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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为你钟情(约铠,朱雀百里守约x青龙铠)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王者荣耀背景,百里守约(朱雀皮)x铠(青龙皮)
应该是个短篇,读起来不会很累233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壹】
世间万物皆出阴阳,自盘古开天辟地起,阴阳二象既出同根,又相生相克。
譬如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男为阳,女为阴。
又譬如神兽一族为阳,鬼幽一族为阴。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各自列阵于东南西北四方,麒麟居中,护天下之苍生,守家国以万安。
数万年前鬼幽一族逾界,意图侵占天下,破阴阳相衡之道,被五神兽合力镇压,以灵兽之力封于太荒虚境,天下得以安宁至今。
上古神兽有青龙者名为铠,镇东方,禳灾难,佑丰年。此人身长八尺,气宇轩昂,眼射寒星,眉如刷漆。他何以护东方一隅安定?一柄青剑,一身龙甲,剑指十步,皆他天下,自坐镇东邻以来,再无宵小觊觎。
上古神兽亦有朱雀名为百里守约,守南方,辟邪恶,调阴阳。与青龙雄姿勃发略有不同,此人风姿特秀,天质自然,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而他又如何保南境一线太平?三只灵雀,一杆长枪,方圆千里,犯者必诛,自落于南陲起始,从无流寇敢袭。

偏这两人情愫暗生。
朱雀曾于无数个冬春交际的傍晚凝视东方青云龙腾,青龙亦于炎炎夏季之时被南边浴火朱雀的千丈红光烧得心口火热。
终是敌不过心潮澎湃,朱雀近至青龙十步之内,青龙亦踏入朱雀周身领地。
“近我十步者,至今仅你一人而已。”青龙挑了挑眉道。
“能见清我面貌者,也从未有过他人。”朱雀勾了勾唇以示回应。
“飞龙在天,亦感孤寂。”青龙故意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那便给你一个捕捉我的机会。”朱雀轻启贝齿,爽朗一笑,如是答道。
于是青龙将幼时蜕化时的龙角交于朱雀,取了额上龙鳞化作印记融在他颈间;朱雀亦将尾上一根淬了三昧的赤翎交于青龙,并取了炽火冠羽捏为字诀化在他胸口。
结了命契,从此心意相通,患难与共,鱼水深情,如胶似漆。

天下不曾见过青龙朱雀同出一方,偏那整整七日,众人皆叹天象异常。
原是青龙与朱雀化作原形,从浮沉碧波上到苍茫云海,三千银练逐至五千仞岳,由虹霓之朝戏到暮色四合,极盛长安奔至莽莽平沙,缠绵不止,极尽欢愉。
最后两人都累了,便以原身落在茫茫沙漠中那弯月牙泉里尽情沐浴了一番。水花激荡,朱雀伏在青龙背上,惹得他舒服地发出阵阵酥软的龙吟。
交合许久后朱雀出浴,只留了青龙在水潭里微微阖着双眸。他抖了抖赤色羽翼上的点点水珠,瞬时化了人形站在岸边,弯着好看的眸子对青龙道:“你说,你喜欢小青龙还是喜欢小朱雀?”
青龙不语,垂首潜入水中,摆了摆尾巴,一道晶亮的水花跃起,又打得朱雀全身湿了个透。

坐在北地城墙之上,青龙掬了捧黄沙在手,轻轻一扬,伴着低沉温润的嗓音:“你我这般,可算是荒淫无度?”
朱雀亦思及彼此均身负重责,不容儿戏,伸出手接下了些纷扬而下的砂砾,郑重地道:“那便约定十年一见”。他掰过青龙微微仰着的脑袋,捧着他的脸,极认真地对着他的眼睛: “你记着,一时一刻,一分一秒,毫厘不得差。”青龙颔首,字字句句,烙印心间。
此后两人一向谨遵约定,从不渎职,亦未失约,唯有那一次——青龙早了三日去寻朱雀,如往常一般身负长剑,银发高束,身姿挺拔,眉眼含春。他身披万丈艳阳,迎着初升旭日而来,对上朱雀清澈的双眼,满腔豪情只化成了眸中一汪春水。他温柔地牵起朱雀的手覆上小腹,而后朱唇一勾,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小青龙和小朱雀,都来了。”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贰】
神兽一族血脉珍贵,命力强劲,孕育需千年,破壳亦需千年,若无伴侣相陪,则处处倍加艰辛。朱雀心疼青龙为他承受孕子之苦,便将十年一见改为五年一见。
坚韧如青龙,也于此时异常贪恋爱人臂内温暖。见到朱雀时,再不枉自逞强,总爱蜷成一条小龙温驯地盘在他肩头,以龙角蹭他的脸颊,尽显依赖与亲昵。
情到浓时,便不自禁。每每此时,朱雀总会揪着那人的龙角道:“你可知羞?”
青龙也不害臊,只在朱雀耳边喷着热气道:“你怎这样小气,渡些灵力给孩儿也不舍得?”
朱雀便也就言尽于此,提枪上阵,直至搅得青龙化成一滩水,口中软糯龙吟声声不止,龙尾连他的腰身缠也缠不住时,方肯罢休。而朱雀扪心自问,总觉二人在情动之时,更偏爱化作人形的青龙,爱他背泛朱粉,爱他眼荡春光,爱他口溢呻吟。

南方地界最是秀丽。
春时千里莺啼,繁花似锦;夏季竹露滴清,十里荷香;秋来红枫胜火,长空万里;冬日梨花满树,梅浮暗香,青龙一向觉得,只有这等地方,才配得上他心尖尖上挚爱的朱雀。
他最是偏爱南境盛夏,总觉这炎炎夏日才像他对朱雀那般赤诚火热,亦衬得上那人滚烫的真心,因此从来都在立夏之后方愿约见朱雀,情也炽热,意也绵绵。只是这百年来,往日那些吃食是碰也碰不得了。
好在南方饮食清淡,每逢青龙将至,朱雀总是会备些糯米凉糕,浮瓜沉李,杨梅鲜菱候着他。
“你可好些了?”他手中端着碗才摘下的新鲜梅子,担忧地为青龙顺气。
“无妨。”青龙直起身,掩了掩唇,但却像是怕还会发作一般,即刻丢了颗梅子进口。
“他们灵识未开,怎会折腾得这样厉害。”他轻搂过青龙依然精瘦的腰身,手指轻轻攀上他的小腹。
青龙不答,只皱了皱眉道:“酸。”
朱雀会意,牵了牵唇笑起来,便侧过头,用舌尖舐去青龙唇齿间的淡淡酸涩。

漫漫年华,长短不过一瞬;弹指挥间,一梦早已成空。

青龙有孕的第一百五十个年头,太荒封印松动。
于太荒虚境中淬炼了太阴之力的鬼幽一族得见天日,即刻冲破封印,来势汹汹,誓要破神兽之卦阵,以报万年之深仇。
北方最先受袭,玄武稳重如山,一夫当关,挡住数十支鬼幽兵部,即刻传报四方。
三日之后,西境亦受此扰,鬼幽虽加重兵力部署,仍不敌白虎杀伐果断。电闪雷鸣间,飞镰所及之处皆为疆土,虽无太大伤亡,却硬是拖了近七日方将它们击退。
七日之后,东南二地同时迎战鬼幽,青龙顾及腹中血肉,只召出半身麟甲,以剑术与之抗衡。

不曾想,掌握着太阴之力的鬼幽主族,竟全数向南方袭来。
朱雀苦守三日,未等及援军,便发觉三只灵雀尽数被毁。他不擅近战,拼尽全力,直至化作原形,口吐炽火,方堪堪击退一半敌军。
朱雀掌火,太阴极寒,天生相克。
可惜寡不敌众,当朱雀终被太阴之力压迫到不得不吐出内丹时,便自知再无生还可能。
最先想到的,是与他结了命契、身怀六甲的青龙。
那人此刻一定也在苦苦坚守着东方……朱雀心中不舍,亦深感愧疚。
怕是此生有憾!

他终是心有不甘,便挣了挣,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朱雀凌空,喉间啼血,泪拆两行。

青龙,你我本应同心同命,可我此生怕是再不能伴你左右,甚至无缘待到骨血出世……如今断了命契,你便不会为我所牵连。
是朱雀对不起你在先,累你往后辛苦,却也望你能撑得下去。
凤眼紧闭,淬着业火的利爪刺入颈间,连同青龙融下的鳞片一齐剜出,他再不忍让爱人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失了青龙之力的最后一点庇护,朱雀由空中轰然坠地。
他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垂着冠羽,折了双翅,往日只手遮天的守护之翼此刻沾满了血迹,残破的躯体陷在肮脏的泥土里,任由鬼幽践踏而过。
片刻之后,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似是再无力支撑,最后一刻所愿,唯盼所爱之人一世平安而已。
“阿铠……”伴着最后一声叹息,眼前剩余的光渐渐细成一根长线。若能留下这双眼再见他一面,即是踏破碧落黄泉,只身跃入忘川,万死也不辞了。
炽火雀鸟的最后一念掺着血泪,飘飘然化于天地之中,终是向着东方,缓缓阖上了双眸。
金光飞泄,世间再无百里守约。
那一日,可怜南方钟灵毓秀之地,十方生灵陷于涂炭,山崩地裂,万里冰封,满目疮痍。
而守护了南方万年的灵兽朱雀,血溅沙场,哀嚎千里,战死之时,形神俱灭。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叁】
鬼幽来犯,青龙出战。
他已于早前接到玄武的通报,并发觉西北二地皆已受其扰,因此严阵以待。而麒麟亦以灵识相传,即刻携五圣之力,前往太荒以补封印,断鬼幽之后路。
他顾着腹中两团小小的血肉,封了一半神力护住他们,只召了半身麟甲,以一柄青剑敌之,倒也游刃有余。只是这鬼幽兵部数量众多,且两日来绵绵不绝地分批攻入,似是按部就班,早有预谋,使青龙不敢怠慢。
除此之外,他还忧心另一件事。
应战以来前两日,他胸口的印记只是若隐若现地泛着金光,便知朱雀无事,一如往常那般并肩作战,轻松御敌。且两日前朱雀已向他传过神识,告知南方列阵以待鬼幽,按时间算几与他同时迎战,想来战况也应相近才对。
今日起却不知为何,那印记烫得厉害,灼得他胸口火热,心中焦急。他隐约觉得事态不对,往日里朱雀即便身陷囹圄,也总能平安归来,印记不过闪烁几下罢了。
但今日这般……朱雀怕不是已经遭遇险境?他顿感失神,杀意骤起,然又脱身不得,亦不愿置一地百姓于不顾。
可眼前对付的鬼幽部族不仅不见退后,反而黑压压的一片连绵不绝,当真令他烦闷欲呕。
青龙震怒,一声狂啸,白刃出手,麟甲全开,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而他此刻,蓦地感受到一股灵力正丝丝抽离自己的身体。手起剑落,斩落意图近身的几只鬼幽之后,胸口的灼热之感,竟消失了。
青龙手中空余一片朱雀冠羽,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他心中清楚,却不愿承认此为何意。
印记失,命契断,若非朱雀遭遇不测,断不会作出此举。
紧随而至的便是一股锥心的痛,并小腹处骤然一紧,疼得青龙瞬间倒抽了口冷气,向前踉跄了一步。
未剿尽的鬼幽接踵而至,见青龙顿足,便即刻趁虚而入,携着丝丝太阴之气聚向他的周身,那邪寒之气透过他的铠甲,直直侵入体内。
青龙却一刻不能等,他甫一抬头,果然望见南方天际红光冲天,隐有雀鸟身形没于其中,极其不详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一双龙眸中血丝毕现,爆裂而出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
急火攻心,龙啸九天,于他而言,此刻眼前战场上,目所能见的一切都是敌人。
龙吟不止,青龙杀红了眼,直至一片土地生灵尽灭,再无人挡他去寻朱雀。

他一路心急如焚,而堪堪赶到时,入眼的南境战场与仍陷在战乱之中的西北二地不同,已是满目疮痍,且万籁无声,悄无人迹。
他三日之内踏遍南方十地废墟,动用搜神之术,耗尽一身灵力,千年修为,却未寻着朱雀一魂一魄,甚至连微弱的灵识都不曾探到。
再回到那飘雪的战场,只觉彻骨生寒。
他恨,恨鬼幽汹汹强夺爱人性命;他悲,悲腹中骨血此生难见生父;他悔,悔自己疏忽大意支援不及;他惧,惧此后漫漫岁月孤身一人。
异常凶猛的情绪在胸腔里炸开,青龙牙关微颤,仰天长啸,一声守约,声嘶力竭,凝着万千不及出口的肺腑之言,教人肝肠寸断。
然而空旷的地界之上,万物依旧静默,久久无一回应。他的眼眶生生涨得发疼,而心尖似是被狠狠扯下一块来,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蚀骨噬心。
终是认命般地闭上眼,青龙告诉自己,朱雀是真的回不来了。

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青龙痛极,身形一矮,吐出一口鲜血,撑着剑跪于一片脏污的焦土之中。
他全身都痛。
身上伤痕累累,血溅衣衫,凌乱不堪。鬼幽阴气入体,与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相撞,五脏六腑撕扯着疼。
小腹隐隐作痛,绵如针扎,生父殉命,稚子难安。神兽幼子本该命力强劲,谁料他们灵识未开便遭此重创,命象竟显出不稳来。
脑内嗡嗡作响,头疼欲裂,连失控时的记忆竟都在此刻蜂拥而至,将东南二地血泪飞溅、火光冲天的景象毫不客气地钉在他的脑海深处。
而那颗心,早已痛得麻木,痛得他直想一剑狠狠戳透,让它就此停止跳动。
青龙摇摇欲坠,几乎已是强弩之末,按着小腹,强自撑住身形。
而当他目光触及到地面上一物时,终于彻底失了气力,连跪也跪不住,只弯着身子缓缓低下头去。
他颤着手,掬起一捧沾着血的湿泥,再忍不住泪水肆意汹涌,任其全数滴落在那抔焦土中。
那土中,陷的是他的龙鳞,他亲自融在朱雀颈间的信物。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捧泥,拾起龙鳞,似是很怕触到朱雀剜出它时残余在上的那点血肉,尽管朱雀肉身早已不剩一丝一毫;尽管他手中所余,徒一鳞片而已。
青龙将那片龙鳞捂在心口,那里曾与朱雀连着命契,曾化着他亲手捏的字诀,曾落下他细密的吻,曾最贴近他火热的心脏。而此刻,此后……却什么都没有了。那薄薄的一片仿佛揉进了与朱雀相关的全部记忆,让他松不开手,教他椎心泣血。

青龙自觉心灰,已至一心求死,空余他一人于世间,又有何义?明明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此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背脊发顶上积起一层薄雪的模样,竟显得他如此单薄无力。
但,也许天意如此,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终是猛地被腹中急痛狠狠扯回了些神思来。
这哭得快断了魂的人儿本想带着他们一起去见朱雀,可未曾想到两个小小的生命竟不愿就此离去。
青龙勉强动了动身子,伸手探去下身,指尖上果然沾着那触目惊心的颜色。
罢了。
到底是朱雀的血脉,他们既不想走,自己不过再多残喘千年而已。
他苦笑一声,复又撑着剑勉强跪起身来,将尚存的最后一点灵力凝于小腹,便瞬间连人形也持不住了,只得化成了原身趴伏在地。青龙低低哀吟了几声,往日晶亮的龙眸中充着血,悲痛欲绝的情绪冲撞得分外厉害,他望了眼依旧染着红光的夜空,挺了挺身,终是一跃而上。
这片天,是朱雀曾展翅的瀚空;这块地,是朱雀曾守护的疆土。如今天地不复,朱雀不再,纵他青龙万千不舍,也是时候道一声再会了。

那整整一月,南境至东,银河倒泻,风雨晦暝,苍龙哀鸣,数十日不休。
青龙跌至东海时,遍体鳞伤,不甚清醒,双眼阖起之前,只盼自己尚能与朱雀于梦中一见。
然不曾想到的是,此一生,朱雀再未入他梦来。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肆】
青龙是在东海深处醒来的。
彼时头晕脑胀,遍体鳞伤,灵力尽失,腹部更是坠胀得很,几乎挪不动身子。
他复又闭上眼,足足歇了一刻才缓过些许,勉强支起身子,甩了甩尾游向深处东渊。
东海海渊极深之处有一秘境,灵力充沛,万物滋养,别有洞天。青龙自镇守东方以来,每逢闭关冥思,修炼养伤,皆以此处为庇所。早前他得知有孕时,便欲日后在此产子,却未料到如今早了许久而来,是为养胎。
那一战后,鬼幽一族亦损失惨重,四方部下速速退散,却未再返入太荒。余下三兽寻遍各地,仍不得其踪。青龙得到传识,却苦于灵力尽耗尚无法化为人形,诸多不便,因此托玄武、白虎并麒麟三人相援,看守东南二地。
况且……当日所犯之错,令青龙至今无颜重回东境。
所幸以鬼幽当日折败之时的实力,近五百年内必无再犯可能,此两地方逐渐复苏。
因而他一入东渊,弹指便是百年。

百年之后,平静了许久的东海终于泛起点点鳞光,转而水面激荡,顷刻间海潮翻卷,碧浪冲天。
原是玄武到访。
青龙有感,只是懒于动身,便开水路,任他直直进至自己眼前。
“你可好些?”苍劲低沉的声音传来,似是带着一丝歉意。
玄武走近些许,却也知青龙一向不喜他人近身,便停在堪堪十步之处,“当年未及支援,我与白虎战毕之时,东南二地一切经已尘埃落定。”
他知二人情深,因而未提朱雀,却仍是犹豫片刻才接着道:“知你心哀,未曾叨扰,这百年来东南二地之近况,我亦时常传识与你。”
青龙不答,垂首阖眸,宛如濒死一般。
“无事。”他许久方才吐出二字。
玄武蹙眉,即便青龙当日灵力尽失,于此秘境之中修养百年,也不至于这般虚弱,连人身都持不住。当即灵识一扫,震惊之余,也心下了然。虽青龙肚子里那两团东西灵识未开,于他而言却也不难辨出。
“可曾想好何日归东?”似是为了化解尴尬,玄武如此问道。
“我如何回去?”青龙终是回了话,语调不惊,眸中却现出丝丝黯然凄楚来。
“我为护城,未及赶至南方,朱雀早已殒命”,他说着这些锥心刺骨的往事,表情无悲无喜,“可我为去南境,竟又走火入魔,屠了一城无辜百姓。”
“我什么都想护住,却什么都未护住”,一声龙息轻出,“是我有罪。”
玄武霎时明白过来,青龙躲于这深渊之中,原是为了逃避。
“是以你便整日沉于这海底?”
“我无颜再守东方。”青龙垂下眸子,似是不愿多言。
“东邻无人镇守,若鬼幽再犯,你可知后果?”玄武问这话时,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日一战我折损严重,至今尚无法化成人形,你并非不知。”青龙似是有些不耐,却在说话间微微挪了挪身子,将身躯缠于身边巨石之上,腹部隐在水草之间。
玄武无言,也不知他遮遮掩掩些什么。
他只叹了口气道,“缠着那块石头做甚?也不怕压坏了他们。”
青龙眼眸骤然轻颤,却缄言不语。
良久,他听见玄武道:“你若一心求死,大可不必在这儿消沉度日,现下带着他们一起去便是。”玄武平视着他,异常平静,“又何必拖上千年?”
青龙听至此处,已隐隐见怒,龙尾一扫,冷冷道:“与你何干!”
玄武只当未见,反而淡淡应道:“如此下去,你当真以为能留下朱雀最后一脉?”
青龙不应,缘由自知。他自进这秘境中来,不过消极度日罢了,虽汲取灵力可保幼子无恙,然失了朱雀陪伴,最后能否安产,即便他自己也未可知。
“你必须振作起来”,玄武如是道,“为你,为这血脉。”

青龙不答,静默足足半刻,方悠悠开口。
“你今日来,只为与我说这些?”他仍旧垂着眸子,但态度却不似先前那般抗拒。
“自然不是,见不得你这般模样,只得好言相劝。”
“那你所为何事?”
“为寻朱雀生魂。”玄武这句话不知为何说得格外清晰,一字一顿,一下下砸在青龙心口。
青龙的眸子蓦地一抬,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色来。当年他踏遍南方每一寸角落,挖地三尺至筋疲力尽,都未寻着朱雀一点痕迹,而今……他的灵识又怎会突然出现?
“我确于北境探到朱雀一缕灵识,至于魂魄,尚不可知。”玄武如实相告。
“本欲四兽合力,以搜魂之术探查朱雀魂魄,可你尚未伤愈,况且这副身子,怕是也禁不住一场阵法。”
“无妨。”青龙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愉悦了些许,“若搜魂不得,引魂之术亦可。”
玄武欲言又止,这引魂之术需以至亲为引,虽不会伤及腹中胎儿,于青龙而言负担却属实过大。
然他见青龙坚决至此,只思索了片刻,终是郑重地对他道:“是以你需振作,你知我非戏言。”说完,目光定定地对上青龙双眸。
“五十年后,我自来寻你。”青龙望了眼玄武,应下这一句,转身便又钻进了秘境深处。

青龙有孕的第三百年,终在秘境中恢复大半灵力,得以重化人形。
那一日,苍龙出海,虹销雨霁。
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与以往并无二致。若说不同……也只是因着腹中睡了两个三百岁的小东西,腰身比百年前粗了一整圈而已。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设定就是神兽一族雌雄皆可繁衍后代啦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23333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感谢大家留言点赞吖,lz会努力滴!


【伍】
青龙重归东境之时,重伤痊愈,灵力恢复,与三百年前那个能征惯战、威严肃穆的守护者已全无两样。
世人皆云哀莫大于心死,那是一百五十年前痛失挚爱的青龙。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人既活着,终是要有些念想。如今的青龙多了份心念,满心都想寻得朱雀生魂,有朝一日好为他重塑新身,倒是神采奕奕,精神气儿都上来了。
他将一缕神识封于东海以代自己之位,护东境周全,便负起长剑上了路。无疑,第一件事便是去见玄武。
“你于何处感知朱雀灵识?”他毫不遮掩心中急切,开门见山便问了出来。
“你随我去便是。”玄武亦于此地等候多时,也不多言,只带着他往极北之地行去。
“此处极阴,便是我也鲜少踏足。而我所感不过丝丝缕缕灵识而已,仍未知朱雀剩余魂魄何在。”玄武道完这些,便不再多言。
因为青龙亦已有所感。
然而那只是极飘忽、极模糊的一缕而已,甚至如一道轻烟,不留记忆,亦无神形,丝毫不似青龙想象那般可与之传识。
若不是那缕灵识泛着的金光和朱雀如出一辙,有那么一瞬间,青龙甚至要对玄武之言起疑。巨大的失落与绝望刹那间再次向他袭来,在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平添了几个窟窿。
他忽觉心中万般情绪无处发泄,那般轻飘飘的一缕灵识,似是抓不住的,仿佛他伸手就会触破一般。他的朱雀,当真就只剩下这些?
青龙闭着眼,用力按下让他眼鼻泛酸的那些情绪,忽觉天地空旷,世间万物尽数褪去,只空余一缕灵识而已。
再睁眼时,仍是白茫茫一片,却不知为何天旋地转。
“这流金飞泻之灵识,世间唯有朱雀身殒方生。”玄武扶住青龙,仍是淡淡地道,“这便是他。”
“走吧,路上与你细说。即便你纯阳之体,可如今这般,在此地久留不得。”
青龙垂眸不语,将袖子往身前拢了拢,终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我感到朱雀灵识于我北境之时,有一猜测。”玄武皱着眉道:“鬼幽一族至今不知所踪,怕是隐与此地。”
青龙瞳孔骤缩,周身寒意乍起,“朱雀生魂被鬼幽挟去?”
“然鬼幽当年败况你亦亲眼所见”,玄武眉头紧锁,“部族残破,绝无可能无声无息入我北境,亦无能力掌住朱雀灼灼魂魄。”
“那朱雀之识怎会流落至此?”
“我亦难断言”,玄武眉间骤然一松,“许是战况太过激烈……只是散识飘落至此。”
“我不信朱雀魂飞魄散。”青龙咬着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既告知于我,我便寻他到底。”
一时无言。
良久,玄武方开口道:“我扪心自问,若此事不说与你,你有憾,我亦有愧。”
“然你做此定夺,往后必然辛苦非常”,他再次蹙起双眉,“如此这般,我倒又过意不去。”
“不必。”青龙微微放松下来,轻声应了玄武。
“然我依旧担心鬼幽再犯,你虽此行在外,但也仍须时时探查东境之状,多加防范。”玄武似是还有些话想说,却只是话锋一转,言尽于此。
“若有不便之处,万勿逞能,可以灵识相传于我三人。”他不着痕迹地望了眼他的腹部,最后道了一句。
“青龙铭感,自当保重。”他低头抱拳,极认真地向玄武道了声珍重。

青龙就此踏进凡尘,孤身一人,历尽跌宕,遍访四海八荒。
他自觉背负不可言之罪名,因而一路于暗处行侠仗义,帮扶百姓,以此赎还当年屠城之债。
整整两百年,青龙踏遍西北二地,除却在极北之地那一次,莫说灵识,便是与朱雀相关的一丝一毫线索,都再未于别处寻得。
每每拂落鬓边飞霜,吹落剑上残雪,折去每日烟霞之时,一丝一缕的无力之感难免隐约浮现。
而青龙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拂去这些念头,迎着每一天的曙光,踏上那条长得似乎望不见尽头的路。
吞风吻雨葬落日,欺山赶海践雪径,为寻朱雀一线生机,青龙不曾彷徨,亦未敢绝望。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陆】
西南交界之处,自然清幽,既有西境壮丽之景,又含南方秀美之色,是一商道必经之处。
数百年来,南界因地脉滋养,先前十地已逐渐复苏,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生灵涂炭之貌。
青龙将那日所有记忆强自压下,由西向南,欲再度踏入这一地界,却只觉那处失了朱雀,应是陌生不若当年。
边陲之地,一路上总布着些客栈驿舍,侠士商客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他顾着现下身体状况,便也不似往常一般风餐露宿,晚间总化作人身,老老实实地打尖住店。青龙一向不喜他人近身,如今更甚,他从前除却到南方去寻朱雀,并未涉过这茫茫红尘,总觉自己融不进去一般。此次踏足,亦是独来独往,有心与他人保持相当的距离。
可偏偏就有人不长眼。
彼时正值深夜,青龙沐浴完毕略感饥饿,实在难以安睡,便下楼去要了碗面。他长发未束,亦未佩剑,只着一身宽松青袍,坐于客栈一隅。方在面碗里添了些醋,谁曾想还未来得及动口,便赶上一人极为粗鲁地撞开大门前来住店。
青龙只瞥了一眼,默然不语,动起筷子来。
可谁知那人付完账,竟向他走了过来。青龙皱了皱眉,意欲起身离开,将将站定,却被叫住。
“美人莫走!共饮一杯否?”
青龙转身,一眼扫过,只见那人神色轻佻,摆明了是何货色。他何曾遭人调戏至此!隐隐动怒间,已然神色狠戾:“你若知趣滚开,我不杀你。”
那人果然堪堪站住脚步,然语调却未有变,“我当何事,原是身怀六甲,无妨,饮茶亦可。”
见青龙不应,此人神色愈发轻浮,“你家那位未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何以深夜留你独自在此?”
提至朱雀,青龙便再持不住,杀意骤起,“不知好歹!”
那人见青龙周身隐隐泛着青光,顿感大事不好,霎时间面露怯色,“美人莫要动怒,我走,我走便是。”说罢便意欲转身。
青龙冷哼一声,只抬手间已斩去那人腿间之物,徒留他于原地哀嚎,一挥袖便转身上了楼。
此事虽毕,但方才那人给他一种说不上的怪异之感,然一时间说不上来。他灵识一开,略略扫过,却又并未发觉不妥。青龙便暗暗将此人记下,就此多留了个心眼。
他未想到的是,转身上楼之时,确有一双紧盯着他的鬼眼悄然隐去。

又逢上元时节,青龙拎着壶酒,挑了间琉璃泛彩的大户人家,足尖一落,衣摆一翻,顷刻便仰面卧于斜耸的屋瓦之上。
他自觉身子一日重过一日,腹间隆起的弧度一只手都已盖不住了。
青龙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搭在腰间,微微蹙着眉,直直望向一勾弦月。
今夕复何夕,共此明月光?腹中这两个小家伙都五百岁了,不久之后灵识将开,当真要他们自有记忆起,连另一血亲样貌何如都不知?
长安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各地而来采购的商客和云游至此的外乡人随处可见,集市上小贩的吆喝和叫卖声不绝于耳,店铺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小贩面前插着的糖人和那些精致的手工玩具更是平添了几分喜庆之意,显得青龙愈发孤寂清冷。
他从前不曾实实在在踏入过人间烟火,此刻孤身一人,竟无比奢望可共朱雀做一世平凡之人,携手白头。
青龙懒懒卧着,倦着眼看身底下满城花繁,侧着耳听着说书先生将自己的事迹娓娓道来。那日冲天火光之景犹在脑海,又谈何行侠仗义?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不过赎罪罢了,真真是枉被天下称侠。
思虑许多,竟也有些乏了。他神色如常地仰头饮下冰凉灼喉的烈酒,眼尾却不知何时逐渐泛起了红,眼前景象也变得有些看不真切,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还是思至了那位故人。
双眸一阖,青龙沉沉睡去。眼中深不见底的哀思遮去,淡淡愁绪却仍然锁于眉间。
守约,这条以你为名的路实在太长,仿佛见不到尽头,我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能重新拥你入怀?

青龙再次醒来之时,仍卧于他人屋顶,是被失措的喊声惊醒的。
“快!快去找大夫!夫人要生了!”声音正是从身下那间屋子传来,掺杂着杂乱的脚步声,听着惊慌得很。
随后一女子尖厉的叫声传来,紧接着一男子破门而入,口中是对那女人的连连安慰。
青龙本性正直,亦知男女有别,此事本应非礼勿闻,非礼勿视。然他此刻却像魔怔了一般,表情纠结,似是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一般。
也难怪,青龙虽为神兽,可于此事却也是头一遭,他只知瓜熟蒂落,但此间种种,均不甚了解。甚至……他连日后以人身还是以龙身生产都尚拿不定主意。
于是他最终侧了侧身,心中向那屋的男主人默默道了歉,面色微红地揭开一片屋瓦,视线向里探去。
榻上一女子分着双腿,靠在床边不住地呻吟。青龙瞧了几眼,不时便觉得侧趴的姿势压着腹部,连着腰也有些酸疼,于是认命地翻了个身,探出一缕灵识进了屋子。
他在屋顶上仰面躺了一整晚,直至那声婴儿啼哭响起,一向镇定自若不动如山的上古神兽,面色竟接连青青白白了好几阵。
不过倒也没白看,他起码将这生产之事摸了个七七八八,不似之前那般毫无头绪了。虽不知神兽是否也如此这般,想来也应是八九不离十。
青龙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女子惨绝人寰的哭叫声,只觉背脊发麻,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榻上女子丰乳肥臀,便是凡人常说的易于生养之人。
青龙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虽然现下小腹处已经隆起,可他腰细臀窄也是不争的事实。那……自己大概是不易生养的那类人了。
罢了,青龙纵身跃下,既是朱雀那日在月牙泉以原身播下的种,想来日后还是返璞归真妥当些。他叹了口气,若是像她这么生,且不论姿势不雅,怕是会把蛋壳都给挤碎。

极北之地,百丈深渊。
“你此行可曾被发现?”座上一物,周身漆黑,通体如烟,丝丝黑气缠绕其上,状貌及其阴森可怖。
“回主上,我一路附于人身,阴气尽掩,应不曾暴露。”
“那你探到些什么?”
“青龙有孕,与其交手之时,观其身形,应已七百年了。”
“好!”那物似是十分兴奋,竟渐渐化了人形,苍老鬼魅的脸上阴恻恻地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此刻犹在寻觅的青龙仍旧不知,此一生,他与朱雀确是缘尽了。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柒】
南方有一长了数千年的梧桐,枝叶茂密,郁郁葱葱,所处之地风光旖旎,伴花随柳,鸾翔凤集,端的是一处世间佳境。
朱雀提着一壶从仙君处讨来的上好桃花酿,拽着青龙走至树下,松开手对他道:“这儿是我最喜爱的一处地方。”
青龙虽心道此地确是钟灵毓秀,然面上却只撇撇嘴:“我东境碧波万顷,何处不比这株桐树?”
朱雀也不恼,纵身跃上一根粗枝,笑意盈盈地对他道:“若不嫌麻烦,他日与你再去东海走一遭便是。”
青龙挑挑眉,不知朱雀何意,向头顶上那人道:“你带我来此处,究竟所为何事?”说罢亦轻轻一跃,紧紧挨着爱侣坐下。
朱雀却不急着答,向他道:“我昨日去寻仙君之时,路过那寻常人家,你猜我见着了些什么?”
“是背着我去人间寻欢作乐?”青龙一向不涉凡间,对世事知之甚少,怕是只有朱雀有这般闲情雅致。他故意侧着欺身压上朱雀,眼中藏着些不快。
朱雀见他微微带些醋意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也不再卖关子,推了推他便道:“昨日听了戏班子唱曲儿,新奇得很。”
“便是你这活了万年的神兽,也觉得稀奇?”青龙带着些讽意应了朱雀。
倒不是他瞧不惯朱雀流于人间浪荡,而是这几千年来,朱雀引过的那些淫词艳曲,一折折一句句,都尽数说与他听了。青龙一向不似朱雀那般巧舌如簧,每至此时,总免不了羞涩赧然一番。
“那一折唱的二人定情,”朱雀极为自然地牵起青龙的手,对上他靛青的眸子,缓缓道,“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如此这般。”
青龙微微怔住,蓦地觉得眼前之人如水温柔的双眸中荡漾着无限春情。
他垂了垂眸,“你也不知羞,次次说些不正经的……”
“还有一句,”朱雀笑着打断他,“并翅交飞,牢扣同心结合欢”,他眼中笑意满得都快溢了出来,“青龙,你可愿意?”
眼见着青龙面色微红,朱雀垂首咬住他的耳尖,低低笑道:“韶华正好,行乐又何妨?”
青龙脸上绯红更甚。
“罢了,不打趣你了。”朱雀松开嘴,坐直了身子,“你看着总是这般冷情,倒是要多踏踏凡尘才好。”然他口上虽这般道,却仍忍不住抚了抚青龙棱角分明的面庞,那上面还微微发着烫呢。
“不必。”青龙淡淡应了一声,唇角一勾,凑到朱雀耳边低声呢喃:“我这满腔热情,付与你一人便够。”
“你现下这般,倒与那些擅说情话的世人有些相像了。”朱雀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青龙被他那口中世人惹的心烦,听到此处,只带着些愠意道:“世人不忠,坐拥三妻四妾,你也欲学着他们?”说罢轻哼一声,故意偏过头去,不看朱雀。
那人果然收了声,笑着拥上来,将青龙捞入怀中,“不敢不敢,我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今日非要我来这处地方,只为说这些话来调笑我?”青龙软着身体靠在朱雀怀里,把玩着一片叶子,懒懒问道。
朱雀笑着轻叹一声,“我带你来此处,说到底,还是学了那些凡人。”
“此话怎讲?”青龙抬了抬头,将叶片插到朱雀耳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朱雀摸了摸耳后的叶片,却并未阻止他,甚至还将其摆得更正了一些,笑言道:“你当我无故与你唱此戏文?自然是要与你定情。”
他又道:“凡人结伴,必行繁复婚礼之仪。”
青龙嗤笑一声,“你也不怕落了俗。”龙尾一卷,摘了朵花上来,又亲手插到朱雀另一只耳边。
“怎地落俗?”朱雀闻言,微微按了按青龙极不安分的手,惹得青龙在原地微微一怔。
朱雀佯装不快,皱了皱眉道:“人道是于三生石畔情定终身,行纷繁之礼,全然照做方为庸人;而现今你我于此处,只为彼此,不拘礼法,便已是那些俗人比不得的。”
他不待青龙回应,正了正色便道:“这儿是我最爱的一处地方,你是我最爱的那人,我邀你至此,便是要这天地日月,万物生灵皆知,你青龙独属我朱雀一人,我亦忠贞,至死不渝。”
青龙听得这番话,心中泛起无言感动,竟觉得眼眶都有些酸胀。他眨了眨眼,可不能在朱雀面前就这般丢了脸,于是勉强换上副戏谑的模样,对那人道:“那朱雀是不是还想着要洞房花烛?”
而朱雀依旧神色怡然,只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尖,“若是青龙想要,这南境十地,名川大泽,仙山琼阁,你爱哪处,我便挑哪处与你,星辰明月,自作伴礼,如此可好?”

彼时正是云蒸霞蔚之时,此地万千生灵方迎着日头舒展,二人立于树下,朱雀牵起青龙的手,望着那初升旭日,极认真地为他整了整衣冠。
“青龙在此。”青龙会意,噙着笑意望向朱雀。
“朱雀在此。”朱雀亦满目含情,凝视青龙。
“不论天地朦胧,”
“不论红尘茫茫,”
“不论来回往复,”
“不论前生他生,”
“我二人今于此处,同牢合卺,结发执手。”
“愿相依相守,永不阔别。”
“愿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朱雀,任这天地茫茫,为你,我无所畏惧。”
“青龙,任这日月流转,因你,我长情不改。”
“我所钟情者,唯尔一人也。”
二人相视那刻,霎时金光流转,彩霞繁盛,清风徐徐,百鸟齐鸣。
情难自已,天地万物齐来助兴,此间纷繁,刹那间静谧无声,皆定格于二人屏息凝神间那至深一吻中。
唇齿分离之时,青龙忽地笑意更盛,他侧着头看朱雀:“你只携这一壶酒,难道欲行合卺之礼?”
朱雀似是早备下了答辞,“交杯也未免落了俗,是你最不爱的,那只得劳烦你亲力亲为了。”说罢朱唇一翘,凤眼一弯,恍得青龙几要失了神。
他也不语,仰头灌下清冽醇香的桃花之酿,胸中情火骤然灼起,便再度贴上了朱雀柔软的双唇。
“仙君的佳酿果真名不虚传。”片刻之后,青龙挑了挑眉,似是仍在回味。
朱雀亦笑着舔了舔唇,对青龙道:“那改日我倒要去向仙君讨教讨教,这酒里究竟下了些什么料,尝起来竟这样甘甜。”他眸中晶亮,竟映出了些青龙往日绝无的羞赧神色来。

不过是千年前的事情罢了,如何今日细细想来,竟似昨日发生那般?
原是物是人非。
当日南方陷入涂炭,此树亦惨遭雷劫,却有幸枯而不死。如今几百年光阴飞逝,渐渐又发了枝,蓬勃地长了起来。
此刻的青龙,正卧于当日那枝杈之上。
他摘了片桐叶把玩着,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只是叹了叹气,将其轻轻放在已经隆起不小弧度的腹顶,望着头顶上青翠繁茂的叶片,眼波盈盈。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捌】
青龙在南地寻了整一百年,朱雀依旧杳无音信。最初上路时的希望随时间而一丝丝磨灭,几百年光阴虽未消去初衷,却也徒增迷茫。因而他才会不知不觉又踏入这方地界,才会又忆起往日如胶似漆之情。
青龙眉目间仍锁着淡淡愁绪,他拂落那片桐叶,目光沉沉落于腹上。
朱雀已逝,数百年来无人伴他身边,亦无灵力相渡,加之初期胎象不稳,腹中血脉至今灵识未开。尽管他一路上仔细护着未有造次,那抹弧度也确是日渐隆起,但两个孩子却始终安静得让他心忧。
若是他们……青龙叹了口气,不敢再往下想。他按了按太阳穴,抬眼望去,惊觉天色将晚,便撑了撑身子起身,寻了家客栈住下。

近来他已不似先前那般食难下咽,胃口反而好得很,譬如现下这般,一连吃了五碗面,倒光了店家两盅醋,方觉满意。青龙坐于窗边,广袖下的手轻按在腹侧,抬眼望向空中一轮圆月,满心希望这两个小家伙在酒饱饭足后多少能予以些回应。然等了许久,也不见掌心下传来丝毫动静。他微微叹了声,略显失落地整了整衣衫,转而起身上楼。
饭毕回房,青龙散着长发泡在浴桶中,蒸着热气的温水掠走周身疲惫,身前也不若那般沉重,倒是解乏得很,因此直至水温渐凉,他才欲出浴更衣。
有俗语云“有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就在青龙从浴桶中起身那刻,一种微妙的感觉激得他又立刻跌坐了回去。
腹中传来极其微弱的一点动静。
然而又似是以指尖点水时周边泛起的几层涟漪那般,漾了漾便消失了。
青龙坐在浴桶里,一动不敢动,一手抓着木桶的边缘,一手缓缓贴上小腹,试图再次捕捉那奇异之感。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许久,甚至水已凉透,腹中却再没传来动静。青龙本因此事感到淡淡失落,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蓦地回过神来,当即灵识一开,果然已隐隐触及那两团生命的模糊影像。
那便再等等罢,青龙跨出浴桶,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边更衣边心道,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忍得了多久。

他近来易乏得很,沾着枕头便像是即刻就能睡着一般,而平躺久了又觉腰酸,因此取过薄被一角盖在腰间,便侧着睡下了。
而正当他昏昏欲睡几近入梦之时,腹中突至的一阵挣动惊得他登时清醒了过来,青龙猛地起身,小心地将手覆上小腹。
这次再不若蜻蜓点水那般小心翼翼,极其明显的震感传来,腹部的皮肤微微颤动着,震得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有些看不清楚,陌生的感觉,却就此彰示着血脉间的交融与传承。
灵识扫过,一只赤红色的小朱雀和一条青色小龙的形状渐渐清晰,蜷着身子安静地卧于胞壁之内,双眼紧闭,只借由各自灵识初初见了他们爹爹和这世界第一面。
终于,小朱雀和小青龙年方六百,灵识初开。
自朱雀故去,青龙忧思过甚,一路奔袭寻找,数百年来未曾展露一笑。
而如今,他斜斜靠在床榻之上,一手搭着小腹,感受着掌心底下不曾停歇的轻微震动,脑内满是两个孩子小小的模样,竟一直到再度入睡,都噙着抹不去的笑意。


南境之内,又五十年。
腹中二子自灵识开启,卯足了劲彰显各自的存在,便是青龙也自觉精力不济。往日不过觉得腰身粗壮些,近来却愈发感到腰酸腹胀,身体从内部被一点点撑开的异样感受究竟是何滋味,实在难以言说,尽管他身材颀长,腹部紧实,然腰封松了又松,终是扣不上了。
两个小家伙有了混沌的意识,便也十足地体现了神兽血脉的娇贵之气,若是青龙白日里路程赶得多了,他们便手舞足蹈地折腾,任他如何好言相劝,灵力相传,仍闹得他整夜整夜睡不得觉。

青龙行在闹市之中,当他第七次按上腹侧的时候,不禁担忧起来,想来日后行动怕是更加不便,若是这般下去,倒不如直接使那引魂之术……而这念头不过闪了一瞬,便被耳边那咿咿呀呀的声音打断了。
原是戏台上在演着那些卿卿我我的折子,青龙脚步一滞,往日记忆不自觉地涌来,朱雀的影子仿佛重在那戏子身上,以至他们口中说了些甚,他都有些听不真切。
而这番思虑也并未持续太久,青龙因被一人擦身而过,险险侧身方护住腹部。然而只这一刹,他亦觉有些蹊跷——伸手一探,坠于腰间的那枚血珀不见了。
那日朱雀身殒,只余这一信物与于他处,他便滴了龙血,将冠羽融于琥珀之中,时时佩着,连放取都小心翼翼,仿佛朱雀仍在身边似的。
因此被劫了此物,他顿时急从心起,亦感愤怒,望着那贼人于人群中钻过,未曾想便提起脚步跟了上去。然青龙身处之地人头攒动,自不可举剑,加之思至数百年前急火攻心那场屠城,他亦不敢过分着急。况且因着身子重,便只得沉着气,探出一缕灵识相随。随后一道青光空中掠过,追着那人直至一处巷尾。

“站住!”青龙站在那人背后十步之处,怒喝一声,手中青剑毕现,周身寒意乍起。
那人堪堪停住脚步,却并无畏缩之意,竟反身猛扑过来,欲与青龙交手。
青龙冷哼一声,全然不屑,退了几步避开,见那人手中抓着根竹竿,欲一剑劈断,却不知为何,腹中不合时宜地猛然传来一阵急痛,令他不由顿了脚步。
那贼人见青龙突然晃了晃身子,像是极其敏锐地抓到他什么弱点一般,即刻将竿一摆,甩上青龙后腰,听得他闷哼一声,也不停留,只趁机跑开。
此时青龙虽隐隐感到腹痛,却已然怒不可遏,青光一闪,挥剑本欲斩之,但那日东方冲天火光之景却猛然现于脑海,飞溅血肉的画面狠狠冲击着他,硬生生扯住了他将欲落下的臂膀。青龙终是咬了咬牙,长剑出手,以剑柄将其击晕,自取了信物,绑了贼人丢在衙门牌匾下。
而他此刻确是有些事等不及,只急急找了处驿站,一头扎进了房里。
方才不知是否动作太急,此刻青龙只觉腹中阵阵急痛,这种痛法他隐隐觉得无比熟悉……如当日在南境那般,撕扯着的坠疼,仿佛是有些东西即将离开身体的预兆。
青龙额上冷汗涔涔,疼得身体微颤,却仍旧勉力聚下周身灵力护在腹部,霎时便化为原形蜷于床榻之上,以至于不及细想此事蹊跷,便感一阵目眩,连如何晕过去的都记不起。

翌日清晨,腰腹酸胀依旧,好在幼子终是无恙,青龙皱着眉在腰后揉了揉,未如往常那般起身上路,而是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面色沉静地阖上双眼。
他周身骤然绕起一圈青光,若隐若现,此举不为他事,正是在以神识相唤其余三兽。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以及,有一篇长一点的也是约铠生子的文正在写,不过进度稍微慢了点,才写到两人告白……写完这篇应该就接着去更那篇了,曾经试图搬过来但是老被吞,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lofter看鸭,lz在lof的ID也是十八浪子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时间:2019-05-01 09:46:55
【玖】
白虎一向重杀伐,好征战,每逢不平必出,前日里他与流寇对峙,雷霆万钧间召出数十道闪电,荡扫敌军之时,竟也生生将布着结界的城墙击穿。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麒麟望着那堆断垣残壁面无表情,“你几时可收敛些?”
“情难自制,手下力道重了些。”白虎微微一笑,“不过若是以我一人之力相补,怕是得耗上几十年……这才有求于你。”
麒麟堪堪忍住拔剑的冲动,对白虎道:“若再有下次,我便尽破你这西境结界,你自在此面壁千年。”
因此她接到青龙传识之时,正于西境与白虎一道修补城墙。
青龙神形乍现,麒麟停下手中动作,脑中浮现玄武先前所言,想来大抵是青龙出了事,因此急急回道:“可是遭遇险境?”
“未曾。”青龙淡淡应道。
“可是身体有恙?”玄武悠悠问了句。
青龙垂首,似是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便道:“并无大碍。”
麒麟听得此言,便知青龙恐是身体亦有不适。
“切勿逞强。”她道了句,却也知青龙一向忍耐,断不会因这等事寻来,又问:“所为何事?”
青龙神色上显出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却还是应了麒麟:“欲行引魂之术。”
“勿要戏言!”麒麟果然一惊,五百年过去,青龙之执念非但未消,竟深至如此境地!
“你可知你腹中孩儿之躯承不起此法?”她皱着眉,音调高了几分。
“深知。”青龙静静应道,“以我代之即可。”
“那你可知以你之身为基,要受些什么苦?”
“亦知。”他仍面不改色。
“青龙!”麒麟若非不在他跟前,定要仔细瞧瞧这青龙是否被人下了蛊,怎地这般说不通。
“你若执意要去寻朱雀,我三人与你摆搜魂之阵便是。”话已至此,麒麟之意再清楚不过,她是断不同意青龙行这法子的。
“不必再言,你且好生歇于南境,一月之后,我三人自会寻来。”麒麟最后道了句,便断了神识,拧着眉头神色愤愤。
白虎未插上话,却轻叹一声何以至此。玄武只摇了摇头,数百年前他便知道,此日终会到来。

引魂之术是神兽一族专为寻其族人精魂而传下的秘法,与其余法子不同,此法须用至亲为引,以寻得故去血亲之魂魄,成效更为显著,而代价亦更大些;如若此法不通,则聚魂可谓无望。
朱雀虽留下一脉,然并未出世,若行此法,则要以青龙之身为替,将幼子灵识融于龙识之中强行分出,并身体各部与心血,以代龙身。
是以需青龙额上龙角一枚,唇边龙须两条,肋下龙骨三根,掌上龙爪七钉,脊上龙鳞九片,融于龙血之中,以此代青龙之身,为阵法之基筑。青龙神兽之身,其性属阳,凡物不可摧,除却自毁,需天雷地火相击,极寒之器为辅,方可破之。
此等痛楚,便是思至就已毛骨悚然,也难怪麒麟为此忿忿,即刻动身去寻了青龙。

当麒麟、白虎、玄武寻至南境时,青龙正于一雅间端坐,静候他三人到来。
他不似往日那般气宇轩昂,面色并不太好,眉眼间带着些倦意,甚至显出些苍白来。广袖遮身,却掩不住身前那团圆隆。因此四兽聚首,竟一时间尴尬无语。
白虎不自觉地瞥了瞥青龙腹部,摸了把鼻尖,似是壮了壮胆一般,便道:“其余不论,龙怕揭鳞,虎怕抽筋,若是抽我虎筋,是要我命。”他见几人彼此间沉默不语,率先打破沉默,“青龙,你脊上八十一鳞,镇你神魂,又何以取得?”
“龙有逆鳞”,青龙抬眼直视白虎,眸子里现出些决绝来,一字一顿道:“拔之将死。”
他微微低下头,闭着眼道,“朱雀乃我逆鳞。”
麒麟当即恨不得一剑拍上青龙脑门,她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那我三人即刻与你摆搜魂之阵,以寻朱雀。”
“不必。”青龙沉声道:“还需累你三人散去修为,青龙不愿见此。”
“你莫忘记腹中孩儿!若你生身受损,他们何以有命来得这世间?”白虎高声道,他不明白,为了一个逝去数百年、神魂皆不留的朱雀,青龙怎会变得如此冥顽不通。
而青龙听此,竟勾了勾唇角回道:“我自散去修为,以护他们周全”,他伸手揉了揉后腰,继续道,“于我,此法不过伤些皮毛,日后仔细修养便可。”
“你当揭鳞抽骨是何易事?需以百道天雷击于你身,便是我杀伐至此,也自觉下不去手!你便不要为难我们了罢!”白虎摆摆手,好言相劝。
青龙并未被白虎的气势震慑,只垂眸道:“青龙决心已下,我亦无惧,你们自不必多虑。”

言尽于此,青龙心意已决,三人便再无话相劝。
“你可想好了?”麒麟望向青龙,眉眼之间尽是担忧神色。
“想好了。”青龙语调无波无澜,甚为平静。
麒麟皱了皱眉,又道,“割角断须,破身抽骨,碾爪放血,生揭龙鳞,强分灵识,这桩桩件件,你可受得?”
“此等皮肉之苦,青龙受得”,他垂着眸子,依旧平静道。也是,于青龙而言,确远不及痛失挚爱那般诛心之痛。
“为此尽散千年修为,值不值得?”
“值得。”
“然你心中亦十分清楚”,麒麟顿了顿,仍是咬牙道出:“未必有果。”
“清楚。”
麒麟无言,长叹一声,最后只是轻声道:“若是无果,你又当如何?”
青龙平静道:“若未寻得,我自回东渊,好生修养,留得朱雀最后一脉。”
麒麟双瞳骤然放大,拍桌厉声道:“你不要命!”
青龙再不言语,只是阖了眸子,吐出二字:“多谢。”

南境大泽,青龙化为原身趴于腹地,外修结界十八层。
灵识已开的幼子在他腹内不断挣动,丝毫不予生身之人半点怜惜,直至肉眼都可见其腰腹处不停鼓动。
白虎召百道雷电,玄武持极寒之斧,麒麟镇青龙之身,便是白虎见惯血光,麒麟历经世事,玄武一向泰然,此刻心内亦感戚戚。
整整三日三夜,青龙万年之身饱受摧折,几近珠残玉碎。而他生生抗住锥心刺骨之痛,直至双眸赤红,其身战战,竟是一声未吭。

再次睁开双眼,已是七日之后。
腹中仍然作动不断,身上无一处完好,疲惫与疼痛叫嚣着向青龙袭来。
而他心中所想不过一事而已。
“朱雀……”他欲言语,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你好生睡着,等气力恢复,我送你回东渊。”玄武沾了些水,蘸于青龙唇边。
青龙闭目调息,稳了稳心神,终是开口道:“此次……虽未寻得朱雀,然我并非……一无所获。”
“你且慢慢道来。”玄武递上些水去,待青龙缓缓饮尽,方许他开口。
“我虽未探到余下灵识,却隐隐触到些朱雀的记忆。”青龙蹙着眉道,“似是被封住了一般,所泄不过丝丝片段而已。”
玄武闻言亦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
“仍有可能是鬼幽。”青龙迟疑了一番道,“且对方应是……知我有孕。”
思及这百年来路上所遇之事,究竟有几番是意外,几番是巧合?时至今日,青龙心中方才有数。
“五百年已过,鬼幽如何,不得而知。”玄武望着窗外,亦感心忧。

北境极寒之地下。
“此次又如何?”依旧是那苍老鬼魅之幽形,对着底下的一团黑雾问道。
“禀主上,青龙确是将要生产,现下算来,横竖不过一百年。”
“你可确定?”
“属下确定。”那物语气恭敬地回道:“除却身形明显,交手之时我亦以太阴之气探入青龙之体,他当即便承不住。”
“你可曾开鬼识相探?”
“禀主上,青龙性阳,属下因惧身份暴露,未开鬼识”,它接着又道,“然据我族记载,神兽一族繁衍后代,向来一次一胎,不会有误。”
座上那物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道:“你办事一向得力,此后一百年,便守于极渊之境,以保全我族此庇护之所,尤以禁地为重。”
言毕,座上黑烟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而又道:“禁地之中,那阴傀制得如何了?”
“禀主上,形已初成,此后百年间,只需融以阴力便大功告成。”
“领我去看。”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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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青龙自引魂之术后,于东渊海底一沉,即又是百年。
他此前数百年遍寻朱雀不得,几可谓是山穷水尽,因而此次尽管只寻到朱雀些许踪迹,于他而言却无异绝处逢生,令他希冀重燃。
距上次一战,五百年飞逝,鬼幽踪迹虽依旧无处可寻,然青龙却几已确定朱雀生魂被其掠去,并隐有预感,日后应是必有一战。因此他全然不敢怠慢,留一缕灵识于东境陆上,以察各处之情,以防鬼幽再犯。
先前奔波劳顿,加之引魂之术相施,青龙身体底子亏空得厉害,此时便一面坐镇东海严阵以待,一面潜心修养,以固胎基。经此一番静养,他散去的修为也好歹补了些许回来,按今算去,待腹中二子年满千岁之时,应能安产。

然事不尽人愿,鬼幽竟于青龙有孕的第八百个年头,卷土重来。
彼时静坐于东渊的青龙只觉神识微荡,待识出鬼幽,只刹那间便怒意滔天,神魂震荡,霎时即幻出青剑在手,龙眸蓦然睁开,其中凶光毕现。
他不知晓黑烟滚滚从何而来,为何从东境率先攻起,为何来势如此汹涌,他所知、所念、所想及所求,唯那尽数受封的朱雀精魂。
再次见到数百年前夺走爱人性命的那些邪物,满腔愤懑便如何也压抑不住,恨意、悔意、怒意、杀意汹涌而来,席卷着青龙的理智,灼烧着他的胸口,侵蚀着他的神思。
茫茫东海之上,即刻波翻浪卷,风驰雨骤,千丈巨龙搅起滔天巨浪,翻腾而出,龙首一仰,龙尾一摆,顷刻间直跃九霄。
九天之上,青光映日,青龙俯身,冲着为首那物及它身后黑压压的一众鬼幽,只一声怒啸,即见黑烟散去过半。青龙性阳,无甚修为之鬼幽,自是难以招架。
他已做好了一切迎战的准备,麟甲全开,目射寒光,全然无所畏惧。然出乎意料的是,鬼幽一族见兵部折损,竟未再继续迎战,反而速速收兵,毫无恋战之意,齐齐卷成一道黑烟,尽向北边而去。
青龙见陆上鬼幽随其一道消散,便也无心追赶,只收了势,速开灵识告知玄武,仍封一缕神识于陆上,便转而入了深海。

“混账东西!”座上黑烟语调狠戾,言语间便聚起一把黑剑,向地下之物戳去。
“属下……属下失职!甘愿领罚!”地上那团黑雾不敢躲闪,顿时被打得形散,然仍唯唯诺诺地应道。
“一次一胎,断无差错?”座上黑烟毫不解气,又刺一剑,“**东西,未开鬼识便妄下断言,枉为鬼幽兵部之首!”
“属下甘愿自裁!”底下一团黑雾无言以对,只得聚起鬼魂,意欲自散。
“自裁有个屁用!”座上之物依然怒意不减,却拦下部属之举。
“主……主上!”
“闭嘴!”黑烟滚滚散出,“你当本座傻到自损兵将?”
它转过身去,似是自言自语道,“所幸只派出一支普通兵部试探而已,如此一来,青龙现下孕子不过八百年。”
那物喜怒无常,只一刻便又有了计策,当即对属下道,“本座许你戴罪立功,命精锐部队好生修炼,阴傀更不许有任何差错,两百年后,我鬼幽一族誓要灭尽神兽!”
“属下领命!”地下之物勉强聚起身形,缓缓退散。

青龙沉回东渊后腹痛不止,此番妄动,下身甚至见了血,他整整三日未敢动作,方觉身上好些。
他虽身体疲惫,然神思清明,回顾战场之上鬼幽一族的反常举动,只略一思索,心中便对其计有数。他有预感,战事恐未停歇,鬼幽此时撤兵,日后再战,必定攻势更猛,倍难取胜。
与此同时,亦有一极为大胆的念头慢慢浮至青龙脑中。
他撑了撑腰,闭着眼感受了一番,龙雀幼子果然已经神形俱成。
缓缓睁眼之时,青龙决心已下。

“青龙在此。”他开启神识。
“候你许久。”玄武缓缓开口。先前见东方天际龙腾,他意欲支援,却收到青龙神识,告知鬼幽散去北方。“北境未见鬼幽踪影,然确现了几分阴气,想来应是掠境而过所留。”
“东境暂无战事,既未知晓鬼幽何在,你三人需多加留意。”青龙严肃道了一句。
“你此番所为何事?”白虎悠悠道,若只为鬼幽一事,他断不会再开神识与三人相联系。
“此番……”青龙仿佛难以启齿般,意欲开口,却话锋一转道,“我族可有催产之方?”
“你疯了!”白虎当下便领会青龙之意,声调不由拔高,“你真不要命!”
“为何询问此事?”麒麟亦皱着眉道。
青龙闭了闭眼,缓言道:“鬼幽先前多次令人暗中与我交手,定是见清了我身形”,他忽地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羞赧一般,“不知我身怀二子,故而……故而错判了我的产期。”
“想来鬼幽应是惊惧暴露自身,未开鬼识,以致前日之进攻,气势非常。”玄武接言道,已然明白其中缘由。
三兽霎时间陷入沉默。
青龙所言非虚,鬼幽此番来势汹汹,它们既敢试探,定然握有一招杀手锏。而下次……按青龙之言,不难推测,无非是两百年后,一场恶战必至。
“然你自知危险非常,况且他们尚未足日……”麒麟仍欲劝阻,却被青龙堪堪打断。
“我已探过,二子神形俱全,想来无非破壳之日久些,于我东渊之中汲取灵力,又何尝比不得在我体内。”青龙淡淡道出,说得此事简单如饮水一般。
“青龙!你……”白虎欲言,却只恨恨地咬了咬牙,“两百年后我定毫不留情!”他想了想,仍觉心中发堵,便又接着道:“同你将那朱雀之身凝起,教他好好看看你这百年是如何不顾身子,竟这般肆意妄为!”
“集齐所需药材并非易事,需五十年。”麒麟圆了圆场,转而严肃地道。她自知劝不住青龙,便只得以此为借口,让那无辜幼子于父体多待上些时日。然若如此,思及日后大战,仅剩一百五十年来去,无朱雀相伴,想必产子一关艰险非常,也不知那时青龙可恢复多少……
唉!麒麟一声长叹,进退两难,只道了个五十年,想来应为折中之法。
“我自当寻之。”青龙心中明白麒麟好意,故不再反驳,只静静应了。
“你好生歇下,莫再妄动了,全数由我代劳。”白虎没好气地道完此句,便断了灵识,寻麒麟去翻那上古族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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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青龙苦熬半月,方产下一龙一雀,身子疲乏,意识溃散,实是支撑不住,当即便眼前一黑,晕了个彻底。
玄武当日未及赶到,已见身下一片水域泛起猩红,即刻心道不好,遂闭了气,速速落至海底。至近前时,只见青龙将幼子紧紧圈于身内,而周身却是狼藉一片。
他先前引魂之时受的伤还未全然恢复,瞧着仍是触目惊心。此时双眸紧闭,龙息微弱,神识尽断,出气多于进气,已然不省人事。下身情况尤为不堪,产道撕裂,血肉模糊,尾鳞难合,血流不止。
玄武未及多想,立将掌心贴于青龙额顶,传去自身大半灵力,方为他止血定神。他守于青龙身边,一并传于结界外麒麟与白虎,令其安心相候。


青龙再睁眼时,一度以为经已踏上黄泉之路。
然片刻之后,他便反应过来自己仍旧身处东渊,因眼前所见,是闭目盘坐的玄武,及身旁安放无恙之二子。
他舒了口气,微合着眼,轻轻蹭了蹭龙蛋,而后稍稍摆尾,挪了挪身子。下半身仍有余痛,却是看似与往日无异,感觉上也好得多了。那日情景虽已记不真切,但想来自己当是狼狈不堪,定是玄武……思至此处,青龙不禁面上微红。
随后他忽而反应过来,除却周身疲乏,竟还存着些灵力。青龙何等聪敏,望向眼前面色泛白的玄武,心中已然泛起阵阵感动。
“你醒了。”未及青龙开口,玄武便已感知到水波微荡,蓦然睁开双眼,似是有些疲惫,他低声道:“已一月余,当真怕你……”道至此处,便也不再继续。
他轻叹一声,转而又道:“他二人不识水性,只得守于结界之外,以保二子神识不泄。”
“青龙……不胜感激。”青龙一时无言,“今日恩情,定当铭记于心。”
“不必言谢”,玄武淡淡道:“我族同心,但凡能力所及,断不会抛下你一人。”
“只是……”他道至此处,仿佛不知如何开口。
青龙闭上双眸,“青龙亦不渎职,此后一百又五十年,我四人当同心协力,共战鬼幽。”
玄武轻叹一声,青龙无论身处何境,总是这般神思如碧波清明,心胸如青天恢弘。
他道:“你此番已伤元气,若一人于此修养,必难恢复。我三人欲行秘法,与你结神同修,方可速成以备战鬼幽,只是他二人不识水性,入不得这东海,可否……”玄武实是不忍教青龙拖着这副身子长途跋涉,然鬼幽一事焦灼,几已迫在眉睫。
“我随你们同去便是,再选一处灵址即可。”青龙读出玄武之难言缘由,自然地接过话。
“辛苦你了。”玄武克制情绪,仍是淡淡道。
“然青龙仍有一事。”言毕,他无声望向稚子。
“你且去办,我于此处等候便是。”玄武原以为青龙欲为幼龙幼雀寻一安身之所,便只这般应下,却不知是低估了青龙。


两枚龙蛋静默立于海底白沙至上,灿灿泛出光泽。
玄武眼见着青龙眼含决绝,缓缓靠向二子;又眼见着青龙抬爪,抹去他们先前记忆,并留下一令于其神识;再眼见着他全身微颤,神色悲切地收爪,沉沉落于沙间。
“何须至此,竟教稚子不识双亲?”玄武对此甚为震惊。
“无忆无畏,焉知非福?”青龙不欲多言,只轻阖双目。他此刻几是强弩之末,而百多年后将战鬼幽,虽四兽合力,但也难挡凶险异常。若是幼子双亲皆亡,又何须留存先前记忆?徒增痛苦罢了。
青龙沉默着将幼子藏于东渊极深之灵地,此生最后一顾,唯盼他们千年之后,无恙出世。
若是终时难忆,则不如初时尽忘。他闭目仰了仰头,强自忍下了些难以自持的情绪。
“走吧。”他哑着嗓子道了句,缠上玄武颈间。
不消片刻,玄武只觉颈间泛起了些冰凉,竟比这幽深东渊里的海水,尤要寒冷刺骨上百倍千倍。
“终可动身。”麒麟见二人出海,收了结界,长叹一声。
“可随我至西境,我平日闭关之深山密林中,有一清湖,亦为天地所成,几与东渊无差。”白虎沉吟片刻,提出一议,“青龙于湖中共修便可。”
“有劳。”青龙心中深觉感动,亦坚定了一举剿灭鬼幽之决心,伏于虎背,随三兽同去。


与此同时,极北之地下,鬼幽一族几已万事俱备。
“神兽一族可还有甚动静?”
“禀主上,无甚动静,若无意外,青龙将产。”
“你说”,座上那物语调骤然严肃,“按青龙这般聪明,必将猜到我族将于他产期一举进攻。”
“然他无法。”座下之人却不着急,只接着道:“神兽孕子千年,他如何改得?除非……”
“除非他提前催动!”座上之人蓦地惊叫出声,而后便大笑起来,“若真如此,那他便当九死一生!如此算来……我族胜算便又增了几分!”
“主上英明!”座下之人亦欣喜非常,连声附和。
“无论如何,此番一举定胜负!我鬼幽一族必报深仇,一统天下!”语毕,黑烟骤起,尽数涌入禁地之中。


一百五十年光阴就此悄然而逝。
四兽于西境清湖之中布阵同修,麒麟、白虎、玄武三兽各散千年修为渡与青龙,助其恢复如初。
此法虽看似各方受损,实则却神识相连,尽集天地之灵。加之青龙灵力归复,因此四人神兽之力不减反增。
战期临近之时,青龙、白虎、玄武各自归位以修结界,麒麟南归,以替朱雀之位,一并将结界修好,只于南地边境大泽处留一阵眼。而后四人又于南境前设九宫,中摆奇门,后结八卦,是为逼鬼幽全数入南境,以集其全族而剿之。


鬼幽再袭之时,破不得四兽神元所结之界,只得尽数由西境攻入,四兽早已严阵以待,并以卦阵占尽先机。出乎四兽意料,此番进攻之鬼幽,较之前次大战,所携之气可谓极重极阴,境界竟无端升上若干层。
它们来势汹汹,凶狠肆虐,毫不留情,比万年前之出手不知狠辣阴毒上多少番。
而此战少了朱雀,原本之五兽此时始终缺一火位,再难以当年五兽之力合力镇压。
因此四兽拼死抵抗至最后,直至所修神兽之合力几要用尽,元神结界摇摇欲坠,仍破不得鬼幽最后一障。眼前黑烟愈发浓重,只差一念,任一人只消一念之差,元神便要一并轰然崩裂。
同样的一片南境战场,寸寸焦土蚀骨焚心,将数百年前青龙最不愿忆起的残忍画面,再次展于他眼前,令他恨意骤涨,怒意滔天,青筋毕现,双目赤红。
鬼幽之数量愈积愈多,他几要目不能视,此番已离鬼幽如此之近,却又不知应于何处去寻朱雀生魂!不觉之间,青龙一如当年那般杀红了眼,所见即为鬼幽之影,一句葬身,近身便斩,剑指之处,尽断生杀。
而当他终不堪重负,撑剑跪于冰火交融之战场上时,天地尽去,只觉朱雀身影怡怡然飘进脑海。
战场依旧,并肩作战之人却不若当年。青龙累极,只是释然般惨淡一笑,思至朱雀,他自知这一念,便也就差了。
再次勉力睁眼,他果然于恍惚间见到了向他走来的朱雀。青龙噙着一丝笑意,百里守约,此生无悔,就此一去,来世再会。
将欲阖眸之时,麒麟一声青龙却猛然将他神思扯回,他怔愣许久,方觉眼眶突涨,鼻尖骤酸,口不能言,气不能顺,震惊至无以复加。
只因眼前所见并非恍惚,确是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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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战场之上,硝烟弥漫。
地面火焰冲天,空中雪片纷飞,朱雀身披战袍,周身却不知为何绕着丝丝黑烟。他迎着怒号狂风,踏着飞溅血光而来,却神情淡漠,面无血色。
“我来了。”他远远地向四兽道,眼神飘飘忽忽,终是沉沉落于青龙身上。
青龙心中复杂情感难以言喻,张了张嘴却惊觉难发一音,只是失神地望着那双眼睛。
只此一眼,沉淀千年。
你终于来了……青龙闭上眼,双眉紧蹙,神色间布满痛楚,心口揪得发慌。
再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却气急攻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知道那不是朱雀。
无尽的悲愤与沉痛霎时压倒了青龙心中刚刚充盈起来的一丝希望,他雷霆震怒,睚眦欲裂,瞬间持青刃于手,便欲出手。
“阴傀!”玄武亦反应过来,他强自撑着几近消耗殆尽的神思,满脸凝重悲怆之色。
直到此时,四兽方知朱雀何在。
原来这千年,朱雀生魂被鬼幽缚于当日吐出的内丹之中,以太阴之力锁住,内丹散发温润灵力,不仅掩去鬼幽阴气,使其难被探知,更是为其重塑充盈极阴之力的傀儡躯体提供了绝佳载体。
阴傀一物极阴极毒,鬼幽灌注阴力之手段亦狠辣非常,以九十九枚寒钉镇魂,以鬼幽族凝起的极寒之力相铸,朱雀灼灼生魂因此日日饱受噬魂之煎熬,若是意志不坚,恐是早被阴力侵蚀得毫厘不剩。
因此此物一现,最终必乱四兽心智,将之元神击溃,难怪鬼幽胸有成竹,手握胜算。

青龙持剑在手,立于原地,尽管他杀气全开,却颤着身子,终是下不去那最后一击。
“他非朱雀!莫要心软!再拖不得了!”白虎果断出手,已然高举飞镰。
而他下一秒便踉跄着身子,捂着被震得发麻的右臂,堪堪退后数步,神色皆是震惊与愤怒。
只因回应白虎的除了阴傀骤然涌出的极寒之力,亦有金属铿锵碰撞之声。
是青龙以剑挡下白虎,这一剑,果决不疑。
“青龙!莫要执迷不悟!”白虎厉声高喝,额上青筋爆出,已然杀意难收。他四人此时皆已近是强弩之末,任一人动摇意志,此战必败无疑。
“我信朱雀。”青龙只是淡声应道。
他身后的朱雀已然开始溃散,迈着极不自然的僵硬步伐向四兽靠近,丝丝黑烟从他眼耳口鼻冒出,状貌骇人。身后汹汹鬼幽大军已然随至,依此形势,必是誓要对四兽进行最后一击。
青龙忽然闭上了双眼。
往日种种,如黄沙般流逝,却又倾入韶华,而那朱雀,却如鸩中花那般,竟叫他甘愿失察。
他不愿看见爱人形貌溃散的模样,即便明知它非朱雀,亦下不去手亲手决断。
他只沉下心,缓缓运起周身之气,将一身灵力并修为尽数融于内丹之中。
“青龙不可!”麒麟顿时对青龙意图有所感知,失声高喊。

然为时已晚。
青龙不语,眼带决绝,天地间寒光一闪,一道剑影晃然而过。
他最终以爱,以痴,以痛,以恨,以深情,以绝情,以毕生修为,以纯阳之力,血溅阴傀。
剑柄垂落,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而后重重跌落。
“守约……”他望着那被激出的金光与灼灼精魂,竟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勾了勾唇,欣慰般地闭上了双眼。
青光飞泄,这情形竟与数百年前南地战场上如此相似,而最后,青龙只余一内丹于麒麟手中而已。

青龙不悔,既朱雀志坚至此,他又有何怨言?
此番无非身死罢,能有多差?

那日大战,五兽以神元入阵,其力至刚至阳,天地为之震荡,鬼幽一族彻底被灭。然麒麟、白虎、玄武三兽身负重伤,元神皆俱受损,许要数百年时间方能恢复。
魂掌精气,魄控肉身,青龙、朱雀二兽身死魄散,在大战结束之时神息不稳,魂亦不全。
青龙空余天地二魂,命魂既缺,入不得地府,只得游荡于天地之间。况且即便入得地府,他因四处寻不得朱雀,抛不却我执,将入不得轮回,过不得奈何,跳不得忘川,只得于世间飘飘荡荡,孑然孤身似野鬼。
朱雀境况并未多好,战毕他只余一命魂,受着牵引入了轮回。他因魂带神兽血脉,此番虽踏入轮回,但不入六道,来世仍为朱雀。然重新踏入世间之时,将会神识受封,记忆尽失,与普通人无异,并且需要经人指点,历经劫难,方可再化神兽之身。

奈何桥边。
“为何迟迟不过?”孟婆手端一碗茶汤,声无波澜。
“我有执念。”朱雀淡声应道。
“抛却我执,来世再寻不迟。”孟婆只将碗递上。
“不可。”朱雀深深望向忘川,其间血雨腥风,虫蛇遍布,直教人魂消魄散,不见天日。
他向孟婆凄然一笑,只道了句:“前尘不可忘,来世方可盼。”

五百年后。
三兽勉力恢复过半,急急摆聚魂之阵,只寻得青龙二魂,朱雀之魂却遍寻不得。
“青龙五百年后方可醒来,记忆不失,仍有神兽血脉,不过化不得神兽之身,需重开灵识,并历遍世事。”麒麟道完,揉了揉眉心,已然累极。她同白虎与玄武方才各散修为助青龙定魂,因他仍缺一魂,需以五百年养之,介时才能聚以肉身,再度睁眼。
“朱雀应是入了轮回。”玄武沉默片刻,淡淡道出。
“造化弄人。”白虎长叹,“青龙一世为情所累,若是朱雀前尘记忆尽失,将他忘记,实则可惜可叹!”

千年之后。
青龙肉身重聚,于麒麟身边醒来,略略回想了一番往事。即便化不得龙身,他也丝毫不掩急切之情,急急向南境奔去。
麒麟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叹了声,而后竟是牵起唇,欣慰地笑了。也罢,青龙先去也非坏事,早晚她也要寻去,渡此二人,助他们重开灵识。
同一日,朱雀亦重见天日,携着前尘记忆再度踏入世间,心中亦别无他想,只定定地往那梧桐树下而去。

此时东渊深处,有一龙一雀破壳而出,他们堪堪化为人形之时,仍收不住原身,样貌不过垂髫。
小青龙身着一件青色肚兜,额上两角冒出,身后拖着尾巴尖,小脸胖乎乎的,走了不过三四步,似是极为不惯,便扭了扭身子,依旧趴伏下来。
小朱雀样貌乖巧可人,身着红色肚兜,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身后一簇火红的尾羽翘着,煞是可爱。他原本揪着小青龙的尾巴跟在他后面,却因小龙忽地趴下而踉跄了一下,也扑在了地上。
“兄长,此为何处?”小朱雀爬起身来,挠了挠毛茸茸的耳朵,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道。
“东海深渊,此地最灵,别有洞天,却又似是人间。”小青龙说着,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这些答案像是印在他脑子里似的,竟觉莫名熟悉。
“你如何得知?”小朱雀见兄长对答如流,不由好奇。
“我……”小青龙疑惑地揪着龙角,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段记忆的出处,只得如实相告:“我不知。”
“那我二人为何在此?”
“我亦不知。”小青龙此番倒是应得十分干脆,“你难道不见,我二人生来便在此处?”
“生于此处……?”小朱雀捏了捏下巴,又低下头问道:“那爹爹娘亲呢?”
“我更不知。”
“那你知些什么?”小朱雀搜肠刮肚,他除却认得眼前是自己兄长之外,对其余一概不知。
“只知一事,此后我在此以守东境,你需归于南境,待我二人归位,会有神兽寻来。”
“哦”,小朱雀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而又问:“南境何在?”
小青龙撇了撇嘴道:“也许你向南一直走,自能寻到。”
“向南……?”小朱雀疑惑地眨着眼,却像是蓦地想起什么一样,顿时慌了神一般,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显出十分焦急的神色。
他问小青龙:“你说此处是海底,我如何上得岸去?”
小青龙站起身来,晃了晃方才站稳,他拍了拍胸脯道:“我有秘法,可为你开水路,送你上岸。”
“你……?你能使何秘法?”小朱雀眼眸里骤然泛出点点崇拜的光芒,“兄长,你甚是厉害!”
“自然。”小青龙胸有成竹地伸手一指,而眼前却无甚水路,只聚起了一溜鱼群而已。
“小鱼儿能开得水路?”小朱雀大大的眼睛里依旧充满了疑惑。
“咳咳”,小青龙不愿在弟弟面前丢了面子,“你我二人年纪尚小,修为尚浅,于此地静心修行便是”。他摸了摸朱雀的小耳朵,牵起他软软的小手道:“莫惊莫怕,你随我一起,终有一日送你上岸,兄长必定护你周全。”

一晃又是廿载。
东海之上,忽起旋涡,一道水路洞开,有青红二影跃然海面。
“兄长止步,”红衣少年眼神坚毅,向着兄长抱了抱拳,“你与我所言,定当切记于心。”
“你自当珍重,莫要莽撞,有事切记与我灵识相传。”青衫少年温和一笑,柔声应道,他像少时那般揉了揉弟弟的发顶,满脸宠溺。
兄弟二人于秘境中修炼至今,化成人形已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恰逢年少,风姿初成,正是鲜衣怒马,纵横天下的年纪。青龙为兄,似当年朱雀一般温柔和煦;朱雀为弟,性子却依了另一位父亲,刚毅坚韧得很。
“此一别,各负重责。”朱雀向青龙一摆手,而后纵身一跃,扑了扑翅膀化成原形,直直向南地而去。
世间东南二地,无主千年,却于此日再见异象。
南境赤鸟腾空,口吐炽焰,如火如荼,三日不止;东方苍龙曜日,吟啸九天,风起云涌,七日方休。
直至此时,青龙、朱雀二兽终于归位。

“守约,你看。”铠只道寥寥数字,便望向远处天际二兽,不觉鼻尖泛酸。
守约不语,只用力将他抱紧,指尖轻轻擦过铠泛红的眼尾,这千年之苦,他又如何不知!
“我二人再不分离。”守约哽咽着道。
“好”,铠轻轻拍了拍守约的背,双手环上,“再不分离。”

自此,青龙镇东方,朱雀守南方,五神兽依然各司其职,天下太平。
而世上多了对神仙侠侣,执手相依,遍游山河,尽看花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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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小车车 希望别被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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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层的楼层评论里有个链接 是消逝的第十一章 这层补一个第十一章 链接点不了的看这里鸭
这篇应该还会有一个番外二的小车车就结束啦


楼主:异次元与玫瑰海

字数:26735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9-03-22 01:16:00

更新时间:2019-05-01 09:4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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