来到一处深宅大院门前,潇洒哥现出身形,身子一扭,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陈景元跃过墙头,也跟着进了院子。只见潇洒哥来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门前,止住脚步。
此时已是一更天,屋中还亮着蜡烛,有人在低声细语。
潇洒哥隔着门缝,向屋中张望,屋中住着一主一仆两个女人,主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半老徐娘,女仆十二三岁,童稚未泯。
女仆说:“夫人,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妇人一声叹息:“长夜漫漫——想必那个死鬼,此时正在小狐狸精的屋中风流快活。”
女仆说道:“老爷已经两个多月没来夫人的房中了。”
妇人冷哼一声,无比幽怨地说道:“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爱来不来,谁稀罕他。”
潇洒哥听了一阵,从腰间摸出一块黑布,蒙住了半张脸,扮做盗匪模样,推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伸出手掌,在女仆的后脖颈儿轻轻一敲,女仆一翻白眼,登时昏死了过去。
妇人眼见一个蒙面大汉闯了进来,登时大惊,张嘴便要大声呼救,却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抵住了她的咽喉。
潇洒哥沙哑着声音说道:“若是活腻歪了,你便喊叫。”
妇人登时没了声响,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梳妆台里有些金银首饰,你都拿了去,求你不要杀我。”
潇洒哥二话不说,用一条细麻绳,将妇人捆住手脚,用麻团塞住她的嘴。之后,将她抱上了床。
妇人用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望着潇洒哥,眼中写满了恐惧。
潇洒哥波光了女人的衣服,用手在她的前胸与胯下轻轻地抚摸,开始时,女人吓得浑身颤抖,不住得往后退。但是,潇洒哥的手法实在是高明,摸了一阵,妇人便忍不住轻声的呻吟。
后来,潇洒哥摘下脸上的黑布,跪在妇人的身边,将她的周身亲吻一遍。
潇洒哥除去妇人口中的麻团,妇人脸颊红晕,眼神迷离,望着潇洒哥,痴痴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潇洒哥用手轻轻抚摸女人的手臂,深情地说道:“若我是你的丈夫,有你这般娇妻相伴,我的眼中,再无第二个女人。”
妇人听闻此言,哭得梨花带雨,娇嗔着说道:“你便是老天爷派来,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吧。”
潇洒哥除去了妇人手脚上的细麻绳,妇人没有反抗,也没有喊叫,而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潇洒哥的腰,用脸颊在他的胯下蹭来蹭去……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11-06 22:59:43
28、
一阵云雨之后,妇人躺在潇洒哥的怀中,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胸毛,娇羞地说道:“今日才知做女人的快乐。”
潇洒哥微微一笑,一脸得意地说道:“初次见面,我只使出平生所学的三成功劳。用力过猛,怕你承受不住。”
“三成功劳?”妇人双眼放光,眼里写满了贪婪,她寻思一阵,平躺在床榻之上,呈现一个“大”字,双眼紧闭,嘴里说道:“来吧,使出你的平生所学,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今日,就到这里吧。”潇洒哥淡淡地说道。
“为何?”妇人睁开眼睛,惊愕道。
“你若有心,一个月之后,我再来会你。”潇洒哥说道。
“一个月?为何要等那么久?”妇人问道。
“我要赚钱,养活自己,夜夜跑到你这里鬼混,如何填饱肚皮?”潇洒哥说道。
“原来如此。”妇人光着身子下了床,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取来一只金丝楠木的首饰盒,回到潇洒哥的面前,打开盖子,倒出一大堆的金银首饰,对他说道:“这些首饰你拿到金铺去变卖,换来的银钱,足够你度日。”
潇洒哥冷哼一声,一脸的鄙夷,冷冷地说道:“你将老子看成了什么人?老子是强盗,若是收了你的金银,岂不是变成了吃软饭的下贱胚子?”
妇人一脸的花痴,娇羞道:“你真的好有男子汉气概!”说罢,双手紧紧搂着潇洒哥的脖子,不住地亲嘴,双腿盘着他的腰,像只蟒蛇一般,将身子扭来扭去。
片刻之后,潇洒哥又来了兴趣,将妇人往床上一丢,与她扭在一处,折腾了一炷香的光景,妇人忽然间大叫一声,呲了潇洒哥一脸的尿,之后,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一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潇洒哥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真他娘的晦气。”说罢,将妇人往床上一丢,抓起床单,擦去脸上的污秽,穿戴整齐,穿鞋下地,从腰间摸出一只布袋子,将散落在床上的首饰统统装了进去,之后,又从妇人的头上,扯下一缕青丝,放进随身的锦囊。出了屋子,化作一阵妖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潇洒哥离开之后,躲在黑暗中的陈景元这才现身,隔着门缝望了望屋中昏睡不醒的妇人,不由得感慨道:“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说罢,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奋笔疾书,写个不停。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在街上寻个早点摊,买了两个烧饼,一盘小咸菜,一个茶鸡蛋,一碗小米粥,吃完之后,径直来到了陈家药铺。
一进门,迎面正好遇到花一村。
花一村托着下巴,将陈景元上下打量一番,一脸坏笑地说道:“瞧你这一对浓浓的黑眼圈,昨夜怕是没闲着吧。那些叫双花的姑娘,屁股又圆又软,你小子有福气啊!”
陈景元听闻此言,登时火不打一处来,一伸手,抓住花一村的衣领,怒道:“你说,你为何要把我的住址告诉那个花妖?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家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这个……”花一村没有想到,陈景元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忙为自己辩解道:“开始时,我是没打算告诉她的,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她还让我摸她的屁股。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啥不良嗜好,就是喜欢漂亮娘们。她的那个屁股,又软又滑,谁又能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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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哎,你害苦了我。”陈景元一声叹息,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闷闷不乐。
花一村不敢招惹药铺掌柜,便去后堂,沏了一碗浓茶,双手捧着,送到陈景元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掌柜的,喝茶。”
陈景元瞥了他一眼,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将茶碗放在一旁,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潇洒哥的妖怪?”
“你提它做什么?”花一村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为之一变。
“昨夜,我又去了一趟城隍庙,偶遇一个那个潇洒哥,一夜睡了两个良家妇女,那手段,着实高明。”陈景元顿了顿,略带调侃地说道:“你们都是情场高手,想必,彼此都是很熟悉的吧?”
“你怎么可以将我与那个下贱胚子相提并论?”花一村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陈景元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反应,有些摸不到头脑,思量片刻,缓缓说道:“我明白了,你们两个,是情场对手,你搞不定的女人,那个潇洒哥能轻松得手,你嫉妒人家。”
“笑话,我怎么会嫉妒他。”花一村的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乞丐不会嫉妒财主,但是会对另一个比他收入高的乞丐心怀怨恨。”陈景元说道:“你们都是妖,都对石榴裙情有独钟,不是嫉妒,为何反应这般激烈?”
花一村白了陈景元一眼,沉默一阵,开口说道:“你不知道,我们两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个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景元来了兴趣。
“那个潇洒,做妖十分的龌龊。”花一村说道:“他的策略是‘以炮养炮’,也就是说,他每一夜睡两个女人,一个是有钱的老女人,一个是没钱的年轻女人。从老女人那里赚到钱,再花在年轻女人的身上,这般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十分的下作。”
陈景元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与你的所做作为,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花一村挺直胸膛说道:“我,花在女人身上的钱,都是从你的身上赚的。”
“……”陈景元一时无语,瞬间有了一种当上冤大头的感觉。
“你可知道,那个潇洒刚刚来到人间界的时候,干了一件震惊人妖两界的勾当。”花一村一本正经地说道:“它刚开始来人间作案的时候,知进不知退,撩了一个刚刚成亲不久的妇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有这回事?”陈景元眉头紧锁。
“你要知道,在若干种类的女人中,有两类女人,是无害的。”花一村说道:“一类是风尘女子,她们对男人不报任何的幻想,就是赚钱,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另一类是大户人家的阔太太,这类人一般上了几分年纪,人老色衰,在丈夫的眼中,比黄花菜还不值钱。她们空虚,她们寂寞,她们手里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只要你的手段高明,她愿意陪你玩,但是有一个前提,你不能越界,她不会因为你,毁了她的家庭。也就是说,这类女人,做事十分的有分寸。潇洒刚来人间界的时候,不知深浅,触碰了第三类女人。”
“这第三类女人,又是什么样的?”陈景元追问道。
花一村说道:“出身贫寒,却因为姻缘,嫁入了富裕家庭。这一类女人,没有体会到赚钱的艰辛,却感受到了花钱的乐趣。这,是最为可怕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类女人是绝对不可以触碰的。很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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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陈景元感慨道:“这般下作的事情,硬生生被你说出了高大上的学问。”
“什么是学问?”花一村一本正经地说道:“学问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啥有所不为?因为,一出手,必然出事。那个潇洒,刚来人间界,结识了一个刚刚成亲的少妇,那个少妇被潇洒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对他言听计从。潇洒要什么,她就买什么?要衣服,便给买衣服,要美酒,便给买美酒,要马车,便给买马车。据说,那个妇人半年时间,在潇洒身上花了五十两银子。”
“天啊。”陈景元咂舌道:“什么样的家庭,能拿出五十两银子,养小白脸。”
“什么样的家庭?就是一般的小康之家。”花一村说道:“据说,那个妇人的娘家穷困潦倒,爹爹瘫痪在床,娘亲靠着给人浆洗衣服度日。她因为长相出众,被夫家相中,嫁了过去。听说,她在夫家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家贫,处处被人瞧不起,所以,她的性子变得敏感、虚荣,就怕别人说她穷困。她在外面借了许多的银钱,给自己买金银首饰,买绫罗绸缎,后来,遇到了潇洒。”
“那个潇洒哥如何把她拿下的?”陈景元从怀中取出了小本本,准备记录。
花一村说道:“你想,这样的女人,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必然处于劣势,在床上时,必然处在伺候人的那个角色。这个时候,潇洒出现,把她吹捧上天,她开心吗?在床榻之上,潇洒化身一条下作的公狗,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久而久之,你说,是谁离不开谁?那妇人明明知道潇洒是一剂毒药,却离不开他,只能饮鸩止渴。”
“原来如此。”陈景元若有所思,低头奋笔疾书。
“后来,东窗事发。”花一村说道:“债主上门讨债,那妇人的丈夫,这才知晓事态的严重。一纸诉状,将妇人告到衙门,后来,妇人无力偿还债务,坐了大牢,夫家受了牵连,倾家荡产。那家的男人去找潇洒寻仇,差一点就把他杀了。后来,潇洒舍弃了从前的人皮,寻了一张蒙古人的皮囊穿在身上,这才躲过一劫。他藏在城隍庙,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来作案。最近这半年,才重出江湖。现在的他,谨慎了许多,不再触碰平头百姓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不知分寸,或者漫天要价,或者逼着你娶她。很容易翻车。同时,这些女人的丈夫,也是十分的难缠。对他们来说,老婆代表着财产和脸面,你动了他的老婆,他真得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不小心,就会把小命搭进去,得不偿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瞧你说得,谁家的老婆不重要?”陈景元反驳道。
“我从前在省城游荡的时候,听到一桩公案。”花一村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个大财主,做布料生意,家资巨富,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发家的?”
“如何发家?”陈景元问道。
花一村说道:“一场大火,烧死了他的糟糠之妻,他去衙门告状,得了一大笔钱,从此,时来运转,平步青云。”
“……”陈景元一时无语。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陈景元离开药铺,回到家中,叶攸安仍旧冷着脸,不给陈景元好脸色。冷锅冷灶,没有做饭。
陈景元腹中饥饿,想去母亲的院中讨口饭吃。
叶大娘子冷嘲热讽道:“呦,小妖精才来了一日,你便忍耐不住了?这般猴急?”
陈景元一声叹息,小声地嘀咕道:“无理取闹。”
却不想被叶攸安听个满耳,破口大骂道:“是谁无理取闹?是谁心怀鬼胎?”
陈景元无奈,只好讨饶道:“是我无理取闹。是我心怀鬼胎。”
叶攸安不依不饶,咒骂了一阵。
陈景元离开家,在街角找了一间小酒馆,点了四个小菜,一壶烧酒,自斟自饮,借酒浇愁。直到酒馆打烊,陈景元这才离开,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闲逛,走来走去,竟然又一次来到城隍庙的门前。
他坐在路边的青石凳上,发了一会呆,只觉眼前一晃,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陈景元定睛一瞧,那个黑影非是旁人,正是外出作案的潇洒哥。
陈景元心中暗想,这个妖怪,不知今夜又去祸害谁家的媳妇。
于是,他跟在潇洒哥的身后,穿街过巷,好一阵飞奔。之后,潇洒哥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止住了脚步。他身子一扭,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陈景元立在大门,暴怒:“天杀的,竟然跑到老子的家中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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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潇洒哥潜入陈家宅子,凑到窗前,隔着缝隙向屋中观看,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正在屋中喝闷酒,耍酒疯。
那妇人对着身边的小丫鬟说道:“水仙,你说,陈景元是不是去了隔壁的小妖精房中。”
小丫鬟摇摇头,说道:“小姐,我方才去看了,隔壁的院子里,只有老太太与那个小妖精,没有姑老爷的身影。”
妇人醉醺醺地说道:“男人,为何这般薄情?说好了忠贞不渝,到头来,他却把个小妖精带回家。”
小丫鬟说道:“小姐,我觉得,姑老爷与一般的男人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妇人问道。
小丫鬟说道:“小姐,你瞧我,青春年少,面容娇好,身材也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屋檐之下,早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但是,姑老爷自始至终,好似没打过我的主意。若是姑老爷心里真的想纳妾,怎会轮到那个双花的头上,第一候选人当然是我啦。”
妇人不语,伸出手,在丫鬟的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丫鬟哇哇直叫。
那丫鬟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说道:“小姐,你不信我的话?我娘曾经说过,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男人好似老鸨,有的男人好似鸳鸯。对待老婆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姑老爷好似鸳鸯,好似天鹅。”
妇人用手捏丫鬟的脸颊,缓缓地扭动,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家伙,鸳鸯,天鹅,我怎么听出了癞蛤蟆的意味。”
“小姐。听我一言。”丫鬟打脱妇人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对姑老爷好一点吧。天底下有几个男人,愿意将自己的手指相赠,作为定情信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老爷对得起你,同样,他也要对得起他的父母。”
“……”妇人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开口说道:“生不出娃娃来,这个事情,真的是我的错吗?”
“小姐。”丫鬟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然的话,让我来试试吧。“
“试什么?”妇人愕然道。
丫鬟扭捏着说道:”让我替姑老爷生个娃娃吧,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总比那个双花可靠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打我男人的主意。”妇人大怒,双手抓住丫鬟的发髻,使劲地摇来摇去。
窗外的潇洒哥偷听了一阵,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只细细的竹筒,对准窗上的缝隙,轻轻一吹,一阵淡淡的白烟飘入屋内。
丫鬟说道:“小姐,你闻到了吗?屋中是不是有股淡淡的香味?”
“当然。”妇人醉醺醺地,一把揽过丫鬟的头颅,夹在自己的腋下,调侃道:“这是我的体香。”
“小姐,你已经七天没有洗澡了。”丫鬟挣扎了一阵,一翻白眼,被迷翻在地。
妇人见此情形,微微一愣,张开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腋下,一个没忍住,吐得稀里哗啦。
就在此时,屋门开了,潇洒哥迈步走了进来。
妇人抬起头,抹去嘴角的污秽,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潇洒哥抱拳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在下潇洒,乃是住在城隍庙的一位妖怪。”
“你是妖怪?”妇人将潇洒哥上下打量一番,狐疑地问道:“三更半夜的,你为何跑到我的家里?”
潇洒哥说道:“请问,这里是不是陈景元的家?”
叶攸安一脸戒备地说道:“你有什么事,直说。”
潇洒哥不慌不忙地说道:“前者,陈景元来到城隍庙,寻了一个名叫苏春花的女妖,与她厮混了一夜,后来,还拐了我的表妹双花,听说,他的老婆生不出娃娃,现在的陈景元急于寻个女人,替他生娃娃,传宗接代。”
叶攸安听闻此言,脸色登时气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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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潇洒哥察言观色,见叶攸安动怒,继续说道:“双花表妹已经在你家住了一日,只怕贞洁已然不保,传扬出去,如何作妖?”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叶攸安怒道:“陈景元做出的好事,你自己去寻他的晦气便是。”
“我斗不过他的。”潇洒哥双手一摊,十分无奈地说道:“当年的胭脂林断指大会,陈景元是擂主,城隍庙的庙主叶文青,据说也是死在他的手中。好像叶文青的儿子,叫什么叶不念的,也是被陈景元害死的——哎,这般有手段,我如何惹得起他?只不过,叶家两代人都死在陈景元的手中,不知这叶家有没有后人,这般的血海深仇,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叶攸安的脸色由煞白变成了铁青色。
潇洒哥低头,瞧见一桌的酒菜,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便吃,端起酒杯便喝,嘴里赞道:“好菜,好酒。”一阵吃喝之后,脱掉了外衣,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叶攸安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潇洒哥端着酒杯,色眯眯地望向叶攸安,开口说道:“你说,陈景元睡了我的表妹双花,这件事,你要如何补偿我?”
叶攸安反问道:“你要如何补偿?”
潇洒哥笑道:“陈景元在城隍庙糟蹋苏春花的时候,嘴里明言,你们成亲多年,没有子嗣,一定是你的原因。我觉得这个事情有待商榷。”
“怎么个有待商榷?”叶攸安冷冷地问道。
“大娘子这般的如花似玉,温柔可人,怎么会生不出娃娃呢?”潇洒哥说道:“我觉得,是那陈景元的身上杀孽太重,老天爷惩罚他,才让他陈家断后。”
“然后呢?”叶攸安问道。
“然后,不如你我在床榻之上比试一下,若是老天开眼,你怀了孩子,不就更加说明,这一切,都是陈景元犯下的罪孽吗?”潇洒哥眼中含笑,缓缓说道。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有些动心。”叶攸安抱着肩膀说道。
“嘿嘿。”潇洒哥听闻此言,站起身,凑到叶攸安的身边。
叶大娘子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潇洒哥一见有戏,伸手去摸叶攸安的玉手。就在他们两个手掌向触的一刹那。叶大娘子的面容忽然间变得狰狞,一把抓住潇洒哥的脉门,用力一捏。
潇洒哥只觉身子一麻,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登时瘫软在地。
叶攸安抓着他的脉门,抬起脚,对准潇洒哥的脸,一顿猛踢。
潇洒哥的口鼻不住地往外淌血,牙齿也掉了两口,倒在地上哀嚎道:“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你的夫君背着你睡别的女人,一门心思地要与别的女人生娃娃。这般薄情寡义的男人,你为他守节值得吗?”
叶攸安一边猛踢潇洒哥的腮帮,一边嘴里骂道:“姑奶奶打你,不为那个臭男人。”
“那是为何?”潇洒哥一脸茫然。
“他愿做老鸨,那是他自甘堕落,与我何干?有朝一日,他下地狱,与我何干?他做下三滥的勾当,我为了报复他,便也要做些下三滥的勾当吗?”叶攸安怒道。
“你不愿与我寻欢,也就罢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为何这般的下死手?”潇洒哥哀嚎道。
“三更半夜,你跑到我的宅子里,其心可诛。”叶攸安怒不可遏,嘴里骂道:“我且问你,若是我与你行了苟且之事,将来有一日,我离开人间,在冥界遇到我的母亲,她老人家问我,女儿,你有丈夫,为何还有与别的男人厮混,我如何应答?我再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了自己的娃娃,他长大成人之后,别的孩子对他说,你的娘亲是个破鞋子,与别的男人不清不白。那么,我的孩子如何能够挺起胸膛做人?”
“我错了,我错了。放我一马,我保证立刻在你的面前消失。”潇洒哥被打掉了半边的牙齿,说话瓮声瓮气。
“晚了。”叶攸安冷冷说道。
“什么晚了?”潇洒哥惊恐地问道。
“三更半夜,你闯进我的宅子,我若轻易放你走。你会对我感恩戴德吗?”叶攸安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会的,你会对别人说,你睡了陈景元的老婆,你睡了叶文青的女儿。我的名声会被你毁了。”
“不,不会,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潇洒哥不住地求饶。
叶攸安笑道:“你记得,咱们之间没有私人恩怨,我这样做,纯属是为了自保。”说罢,抬起腿,对准潇洒哥的裤裆,一脚踢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潇洒哥捂着自己的裤裆,痛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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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叶攸安坐在椅子上,稍稍平复一下心情,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发髻,对着地上的潇洒哥说道:“快滚,趁着姑奶奶还没有改变主意,不然的话,挖个坑,活埋了你。”
潇洒哥双手捂着裤裆,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大气地不敢出,转身化作一阵妖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攸安将潇洒哥用过的酒杯与筷子往地上一丢,用手抓起一只鸡腿,吃了两口,抄起酒壶,嘴对嘴喝了两口酒。
她扭头望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水仙,随手抄起茶壶,掀开盖子,一壶茶水浇在小丫鬟的脸上。
水仙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望了望四周,用手抹去脸上的茶水,抱怨道:“小姐,你也忒烦人,搅了人家的美梦。”
叶攸安问道:“什么美梦?”
水仙红着脸说道:“梦见姑老爷摸了人家的屁股,把人家撩拨得浑身软绵绵的。”
“呸,不要脸。”叶攸安啐了一口。
水仙摸了摸红晕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浑身燥热,好想找个男人舒坦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叶攸安也觉燥热难耐,回想一下方才闻到的奇香,这才咂摸出滋味,想必是那个妖怪给自己下了梦晗药,忍不住骂道:“下作。”
说话间,一阵敲门声穿了进来。
水仙眼前一亮,嘴里说道:“姑老爷回来了。”说罢,一溜烟地跑到院子里,打开大门。却见陈景元表情古怪,立在大门外。
“姑老爷,您回来了,快点进屋吧。”水仙一把抓住陈景元的手臂,往屋中拽他。
陈景元觉察到了异样,水仙的胸,紧紧贴着他的手臂,蹭来蹭去,忍不住抽出了手臂。陈景元进屋之后,只见叶攸安在一个人吃鸡腿,他四下打量一下,屋中还残留着一些打斗过的痕迹,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娘子,自斟自饮,不觉得孤单吗?”
叶攸安笑道:“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陈景元坐到夫人的对面。
“水仙,再拿一副碗筷,酒杯。”叶攸安吩咐道。
“遵命,大娘子。”水仙取来碗筷酒杯,摆在陈景元的面前,离开前,不忘对着男主抛个媚眼。
叶攸安给陈景元满上一杯酒,开口说道:“这一段时间,怠慢了相公,这杯酒,全当赔罪。”
陈景元也给叶攸安满上一杯酒,开口说道:“这一段时间,亏待了娘子,这杯酒,全当赔罪。”
夫妻俩相视一笑,共饮杯中酒。两人闲聊了一阵,宽衣解带,上床就寝。
熄灭蜡烛之后,叶攸安一翻身,爬到了陈景元的身上,亲吻他的脸颊。
陈景元的脑中,回想起方才在窗外,偷看自己老婆对付潇洒哥的毒辣手段,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叶攸安撩拨一阵,见陈景元全无反应,不觉脸色一变,冷冷地问道:“你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哪有。”陈景元怯怯地说道。
叶攸安不语,俯下身,亲吻丈夫的前胸。
陈景元强打精神,将叶攸安按倒在床榻之上,一番云雨之后,缴械投降。
“相公,你真威猛。”叶攸安在陈景元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陈景元一阵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他隐约听到叶攸安穿鞋下地的声音,紧接着听见火镰,火石碰撞的声音。
陈景元睁开眼,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叶攸安点亮了蜡烛,从衣柜里取出一块方巾,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轻轻地擦拭,之后,将方巾送到蜡烛前,仔细地观察,查看颜色,用手指揉捏,体验粘稠度,自言自语道:“那个妖怪没说实话,我家相公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陈景元躺在床上,一声苦笑,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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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吃过早点,带着叶攸安到隔壁的院子里给母亲请安。
陈母正在吃饭,双花给老太太煮了一碗清汤面,陈母吃得津津有味。瞧见儿子,开口说道:“景元,吃饭了吗?要不要吃一碗面,双花的手艺,十分了得。”
“母亲,儿子吃过了。”陈景元说道。
“景元哥,再吃一碗吧。”双花忙不迭地将一碗面送到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接过,偷眼看身旁的叶攸安,叶大娘子沉着脸,面容不善。陈景元端着面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十分地为难。
“母亲让你吃,你便吃吧。”叶攸安淡淡地说道。
“多谢母亲,多谢娘子,多谢花花妹子。”陈景元鸡吃米一般的作揖,草草吃了两口,赶紧作罢。
陈景元离开家,来到药铺,花一村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陈景元望他一眼,冷冷地问道:“怎的,我脸上有眼屎吗?”
“知道了还不擦掉,太恶心了。”花一村一脸嫌弃地说道。
陈景元端来脸盆,重新洗了一把脸,沏了一壶茶,坐在柜台前,查看这一个月的账目。
花一村手里捧着一把鸡毛掸子,立在陈景元的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陈景元头也不抬地说道。
“听说,安安小公主摘了潇洒哥的蛋蛋。”花一村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听谁说的?”陈景元抬起了头。
“望舒县城才多大的地儿?”花一村笑道:“我们妖怪,也有自己的圈子,昨夜发生的事情,今天就传得满城风雨。”
“都说些什么?”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说什么的都有。”花一村说道:“有的妖怪说,望舒县城的女人太凶残了,还是回深山老林比较安全。有的妖怪说,这一次,潇洒哥的作案工具被没收了,再也没办法作案了。还有的妖怪说,不能让潇洒哥的蛋蛋白白丢失,要让安安小公主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陈景元警觉起来,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是谁说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具体是哪个妖怪说的,我也不清楚。”花一村赶忙撇清关系。
陈景元用手指戳着花一村的胸膛,冷冷说道:“你放出话去,若是有哪个妖怪,活得不耐烦了,再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陈景元不会放过它的,有什么怨气,朝着我来便是了。”
“掌柜的,你想过没有。”花一村小心翼翼地说道:“即便是妖,也有自己的组织。打了孩子,父母会出来寻仇,打了兄弟,哥哥会出来寻仇。你陈景元年富力强,无所畏惧,那些妖怪不敢打你的主意。但是,你的家里有老母亲,有美娇娘,她们面对妖怪,有你的手段吗?”
“……”陈景元一时无语,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
“潇洒哥三更半夜,寻到了你的家里,这一次,他遇到了安安小公主。”花一村不动声色地说道:“下一次,若是来个比潇洒哥厉害的,安安小公主能不能对付?或者,下一次,来个妖怪,直接找你的母亲寻仇,老人家能不能应付?”
“……”陈景元只觉后背冷风飕飕,整个脊梁骨都是凉的。
“依我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一村说道:“得罪它们做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选择。”
“……”陈景元沉默不语,低下头,死死盯着手掌上那根白鳞鳞的小手指。
“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发生战争,就会用伤亡。”花一村说道:“汉朝时,朝廷与匈奴人作战,在边疆地区种了无数的榆树,为啥呢?这个榆树将附近的水分统统吸纳到自己的根部,杂草根本没办法生长,远道而来的骑兵为了喂马,只能把口粮分出来一部分---------一旦打起仗来,各种狠毒的计策都会使出来。”
陈景元听了花一村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临近晌午的时分,陈景元从柜台里取了二两银子,到附近的酒坊买了两坛好酒,驾着马车,出了望舒县城,去拜见自己的师叔——张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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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陈景元驾着马车,在官道上驰骋,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一处宅子前。陈景元止住马车,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门前,拍打门环。
片刻之后,一位家奴打开院门,望了陈景元一眼,开口说道:“你……你是陈公子。”
“小哥还记得我。”陈景元笑道。
“过年的时候,你来给我家老爷拜过年。”家奴笑道。
“劳烦小哥,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景元有事来拜见张师叔。”陈景元十分客气地说道。
“随我进来吧。”家奴将陈景元让进宅子,安置在门房之中。自己进去禀报。
陈景元立在门房前,四处张望,这间院子里,满是猫儿,狮子猫,波斯猫,三花,大橘,应有尽有。
陈景元抓过一只波斯猫,撸了一阵,那波斯猫极尽享受,四脚朝天,肚皮让给陈景元。陈景元尽显手艺。其他的猫儿见陈景元是个高手,将他团团围住。
陈景元来者不拒,能撸尽撸,一只三花被撩拨得来了青欲,扭着屁股,在陈景元的腿上蹭来蹭去。
一只波斯猫趁虚而入,骑在三花的背上,。
一只狮子猫绕到波斯猫的身后,骑到了它的背上。
一只大橘绕到狮子猫的身后,骑到了它的背上。
四只猫儿叠罗汉一般,叫声此起彼伏。
陈景元立在一旁,受到了冷落,有些莫名的伤感。
就在此时,家奴回来,笑吟吟对陈景元说道:“陈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多谢。”陈景元拎着两坛酒,随家奴去了后宅。
后花园中摆着两把藤椅,张君奉与黄如英临近坐着,在他们的面前,三个穿开裆裤的娃娃正在追打嬉戏。
陈景元一路小跑,奔到张君奉的面前,躬身施礼道:“师叔,您好。”
张君奉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景元又对着一旁的黄如英躬身施礼道:“婶婶,您好。”
黄如英远比张君奉热情,挺着腰从藤椅上站起来,笑吟吟说道:“景元,来,坐吧。”
陈景元这才发现,黄如英的小腹微微隆起,好似怀了身孕。
“师叔,我婶婶又有了?”陈景元问一旁的张君奉。
张君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撇着嘴说道:“师叔是不是很厉害?”
黄如英轻轻推了一把张君奉,娇嗔道:“死鬼。”之后,对着院中玩耍的三个孩童喊道:“青黛,泽兰,牡丹,你们三个过来给哥哥行礼。”
两个女娃,一个男娃听到母亲的话,奔到陈景元的面前,作揖道:“哥哥你好。”
“青黛妹妹,泽兰弟弟,牡丹妹妹你们好。”陈景元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糖果,送给三个娃娃。
三个娃娃欢天喜地地拿着糖果走开了。
“景元,你父亲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吗?”黄如英问道。
“谢谢婶婶的关心,都安排妥当了。”陈景元说道。
“药铺的生意如何?”黄如英又问。
“勉强说得过去。”陈景元笑道。
几句寒暄之后,院中的三人变得沉默,气氛有些尴尬。陈景元寻思一阵,开口问张君奉:“师叔,最近,又做了什么新的手工?”
张君奉笑道:“好久不玩了。”
“为何?”陈景元问道。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一身才华。”张君奉挑了挑眉毛,开口说道:“从前的时候,我做地动山摇床,推波助澜手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赚钱。现在,我有钱了,我娶了望舒县最有钱的富婆,谁还摆弄那些破玩意。我的木工箱子都丢了,现在,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陪伴我老婆身上。”
“……”陈景元默默无语,脑中闪过孟子的名句——“富贵不能淫”。
张君奉继续滔滔不绝,开口说道:“我老婆今年四十有七,趁着她体力好,我们两口子,一年生一个娃娃,一直生到生不动为止。”说罢,伸手拉着黄如英的手。黄如英一脸深情地望着张君奉。
“哎……”陈景元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黄如英察言观色,见陈景元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景元,那个叶大娘子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陈景元摇了摇头。
“别太着急。”黄如英安慰道:“人生充满了奇妙,我四十岁前,以为自己会孤老终生,但是你看,现在我已经是三个娃娃的母亲。”
陈景元不想再听这个,于是岔开话题,开口说道:“师叔,婶婶,你们知道吗?现在的城隍庙,已经被妖怪完全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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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张君奉瞥了陈景元一眼,心中已知他的来意,没有吭声。
黄如英却说:“城隍庙几百年的传承,自从宫道长意外离世之后,便彻底地衰落了。着实有些可惜。”
“是啊!”陈景元说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城隍庙,原本宫道长居住的屋子,被一个不知名的怪物占据了,那屋中里布满了头发,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蚕茧。”
“有这等事?”黄如英皱起了眉头。
“景元,遇到这种事,你应该去找你的耿师伯和曲师叔。”张君奉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两个是寿安堂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这望舒县境内的妖魔鬼怪,理应由他们两个去处理。”
“这个……”陈景元沉吟片刻,换了一个话题,他恭恭敬敬地对张君奉说道:“师叔,侄儿能不能向您讨教一个问题。”
张君奉冷笑道:“坏小子又在动歪心眼,跟你师叔兜圈子——问吧。”
陈景元说道:“唐朝诗人李绅写出千古名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是,等他做官之后,一餐的费用,高达几百贯钱,据说,他喜欢吃鸡舌,每餐必吃,一盘鸡舌需要宰杀三百多只活鸡,他家后院的死鸡堆积如山。师叔,为啥有些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就会渐渐忘了初心,甚至变成了自己曾经深恶痛绝的那种人?”
“弱者满口仁义,强者多行不义。这本是世间常态,有什么不明白的。”张君奉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曾经的耿百刃、曲阳都是正义感爆棚的屠龙少年,岁月悠悠,没想到今日,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恶龙。对不对?”
“侄儿不敢。”陈景元忙低下头,谦卑地说道。
“不过,你问得这个问题……”张君奉托着下巴,寻思了许久,开口说道:“说实话,我也想不明白,耿百刃和曲阳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身上沾满了铜臭味,在正确与利益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老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张君奉又将皮球踢给黄如英。
黄如英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想了许久。有了一点点心得。”
“说来听听。”张君奉饶有兴趣地说道。
黄如英说道:“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不喜欢小孩子。为啥呢?因为,他们哭闹,毁坏东西,任性,随地大小便。后来,自己有了三个娃娃,他们哭闹,毁坏东西,任性,随地大小便。但是,我一点也不反感,为啥呢?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后来,我才明白,我不是讨厌小孩子,我是讨厌别人家的熊孩子。为什么曾经的屠龙少年有朝一日会变成恶龙。这个很好解释,年轻的时候,一无所有,可以毫无顾忌地打破秩序,挑战权威,奋斗了几十年,建立了庞大的利益网,自己变成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谁敢动我的财宝,我一口火喷死你。”
张君奉点点头,说道:“娘子说得有理。现在的寿安堂是名义上的望舒县之主,但是,耿百刃与曲阳没有实力控制望舒县境内的妖魔鬼怪,望舒县境内的妖魔鬼怪也不愿轻易招惹寿安堂。两者之间,相互给个面子,或许,那些妖魔鬼怪隔三差五会给寿安堂送些礼物。寿安堂对他们的所做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叔……”陈景元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现在的望舒城,鬼怪横行,危害人间。侄儿斗胆,求您出山,还望舒县的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张君奉听闻此言,翘着二郎腿,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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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陈景元僵在原地,有些狼狈地问道:“为何?”
张君奉用手托着下巴,翻着白眼,缓缓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你去寺院里拜过佛吗?”
“拜过。”陈景元应道。
“许过心愿吗?”张君奉又问。
“许过。”陈景元答道。
“灵验吗?”张君奉问道。
“有的灵,有的不灵。”陈景元如实说道。
“想过为什么吗?”张君奉问道。
“这个……”陈景元陷入了沉思。
张君奉坐直身子,缓缓说道:“如果你是寺院里的佛爷,来了一只羊,它许愿说,求佛爷保佑,别让狼吃了我。过了一阵,又来了一只狼,它许愿说,求佛爷保佑,让我能吃到羊。你说说,你该如何处理?你是该帮羊,还是该帮狼?”
“这个……”陈景元有些无语。
张君奉继续说道:“一只羊来到这个世上,最终的宿命不是被狼吃,就是被人吃,它跑到佛像面前,一阵哀求,就能改变它的宿命吗?一只狼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要吃肉为生,不吃羊肉,也要吃别的小动物,饿昏了头,它还要吃人,你指望佛爷一顿教化,就能改变吃肉的本性,可能吗?”
“那……”陈景元眉头紧锁,有些迟疑地问道:“那……这世间的寺院,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问得好。”张君奉笑道:“你可知佛家有个词,名曰‘慧根’。”
“知道。”陈景元点点头说道。
“慧根是什么意思?”张君奉笑吟吟地问道。
“求师叔赐教。”陈景元毕恭毕敬地说道。
张君奉对陈景元的谦卑态度十分满意,开口说道:“所谓‘慧根’,是智慧之根,是万木之源,这个根茎之上,究竟是长出一根小草,还是长出一根参天大树,要看你自己的悟性,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这其中,有无数的可能性。”
“景元,听明白你师叔的意思了吗?”一旁的黄如英笑道。
陈景元跪在地上,开口说道:“侄儿好似明白了一些,师叔的意思是,羊去拜佛,不能求佛爷的庇护,而是求躲避狼口的智慧。狼去拜佛,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而是求捕猎肥羊的智慧。这其中的主次关系,一定要搞清楚。”
“孺子可教。”张君奉笑道:“你说望舒县妖魔横行,危害人间,你希望荡平混沌,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那是你的心愿,为何要把我拖下水呢?我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有偌大的家财,有娇妻,有儿女,为了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就要将自己与自己的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吗?你是不是有些自私?”
“侄儿知错了。”陈景元十分的惭愧。
“遇到难题,你没有去寻相处时间更久的耿百刃和曲阳,而是直接来寻我,说明在你的心中,对我这个师叔是认可的。大老远的,我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在此处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张君奉说着,起身离开,进了屋子,片刻之后,托着两只木匣回到陈景元的面前。
张君奉打开第一只木匣,里面整齐摆放着三十六枚桃木人偶,送到陈景元的面前,开口说道:“你在前方冲锋陷阵,别让敌人在后方抄了你的后路,这些人偶你拿回家,按照三十六天罡位,埋在自家的院子里,若是有妖怪心怀不轨,只怕伤不了家中的妇孺。”
“多谢师叔。”陈景元大喜,伸出双手,接过张君奉手中的木匣。
张君奉又打开第二只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到陈景元的手中,开口说道:“这本小册子乃是我的师父——老神仙苏各空亲手编纂而成,记录了我们门派的九种秘术。你拿回去,潜心研究,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这个……”陈景元望着眼前的小册子,微微发愣。
张君奉看出了陈景元的异常,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本册子,当年我师父送给我一本。”陈景元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研究了好几年,也不见有什么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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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你的手艺实在是稀松平常,我以为,师姐什么都没教过你。”张君奉说道。
“回禀师叔,当年,我拜师的第一天,师父她老人家送了我一把桃木剑,一卷竹简,竹简之上,便是九种法术的口诀。”陈景元缓缓说道:“师父她老人家说,这九种法术乃是师爷一生所学的精华,只要潜心研究,终会大成。不瞒您说,这九条口诀,侄儿早就烂熟于心,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张君奉问道。
“可是,到头来,不会使用啊!”陈景元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你师父只要你背口诀,不教你如何运用吗?”张君奉听得一头雾水。
“没有。”陈景元小声地说道:“只要我一向师父请教,师父她老人家就骂我,她总是说,书读百遍,其意自明。多读几遍,多读几遍就可以了。”
张君奉望了一眼身边的黄如英,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读书,不然的话,圣人就不会发出‘朽木不可雕也’的感慨。同样的道理,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师父都配得上‘德高望重’四个字。我这个师姐,一生都在做荒唐事。”
陈景元继续说道:“从前,我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先生总是对我们说,人,这一生一定要读懂《四书五经》,之后,会明白什么叫礼义廉耻,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前,我与半衣师叔相处的时候,师叔总是对我说,空闲的时间,一定要多读《道德经》,读懂之后,这世间再无难事。从前,阴司来了一位瞎子前辈,他对我说,这一辈子,一定要读一千遍《金刚经》,之后,你会明白,什么叫‘相由心生’,你看到的一切皆是虚妄,世间万物都是你内心的影射。侄儿活了二十多年,其实遇到了许许多多的高人,他们都在不经意间点化着我,可是,景元愚钝,理解有限。”
“没事,不要着急。你天资聪慧,心地善良,唯一欠缺的乃是人生阅历而已。”黄如英宽慰道:“男人五十而知天命。你到了五十岁的时候,才会明白,你今生的使命是什么?男人这一生最大的成功,乃是大器晚成。想学法术,只要用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五十岁?”陈景元扳着手指,算了算,感慨道:“听婶婶这般说,侄儿也就不着急了,还有二十多年呢。”
“你以为我与你说笑呢?”黄如英听出了陈景元言语中的调侃,开口说道:“孙悟空拜到菩提老祖的门下,七年一计未学,后来参透了老祖的哑谜,一夜之间就学会了七十二变与腾云驾雾。黄石公将《素书》传给张良之前,也是三番五次地出难题考验他。”
“多谢婶婶。”陈景元向黄如英道谢。
黄如英用手扶着陈景元的肩膀,对他说道:“记住,从今往后,学习法术的过程中,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请教你的师叔。”
陈景元还未应声,一旁的张君奉开口说道:“为何要来请教我?我又不是他的师父,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教他?你懂什么叫‘法不轻传’吗?”
“你懂什么叫‘道不远人’吗?”黄如英板起脸说道:“你是他的师叔,你不教他,谁教他?”
“我的手艺除了我自己的儿子,谁也不教。”张君奉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只教泽兰,青黛与牡丹两个丫头片子,想学我的法术,门也没有。”
“那你假惺惺地捧出一本法术册子,为了什么?”黄如英怒道:“逢场作戏吗?”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法术册子我送他了,尽到了我做师叔的本分,至于他学到什么层面,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张君奉怒道。
“你冷血。”黄如英骂道。
“你伪善。”张君奉回骂。
于是,夫妻二人因为是否该传授陈景元法术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陈景元立在一旁,望着眼前的两口子,心说,看来今天没办法在此处蹭饭了。
于是,陈景元告辞,离开了张宅。驾着马车回到望舒县城,先回了一趟家,将张君奉送他的人偶偷偷地埋在自家的院子里。忙完这一切,陈景元稍显安心,心中暗想,这一次,可以心无旁贷地清理城隍庙的鬼怪了。
他来到陈记药铺,见到了花一村,开口说道:“我问你,现在的望舒县,最有名的妖怪是谁?”
花一村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若论有名,谁又能比得过林奈何呢?”
“林奈何?”陈景元眉头紧锁,开口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偷心大盗。”花一村说道。
“偷心大盗?”陈景元一脸的厌恶,开口问道:“又是偷女人的采花贼吗?”
“不是。”花一村笑道:“这个林奈何,可是不简单,他专偷你们人类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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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良心?”陈景元一脸的诧异,好奇地问道:“为何要偷良心?”
“我曾经与那位林奈何有过一面之识。”花一村说道:“他有自己的观点。他说,人与妖最大的差别在于,人的内心是有良知的,而妖却没有。所以,人是万物之灵,占据着世间的繁华,而妖的心中没有良知,只能藏身于深山老林之中。”
“这话说得没错。”陈景元咂摸一下滋味,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潜心修行,多做善事吧。”
“你知道芸芸众生为何是芸芸众生吗?”花一村说道:“就是在容易与正确之间,大多数选择前者。潜心修行太苦了,多做善事太难了。赚钱辛苦,偷钱却很容易。同样的道理,积攒良心太辛苦了,偷别人的良心却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者说来,这世间分配最公平的要算良心,因为从来没有人抱怨自己没有良心。”
“你的意思,那个林奈何从身边的人那里偷来良心,他就变成最有良心的妖怪了?”陈景元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个偷法?”
花一村说道:“掌柜的,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世上,什么职业最有良心?”
“你这个问法就有问题。”陈景元不以为然地说道:“每个职业都有良心人,也有黑心人。”
“不要这样吹毛求疵。”花一村白他一眼,冷冷说道:“说一个你认为最有良知的职业。”
陈景元寻思片刻,开口说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大夫这个职业,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应该是最有良知的职业。”
“说得好。”花一村冲着陈景元挑了挑大拇指,开口说道:“你听说过望舒城郊的赵圣手,赵大夫吗?”
陈景元瞥了花一村一眼,不屑地说道:“你这不是抬杠吗?那个赵大夫乃是个冷血之人,人称‘见死不救’,病人送到他的门前,若是不交齐诊金,那是真真的见死不救。”
“知道他为何他会变成这般嘴脸吗?”花一村笑吟吟地问道。
“难不成,他是被林奈何偷走了良心?”陈景元问道。
“正是林奈何的手笔。”花一村说道。
“说来听听。”陈景元来了兴趣。
花一村说道:“林奈何幻化成三次人形,戏耍了赵大夫。
第一次,林奈何寻来一个病入腠理的老妪,自己扮做老妪的儿子,带到赵大夫的诊堂。赵大夫给老妇诊脉之后,对林奈何说道,你母亲的病,能治,只是需要二两银子的药费。林奈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泪道:求大夫救活我的老娘,二两银子,我一定想办法凑齐,给您送来。
赵大夫见林奈何可怜,便相信了他,没有收钱,先给老妇人治病。病愈之后,赵大夫找林奈何收药费。谁知,林奈何变了一副嘴脸,非但不认账,还一拳打掉了赵大夫的两颗牙齿。
从那以后,赵大夫的心变得有些坚硬。林奈何偷走了他的两成良心。
第二次,林奈何寻来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妪,自己扮做老妪的女儿,带到赵大夫的诊堂。赵大夫给老妪诊脉之后,对林奈何说道,你母亲的病,能治,需要开刀,需要五两银子的手术费。林奈何从怀中取出四两银子,对赵大夫说道:大夫,这些银子,您先收下,母亲就安置在您这里,我回去卖房子凑钱,余下的钱,三日内我一定凑齐。
赵大夫盘算了一下,四两银子已经够本,自己不会吃亏,于是,将老妪留下,放林奈何走,回家凑钱。当天夜里,老妪的病突然恶化,大口大口地吐血。赵大夫派手下人去寻林奈何过来签生死文书,可是,哪里找得见林奈何的身影。赵大夫见老妪情形危急,便给老妪做了手术,结果,手术失败,老妪离世。第二日,林奈何出现,不由分说,抬着老妪的尸体,告到县衙,县太爷最终判赵大夫赔偿林奈何十两银子,赵大夫的诊堂停业整顿半年。这件事之后,赵大夫的心冷了大半,良心又被林奈何偷走了三成。”
“哎……”陈景元一声叹息,感慨道:“这个赵大夫吃亏在于,太善良了。你刚才说,林奈何三次戏耍赵大夫,第三次,林奈何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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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花一村继续说道:“第三次,林奈何寻来一个病恹恹的孩子,自己扮做孩子的父亲,带到赵大夫的诊堂。赵大夫给孩子诊脉之后,对林奈何说道,你孩子的病,有些棘手,只怕到头来,人财两空。
林奈何垂泪道:这是我家的独苗,便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他,便是有一线生机我也不会放弃。
赵大夫说: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便放心了,先交五两银子的诊金。
林奈何交了银子。
过了几日,赵大夫拿着一张生死文书对林奈何说道,明日,我给你儿子做手术。这个手术,有三成的把握,七成的风险。你要签了这张文书,确保若是手术失败,不去县衙告我,我便给你的儿子做手术。
林奈何二话不说,签了文书。
赵大夫将推上了手术台,结果,手术失败,孩子夭折。
林奈何将赵大夫逼到了墙角,怒道:还我儿子。
赵大夫无奈地说道: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已经尽力了,你的孩子得的是不治之症。
林奈何怒道:我要去衙门告你。
赵大夫说,咱们事先签了生死文书的。
林奈何听罢,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把抓住赵大夫的右手,恶狠狠地说道:就是这只手,给我儿子诊的脉,对不对?
说罢,手起刀落,斩断了赵大夫的两根手指。”
“哎,这个事……这个事……”陈景元纠结了半天,也想不出该如何评价,最终只好说:“冤孽,一切都是冤孽。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花一村说道:“这件事之后,赵大夫的心彻底凉了,他的良心全部被林奈何偷走了。他养好了手伤,继续开馆行医,因为要生活,因为他没有别的手艺。这一次,赵大夫彻底地改变了行事作风。他变得嫌贫爱富,只给富人看病,不给穷人看病。”
“为何?”陈景元不解。
“他说,穷人大多是可怜人,而可怜人必有可恶之处。穷人没有信用。”花一村说道:“他的口头禅是,我这个人,认钱不认人,你给我钱,我才帮你看病。没有钱,你就回家等死吧,别妨碍我做生意。”
“这个……这个赵大夫变得太偏激了。”陈景元不住地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常言道:仗义多屠狗之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怎么可以瞧不起穷人呢?”
花一村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我问你,若是有个人,在咱们药铺卖了一两银子的药材,让你送到三十里外的百卉镇,你不想自己送去,该怎么办?”
“我是掌柜的,当然让你去送喽。”陈景元说道。
“我也不想送,你该怎么办?”花一村两手一摊。
“不想送就给我滚蛋。”陈景元怒道。
“还能不能和平相处?”花一村一脸幽怨地说道:“我就问你,价值一两银子的药材,你我都不想送,你该怎么办?”
“花二十文钱,到城门口找个跑腿的小哥,让他送去就是了。”陈景元答道。
“那好,现在问题变了,有个客人花了一百两银子,在咱们药铺买了一只百年老山参,同样让你送到三十里外的百卉镇,你不想自己送去,我忙着撩妹,也不想送,你该怎么办?”
“这个……我找个镖局,让镖局掌柜寻个可靠的镖师替我送去。”陈景元说道。
“怎么不随便找个城门外的小哥帮你送货了?”花一村问道。
“一百两银子的老山参,若是被他拐跑了,我去何处寻他?”陈景元说道:“找有信用的镖局,我的山参丢了,或者损坏了,他们可以照价赔偿。”
“是啊,镖局在选择镖师的时候,也是寻些知根知底的人来用。这样做,只为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花一村说道。
“我听明白了。”陈景元恍然大悟道:“赵大夫是用提高诊金的方式,来规避风险。”
“就是这样。”花一村说道:“第一,穷人得病的第一反应是省钱,而不是尽早治疗。真送到诊堂的时候,大多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第二,穷人的钱只能在吃饭与吃药之间选择一样。所以,银子对他们来说,比命还值钱,你跟他要钱,跟要他的命一样。第三,穷人十分的情绪化,一言不合便翻脸,所以,对大夫的态度,容易走极端。相比较而言,富人得病,因为兜里有钱,早发现,早治疗,病情不会拖到晚期才去诊堂。第二,富人相信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第三,太情绪化的人,一般不会发财。”
陈景元听罢,久久不语,良久才说:“古语道,城墙失火,殃及池鱼。这个事情,是林奈何引发的事端,他偷走了赵大夫的良心,为何到了最后,倒霉的却是穷困百姓?”
花一村说道:“林奈何偷走赵大夫的良心之后,又将魔爪伸向了城中的一个私塾先生。”

楼主:蓝渐层

字数:202813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21-06-11 07:31:30

更新时间:2021-11-06 22:59:43

评论数:221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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