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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年少才来说回忆 (伪装者同人,楼诚台)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我有罪。。晚上吃多了。。实在无法坐下写文】嗝

明天上午一定码,否则自断根茎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一盏茶毕,明楼终于歇过一口气来,便回书房去。他惦记着早晨与阿诚说过要教他写字,光阴忽忽而过,竟已临到了周末。最近抽不开身,每两日的例行功课停了有几次,只是布置下去,也不知那小家伙温故而知新了没有。

推开门,见阿诚认真地凑在书桌灯下,只露出半截小身子,笔杆晃动,一副虔诚用力的模样。明楼走过去摸摸他后颈,阿诚听话地抬起头来,明楼看他虽人坐在这里,却是灵动得很,仿佛浑身还蒸蒸地冒着跑跳玩耍过后的热气,怕没一刻安稳。

“今天玩野了?”
阿诚不自禁地用小胳膊圈住书本,侧头仰望明楼,“大姐带我们逛了庙市,特别热闹……”他大约知道明楼此时是要陪他读《千字文》,便想收拾了面前摊开的,再去不情不愿地找那本书来受难。

明楼按住他,“之前布置的完成没有。”
“还差一点……大哥,能不能等一会儿再教新的,还没写完呢。”
明楼皱眉不语。

阿诚心中害怕起来,再三偷偷看了大哥腕上的手表,小声求恳,“规定的时间还没到呢。”

这话倒也不假,离惯常辅导阿诚的时刻还差着一会儿。明楼拆开腕带将表轻轻压在书簿上,“那你先补好前面的,等下拿给大哥检查。”
阿诚哪敢不同意,连忙应承下来。

棱角分明的指针宛如蚊子细弱的腿,说纯黑倒也不全是,或许是棕色,或许带点灰,一格一格弹过去。它们在平坦无垠的表盘上有一种疏落的大气,仿佛与己无关似的,一时指着繁星一时指着月亮。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只带着一种尽职尽责的漠然。阿诚趴着发呆地盯了一会儿,突然醒过来,见已剩不到小半个时辰,手下的笔又潦草几分。

明楼教他读书先选《论语》,浅显又有趣些,而后再深入,识字却是从《千字文》开始,自然能背诵的早早超过了能写的。只是阿诚又与他不同,底子薄,开蒙又晚,一开始确实迫得他紧了些。这么教了一阵,明楼终于承认,早年没有那些耳濡目染的东西,从《千字文》学写字实在难了,只好挑着记,自己再为他选些间架容易的。

天色黑透了,在灯火的映衬下,好像又黑了几分。

近日留的功课也并不难,无非是将学过的字抄写练习,再组词三个。孩子早过了牙牙学语的年龄,与人讲话没什么问题,明楼本意是让他这么想着写着,别的字也能尽早触类旁通。阿诚不敢不做,已先将繁重的抄写早早完成了。

谁知道还是低估了组词所耗的精力。阿诚有些紧张地抓抓额头,莫名感觉浑身痒。明楼布置的数目虽然不多,可有言在先,不准造俚俗的,刚刚看大哥脸色不善,他更不敢想什么写什么了,落到纸上的直需仔细掂量。

阿诚一整天在玩,先前未仔细看,甚或不敢看,这一向遗下的都是些颇“雅”的字。最要命的便是他如今的水平,常常会写一个不会另一个,如此好不容易想到的词就废了。

先前按时完成的自信渐渐磨没,开始有些冷汗涔涔。他久久思忖着“倾”字,到底什么意思呢。阿诚咬着笔杆想想,“樯倾楫摧”自是十分不吉利的词儿,甚过于“倾家荡产”,更何况他一个字也不会,就算听大哥念过,写出来也是讨骂,只好暂时留白。他们家里做生意的,讨个好口彩十分重要,大哥貌似已经生气了,他又怎么敢写出来再招惹怒火。往下终于看见一个“沧”,心中大喜,连忙组成“沧白”,离终点更近一步。
刚畅快了一下,下面的“轩”字又卡住。“轩辕”、“轩窗”均不得要领,万世无疆的史典与古意风流,怕是一样都没学会。这样左思右想的,再次走神了。
……
明楼等得心焦,一页闲书久久翻不过去,在客厅里沉默了一阵。他正是学校家里两边操劳的时候,年青意气,做事更是急火火的雷厉风行,陀螺似的转,该到哪个钟未做完手头的工作都觉得惶恐惋惜,尤其害怕因为自己的懒怠而耽误了什么事。骤然这么被阿诚晾着,被迫闲下来,实在有些不习惯,家中踱步几圈,只好先去洗漱。

等再出来,情势更让他按捺不住火气。先前便在盥洗室里听得噔噔瞪的跑,原来两个小孩又吵闹了起来。此时才明白那对河蚌是买来做何用。听阿玫说,他俩要等着它们慢慢张开口,揪住柔软的贝肉;还要摸摸里面,试试它有多大劲儿,感受夹住手指疼不疼。但蚌壳每次闭合太快,失败了几回不甘心,约定等下次壳儿张开了再来。
只是那河蚌吐口异常慢,要等到一次何尝容易,阿诚好容易得了信,便一溜烟上楼去了。一晚上耐不住性子地跑过去两三趟,有时能避开明楼。

明楼知道明台那任性的小霸王,定是将水盆守在自己床前两个都看着,绝不可能让给阿诚。如今起争执,是因为两人都说对方趁己不在,私自动了自己那只,导致错过了机会。最后两人都抢着去摸,河蚌更不胜其扰,紧紧闭着。

明楼站在楼梯口守着。等阿诚下来,正不知所措地被大哥堵住。

“回书房去,我看着你写。”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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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确是凉,静夜里淅沥沥地落起了雨,雨声渐响,而后聚集在屋檐滴下来,嗒、嗒的敲在人心头。
明楼靠在书房的沙发里。抬眼看见几步之外,阿诚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几下,有些童趣的发狠,然后便施了定身法似的倏然停下。于是没什么情绪地继续摆弄手里的书本。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走过去拿回手表,默然不置一词。

阿诚千赶万赶的,终于超了时,大哥离去的一瞬间,要哭不哭地咬了嘴唇。可他真的没能写完,交上这样的功课颜面何存?权衡了一下,仍是在椅上坐着,不敢跟明楼走。

“大哥……”
“你做好了?”
阿诚揪着心使劲摇摇头。
明楼又不理他。

以后的每一呼吸都是赊欠的了。阿诚越发紧张地低了头,大哥盯着他,如芒在背,可脑筋也不能转得更快。扫一下前面空的,五六个仍不知道怎么写,这时蹭上去讨教,早干什么去了呢,只好可怜兮兮地靠自己。委屈地再翻一页,好歹能见着结尾。手足无措地忙了一阵,又平复下来,阿诚只偷着闲想道,刚和明台闹了别扭,就算此时那蚌壳有了动静,怕也赌气不来说与自己知道了。

想到玩,心中确有几分惦记。阿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索性等着明楼发话。又或许这么待着也不错,等拖延过阿玫都去睡了,今天也就不必学新的字。
明楼不知道阿诚的侥幸,只发现但有动静,小家伙便脊背一僵:这闹到什么时候才完!

明楼径自先将戒尺翻出来,拿在手上。
换了个东西把玩,气氛似乎也比先时凝滞了。
明楼心中冷哼,小崽子也警醒那是打人的玩意儿?

这柄镇尺是上好紫檀木的,拿在手里甚是温润,长不逾儿臂,宽仅三指,通体不曾有繁复花纹,只在末尾浮雕着“慎独百忍”的闲章。明父在时喜欢它比寻常的薄些,不爱阻挠视线与胸襟,作山水的国画时总拿出来。镇纸原有一对,另一支刻着“抱朴怀德”的因保存不善开裂了,便弃置不用,后来专拿来教导子弟读书。

阿诚局促地坐在椅上,不知为何,小手开始颤抖着发软。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到本子上,浑身激灵灵一抖,笔画却像是自己喝醉了酒,无端放浪形骸,真是自己刚写下的?“尺璧”一不留神写错了,更害怕地赶紧去找大哥的身影,见没注意他,再涂改一番,越发字不像字,正确的如何落笔也想不出来,扯了废纸来拼命画,急得要抹眼泪。

书房门啪嗒一声响,小明台钻进脑袋来,“阿诚哥!快来!”
“我……明天再说吧,还在……”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
小少爷第二眼瞥见明楼在,识趣地问好,然后连忙扭着小身子嘭的关紧门。阿诚来不及暗悔自己小人之心,只想他快快走,又碍眼又尴尬。

这一变数过去,书房里又静得可怕。阿诚继续执起笔,假做冥思苦想的表情,可剩下的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明知道这样可能不对,但他实在没有决断接下来该如何了。

明楼见他犹自不知悔改,也不再耗着,突然站起来,过去打开里间卧室的灯,戒尺摔在床边。
阿诚再不开窍也知道抱着他的功课慢慢挪过来。
明楼将那几页薄纸轻轻夺过扔在一旁,拖过一晚上哑巴似的小阿诚,一巴掌已经落到他身上。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磨蹭着写了点
不能算卡拍呀,明天还要讲为什么打呢
一本正经脸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骤然挨这一下,大约是想煞他的威风,好像幼兽尾巴底下的皮毛被火燎痛,眼睛里碎亮的星星一瞬间摇曳生姿。阿诚却乖顺地抿着小嘴不动,连一丝一毫的莫名其妙神情都不敢有。
或许不清楚挨巴掌具体为了什么,但总之,知道自己该打便是了。

明楼看他一眼,这才拿起小家伙整晚的成果来。阿诚心悬在喉咙口,扑通扑通跳,瞧瞧大哥手边的戒尺,顿时生出无限后悔——假若早点收心、认真写字,何至于栽到大哥手里,战战兢兢在这儿等发落呢。

晚风轻拂着月亮,沁人心脾的感觉很是舒泰。古老的伐桂人得了这一袭微凉的晚风,大抵也该休憩了,回到他蟾宫里的住所沐浴饮茶。可是为什么上穷碧落,神仙也躲不过受罚呢?成日砍那劳什子树,一定很累的。趁着明楼仔细端详他的功课,阿诚站在旁边,脚底下倒腾着也想看,又觉羞人,只是哀哀地泛滥着他的同情。可大哥也并不说回到书桌前为他讲解,心中一直打鼓。

明楼冷冷道,“共错了十一处。”
阿诚脊柱折断似的垂着头,“嗯。”
“为何拖沓?”
“阿诚以为能写完……不是故意的”
“只记得与明台疯玩!一整天的时间不懂得完成,偏要等最后一刻才着急!”
“是……”
阿诚站在明楼身前,膝盖轻轻蹭着大哥腿侧。孩子自小便是这样,越训越爱往人身上贴。明楼怒气正盈,拾起戒尺向他腿后狠抽一记,“站直了!”

阿诚身子一歪。这下凛痛将所有的侥幸都赶跑,眼泪险些失控。仍想为自己减轻罪责的小家伙赶忙站好,偷偷抚摸火辣辣的伤痕,含泪拾起最后的勇气,“大哥明天帮忙订正好不好……”
“还要怎么改?”

“……再抄一篇行吗。”阿诚踌躇着不知该怎么答,况且大哥真生气了,也并不想听他,只来回捏着衣摆,“阿诚真的不是有意的嘛。”

明楼点点头。“只是无心之失,大哥知道了。”说罢将那篇惨不忍睹的纸“啪”一声重重摔在阿诚胸口,“不必,你自己撕了它罢。这些不再有意义,明日接着学新字。”
柔弱的风在空中伸出狰狞的獠牙,这一摔,纸页竟在风中撕破了,发出裂帛的巨响。

“大哥!”
阿诚吓得瑟瑟,连忙蹲下追着飘落在地的纸张,小手将它们拢到身前,再不敢捡起来递给大哥,不敢沾他浑身的怒火,委屈地跪在地上,不自禁地扁嘴抽噎起来。

“写成这个样子,教了你也是白费力气。”
“我问你,今天比平时超出了多少时间?”

明楼竟要算这笔账,阿诚只担心晚一分钟多挨一下戒尺,这样逼问他,手表却分明在大哥那里。他自以为摸清了这个,心里稍稍好受些,胡乱地小声报了个只多不少的数字。
明楼不曾听清。突然看到小家伙神情的变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急躁。强自压抑怒火,换种方式问,“大哥不来喊你,你能拖到什么时候?约定的事做不到,为什么不懂得来道歉?大姐与我约人谈生意,如果都像你这样无故延期不至,明家信誉何在?”

阿诚垂头不肯言语,话却难过地听进心里了。

“圣人不贵尺之壁而重寸之阴。许给你的这一段光阴过去,无论以后如何弥补,也再追不回。阿诚,你不仅荒废自己用功的时间,还连累旁人空等着做不成事,过后没有半点悔悟。相比之下,功课写得不好,倒不应多去苛责了。外人说我明家的家教不过如此,连遵守承诺都做不到,谁还来考较你的才学?”

大哥的忙碌辛劳他自然看在眼里,而于他,世界上再没有比做不完功课挨罚更要紧的事。腿上仍疼得厉害,阿诚深深害怕大哥后面再说出什么心扉痛彻的话,就此不管他,连忙跪着蹭到明楼身前,小手轻轻摇晃大哥膝头,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厚颜无耻”,踟蹰着那些说烂了的认错的话哪句可以启齿。

“大哥……”阿诚没胆量直视明楼,一双水灵朦胧的大眼睛只偷偷瞅着床边戒尺。

“因为贪玩懈怠功课,二十下,半点不冤枉你。”
“为你轻诺失信,这一条,四十。”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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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静得一潭死水。阿诚有些冒失地扶着明楼膝头,乖乖褪好裤子,等大哥一把拎他起来放腿上趴伏。
戒尺扔在眼前,阿诚此时才想起后悔来。从前他没这么贪玩的,心里很知道警醒,可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顽劣呢。读书虽笨,却时刻如履薄冰地守着书桌,就算偶有过犯,大姐大哥常不忍苛责,便转而去逮明台那个小东西。后来渐渐玩得忘乎所以,胆子也大起来,免不了撞在明楼手里,在玩耍的兴头被捉回书房“待罪”。桌上摊着没写好的大字更是应景至极。

真到了这步境地,倘若他敢为自己那日复一日、“无伤大雅”的淘气小声撒娇告饶,大哥说不定更要轻轻拍打着要他把小屁股撅高,再似笑非笑地嘲弄一句“读书没见你着急,挨揍倒熟能生巧了”。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
小阿诚难堪地低下头去。他不肯动,浑身哆嗦着发冷,并不敢上明楼的身。
……

天知道谁先妥协。但明楼确是没什么喜怒似的,将阿诚两只小手拽到背后按着,拿来戒尺挥下,听那忍着疼报的“一”。
先时这孩子被欺负怕了,家里尽量不提规矩,无论进退答话不礼貌还是读书慢了不合心意,重话都不曾说过他一句。只是毕竟明楼将他带在身边管教,当真永远不罚还了得。明楼不知该怎样与他解释,两相煎熬。令人欣喜的是阿诚倒不抗拒挨打,好像心中很清楚,不需有人来宽慰。然后便仿佛早料到会这样,紧闭着眼一声不吭,逆来顺受地忍下,那样子好像明家仍在虐待他,任谁见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也并不知道,那时的大哥眼里有多少失望。

后来某天明楼想出这么个报数的花样。小家伙气息一顺,自然就不再憋着,甚至由此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呼痛求饶。也渐渐感受到趴在大哥膝上打总归是亲昵怜爱的,他真的,并不需要被赶尽杀绝。
一回生两回熟,在明楼面前丝毫不懂得掩饰,那般不怕羞地掉眼泪。一声声数目叠加,告诉大哥他很疼、他知错,如此真诚流露。后来再想,明楼为此峰回路转既自豪又感喟,孩子懂得什么,他怎能一意孤行地撞南墙,跟他赌气,而不去想想办法呢。
只可惜世间一切办法都是心平气和时才管用。

想想小家伙不成器的样子,火气一上来,明楼手底下跟着也重几分,阿诚随即受不住地扭晃着身子,小手不安分地想逃开。戒尺噼啪不停,深红连片叠着一道道新肿起来的印痕,微微发僵,横亘在软嫩肌肤上,看着都疼。明楼嫌他烦,将腰肋处更紧地按下,归拢了两条乱蹬的腿,喝斥他,“还敢乱动!”说完也不再教训,只是比照臀峰又落一戒尺。
他家做生意的,重诺守信才最重要。

阿诚嘴唇哆嗦着喊了一声,错过了这一下报数。他仍像往常那样,一贯地将小脸蛋抵在床单上,姿势是脑袋在下身子抬高的,羞愧地搭在明楼腿边苦苦熬着打。这次不知怎的,大哥还不消气,甚至连话都不愿讲。抽泣混着惊吓,一时气喘不匀,瞬间逼出了泪花。才不过二十余,已经呜呜咽咽报不利落了。
平日里所受责罚四十下已是顶天的数目。阿诚一旦惊恐起来,更觉疼得难捱。明楼却仿佛没有情绪,只是挥臂完成一件该做的事。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静寂的房间里只有他啜泣着努力报数,追着那落在臀腿上的清脆声响,好不凄惨。
再一转念,大哥本就不必与他耗着,如果他安稳听话地完成好功课,此刻大哥一定趁睡前的片刻闲暇读些闲书,又何必如现在这般烦躁地等他一晚上,还大费周章地揍他呢。明楼大可自得其乐,一切都那么顺利,只有他是多余。往前他也劣迹斑斑,或多或少地累大哥空等;只是从没敢像这次,放肆到写完了还不拿来罢了。已经饶过多少次,这回终于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眼泪很快将那一小片抹得湿湿的。小家伙疼不过,挣扎两下,哭腔堵着实在跟不上计数,有些耍赖地慢慢停了,顾自嘟哝着什么。明楼听不清楚,暂且停下来,捏捏阿诚手腕示意他,“说什么?”
阿诚努力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向大哥软软道:“不该贪玩,不该偷懒,不该拖着让大哥等……”
“自然是不该。”明楼冷冷看着他,“否则何苦揍你?你这是要给我讲道理了?”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阿诚一听就急了,适才服软撒娇的神色一收,十分愤恨地拱着背趴回去。虽然他肯认罚,这般欺侮人的话也太忍无可忍了些!
一见他这样明楼手上更落得狠:“什么时候好好认错,什么时候才不打!”接连重责,后面几下倒比先前都痛。
小阿诚正与他扭拌着,马上扯着嗓子喊,“我知道错了!”然后定了一下,又垂下头抽搭,“……还、不行嘛。”
……

明楼给他噎住,叹了口气,却默默将小家伙扶起来。
阿诚站着就不大肯哭了。停了一会儿,蚊子般讷讷道,“数目还不够。”他心里渐渐有些赌气,胡乱地蹭蹭脸,才不占大哥便宜呢。
明楼不语,慢慢等他停止抽泣。
“正经打了四十,我都记着呢。你要是不乱动,多的也不会挨。”
阿诚睁大眼睛看他。那还余二十怎么算?
等撩起他的好奇心,明楼才正色道:“你不能守约按时确实不对。以后与人交往,要记着约定好的事情尽力去做,不让他人觉得跟你谋事就是在虚耗光阴,什么都办不成。但是,大哥教你、为你花些时间是应该的。这一点,你从来不必觉得良心不安。”
说罢带着笑意伸手捏他脸蛋,“就这么原谅你吧。不过下不为例,再让大哥等你,为了解气也得揍。”

戒尺丢开,阿诚好像身不由己似的,又凑过去给明楼哄。可是如此屈服了总有些不甘,他是该谢大哥宽仁,免了再打吗?他能慢条斯理地将他心里愧疚的小瓶子倒空,又把宠爱的小罐子填满,叮叮当当不亦乐乎。可又不得不承认,好像大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恰好顺着自己的心意,真让人熨帖而别扭。
春天燥热,阿玫晚上熬了山楂梨水给他俩睡前喝,如今可也没了兴致。突然想起那个酸甜滋味,一倏又忘掉了。这样峰回路转地饶恕他,阿诚心中五味杂陈,又该死地按照大哥的意思感动着,小小孩儿搞不清该跟谁恼,可就是有点不高兴。

明楼多少知道他怎么想。这样做虽非本心,对孩子而言则似乎显得机关算尽,小气得紧了。
看着阿诚越来越明显地别扭,手也被挣脱开,明楼只好侧仰着头问,“去和大姐说晚安没有?”
阿诚摇头。愣了一瞬,转身跑出去。

既然要与自己对着干,换个人与他说道理,也能听得进去些。明楼后来想起,那一晚倒并非一无所得。能在忙碌的时候歇下来喘一口气,何尝不好呢。他随意地回忆一些事,大姐在晚上的时候总是更温和。那是不同于见到邵先生的玫瑰、听着他的事迹。只有优雅的绅士可以和大姐跳舞。他想,姐姐在夜里柔婉的灯光下,坐在床凳前与阿诚说话,脸上带着一丝疲倦的温柔。幼时的他,亦心向往之。


清闲片刻,一盅茶见底,又听见门响。明镜果然将阿诚哄好了亲自领回来。小家伙当先从明楼身边溜进门,不声不响地乖乖睡觉去。
明楼与明镜又叙话半晌,夜已深了。
明楼走去床前,阿诚还睁着眼,见大哥瞪他,很知趣地骨碌过来到床边跪立着。眼看大哥在衣柜随意一翻,又来三两下将他剥光。
阿诚眼巴巴地看明楼脸色,小声抗议,“冷……”

“穿得厚了你不要踢被子?”
明楼不由分说地替他换了件薄的,虽然那件团绒睡衣是阿诚心头挚爱,可这都几月份了。
阿诚听话地受摆弄,离大哥胸口靠得紧紧的,呼吸安静平和。明楼摸他背心额头,果然有些低烧。不过他自有一套歪理:平时小病小痛都由它去,不然一直精心养着,真攒成了大病便难熬过去。阿诚总归倒是个筋骨硬朗的,除了刚到明家着实病了一阵,后来一向挺好。若没有福气,在桂姨那里随便生一场病,他都能早日解脱,不用再见到大哥大姐。
……

阿诚一直再没说什么,不知怎么的,两个小兔崽子白天玩累了,沾枕头很快睡过去。但小脑袋向明楼那边倾着,仿佛有话要讲,就那样微张着嘴,神态可爱地睡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突然想起要造句:大哥一发火,他就“诚惶诚恐”;若是不发火,便能“开心见诚。”
明楼无奈地为他掖好被角,小嘴捏紧以防他流口水,自去将灯熄灭。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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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声机播到了末尾,咿呀不停,南腔北调的。明楼随手换了。
春色恼人眠不得,闲来不如听曲。明楼倚在沙发上,手指仔细摸着这张片子上的山水纹,唱针太硬,播一次倒成了消耗品。正想着,回头又是“嘭”一声。
小明台举着半截断掉的冰糖葫芦,在钢琴上磕了脑袋,明楼还来不及说话,小兔崽子已经嚎啕起来。

离晚饭尚还有一阵,明镜自然是回不来。况且她平日最生气拿着吃的乱跑,怕呛着。明台站在当地,泪眼朦胧地想了一会儿,有人哄总比没人哄强,便勉为其难地慢慢挪过去,扑到大哥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阿诚悄没声出现,瘦小的身子不占地方似的,站在远处往过看着。
彼时五岁多的明台还没有与阿诚在院外疯玩,正胖得晶莹剔透,明楼就将他夹在膝间揉脑袋,也不怪他娇气,这次磕狠了,很快鼓起个大包。透亮的阳光照过来,小脸蛋儿白嫩分明,铺着亮莹莹的泪痕。很久以后的阿诚仔细端详他胖嘟嘟的手背,竟然觉得食指大动。
阿诚咽了下口水,因为明楼凑过去,用嘴唇抿掉明台嘴角的糖渣。小家伙得到这一安慰,似乎好了些,渐渐不哭了,只在那嗯嗯啊啊。
明楼也被逗得心情好,笑着又轻咬了明台一口,明台也不知道该乐还是恼,看到手里的冰糖葫芦还剩一点没掉,就傻乎乎地想送进嘴里,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先一步将最后一颗糖裹得最厚的山楂抢走。
一只偷窥的幼猫也将欣羡的视线落在同一处。

“你还吃,疼都不能让你不惦记着吃。”明楼问他,“大姐不许你边吃边跑,签子好险断了,戳着自己怎么办?”
小明台垂着头不说话,还沉浸在被夺食的委屈里。“不听话,要打五下,手伸出来。”
明楼宣判完,将右手摊开,等着小爪子乖乖落到自己掌心。
想不到明台不肯就范,不高兴地嘟起嘴,“三下……上次就是三下嘛。”
“你明知故犯,这次五下,以后要翻倍了。”

阿诚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心冒汗,他总觉得明楼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好像手心被攥在明楼手上待打的就是他自己一样,内心快速地做抉择,他为明台揪着心:千万不能撒泼呀。
要想大哥好好地讨价还价,就得讲理,不然耍赖起来接着肯定得挨揍的。他很笃定,他最了解大哥了。
小明台苦恼地想了想,做出了正确决定,顺便闭上眼,又偷偷睁开一条缝,不敢看巴掌什么时候打下来。
沙发后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着不太痛。阿诚终于放下一颗心,幻觉没有了,失落地垂下眼帘,又转身躲到旁边去。
……

明楼有时候实在是很心慈手软,纵得他俩不得了,在书房里好好坐着,小明台发一声喊,一左一右地攀明楼的椅子,淘得上天了。
为了保持平衡,明楼只好假作无奈地坐稳不动,等明台阿诚蹬着踩着爬上来站住,伸手护着他俩。明台以为大哥发现不了他们的意图,就每每想着什么理由靠近,然后带着阿诚争先恐后地又去爬椅子,三人挤在一处,书房里咯咯的笑声不断。
明楼也宽容地允许这个恶作剧,由着他们比谁爬得快,踩在他腿侧的一丁点地方,享受展翅飞翔的乐趣。小明台玩得最开心,阿诚一脸扭捏,好像被明台逼着似的,不过也会偷偷地用小手巴着明楼肩头,为了保持平衡,还使了一点劲。在明台的笑闹里,大哥也许不会发现吧?
美好的日子等闲过去,他还是不怎么亲近明楼。

不久后有一天,趁明楼不在, 明台又带着他进书房胡闹。两人使劲爬那空椅子,两颗小脑袋几乎对撞在一起。没有明楼托着,爬得特别费劲。木椅沉重宽大,摇晃起来与地面碰出危险的嗒嗒声。
阿诚到底比明台重些,等两人七手八脚地站稳,发现大哥不在没那么好玩了,椅子先是缓慢地一晃,然后轰隆隆倒下去,将后面书柜一扇玻璃砸得粉碎。
两人摔个惨痛。阿玫闻声跑进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诚脑袋一片空白地跟着出去,后面发生了什么都如坠云雾,只知道怯生生地跟在明台旁边。阿玫将小少爷好好察探了有没有受伤,问他们好几遍,摔着没有,疼不疼。

紧接着明楼从外面院子进来,将他俩拎到墙边罚站,鸡毛掸子随着就抽上去。
明楼怒气冲冲地训斥,没人也敢乱爬,有没有脑子?
以前那么玩,到底是谁在掌握平衡,谁保护着他们,不给明说,大抵是永远不知道的。明楼心里清楚,幸亏是向后倒,如果侧翻在地,总得将其中一个砸在下面,骨头断了都是轻的。
明台上一秒还被细声细气地安慰,然后就被吼着揍着,前后待遇差太多,放声大哭。阿诚浑身跟自己较劲,腿拼命绷着,站都不会站了,挨了打只觉得那鸡毛掸子硬得很,打在身上生疼,木棍子追在屁股上落,火辣辣的一片,令人极害怕。
明楼见阿诚眼泪汪汪地回头看,以为他是看时间等救兵,就问,“真傻了,不认得钟?大姐这时候会回来吗!”

这是跟他说的话。阿诚还没想好怎么答,这顿打竟然停了,明楼勒令两个小孩面壁,自去书房里与阿玫收拾一地的碎玻璃。

楼主:野薄荷花开

字数:237392

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6-03-12 05:41:00

更新时间:2019-03-06 20:45:08

评论数:1163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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