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饭马上好”
“我妈呢？”
“她说晚点回来”
“哦”
“吃饭了，把碗摆上”
“好，马上来”
两菜一汤，是李家做饭的标配，虽不是大鱼大肉却也营养均衡。端上米饭，食指大动。上了一下午课的李悬景早已饥肠辘辘，同样上了一下午课又赶回来做饭的李代秋也累得很，两父子都没有说话，一时只听碗筷碰撞声。灯光昏黄，在头顶形成淡淡的光晕，两张相似的脸，一个朝气蓬勃，一个春秋鼎盛，这样的家常时光温馨得让人流泪，多年后已无父亲的李悬景每每想起这一幕幕饭桌时光都倍感怀念。年少时得有识父母庇佑，一路教导，何其有幸。

“你们年级该填文理分科志愿表了吧？”饭吃到一半，李代秋最先打破了寂静。
“嗯，已经发了表了。”
“你选文选理？”
“我想选理”
“你想清楚了吗？”
“爸，我想学理。”
“你那个化学成绩能学好理吗？”
“爸，学文以后能选的职业很少，再说学文有什么用？”李悬景不满的用筷子戳着饭。
“悬悬，你该想的不是哪一科好找工作，你该想想自己适合哪一科，用长处来和高考大军比，而不是一腔热血的用短处和别人比，扪心自问，你的文科成绩明显比理科好，政治、历史、地理以后都可以考背，物理、化学都要有一点天赋，到高二、高三越来越难，你有能力学好吗？”
话未说完力悬景插嘴道：“我知道理科后来会越来越难，但我才高一，我可以努力学好的，比我还差的人都敢报理科，表哥当初不也在高一的时候理科不好，后来不是考上一本了吗？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以后也能学好。”
“你表哥是有天赋的人，适合理科，从小就数学好，他高一的时候成绩不好是不肯好好学，你不一样，你看看你的数学成绩，什么时候好过？”
“但我…我…这是我的事，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决定？你不是一像都鼓励我自己做主的？”
“我不是非要帮你拿主意，我是让你好好想想。”
“你这还不是变相的逼我选文科。”李悬景碰得放下了碗。见这一摔碗的举动，本来和颜悦色的李代秋板下了脸“不想吃饭就下桌。”听到这一恐吓的话语，李悬景蹭的站起了身，引得身下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响声。毫无停顿的走会房间。李代秋的脸又黑了几分，强压下心中的火道：“既然你觉得我是一家之言，晚自习的时候你去问问你的各科老师，听听他们的意见。”伴随着这句话的残音，李悬景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独自一人在房里生闷气。
这边李代秋一忍再忍，终是没有发作，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哗啦啦的水声里又听着碰的摔门声，李悬景去学校上自习去了。李代秋气得发笑，小兔崽子，什么臭脾气，还学会摔门了。

五六分钟的路程，李悬景一路都在想，我学我想学的不可以吗？我有我的理想，为什么要来干预我？我说我会努力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到教室，正巧同学们都围成一团团的讨论分科的事。问问身边的同学，基本都选理科，许多不如李悬景的同学也都学了理科，问他们不怕未来理科越来越难学不好吗？他们都说，难就努力学啊，我觉得学理才有用，文科生成天花架子，政治、历史，有物理化学有用吗？
“班长，你选什么？”
“我也学理。”李悬景斩钉截铁的说
“那太好了，说不定我们能分到一个班。”
心里打定了主意，顿觉一阵热血上头，恨不得明天就坐在理科班上课，转念一想爸爸不同意，又觉一阵气闷，思来想去，不管了，我就要学理科。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李悬景填好志愿表，一气把它塞到书包最里层，给自己拿定了主意。
晚自习一晃而过，在李悬景和一道物理题缠斗的时候，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起。一天的学习终于结束，秋夜里的凉风扑面吹来，给燥热的青春带来了些许凉意。越往家走心越虚，要是爸爸怎么都不同意怎么办，他要硬逼我改怎么办？带着满脑门的官司李悬景到了家门口。停了两分钟，在门口给自己鼓了鼓劲，别怕，拿出晚上吃饭时的气势来。
打开门，客厅居然一片黑，爸爸怎么没等着和我聊天给我做思想工作，哼，不聊好，我也不想和他聊，回手带上了大门，也不知是门与小主人悬景心意相通还是悬景天生神力，在寂静的夜里，防盗门发出尖锐的响声，把李悬景自己吓了一跳。心虚的抖三抖，僵了一伙，没有骂声传来，悬景又把心往肚子里放了放，大摇大摆的回了房间。殊不知主卧里的李代秋拿着书的手抖了三抖，睡着的李母被惊醒半迷糊的说：“你儿子要拆房子啊”，李代秋咬牙切齿的道:“这小子犯病呢，等我回头收拾他。”

一夜安好，李悬景像初胜的牛犊，觉得通体舒畅，不免气势上一高再高，拱火的功力也不断提升，早餐照例是李代秋准备的，李母上班晚，不与他们同吃，两父子都赶着上早自习。这边悬景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东西来到饭桌上，匆匆的吃着，也不抬头看李代秋，早起的霸气在与爸爸对面而坐中失了大半，半是不服半是心虚的低着头。平时都是父子俩一道出门，今天李悬景为了避免尴尬，硬是趁李代秋拿包时提前了半分钟出门，看着旋风般冲出门的儿子，李父真是哭笑不得。且让他在蹦跶几天。
一天课程繁多，中午吃饭，悬景采取低头闷吃的战略，敌不动我不动，不做挑事人。李父也有着耐心和他耗，更是不主动说话。晚上李母难得早回来，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李母不知父子两的别扭，开口问悬景选哪科，悬景一听，先是一愣，再是抬高了头，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像下战书般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学理。说完后余光瞄了一眼李父，正看李代秋投来犀利的一撇，忙低了头，等着一场论战，没想到李父仍是一言不发。这边李母听了儿子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意见，家里一贯是李母负责给儿子爱，李父负责严肃教育。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天，明天周六，上午发上次月考的卷子，下午和后天放假，志愿表定在下星期一交。一早各科老师都发了成绩，讲解卷子，悬景看着自己的化学成绩忧心匆匆，43这个刺眼的数字让悬景从心里发愁，物理73生物74，数学110。好在语文英语 130的高分给总分添色不少，政治历史地理都70分以上,全年级排在100多名。
带着惆怅回了家，李父还没回来，在学校里开月考分析会，悬景一个人烧了简单的方便面吃了，闷在房间里神游。李父忙到3点多才回到家，放了东西就敲儿子的门，悬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一想到是爸爸，顿时紧张了起来，侧身让爸爸进了门，一时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干干的站着。

李父走到他床边坐下，看着悬景尴尬的模样也不理会，问道：“卷子发了？”
“嗯，刚发的”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这次没考好”
“还有呢？”
“还有，还有…”支吾了半天，悬景答不上来。
“去，把戒尺拿来”
“爸，我下次一定会考好”悬景害怕的声音都在抖。
“我什么时候因为成绩打过你，只要你自己尽力了，分数不重要，你自己觉得这段时间没尽力吗？”
“不是，我认真学了”
“去，把戒尺拿来”
悬景窘迫的脸都白了，转身去抽屉取了戒尺，递给李父。
李父接了戒尺，没拿在手里，转手放在了床上。看得悬景心里起起伏伏，脸上一片通红。心里急得团团转，不知是何事。
沉默了半晌李父再度开口“分科的事，你再给我好好想想。”说完便出去了。

悬景一听到父亲居然要为了分科的事对他动手，心里的委屈成指数增长，父亲很少动手真打他，小事都是讲讲道理就过去了，打他的事都是大事，是自己都知道错的不可饶恕的事。这次居然为了自己做决定而动手，父亲平时的开明都是假的？从小到大教我的男人要有主见都是骗人的？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我就要自己做主，委屈的悬景憋得眼眶通红，胸口起伏，心里又怨又怒，只想着父亲怎么能这样？
这边李代秋紧皱着眉头坐在客厅里，想着开完会后自己一个个去找李悬景的任课老师讯问情况，这小子对自己没个数，就知道一味和我呕气，真是越长越回去了。平静了好一番，李父再次走回悬景的卧室，看着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还没想通，要想让他回头估计有得折腾，好小子，我点拨你、提醒你、好好和你说，全当耳旁风，你自己找的打！
悬景一看父亲进来了，把头一扭，眼睛只盯着一边的墙角，做好了顽抗到底的准备。李代秋气的拿起戒尺就往悬景身上抽，颇带怒气的三下全打在悬景左侧的手臂上，悬景只觉得手臂发麻，刺痛让他用右手死命的捂着左臂，眼泪哗的掉下。感觉到自己下手太重，李代秋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平静的开口“想出什么来了吗？”，悬景一声不吭，在李代秋目光的强烈扫视下依然咬着牙不开口。沉默了片刻，李代秋再次忍着怒气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出来了吗？”依旧是沉默。
“啪啪啪”不停顿的三下抽在悬景的肩膀上，“死不开口是吧，爬下”，憋着一口气，悬景自暴自弃的把自己摔在了床沿，手撑着床垫，昂着头，双腿笔直的斜着，脚尖点地。李代秋也没心思纠正他的动作，戒尺紧追着臀部就砸了下来，7分的力道“啪啪啪啪…”，悬景从第一下的力道就知道父亲真的很生气，刚开始的五下还能硬扛，越到后来越难熬，手抓紧了床单，身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二十下左右，身后的戒尺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着他开口，大有你不开口我就打到你开口。悬景咬着嘴唇，把头埋在床单里，不做声。

戒尺再次落下，比上一次再加了几分力道，打得悬景闷哼一声，心里的怨更加几分。李悬景是个骨子里倔强的人，不触碰到他心里的点，生活中的李悬景一向都是开朗明白的，但内心深处却总有倔强之气，叛逆的火焰一点即着。被李父形象地称为有中二病的愤青。李父也是一向最讨厌儿子的这种一生气就死不开口，生人勿近的态度，初中的时候正值叛逆期，这种行为可以理解，都上高中了还这样小孩子气，遇到问题就生气，不知道先想解决的办法，现在和父母顶着，父母心疼你，以后走上社会，谁管你生不生气。为这个事父子两没少谈心，李悬景自己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一遇到事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理智让位于情绪。现在的悬景就像在吞了一团火，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开口就能少受点疼，可心里的傲气又让他不论怎样都发不出声音。责打还在继续，悬景深感自己要撑不住了，整个人趴在床上小幅度的乱扭，屁股像在火盆上烤着，手不可控制的想伸到后头去挡着。
五十下左右身后的戒尺再度停下，这个台阶下还是不下，悬景内心剧烈的挣扎。没等理智战胜情感，身后的人已是等得不耐烦了，掀起油皮的疼再次袭来，这一下似是使出十分的力气，“啊”的一声脱口而出，“啪啪啪”不等这一声惨叫结束，急促的三下炸开在悬景的臀上，喘不过气来的疼痛让李悬景带着哭腔脱口而出“爸爸”，听着他的叫喊李代秋停下了手中的戒尺，一把把悬景翻过声来，强迫他坐在床上，刚刚刚经历过责打的臀部接触到柔软的床垫引起一阵战栗，悬景虚虚的坐着眼睛盯着地板，回避着父亲的眼光。李代秋把戒尺扔到李悬景的怀里，引得悬景心头一颤，余光瞟到刚刚教训自己的凶器，难为情的红了耳朵。
李父忙了大半天，午饭也没吃，还进行了一场体力运动，后面还有大把的工作等着。实在是没心思再和这倔强的小子耗。沙哑着嗓子说：“你说你，就知道成天和我顶，我有说要替你拿主意选哪科吗？这不是小事，关系到你的未来，你要多考虑，听听多方意见，不是你个愣头青一腔热血再加上从重心理就够了的事，我让你去找去找找各科老师听听他们的意见，你去了没有？你没去。我给你这么几天时间等着你来说服我，和我谈，你干了什么，你就知道回避问题，不和我交流，想着自己交了表就完事是吧？那你想过交了表之后怎么和我说吗?不考虑后果，不想着解决问题，还学会摔门了，我们家的门招惹你了？”说到这里，这几天攒下的气腾的又冒起来，李代秋拿起躺在李悬景怀里的戒尺，抓着他的手狠狠地给了几下。
李父一松手悬景快速的收回了手，手心里一片发麻。打完，李代秋照旧把戒尺扔回了悬景怀里。“发了月考卷子你有好好分析自己的问题在哪吗？看看你那理科成绩你对自己没有数吗？这个月你去化学老师那里补了课，把大半精力都放在物理化学上了，可你看看你的成绩，有很大幅的提高吗？这才学了最简单的第一本书，你就只能有这水平，你敢说以后科目变难，你能越学越好吗？”

“不要想着和我生气，拿出里的智商来好好想想，看着戒尺好好想。”

留下这句话，李代秋走了出去，将近五点，已经饿的没有了胃口，气得头疼，打开窗子透两口气，想着下午找悬景的各科老师询问的情况，所有老师都建议悬景学文科，化学老师更是坦白的说，“你家儿子一直挺努力的，就是天赋差了点，别的同学在一道题上学了一个方法，就会用在下一道题上，你儿子是就题做题，理科思维差了点，我听他的文科老师都说这小子记性不错，知识面广，语文英语都好，学文科多好呀”。

李代秋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思维跳跃，文笔不错，学文科优势多多，可这小子一心着了理科的道。虽说我让他好好考虑，但分科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有点我替他做决定的意思，是有些强权，也难怪儿子委屈，可是悬悬，爸爸不想你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撞得头破血流，我要为你的未来负责。你现在还看不透自己，只有爸爸来做这个恶人了。

房间里的悬景在挨了打后，反而沉静了下来，父亲说的化学成绩问题触到了悬景一直在内心回避的问题，这个月来我尽力的学了化学，投入了很多时间，和我一起补课的同学都有比自己大的提高，想起补课时同做一道题，同是在老师讲完后，其他人都能做出来，唯有自己耗时很长，抓耳挠腮。自己真的能学好化学吗？是我没掌握方法，我再多多做题，死劲学应该可以的，不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嘛。我李悬景又不比别人笨。那我的物理呢，悬景深知自己这次物理成绩还可以是因为最后几道题在考前做过类似的题，运气好而已。这几道题也只是记住了步骤，对其中的方法还是不明白的。自己的数学也并不是很好，理科数学会比现在还难，学理科我真的是没有一门有优势，科科都要下苦功夫，我有那个精力吗？我当初为什么一心想学理科，是因为看到其他同学都选了理科，看到同学们对文科的不懈，受他们的影响就一心要学理？

李代秋的这番话消除了悬景身上的反抗情绪，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李代秋看着儿子乖巧的动作知道他听进去了，这两天在心里的气也消了干净。顿时心疼起来，刚刚正在气头上，下手重了些。


“趴好，我看看”一听这话，沉静在思考里的悬景窘迫的不知怎么是好。


“不用，爸，我不疼”，听着儿子这口不对心的话，按下笑意开口道“不疼正好，再让我打两下解气”说罢就去抢悬景怀里的戒尺。
“爸，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这样！”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让我看看”
悬景半推半就的由着父亲脱了裤子，臀面上肿成一片，青青紫紫的戒尺痕迹凌乱的分布着，看得李代秋一阵心疼，这边悬景挣扎着要提起裤子，被李父一声喝止，去拿了药箱，喷了些消肿的药。一看时钟将近六点，李父认命的准备去做饭，悬景却一把把肿起的右手推到李代秋面前，示意要涂药，李代秋真是哭笑不得，又拿起棉签给儿子的手上了药，故意用了点力，引得儿子皱眉的抗议。



处理好了儿子，兵荒马乱的做好饭，李母也回来了。敲门让儿子吃饭，悬景装着正常的走路，磨蹭到饭桌边，看着实木的凳子，一咬牙坐了下去。这酸爽，疼得悬景直着身子愣了几秒，一动也不敢动。李母坐在悬景旁边闻着儿子身上的药味疑惑的问“悬悬，你抹药了？”“我回来的时候摔了一下，磕到了腿，抹了点药”。“走路小心点，多大人了还摔跤”“嗯”悬景偷瞄了父亲一眼，看他玩味的看着自己，羞的低下了头，好在李代秋也不戳破，父子俩在隐瞒挨打与打人这件事上心有灵犀。

大家新年快乐～愿2019有新有变，有钱有诗，有进有节，充实成长☀️☀️

周日一天，悬景都在自己的房里呆着，天人交战的说服自己，除了吃饭，李代秋也不去叫他，给他留足时间。周一交志愿表时悬景默默的把理科改成了文科，没有和一个同学说。待到两周过去，分科结果出来，悬景进入了文科尖子班，让与他交好的同学们大跌眼镜，背后议论，颇觉得他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对外斩钉截铁的宣称选理科，没料到偷偷选了文科。对这样的议论悬景也无法解释，总不见得说是因为被打了一顿屈服于暴力吧？向别人解释求得理解不是他的作风。对此，悬景只能默默的接受，倒把帐多记在了父亲头上，连着几天都面色冷冷的。

好在马上就到寒假，正式进入新班级是下个学期，最重要的分班考已经过去，期末考试就显得不太重要，整整小半个月悬景都处在低气压，默默的不在听所有与理科有关的课，之前总是找他问题目的同学也因为课目不同很少和他交流，颇有门票冷落鞍马稀的感觉。一直熬到放假，悬景松了一口气，下学期到新班级可以重新再认识同学。对于期末考试的分数李代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提点他几句自己把握就没有再提。

寒假里，悬景依旧学着画画，隔几天便去一趟画室，教画画的老师是个有正式工作的中年男子，画画本是其本行，也是靠教学生吃饭，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考了个政府单位的铁饭碗，把画画当成副业，悬景是他最后教的几个学生之一，因为画室是自家的房子，空着也是可惜，自己也常在里头作画，悬景但是和他合得来，便由着悬景也来陪他，常常是一个下午，放着轻音乐，一大一小不说一句话的各画各的画，偶尔看不下去悬景那歪歪扭扭的画作才指点两句。这样的下午是悬景最喜欢的时间，放空自己，随手而画。这样平静的日子渐渐平息了之前的落寞，悬景又找回了心态的平和。
好景不长，临近年关，李父李母已经在准备过年的种种事项，今年照旧在奶奶家过年。看着街上耀眼的红色越来越多，悬景的心也越来越乱，与画画老师暂别，走在回家的路上，悬景一次次的给自己鼓劲，没关系的，我不理他们就好，到时候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吃我的饭，熬过那几天就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不能再在他们面前丢面子了。

在悬景不停的心理暗示中，一家三口在大年三十一大早开车到悬景的奶奶家，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到，悬景简单的和奶奶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了客厅，李父李母在厨房帮忙，悬景的爷爷前几年便过世了，悬景对奶奶既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只是两人岁数相差太大，老太太说话有浓重的老家口音，悬景也不大能听懂，悬景一直把奶奶当不得不尊重的长辈。奶奶生了五个孩子，两个姑姑，两个伯伯。还不等安坐半个小时，姑姑家和伯伯家就来了。

一听到那大老粗般耀武扬威的声音悬景就没来由的一阵厌恶。大姑父是供电局的，单位好福利多，时不时非法捞外块，仗着有钱，特别牛气，谁都看不起，自认为很了解国家大事，动不动就发表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言之凿凿的样子简直他就是国家领导，谁要反驳他的说法，他就揪着不放，拍桌子拍碗的吆喝，尤其是多喝点酒的时候简直就像流氓。小姑父也好不到哪去，因为也是供电局的，感觉自己只能和大姑父相同，跟在后天拍马屁。大伯在外省基本不回家过年，二伯是个叫穷鬼，在家扮演弱势群体，谁有甜头就向着谁。李父就成了被奚落的对象，两个姑父每年话里话外的嘲笑李父这个小老师赚钱少，穷教书的没有他们有钱，由此又生发出读书无用论，在社会上混的开才是硬道理。这也是在暗嘲悬景现在看起来会读书有什么用，哪有他们的孩子混的开，朋友多，情商高。

每每听到这里悬景都心理一股火，这些大老粗自己不会读书，靠家里关系进了好单位，赚几个臭钱，自己的儿子女儿不会读书，成天想着玩，和朋友瞎混，就说什么读书无用，真是庸俗。

其实悬景自己不知道，他每每心中愤怒还有很大一层原因是为父亲鸣不平，在他心中神明般的父亲被别人挤兑，被侮辱，出于子女护父母的心，悬景竭力想反抗，想捍卫父亲。

看着一大伙人进门，悬景尴尬的打了招呼就自觉的缩到了沙发角落，实在是想离这些人远些。努力给自己营造一方天地，隔绝他们聒噪的声线。聊着聊着他们的话题就扯到了几个孩子身上，小姑的儿子是个不学习的小混混，就在父母面前装着乖乖样，小姑吹自己的儿子朋友多，情商可高了，人际关系好，成绩不好有什么要紧，以后做个生意也能赚大钱。“悬景多和弟弟学学，让他多带你认识些人，你说不定以后要给他们打工呢，不是说大学毕业的都给小学毕业的打工吗？”悬景听了气得直想笑，便没有回答。

小姑一看悬景这样有开始了“教导”，“我说李悬景，你读书读傻了，你看你那不说话的样子，要多和人沟通，人家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这样内向以后是要吃亏的！”“你又不了解我，说什么我内向，你”话还未完，李父正好端了水果来，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题让大家吃水果，这边悬景不服气的转过头，没说话。大家一哄而散的吃水果，看着悬景没吃，小姑拿了块橙子递到悬景面前给他，看着这假惺惺的样，悬景压着心里的火尽量平和的说：“我不吃橙子。”“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吃水果呢，我和你说挑食不好，你看我们李星什么水果都吃，要不怎么比你高呢？”

悬景咬了咬唇，刚想反驳，那边父亲的视线时不时的看向自己，满是你敢过火我就不客气。憋下这口气，命令自己要有风度，不和老女人计较。小姑看他这种态度以为自己赢了，也就不在找茬了，悬景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在沙发角落发呆，内心早以炸成一片，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