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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别君叹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文案:『我对你来说是个陷阱。即使我什么都对你说了,也没用。我越是光明磊落,就越是在欺骗你:欺骗你的正是我的坦诚。请你明白,你从我这里知道的一切,对你来说不过是谎言,因为,我才是真理。』——《至高者》布朗肖



我的悲伤来源于我的喜悦,我的孤独来源于我的热闹,我离开你,是我对自己的成全。
而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接下来的故事,我分别留了位置给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失去的人,我爱的人,我的孩子和我自己。当然我也留了一个位置给你,请对号入座。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占楼备用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废话说明:
最初写文是因为重温齐豫的《飞鸟与鱼》,她在文案里写“海天是一色,春夏秋冬是相连,地狱天堂是相对,昼夜是交替,暮鼓晨钟是并列,看似相连的世界实难相容,永远的相提并论,永恒的擦肩而过……”,后来她又在演唱会的文案中写“毕竟世上有几个罗茱之恋、梁祝之怨,值得人一再玩味与歌颂。所以,『情』字千万要看破,别被那不值得一提的三流剧本给框住,不论是上台那一作揖,还是下台那一鞠躬…记住!身段要美,嘴角要衔着笑意,不急不徐,千万别被自己绊倒!”



齐豫这种对爱情从容的态度很让我欣赏,从此引发出一个不冷不热的性格又不开阔的人如何获得自我成长获得爱情的思考。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思考这个问题,欢迎入坑。



不是虐文也不是甜文,没有惊天动地也不是波澜不惊,只是平淡日子里的一块缩影。
有没有人看文不介意,评论点赞也随缘,写文就像修行,有人看我们就一起修行,没人看我就闭关修炼,毕竟写得不好也不能强求人来看。
第三次写这个脑洞,没办法写着写着自己看不下去,还是推倒重来吧。




好了,谢谢你们。鞠躬。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楔子:
午夜时分,喧闹的城市归于宁静,街灯暗暗地明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渐渐进入梦乡。



林深半/裸着坐在床边,棉质衬衣被粗/暴地撕/扯/开,裤子被无尊严地丢弃在木质地板上,残/破的布料挂在身上,袒/露着的肌肤上清晰地布满吻/痕,脖颈处是一排深深的牙印,鲜红的血从伤处一滴滴渗出。



林深活动了一下手腕,伸手从床头柜抽出一张纸巾,胡乱擦了擦流出的血,然后站起身来,往垃圾桶旁走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林深微微挣了挣,对方却抓得更紧,刚刚被用力箍住的手腕因再次受力有些酸疼,林深皱起眉头,低喝道“松开!”手腕的力度还是没减。林深叹口气:“我去丢垃圾。”



四周是一片听得见的寂静,连钟表滴答的走动听起来都是异样的(化用《嘉莉妹妹》)。



片刻后林深的手腕获得自由,他走到垃圾桶边,把带血的纸巾轻飘飘地放了进去,然后拿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打扫屋子,破碎的啤酒瓶与地板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可实在算不上美妙。



半晌之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停止,“把裤子穿上!”沙哑威严的嗓音让林深心里一惊。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他扫地的动作顿了一顿,却并不理会那人的话,若无其事地继续清扫狼藉的地面。



先用扫帚把碎酒瓶渣聚成一堆,又拿起门后的簸箕,把酒瓶渣扫了进去,然后长臂一伸,哐当哐当的碎片撞击着塑料材质的垃圾桶顺势躺了进去。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林深的动作,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林深只着短裤的笔直长腿颇具诱惑力,他忍不住喉结滚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接着把目光移到林深的上/半/身,脖颈处殷红的血沿着肌肉纹理缓慢流到肩窝处,衬衣纽扣已在之前的挣扎中全部脱落,右边的衣袖上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肩处蔓延至手腕,松松垮垮地罩在麦色的肌肤上,他的两只手腕通红,明显被狠力勒过的痕迹。



那人轻咳一声,闷声道:“穿上!”他等了一会,见林深只是自顾重复扫地的动作丝毫不为所动,强自压下的怒火猛然暴/涨,积压的巨大冲击力在一瞬间不可抑制地喷薄而出。



他手上使力,狠狠捉住林深的左小臂,五指的力度差点让林深以为下一秒自己的骨头就会嘎嘣着断掉,另一只手夺下林深手上的扫帚,发狂般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把林深扯到身前,弯腰捡起几分钟前如**般遗忘在地上的长裤,递给林深。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林深嘴角抽了抽,接过裤子,拎起来前前后后打量一番,然后随意丢进了垃圾桶。



“你这是做什么?”愤怒且夹杂着质问的男声听起来有着别样的性感。“脏了,全是酒渍,不想要了。”林深冷言道。



那人闻言呆立在原地,大概没料到林深是这般反应,他沉默着站立几秒后,猝然捏住林深的下颌骨,手指渐渐发力,林深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近距离直视他的时候,才发现此人双目赤红,眼角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狰狞凶狠的眼光闪烁,他的鼻息喷在林深的脸上,微微喘气,酒精的味道从齿缝中钻出,林深眉心一跳,下意识想偏过头去。



那人手上的力与这股力消无声息地僵持,谁也不肯退步。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了,林深感到脖颈阵阵发麻,像一个幼童被从两边对抗着的力纠缠,再无法凝神聚气,生拉硬扯着要将他撕裂,他只好卸下这股力,任由那只手禁锢自己的头颅。



那人见他不再固执,也松开捏住下颌的手,转而放在林深的胸膛处,掌心传来的火热温度烧得林深大脑一阵混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接连不断的蛮力逼得他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毫无防备的贴上坚硬的墙壁,他瞬时清醒过来,突如其来的钝痛惹得他心烦意乱。



“你这是干什么?”林深不客气地怒瞪对方。那人却勾唇邪气一笑,青年魅惑的软语,几分揶揄夹在其中:“怎么?不穿裤子是吗?我看你是,欠/操吧?”
林深冷哼:“少爷,您不是很有钱吗?难道一条裤子的钱让您心疼了?”



对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凛冽如刀的眼神让林深战/栗,这战/栗叫他疼,叫他害怕,林深心下叹息,不敢再看,只能默默闭上双眼逃开。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那人手掌撑着雪白的墙壁,把林深圈在双臂之中,精壮的身体紧密贴着林深,汹涌澎湃的情绪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伏在林深身上,低声喃喃唤着“林深,林深……”



林深闭眼感受到那人轻/颤的身体,似在哭泣,似在发/泄,愣了半晌,终究抬手扣住他背上的肌肉。他抬起眼帘看向林深,林深没睁眼,仍感到炙热的眼神快将他吞/噬。



他环上那人的背,紧了紧力度。那人移开撑着墙壁的手,缓缓下移至林深的腰部,犹豫刹那,随后坚定地搂住。林深没有抗拒,他静静地站着,任由对方抱着。



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如同静止一般,亮如白昼的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深”,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出声唤他,“嗯?”林深睁开眼。



“我,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的确太过急/躁,可是,可是我真想早日把你领进家门。”带着鼻音的喑哑男声仿佛撒娇。



林深张了张口,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忍了回去,他低头思考片刻,斟酌着开口:“但我似乎……已不能确定我的心意。”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话说,没有人想知道这只小/野/兽/是谁吗?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一、
南方朦胧的细雨飘在暗淡的暮色里,周遭的一切染着暮春潮湿的气息,碧色的青苔愈发翠绿,格外生机勃勃,沉寂凄清的古村庄却是不见人烟。



林深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羊肠小道上,黄土地化成的淤泥给疾行造成困难,他没有撑伞,衣服和头发被雨丝打湿,面上因长途跋涉泛着倦色,额角及脸颊挂着湿漉水汽,汗液与雨水交/混。他一步一挪,在身后的泥泞中留下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待穿过重重深巷,他在一处斑驳的木门前立定。岁月在这扇老木门上刻下显而易见的痕迹,新年时粘贴的大红春联因时刻暴/露在空气中褪/为粉/色。



林深在门前站立少顷,不确定地左顾右盼,又在巷子里来回踱步,仿佛确认着什么。走走停停,不多时回到木门前站定。



阔别七年,一切似与记忆的景象大相径庭,又似乎分毫未改。



林深脱下外套,随意擦一把脸,把外套搭在小臂上。他抬起手臂将四指弯曲轻贴于门扉上,经过短暂踌躇,举起放下又再度举起的手终究缓缓叩了门,厚实的木门传来“笃笃”的清脆声。



等了一会,无人来开,林深又敲了几下,将右耳附在门上,试图听出屋内动静,却只听出一片宁静。他心下疑惑,手下稍微使力,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



林深回身去拽行李箱,边往里走,边唤道:“爸,妈。”回应他的是轻柔的春风一阵,微凉的风拂过肌肤,似是撩拨,似是安抚,林深停在院中。



粉白的桃花瓣落了满地,池中鱼儿往来翕忽。仍是儿时的景。



胡兰成说,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那时林深站在灿若烟霞的桃树旁,眼睛盯着书中一行字:“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就想:桃花应是妖/艳的女子,咸/湿的曼/妙的,脂/粉气的招/摇着。



他如今站在院内,一手提箱,一手搭衣,望见墙角零落的桃花,想起梨花的白,又想起春日低调的诸多无名小花,心里却慢慢静然,因奔波劳累产生的疲乏,和久不乘船忽而再度坐船带来的眩晕同样有所缓解。



“深深回来了?”包含关切的熟悉声音传入耳畔,又分明携带小心翼翼。



林深身子一僵。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今日份林深思考:
1.原来桃花也可以是静的,以前的自己太年轻。
2.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年幼离家,尚且青涩,又远离故土,早已是断线的风筝。重回故土,才明白难的不是负气离开,是悦纳不堪。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他脚步向后转,目光锁住父亲。距两月前在医院见到的模样相比,双鬓似乎更白。



父亲年近六十,而立结婚,在村里属尤其的晚婚族,与母亲婚后五年才有了自己,又是实打实的晚育。林深稚时不经意听过旁人讨论父亲的过往,皆当做笑谈。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昏黄的光线下,父亲铺开纸,执笔点墨,写颜筋柳骨的字,还有读不懂的诗。父亲有时写字,有时读书,他在一旁玩耍,父亲偶尔向他提问。



他对父亲的评价是儒雅又周正,典型的文人,虽并不觉得父亲亲善和蔼,但因着父亲时常拆骨见心的言论,林深敬佩他。以至后来母亲出事,他信仰坍塌,对父亲恶语相向,理所应当地惩罚,他无法原谅。



父亲拘谨地站着,仿佛客人,两只手在身侧不知所措地放了放,最终走近林深,拉起行李箱往屋内走,“进屋吧。”



林深顺从跟在后面,心神不稳,足下踩踏七年未走的土地,陌生又熟稔,顺带胆怯。



待进入卧房,林深还是恍惚。现下复写从前,衣柜与书架的位置,台灯摆放的方位,桌上一盆多肉植物,没有变,就仿佛时岁从未逝去。



回过神后,他询问父亲:“妈不在家?”
父亲嘴唇翕动,却是好久不发声,而后长叹一口气。



林深已有几分明了。母亲要强、看重颜面,又有能力,当初下嫁父亲与家中长辈闹翻,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婚姻,难免有悔。如今又遭人口舌,心中郁郁全在情理之中。思及此,他对父亲恨意更添几分。



“你妈她,自从出院后,”父亲到底开口,“便日日待在祠堂礼佛。”他瞟了眼林深。
林深惊骇须臾,抑住质问父亲的话,淡淡道:“行,我知道了。”
父亲犹豫:“我去叫她来。”
“不必”,林深打断,“您去做饭。”



脚步声往门外遁去,林深背靠墙壁滑坐到水泥地板。



他把两条胳膊搭在膝上,双手交叉叠放,衣衫半湿,或许应该立即换去,可懒得动弹。心脏抽痛,大脑嗡嗡作响,似乎在嘲笑他。



村庄文化落后,环境闭塞,生活贫困使他厌弃,促使少年时代的他渴望永不回头地离开,那时他坚认回归故里是力量不够,自身无法与外部世界抗衡,仍在现世里无所作为后的下下策。



后来踏入繁华,却仍是繁华中不合时宜的局外人,始终无法彻底融入。他把这认为是故乡的枷锁,一个地理位置上的边缘人,同时也是精神领域的边缘人,无可避免的带有从出生地衔来的退缩,自卑,拖延,怯懦。



人在缺乏安全感时本能跟随人流,来获得与众人并无区别的自身认可。那一个处处特立独行的人从何生出被抛弃感?



他在抛弃的同时也在被抛弃,这点在他的爱情上同样成立。沉重的挫败感让他想落泪。
还有怨恨逼得他要发疯。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林深今日份思考:被抛弃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戈多戈多(借用清和润夏《地平线下》),屋外的老座钟不知疲倦。春雨在风中,春风在雨里。雨下不停春风,风吹不断春雨。小雨摇曳,微风低吟。


连续的阴雨天地面回潮,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林深在水泥地面闷坐了会,站起身打开行李箱,从一堆衣服底部抽出干净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换上舒适的短袖外套。


翻着箱内不知名字的各种名牌衣服,林深蹙起眉头,赌气地一把抱起随手扔进衣柜里,“啪”地关上柜门,衣柜晃了晃。林深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惊到,忙四下检查,确认衣柜完好才收下心。


他抬起手抚摸着衣柜的红木漆门,一遍遍描摹柜门雕刻的精致花纹,心思转了转。


戈多戈多,老座钟尽忠职守。


林深拉开柜门,把凌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又一件件放入柜中。最后一件放入柜中后,林深注视着整洁的衣服堆,心里波波涟漪泛起,面上平静无波,轻轻合上衣柜。


晚饭时见到母亲,发现她之前柔顺的长发被短发代替,林深甚为惋惜。他坐到母亲身边,低低唤道:“妈。”


母亲坐着,漫不经心地“嗯”道,没抬头看林深。


林深讨好地坐近些,语气温和:“妈,我回来了。”


母亲侧头,林深被母亲锐利的眼光刺到,本欲开口解释,母亲语气严厉抢先道:“七年,你当年离家后,从未回来过,现在回来做什么?”


林深慌神,求救地看向父亲。父亲会意,他把筷子递到母亲面前,悄声道:“孩子回来就好,先吃饭。”


母亲不理,言辞犀利逼问林深:“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回来?”


林深愧疚难当,失声叫到:“妈!”


母亲深邃的眸子中印着林深被逼问到狼狈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你回来是因为什么?当时在医院留你不住,心思在九霄云外,怎么?你还是被抛弃了?”
林深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本以为您礼佛能收敛脾气,却是没想到更加咄咄逼人。"


话音落下,空气猝然凝固。


林深动作僵硬地往外挪,眼角余光瞥到母亲有些受伤的神情,心中怒火息了大半,可并不想道歉。


父亲讷然站在桌旁,不安地看着变故。


好半晌过去,林深哂笑了下,拿起碗随意扒拉几口,硬邦邦地说:"吃完了,我先回房。"


说完他看也不看父母一眼,径直走入房间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他心里本就不痛快,感情失败虽不是不可承受的打击,但仍是希望亲人温言宽慰。母亲一向严厉,极少安抚人,林深清楚这一点,并不奢望什么,只对母亲出口便是讥讽极其失望。


他把头埋进臂弯中,闭着眼睛,把涌起的哀伤吞了回去。


一直以来,林深与父母之间算不上亲厚。母亲干练严肃,父亲稳重寡言,有许多话,林深不敢与母亲说,也不知道怎么与父亲说。少时他对母亲的感情,害怕远大过亲近。


林深是个淡然的人,从小就流露出这种特质。这点母亲一直深感不满。


记忆中的一个寒冬,幼稚园办假期前的散学典礼,表演节目的孩子们可以得到一份精美礼品,并且和园长合影。


孩子们争先恐后展示才艺,接着兴高采烈领礼物,和园长照相。林深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他对礼物留影毫无兴趣,奖励于他宛如空壳,并不上心。


母亲后来找到暗处的他,要求他上台表演节目,林深摇头断然拒绝,说没兴趣。母亲不带感情地重复:"上台表演!"


年幼的林深往后缩了缩。母亲一把抓住他,眼神冷冽:"别的孩子都去表演,拿到了礼物,你为何不可以?"林深的手被勒得重,眼眶蓄满泪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小小的他拼命想挣脱母亲的大手,抽噎道:"我……我,不想……要……礼物……"


母亲恼怒地喝道:"别哭了!弱者才会哭泣,别这么软弱!"林深吓坏了,竭力忍住泪水,战战兢兢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母亲,母亲面色无改,口中继续道:"上台表演节目!"


林深不明白母亲为何定要强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怯弱地摇了摇头。母亲坚定不移,目中似有尖刀,林深忍不住放声大哭,引来周围人频频回首。


最终在劝阻后,母亲带着林深回家,一路不发一语,林深胸膛里的一颗心噗通跳得飞快,他很想抱住母亲的腿,撒个娇,然后母亲就会停下脚步弯下腰,温柔地抱起他轻声细语。


可幼小的他已清楚这是幻想。


回家后,母亲依旧喋喋不休,说实在太丢脸,孩子完全不出头,大庭广众下毫无顾忌地哭,要好好培养,免得跟他爸一样没出息。父亲在一旁陪着笑脸打圆场,林深傻傻地愣在门口。


一通乱火后,母亲回了房间。林深战战兢兢看着父亲,脸上挂着泪痕,父亲叹了口气,温和地对林深笑笑,走到林深身边,蹲下身来,力道轻柔地拍拍林深的肩膀,说道:"深深,没事了。"


林深吸了吸鼻子,泪水区决堤的洪水泄/出,他伸手搂住父亲的脖子,用力点头:"嗯,谢谢爸爸。"


戈多戈多,老座钟恪守本分。


林深感到眼角有些痒,用手一抹,透明的凉凉的,居然是泪。


有多久没流泪了呢?林深记不清。


凡是没有泪水的眼,便被人看不起。(木心《女优的肖像》)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林深今日份思考:与父母关系不好怎么处理?互相不理解这种感觉挺膈应的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林深的情绪。他站起身来,抹去眼角的泪,上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昏黄的灯光下,父亲局促地站在门口,神色不安地搓着手,林深看了眼,淡淡道:“我没事,待会我去洗碗,您先歇息。”说着就要合上门。


父亲稍微探身过来抵在门上,语气焦急道:“深深!”林深意味深长地看着父亲,幽幽的眼光在暗夜里放出奇异的色彩,半晌后完全打开门:“进来说。”


待父亲进来后,林深转身把门关上,回过头面对父亲,口气生硬:“如果您是让我来道歉的,免谈,况且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父亲直接走到椅子边,把椅子转了方向,背朝桌角,平静地对林深说:“坐。”
林深不明就里,走到椅边,却迟迟不落座。


儿时每当父子俩促膝长谈,父亲总端坐在这把浅棕色的木椅上,林深或站于近旁,或坐在床边,多半时候父亲问询,林深答句,少数情况下,父子俩默默无语,极少情况下,他们口不择言地争执。林深记得,父亲话不多,言简意赅掷地有声,他几乎无法从父亲的话中挑出瑕疵,由此生出太多的挫败感。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父亲见他没有坐下的意思,也不再要求,他把椅子放回原位,嘴角僵硬几不可见地笑笑:“你不用道歉”。


他观察着林深的脸色,见林深只是垂头抿唇不语,尽量用缓慢的话语道:"你和你的恋人,是什么情况?能说说吗?"


林深诧异地抬头,心中像被大石绊一下,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脑中只重复出现一个词"恋人恋人……"父亲没有说女朋友,而选择如此折中的表达,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他惊惧地想克制不往下猜测,心却控制不住急速下坠,担心着父亲下一句就要道破天机,他该组织什么语言应对突如其来的发问,只能心急如焚地在脑海中组织措辞。暮春的雨夜里他清晰地感知刚换的衣服被汗水浇湿。


父亲半天没有等来林深的回答,以为林深不想说起伤痛,他打量着林深,目光炯炯,林深后背的汗液滴滴滚落,却竭力维持无所谓的表情,回视
着父亲。


父亲率先移开视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停顿少许,又说:"也是,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林深卸下口气,幸亏父亲没再问关于"恋人"的事,他想了想,出言问父亲:"那您对母亲呢?"


父亲正往窗边走去,闻言脚下似乎乱了一步节奏,待在窗边站定,伸手推开窗户,往黑不可测的夜幕中投去一瞥,开口道:"南方就是多雨啊"。


林深不知父亲此言何意,又或许本来就没有意义。他换了思维,在脑海中揣起摩父母的婚姻问题。


尚小时岁,他躲在高大的柜子后看母亲朝父亲哭泣,谩骂,父亲一言不发,却给母亲倒水,拿纸巾。


他冷眼旁观,觉得无聊至极,家庭生活琐碎无常,小事被无限放大。婚姻生活中的成年人感情崎岖,一个长期生活的共同体,不可避免地磨损激情,进而疲惫,如果没有足够得力量添加其余情感联系,只能走向塌毁。


父母虽然从没与林深谈及过往,但林深从家中长辈及乡亲口中泄露出的信息,拼凑整理后得出一二:母亲当年还是大学生,来风景秀丽的小村游览,对教书的父亲一见钟情,为此不惜与家中长辈闹翻,最终与父亲结婚。


林深心里冷笑:只是母亲没能如愿以偿地过上想要的生活。随着年龄增大,他逐渐把握出母亲发怒的重点:父亲不思进取,安然守在人烟稀少的村落,拿着微薄的工资。而其他人家的男人,想尽办法走出去打工,年末归家给妻子孩子带来更多的钱财礼物,比较之下,母亲深感不甘。从前的她在外部花花世界,至少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而在这里只能一切从简,看着别家女人炫耀,几番劝说父亲外出打工无果,母亲的哀怨气愤尽数撒在家中。偏偏母亲又是个好面子的,不肯离了婚出了此地重新过日子,怕叫好事之徒看笑话,便挨着日子。


那时的林深开始思考人的贪婪:母亲年轻时对父亲一见倾心,看上父亲的容貌与才华,还有温和的性情,后来竟然全转为缺点,比如空有一身文墨,却半分用途不起,还有性子温吞,再加上寡言少语不懂哄人,母亲后来最常说的话便是"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林深不解:人为何不肯接受优点带来的缺点?一个特征总会显出不同价值及缺陷。挣钱的不着家,待家的没本事。帅气的太花心,老实的不挣钱。比如一个多金长相不俗的男人难免在万花丛中过,你却要他片叶不沾身,又比如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难免木讷口拙,你却要他花言巧语。难道当初爱上多金的男人不是看重他的钱?难道开始跟了忠厚的男人不是看重他的心?


真是奇怪,守不住初心,又怎能怪罪他人呢?他从前是同情父亲的,母亲选择了父亲,却不肯接受父亲的本来面目。


他走到椅子旁坐下,目色聚焦在父亲的背影上,那宽阔挺直的脊背曾是他的信念所在,堂堂正正,不卑不亢,即使这些年他并未行得匡正,概念中依旧将此视为天堂,只是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漫长岁月中是否错信。


父亲往窗外张望了会,合上窗户,他朝着门边走去,给了林深一个模糊不明的眼神,却只对他说:"不用你洗碗,刚回来早些休息。"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林深摸不着头脑,父亲到底知道多少呢?他突然有些怕父亲。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今日份林深思考:或许人是极其贪/婪的,守不住初心,一步步想要更多,于是他们怨怼,矛盾,失去兴趣。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二、
暮春时雨多,虽不大,却总不停歇,丝丝入扣地恼人,春风像陈年酒般催人醉。



蜿蜒的窄道向河边延展,林深撑着伞穿梭在逼/仄的巷陌,行行复行行,泥土软软地粘/连鞋底,带起小朵迸溅的泥花。



在家的几日,除去最初与母亲的争执,与父亲没能进行下去的交谈,他们几乎没有对话,日子死水一样毫无生气,深重的隔阂如一堵厚实的墙,将屋内的人各自囚/禁,甚至无人去挑起困/兽之斗。



多年前的时候,林深与父母的争执即为交谈,母亲言辞犀利从不避讳,能把话说得让人极为不适,他总是不客气地顶/撞回去。后来争吵变成沉默,人人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连反击的话都无从下手。



这无声的背后是无限疲倦,血缘亲情在四方庭院演变为漫长的厮杀,最终达到病态的平衡,可林深感到小小的庆幸,起码能在平和中各司其职,这种惯例使得他们即使不交谈也能相互配合默契。



渡口零零散散船只停靠在水岸,村里的人少了些,船更少了,摆渡人却还是当年的面孔,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使他们面庞黑而沧桑。



一位掌舵人摇着船停到林深面前,朗声问道:“小伙子,坐船走吗?”林深轻轻摇头:“不,我来这看看。”那人好笑:“几只破船,一片江水,有什么好看的?”说完撑着船往别处去了,又兀自添了句:“如今不比当年了。”



是啊,林深神情黯然,如今已难同往昔较量,过往年岁即便苦,不乏甜味相佐。昔日黄昏的渡口,过河人与相送的人依依惜别,恰巧路过的人随着人群行走一程,待人群散去,林深便原路返回。



几天前林深回来家中,船票已由曾经的两元涨到十元,在船身随着水纹的颠簸中他眩晕得厉害,林深没想到不过短短七年没乘船,竟会如此不适应。



雨丝钻进脖子里,凉凉的,他抹了抹水渍,往别处走去。村落不同于城市,雨天无法在田间劳作,人们在家中歇息,或者做些其他的手工活计,也有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聊天的,农村没有白日闭门的习惯,林深就站在门口听屋内嬉笑的阿姨们天南海北地拉呱。



一个小村落,村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本没有太多稀奇的事可说,各种传闻及鸡毛蒜皮的小事沦为他们谈论的重点,偏还能兴趣盎然吐沫横飞地说上好几个时辰。



“你们知道吗?前段时间老林的女人出院回来了。”
“听说了,只是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人,据说天天在家礼佛不肯见人。”



“是吗?估计是不敢见人吧,她那么好面子,出了这种事,岂不是太丢脸。”
“老林也是,一把岁数了,看着正正经经,还挺能惹事。”



“他家孩子回来了吗?”
“好像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没几天又走了,他家孩子出去好多年了吧,从来没回来过。”
“心高气傲啊。”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时间:2019-04-04 16:22:08
林深听着毫无关联的人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的家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屋内的人声清晰的透过墙壁钻进耳内,嗡声笑声搅得他心烦,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深深?”试探的问调从背后传来,林深回过头去,屋内的人猝然知晓话题的主人公就在面前,立刻紧闭嘴巴不再多言,惊愣着往门外张望。



“王姨?”林深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王姨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篮子,几缕白发从她扎得松松的发绳中掉出,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真是你啊,深深,几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



屋内的女人们也走了过来围住林深,热情地招呼他进来坐会,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林深微窘地推拒,无奈抵挡不住,只能应邀。



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前的面孔模糊重叠,林深讷讷看着阿姨们为自己倒茶拿点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机械地反复道谢。



过了半晌,王姨悄悄把林深拉到一边,略为不自然地问道:“深深啊,你爸妈,现在怎样了?”
林深一听这话,眉头稍稍皱起,他一贯秉持的理念:不去打探旁人的家事,过问的人们,真正关心的不多,满足自我好奇心甚至幸灾乐祸的却不少见。他扭扭头,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



王姨重重叹了口气:“深深啊,你也多劝劝他们,这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啊。”
林深低头笑笑:“我知道。”



“深深,你这次回来,是要接父母去外面过好日子了吗?”另一个声音询问道。
林深怔住,他侧过身去,愣愣地看着声音的主人。
张姨继续笑道:“怎么,衣锦还乡难道不让父母跟着自己享福?”
林深回过神,挤出笑容:“会的。”



出了屋子往家走,脚下的路似乎更难走,不得不分神留意水洼,避让石块,他忍不住抱怨糟糕的路况,思绪飘飞。



十六岁离家远去,最初逃离家乡的目的他记不清,只是内心的火焰越燃越旺,推着他不回头地奔赴别处,这么多年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取得长进,在外几年,大多时间他随性而为,却成为外界与故乡的多余人。衣锦还乡?他颇为自嘲,恐怕自己从来都是父母的失望,他们的感情连接僵硬又脆弱。

楼主:一抹苦笑终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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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9-02-28 08:05:00

更新时间:2019-04-04 16: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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