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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班级】【原创】皈医(F\/F)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师徒百合 史诗灵车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本是汐吧无名作者 还请海涵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第一章 医者
又是旖旎四月,人间烂漫时。
茫州临江之际有一隐世之地,名曰岁寒山,山腰有一清幽小院,院中人皆医者……
“医者,以济天下为己任。”
说话的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身着水绿雪云纹袄裙,外披一件御风的袄子,正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跪在偏院。她面前约摸半丈处,有一石桌,一石凳,凳上坐着那令她心神微颤的女人。
“成大事者,争百年,不争一息。”莫空青声似和风,徐徐飘到莫当归耳边,这空灵的女声美妙得本该叫人沉醉,可莫当归却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垂着头的当归不敢抬头对上师父那如深邃如渊的眼眸,却又有些跪不住,微微颤抖着,低头绞着手指以掩饰心头沉沦的慌,只是嘴里似还嘀咕着什么。
莫空青看着“乖顺”的徒儿,微微蹙眉,呵斥一句,小人儿便不敢再动作,身板溜直。
“为师外出这段时间,竟是半点课业都未完成,可是长本事了?”话毕,莫空青捕捉到当归眼中的倔强。
见她沉默又不肯认错,便一副平淡的样子,拂去石桌上被风从远方带来的微尘,无视了跪着的当归,自顾自的持一本医书研读。莫空青瞥了眼天空,天色尚早,况且今日风和日丽,很是舒适,也不必担心当归染风寒。
院柳斜插,满园春色沿矮墙向上爬。
莫空青持着才煮好没一会儿的茶,也不急品。不是怕烫,只是这淡雅香气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实在吸引她。这香气氤氲在鼻尖,在鼻尖跳跃,也并不会停留太久,似清风拂面,转身已千里万里,不知几分欢喜。
水汽弥漫,滚滚往上涌,待雾意散去,便会看见白瓷杯中的茶。淡黄色的,近乎透明,只是很不经意,像沾了藤黄的笔尖在水中轻轻一点便离开,留下丝丝淡黄色漂在水中,扩散,蔓延,融合。一切似乎无声无息却是确实进行着,在着白瓷的杯中,将阳光反射成温暖的颜色。
举起茶杯,细品一口,菊香瞬间盈满口腔,不浓,淡雅如山间浮云,却又切实存在,袅袅香气,隐约带着些甜,不,应该是甘,一种初触碰舌尖的苦,到滑至喉心的甜,直至滑入胃部却依然徘徊在口里的香。那种甜不腻人,看似调皮却更显得深沉,好茶,好茶。
粗茶,却也唇齿留香。莫空青不由得勾起唇角。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师父,徒儿、徒儿今日不适,不如改日……”莫当归眼尖,瞄到师父若有若无的笑意,知道时机已成熟,便努力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小手绞着衣角,我见犹怜。
又想装病?莫空青有些恼,撒谎似乎成了这孩子的本性,怎么敲打也不肯痛改前非。
“不准,给为师跪好。惯的毛病。”饶是莫当归再精,眼下也不过小小八岁稚童,听见来自师父的一声呵斥吓得莫当归忙跪直身子,只是腿又向后偷偷挪了几寸。原本她是跪在莫空青脚边的,这半丈的距离就是她这么一点点蹭出来的。
莫空青自是注意到了这小动作,怒意更甚,面上却波澜不惊,平淡道:“过来。”
闻声当归猛的抬头,正对上师父那叫她总也捉摸不透的目光,以及……那柄她恨透了的折扇。忍着麻木感缓缓直起身子,本欲转身溜之大吉,慌忙中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扑进“恶人”怀里。小东西脚底似抹了油转身铆劲了跑,但孩子终究跑不过正值二八大好年华的莫空青。
是的,莫空青眼下也不过是碧玉年华。
莫空青一把捞住她,猛的将她按趴在腿上,裤子一剥,露出白嫩的皮肤,折扇高高一挥便换来小人儿一声破音的哀嚎。
“师父!师父师父!啊——”
莫当归“凄厉”的嚎叫并没有博得师父半点同情,折扇挥舞的破空声反而响得更甚。
小当归平日调皮捣蛋,甚至上房揭瓦,莫空青顶多拍打两下以示警戒,纵容她的野性子,但一旦涉及学业的疏漏怠惰,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巴掌上身,重则竹笋炒肉。
师父的责罚一直是孩子王莫当归仅有的噩梦。
莫空青可没有温婉佳人般的好脾气,规矩刻板的性子叫仍是孩童心性的当归苦不堪言。
劣童该有的调皮捣蛋莫当归一样不落的占下,少女该有的温润柔和莫空青也一点没沾着。
好一对师徒。
“啪!”似乎穿透皮肉的一下,以身后滚烫的大红色宣告惩罚结束。打得当归恨不得仰天长啸,又不敢狠命挣扎,只得再次后悔长了身后的两块肉。
“师父,要抱~”挨打后的片刻温柔是莫当归最喜爱的环节,便故意拖长了尾音,显得可爱些。想挤出几滴眼泪,尝试几番,无果。
莫空青面上毫无心疼之色,只是默默打横抱起当归进屋上药,也没再训话。
徒弟是个瘦小的人儿,因此做师父的总是不许她跟自己入那深山老林采药。殊不知这小师父也没壮到哪去,个子也不算高挑。背着药篓,配上尚未完全舒展开的姣好面容,倒真瞧不出已为人师者。
因着当归总是不安分的乱动哀嚎,这药一上便是一炷香的时辰。莫空青脾气不算暴躁,但绝对说不上好,一巴掌下去,空气终于安静了。
月上柳梢头,当归吃饱喝足便哼唧着睡下了,一夜无话。
日子啊,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莫空青总教当归要济天下人,却没告诉她什么叫好高骛远。自己本就没那远大抱负,她不过只想济那一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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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为何物
“何首乌。”
“嘶……味甘,温,无毒。”
“继续。”
一个继续之后半天再没响应,莫空青作势起身,吓得当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医者忌心浮气躁。”说罢,莫空青阖上双眸,仍倚着凳子,没再动作。
当归知道这是师父再给她机会,便磕磕绊绊的开始背诵自己所能记住的那为数不多的功课。
“惊风草,清肝消积。治小儿疳积、肺炎、惊风。”
“柳白皮,枝皮主痰热淋疾,可为浴汤,洗风肿瘙痒,酒煮含,主齿痛。”
当归没敢起身,仍委屈着膝盖,正欲脱口而出下一剂药却被莫空青截住。
“说说你自己的名字,当归。”
小人儿一愣,不明白为何师父总要自己背当归给她听,扑闪的大眼睛布满疑惑,却也无法违逆。只听得清脆的稚嫩声线朗声道:“味辛,温。治一切风,一切血,补一切劳,破恶血。可做酒当归……”
“够了,空青。”
师父的名字?当归两眼放光,深知这是免罚的好机会,便有些跃跃欲试,虽说师父还没教她,但这可是师父的名字,她作为“孝徒”,当然早就将其烂熟于心。
“别名青神羽,成球形或中空,明目,治青盲,雀目,翳膜内障,赤眼肿痛,中风口歪……”听着当归滔滔不绝的背自己从未讲解过的药,莫空青心里倒真是对这劣徒稍稍刮目相看了。
“继续,顺着为师给你的单子背。”没听到师父的夸奖,甚至没从师父面上捕捉到丝毫表情变化,孩子不禁落寞了下,不过倒也习以为常,她师父本就不喜多言。
偷偷揉了揉膝盖,有些心虚的背起:“忍冬,主寒热身肿,煮汁……”
忍冬?刚听到前两个字,莫空青便有些失控,脑海迅速被回忆占领。
当归本来就没怎么背忍冬,越背声音越小,偷偷抬头却发现师父阖上的双眸已经睁开,一双空洞失神的眼叫人有些恐惧,身子微微颤抖,与往日淡然自若的师父判若两人。
孩子确实被师父这模样吓着了,以为是自己又惹师父大动肝火,红着眼圈起身去熬安神汤,脑里奋力的回忆安神汤的方子,却只能记起一片混沌。当归前脚刚迈出门,手腕便被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捏住。
“干嘛去?”
莫空青心知自己怕是吓到小徒儿了,一反常态将她揽在怀里,任由当归将鼻涕眼泪都抹在她外衫上,她也不恼,甚至收起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表情,稍显僵硬地抱起她。当归个子照同龄人还小一截儿,瘦瘦小小,抱起来倒也没多费力。
莫空青刚欲出言安慰,却听得当归抽泣道:“呜……师、师父好可怕,当归以后听话,再也、也不敢不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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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空青本也不擅长安慰,只得拍着孩子后背,学着山下妇女哄孩子的样子四处转悠。本是灵巧的姑娘,此般却显得笨拙了。
这小猴子平日胆大包天,没想到也有如此乖顺的一面。莫空青难得的笑笑。
因为被抱着,当归看不到师父表情,没听到师父说半个字,以为师父恼于她没背好忍冬,不过师父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叫她安心下来。便用细若蚊丝的声音说:“师父你打吧……当归真的知错了……”
“你错哪了?”莫空青原本是反问,意思当归没做错什么,但在这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孩子耳朵里却变成了妖魔般的问话。
“不、不该偷懒……”
“嗯?”
“就是……就是只背了单子上的一半……”越说声音越小,若不是莫空青耳聪目明还得以为这孩子哑巴了。
“你不说,为师还真不晓得。”
“我、我收回可不可以……”小东西泪眼汪汪,感觉身后肉肉害怕的直抖,鼻涕全蹭到师父肩头。
虽说小徒儿又偷懒,还弄脏她的衣服,不过却阴差阳错的承认了错误,加之今日她莫空青吓到小徒弟也不对,遂“好好师父”莫空青决定放过当归。
“啪”,莫空青五分力打了一下,就算结束了。
“乐学多思。”
“是……”
当归紧紧搂住师父脖子,双眼紧闭,煎熬的等待下一个巴掌,良久,也没见师父动作。
“暂且放过你,下次绝不轻饶。”
说罢将小东西安置到她的房间,自己转身消失不见。
当归虽怕,心里还有些担心师父是不是生了病,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决定煮茶去慰问“病人”。
莫空青看似正研读医书,心神却早已飘到那九霄云外。
手中那书也并非什么医书,薄薄一本,每页都只有四个大字:情为何物。
忍冬是她的师父,一位出色的女性。她早已不记得那是何年何月,只记得她不辞而别,信笺上留下四个狂草大字:情为何物。似乎走的很急。
那之后,忍冬再没有回来,她的名字成了莫空青心底不可触碰的逆鳞,她也收起少女的活泼,整个人“焕然一新”。她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忍冬,当归也不知道。
她仿佛是万艳群芳中的一点胭红,含苞待放亭亭玉立于万丈清波之中,即使湍流水急,险象环生,也依然清高矜持,不为所动。她莫空青心悦自己师父,却始终没敢说出口,直到她师父的心被山下的俗人拐走。
情为何物?她日日悟,也未能猜透。
“师父?是不是病了,徒儿给你煮了茶……”当归还红着眼圈,怯怯的递茶。
徒儿突然怕自己了,还真不习惯。不过以她的个性,不出三日就又能上房揭瓦了。
莫空青没回答她,正色道:“为师且问你,情为何物?”
当归怔了怔挠挠头,虽跟不上师父的脑回路,却也乖乖作答。
“徒儿以为,师父便是当归的情。”
到底是孩子戏言,自己也真是着了魔,竟去问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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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不可胡闹。”莫空青点点她的脑瓜。
“徒儿没有胡闹!当归喜欢师父!”莫空青闻言心神一颤,眸里荡漾着不可名状的情感,随即自我安慰那只是童言无忌。半晌,还是不放心的问一句:“哪种喜欢?”
“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也许是把自己尘封在医书里太久了,情感都变得迟钝了,希望能如她所说吧。师徒禁忌之恋的轮回,莫空青再也不想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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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侠客行
晨光熹微,晓雾将破。
她拉开竹帘,破败的石板路空无一人,只有泛黄的落叶沙沙的在地上摩挲。凉秋,黯淡的一丝哀怨,惆怅。
“小当归今日没来呢。”玉苏子惋惜的感叹一句,放下帘子准备继续会周公,却听得有一道稚嫩的声线愈发靠近。
“苏子姐姐——”已是秋末了,当归也不怕灌一肚子寒风,下了岁寒山便奔来找玉苏子。
莫当归十岁了,愈发的机灵,老早以前她那歪理邪说就会让莫空青吃瘪了,于是自她九岁起便放心的允了她随意下山,前提是完成课业。至于下山做什么,莫空青从不过问。对于这点,当归还有点小脾气呢。
臭师父,都不关心当归。她总是这么想。
玉苏子就住在岁寒山不远处的梨水村,一个破败的荒村,只有零零散散十户左右人家。
当归也是一年前才偶然发现这村子还藏着个美人姐姐的。当时玉苏子闲来无事便掰了根树枝作剑起舞,一根树枝竟被她舞的虎虎生风,江湖上各类杂招野式被她完美揉杂在一起,创出一套自己的独门剑法。
当然,当归是不懂武道的。她个浑身草药清香的黄口小儿,别说玉苏子这等高人舞剑,就是莫空青爬树摘药,她都觉得无比厉害了。因此她便目不转睛的看玉苏子衣袂翻飞,行云流水般舞完整套剑法,不禁痴了。回过神来,发现美人姐姐已然站到她面前。
“谁家的小孩儿?”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眉间似有远山来。
“姐姐!可以教我吗!”
“当然,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学。”
……………………
“苏子姐姐!”当归门也不敲就推门而入,玉苏子从不拘泥礼节,当归很是喜欢。
“今天学什……”当归和往常一样欣喜雀跃,话到一半却被截住。
“当归,姐姐要走了。”玉苏子摸摸当归的脑瓜,眼弯弯,笑容如初见般明媚动人。
当归忙抱住玉苏子,撒泼道:“不要!苏子姐姐走了当归怎么办!”
她玉苏子本自命天地轻狂客,挈榼提壶行于天地间,朝廷上下皆以她为敌,其仇家无数。若再不走,朝廷便会发现她的行踪,索她性命。
“当归,还记得当初要习武是为了什么吗?”玉苏子没正面回她,却也知她机灵,没有搪塞她。
“为了保护师父。”答案脱口而出。
“姐姐也有要保护的人。小药包,江湖再见。”
当归心底舍不得,攥紧拳头,却也没再闹了。静静的看她牵来那匹叫西风的桃花马,马蹄声带走回忆,消失在冷风中。
她若千里骏马腾空而来,伴风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多年之后,当归才恍然大悟,那是一位真正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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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后,当归一眼就注意到那随风而动的袅袅炊烟,当即兴冲冲的跑到灶房,一把从背后抱住师父纤细的腰。
“师父,今天吃什么?”
莫空青蹙眉,她根本不想让除忍冬以外的人与她有亲密接触,小徒儿也是如此。可以说,她并不是很喜欢徒弟,只是执行任务般将她抚养成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莫空青从不在乎莫当归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剑胆而琴心的侠客?悍刀踏雪行的浪人?悬壶济世心的医者?但这一切,又与她何干呢。
当归身世特殊,她不想过多干涉,也不敢过多干涉。
不过,教导她胸怀天下,做个正直之人,总是好的。
“青菜炒肉和汤,手放开。”莫空青忙活着手里,顾不得身后还抱着她的孩子,只得出言威胁道:“莫当归,再不放手就给为师床沿趴着去。”
当归闻言身后一紧,忙溜之大吉,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臭师父,总是这样。当然,这话只能憋在心里,说出去定是要被师父按下狠罚的。
饭桌上,只有莫当归一个人,师父又不见人影。不过她倒也习惯了,师父有只信鸽唤作谷木,不时就会带来一封信,师父每每看到都会蹙眉,但严令禁止她看。有次她实在是好奇,截住鸽子,刚拆开看了几个字就被师父发现。结局当然很惨,她被按住打了好几十戒尺,任她喊的惊天地泣鬼神,动了真火的莫空青也没停手。
她只看到几个词,却不晓得何意。
依稀记得:政变,淮国,祸患。
当归才顾不得那些,吃喝玩乐,陪师父度过漫长岁月,便足够了。师父真是她生命的全部。
“怎的还不吃,都凉了。”莫空青踏进门便看见徒弟瘪着嘴,百无聊赖的拿筷子戳碗里的饭。
看到来人,当归眼睛一亮,想奔过去抱住师父,想起威胁还是忍住了,却还是高兴道:“师父尚未吃饭,徒儿怎好独食?”
霎时,莫空青心底某处柔软似乎被触动了。细来端详当归,才恍然发觉, 原来当初那团奶娃娃,已经这么大了啊。
“你吃吧,为师去采药,过几日带你下山巡医 。”
在莫空青转身离开的时候,当归真真切切的捕捉到莫空青嘴角一抹笑意。似乎时间就停驻在她的笑里。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俘获了当归。
当归这顿饭到底是没吃下,平时她都秉持着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的观念,吃饭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用筷子戳了戳盘里的肉,没有师父美味。
当归暗下决心,这辈子,不嫁人,如果可以,要娶师父。
这阡陌红尘之中,为师父,她宁愿不要青衫白马为伴,不要恣意江湖而行,不要轻剑快马年华。当然当归并不懂这些,她只想着,可以为师父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只为搏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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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凉

深秋时节,天地间皆被染了一身霜寒色,岁寒山除了那几种抗寒的植物,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或是萎靡干枯的残枝断叶。
饭总是要吃的,采药卖药这条财路断了,就该换个路子。比如——巡医。
巡医是岁寒山的规矩,每年秋冬时节,山中死寂一片就等于没银子。此时便可下山,如游医般四处给有需要的人医病,秋冬时节草药来之不易,且风寒医病盛行于孩童病弱之间,因此巡医暴利并不为过。巡医只持续一个月,否则一个月后暴雪封山,步履艰难。
当归一大早就换上了红色的秋装,她很喜欢红色,那是嫁衣的颜色。她多希望师父也能换上这喜庆的颜色,站在一起仿佛是在跟她拜堂成亲,可惜师父不喜胭脂粉黛,不喜花纹艳彩,仿佛……不喜世间一切新鲜热闹,实在心思难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有一日两心相悦,此生足矣。
师父穿嫁衣的样子,一定很美。
“当归,走了。”莫空青一身素色,略显青涩的眉眼间淡漠清冷,清瘦的身子在寒风中更显萧瑟,似与红尘格格不入。
当归欣喜的样子与莫空青的淡漠截然相反,“师父,药箱很重吧,当归来帮你背吧!”说罢,伸手便要去够。
“不准。”轻斥一声,小东西便不敢再动作,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莫空青。
莫空青快被气笑了,轻叹一声:“身子都没二两肉,哪里背的动?走了,别误了时辰。”话毕,出人意料的拍了拍小东西的脑瓜,于是一路上当归都傻笑着。师徒俩的互动不多,除了挨揍,这算是很不错的肢体接触了。
梨水村人家少且老弱居多,一番诊治下来倒是把这几日的饭钱赚够了。师徒俩暖暖身子,便朝下一个村子进发,其实最赚银子的是镇上,不过经验丰富的老郎中也多,哪轮的上她们这年轻的小姑娘。
当归不像其他孩子喜欢乱跑,倒是粘莫空青粘的紧,视线都不舍得从莫空青身上移开,这点倒是叫人好笑。
“师父真好看,当归喜欢师父。”
一个身高才到她小腹的小孩儿,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该说是无奈还是欣慰呢。就算是喜欢,也该是师徒间的喜欢,谅她也不敢动歪心思。
莫空青此时却未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留心当归的心意了。
二人八年的岁月鸿沟,到底能挡住什么呢。
枯枝断叶勾勒出红尘中飘零的相思,随风荡漾在了天地中,闻者悲,见者泣。
也许,师徒就是师徒,禁忌是不可能被打破的吧。但又或许,师徒也可以成为恋人。或许当归生得再早些,此时便可以勇敢地与她心悦之人十指相扣了罢。
当归眼角里缓缓坠出一行清泪,“师父,风挺大的,您穿的单薄,小心些,别着凉。”
莫空青心细,虽不喜徒弟,出于“本分”,关切道:“怎么,风大吹得眼睛不舒服?”
当归用冰凉的小手胡乱抹去尚温的泪水,舔了舔干裂的唇,“没,没,师父咱们快些走吧,银子重要。”她其实多么想说自己很冷,风很大,但这样说的话,师父是不是又要担心了呢?怎么能叫喜欢的人为自己担心。
“……受不住了告诉为师。”
“好。”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尤其是当归这性子的孩子,情绪永远是藏不住的。当归眼中那浓浓的委屈,莫空青怎又会看不见?装聋作瞎,她一直都很擅长。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今日份的不想写,早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师父,您喜欢冬天吗?”
“不喜欢。”莫空青甩甩袖子,回答的干净利落。
忍冬,是在冬天走的。从此,冬日没有暖阳,没有活泼,她一人吞下相思。无论风雪多凶,她都会择个冷日子去山顶,望尽浮生最广袤的颜色,那里有望不尽的雪,剪不断的情。
当归机灵,没再追问为何,隐约间她总觉得师父眉眼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似要绵绵无绝期。
“那当归也不喜欢。师父喜欢什么,当归便喜欢什么。”小当归也学着师父的样子甩了甩袖子,没甩出师父的利落,倒是滑稽得很。
莫空青别过头去,“快些赶路,莫要玩闹。”别过头的瞬间,面上分明是带着一缕笑的。
当归撇撇嘴。女人心,海底针。
下个村子不算太远,因此很快便寻到了,大家都等着问诊抓药,莫空青定了客栈放下行囊便开始挨家问诊。
“当归,给为师好生瞧着,日后若要行医,这些你都要学。”
当归微微点头,目光汇聚在莫空青一双灵巧的手上,那双手把脉时沉稳若磐石,从药箱里抓药并称量时又快得叫人惊诧,不知不觉,当归的注意力便被那手白皙的皮肤和变幻无常的操作吸引住,仿佛其余一切皆与她无关。
“当归,趁为师替他施针,你先去照这几个方子抓药。用法用量你不必写,为师来。”说罢捻起银针,放在烛上烘烤,熟练的寻找穴位,看得当归又是一愣。
“师父,当归看见您施针还是头一遭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莫空青没答话,手上又仔细了一分,这活儿需绝对的谨慎,尽管她也是老手了,但小心些总是对的。
当归心里惦念着看师父施针的奇妙场景,心绪并不在抓药上,目光一个劲的朝那边儿瞟,被瞪了就咧嘴傻笑,平时的灵巧劲儿此时倒是半点都瞧不见了。
这家算是个有钱的,只有一个少年患了风寒,又头疼脑热,做父母的心疼便请莫空青怎么好的快怎么治。
这等小病也要她施针,麻烦。不过给的银子倒真不少。
“走了当归。”收了针,揣了钱,递了药,再嘱咐寒暄两句,这一家便没了价值。
“师父,半夏有毒吗?”
莫空青一怔,微微欣慰,这小魔鬼也会主动学习了。
“有的,服用过多可致死,致孕妇小产。”
“那……乌头呢?”
“其有大毒,用之宜慎。药箱里还是有的,闲暇时分你可以拿出来看看,要小心。”
当归突然放慢了步子,低着头不再说话。莫空青也没觉着有什么奇怪,孩子情绪总是多变的,一会儿保不准看见什么就又乐呵了。出于为师者的身份,还是象征性的问了句:“怎么,学不高兴了?”
“没,没,师父您施针时候好帅啊!”当归显着有些慌乱,胡乱之中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索性把心里赞美师父的话嚷嚷了一路。莫空青虽然嫌多嘴,不过这些美言听得倒也乐呵。
谁知道呢?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第五章 后果

忙活到日落西山,温度又下降几分。回客栈吃完晚饭,莫空青难得好心情,功课也赦免了,摆摆手叫当归随意逛。
当归是个聪明孩子,四处乱跑这种问题她是不会有的,因此莫空青总是放心的允她随意玩耍。
当过心里慌得很,不自然的假笑莫空青也没太在意。“平时允你出去玩不是都高兴的很?”
“徒儿,徒儿今日身体不适……”
莫空青探手要给她把脉,当过吓得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背在身后,疯狂摇头。
“脑子烧坏了?”莫空青蹙眉,绕是她再不关心孩子此时也有些紧张,这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可非她等能承受得起的。
“啊……师父,你看外面都快黑了,徒儿独自玩耍有危险……”
这等鬼话莫空青连个停顿都不会信。以往让她出去玩,不论多晚她都能像风一样跑出去,“危险”二字从她嘴里听到还是头一遭。
“你和为师说实话,为师不生气。”难不成惹了什么祸事?这孩子顽皮归顽皮,但从不故意惹是生非,本质还是好的。
莫空青见她低头默不作声,心里隐约觉得有大事,回身插上房门,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拽着当归的衣领将她按趴在床上。
当归只是扑腾了两下,也许是内心愧疚作祟,连哭都不敢。却带着浓浓的哭腔道:“师父,临死前能不能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讲。”莫空青已经在四处找家伙了。
当归试探着问出:“半夏和乌头混在一起……”
“什么?!”莫空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扒了当归外裤连同底裤,掀起后摆,朝着圆润的小屁股就那么毫不留情的打了上去。
“呜哇…师父饶我,饶我啊……”
莫空青气的直抖,“真想喂你也吃半夏混乌头!”
“逆徒!”
当归一边承受着身后带着浓重火气的巴掌一边哭着说出事情原委。
“徒儿没留神抓错了,嫌麻烦没给换,以,以为那两种都是良药,便……啊!”
莫空青做师父养这小屁娃十年,从来没像今日这么生气过。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医者最忌粗心大意,干这一行的若医死了人,这辈子就再也别想着抬头!
莫空青知道时间紧迫,人命关天,勉强恢复了下情绪,便恶狠狠的摔门而出,留下鼻涕眼泪乱成一团的光屁股当归。
莫空青脚下生风,刚走得匆忙,外袍都没穿便急忙跑出来。凉风不时呼啸过耳边,莫空青有些哆嗦,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心里祈求着那少年千万别喝下汤药,回去定要那小孽障好看。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幸亏身子骨健朗,否则这速度非要把她跑散架了。
莫空青敲开大门,见到男人和无恙的少年,莫空青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实属抱歉,情况紧急,是这样的……”一番解释,却将罪魁祸首改成了自己,全程未提到有关当归的只字。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切都那样自然。
一家人顿时面面相觑,缄口不言,不知是诧异还是惊喜。少年倒是头个反应过来了,额头上沁出冷汗来,恶狠狠地瞪了莫空青一眼,“亏得没喝那苦药,哼。”但也没再多骂,毕竟及时救了命的还是她。
“莫某会将诊金如数奉还并给贵府一个交代。”莫空青对外人何时如此卑微过,一礼,好话说尽。话不多的她,真的尽力了。
那家的男人面色不善,侧头啐了口,“小姑娘,看你也是个懂礼的,明日若不给个交代……哼,这里的官老爷与老子可熟得很啊。”
莫空青面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心底却如同一块巨石入潭,掀起无限波澜,有愤怒,无奈,愧疚,甚至……委屈。
“莫某给诸位道歉。”拳头攥的死死的,指甲嵌入薄茧,快要渗出血丝来。没有外袍,攥拳的动作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嘿呦,还不服啊。”闻言,莫空青缓缓松开拳头。
不可以伤害自己,这是忍冬教的,才不是不得不低头。莫空青自我安慰般的想。
“滚吧,别扰老子休息。”
莫空青低着头朝客栈走去,突然后背一痛,砸的她步子一颤险些跌倒。
“你的毒药,拿远点!”少年厌恶的说。
回身捡起被泥土污染的药包,一言不发,背影还是那样笔直,像极了岁寒山顶那颗青松,永远会感受到冬日的第一丝寒冷。只是她这份挺拔,有些狼狈,更像是装出来的无谓。
“那小姑娘态度真差,一点表情没有,还不服气。”
“管她,我还生着病,冷,回屋回屋。”
从这回到客栈,莫空青像是走了几个时辰那样漫长。也许是借着凉风,让自己冷静冷静。
当归还跪着,裤子也没敢提,见师父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心里却咯噔一下。
暴风雨前的宁静。
“过去。”
“师父……您先歇……”
“为师叫你滚过去!”莫空青声音抬高八度,直接打断她的话茬,一指床榻。
“师父您莫要气坏了身子……”虽然师父没说什么,但是一定受了委屈,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这般狼狈,这顿打她挨得心甘情愿。
“嗖——啪”莫空青一扬手,掸子落在臀峰上,一条棱子应声而显。
“嗖——啪”这一下眼泪直接从脸颊滑落,当归这才发现平日挨的折扇不过是师父玩笑般的责罚。
“师父求您轻——啊!”莫空青打的很慢,这疼痛当归难以消化,之前师父盛怒下打的巴掌印还火辣着,再加之掸子尖锐的疼,当归忍不住嚎出声。
“嗖——啪!”
“医虽小道,而性命攸关,敢不知慎!”
莫空青惩罚当归难得训话,当归却疼的脑内混沌,什么也听不清,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胡乱挣扎。
“嗖——啪”
“嗖——啪”一阵眩晕直冲上莫空青百会,怒火一路烧到头顶,用力更甚几分,全然忽略当归大红大紫的身后。
“师、呜……师父,放了徒儿吧,再、再也不敢了!”当归抽噎着求饶,换来的却是更狠的一掸子。
两块肉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棱子,深红色的屁股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惩罚已经足够了,但莫空青却仍未停手。
“嗖——啪!嗖——啪!嗖——啪!嗖——啪!”莫空青突然打得又狠又急,当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甘情愿挨揍的想法全然烟消云散。
“疼——师父饶我!呜……饶我……”
“博学而后成医,厚德而后为医,谨慎而后行医!你他娘配成个屁的医!”莫空青冷静的神色再也绷不住,甚至爆了平生第一次粗口。
见当归两块肉及其附近再不能打,便叫她再往下褪裤,直起腿,上身爬在床榻上,塌腰,朝大腿抽去。
当归本身就没二两肉,大腿更是敏感的很。
“啊——!师父别打了求求您——当归知错了!”
“一人生死,关系一家,倘有失手,悔恨何及?!逆徒!”
“嗖——啪”
“嗖——啪”
“再顽劣啊!”
………………
当归再也喊不动,只能抽噎着挨揍,期间店小二听见哭声上来查看情况,得知是教训孩子,也没插手,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莫空青行医多年,知道这伤势不能再打。
“滚起来,转过来。”
当归依言照做,低着头,不敢直视师父深邃的眼眸。
“哪只手抓的药。”
孩子颤颤巍巍的举起两只被冷汗浸湿的手。
“啪!啪!”
两下,一手赏一下。当归没敢收回手,还是莫空青叫她,她才怯生生的跪到一旁。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趴着去,上药。”莫空青恢复了下理智,面上神色淡然,没有心疼。至少在当归视角,是没有半点心疼的。
上药过程很痛苦,师父的药药性霸道无比,痛的她龇牙咧嘴,眼泪不住流下。
“没有下次。”
莫空青坐在桌前,拿出纸笔,研墨写着什么。
“对不起……”当归小声说道。伤很疼,但她还是装着睡着了。
莫空青写的是赔罪信,提笔,将罪责全部揽给自己,与去那人家道歉时所陈述的话无二。
重新配药,双倍药量,用法用量写的一清二楚。
把这些都包好,收的钱也在其中。
今夜,依旧是寒冷的东风。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好多留言 开心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七夕了 难过的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大家快乐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第六章 冬寒

腊月中旬,寒冬。
“师父,为什么咱们要住在山上呀?”莫当归刚从外面疯回来,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小脸儿冻得通红,发丝上还黏着雪粒儿。也许是她太瘦了,就算这么裹,也不显多么笨拙。
正值隆冬,外面一片茫茫然,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刺眼。莫空青不喜欢冬天,也不愿扫雪。门口的路还是当归贪玩,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出来的。
“没有为什么,规矩。”莫空青坐在最爱的椅子上,手上捧着一盏氤氲着热气的茶,抿了一口,还是唇齿留香。
莫当归手脚利索的甩了衣物,跑到取暖的炉子边烤火。“可是一到冬天,就下不去山了啊。过年也不准我下山去……”
也许是茶真的香,莫空青难得好心情,竟然与当归多说了好几句不是敷衍的话。
“有人的地方,就要乱。这天下并不太平,若你也有一身好本事,为师送你下山都可以。”
莫当归挠挠头,她聪明,但其实并不通晓时事,闭塞的环境让她的眼光仅限于大自然和那几个村子。对她来说,这些话她只能一知半解。
当归听不懂全部内容,只能挑她懂的部分回答。“本领……本领我也有的!”说着,一拳一脚打得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当然,强行炫耀三脚猫功夫的下场,就是摔得脑袋懵。
“哎呦!疼……”
莫空青闭眼不去看她,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莫当归千奇百怪的话题。今天心情真的不错。
“记得添衣服。”起身又将窗子关得严实了些,偶有风丝从窗缝钻进来,刺激着二人的神经。
这院儿其实挺大,只是只有她们二人,用不上那么多屋,冬季天寒,莫空青怕小孩子体弱再有个三长两短,就让她搬进自己的卧房,方便有个照应。
“一会儿去背书,瞧你闲的难受。”莫空青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放下茶盏,还撒出一些茶水,推门而出。
“诶……师父又去哪啊……当归好无聊。”最近莫空青总是匆匆忙忙的,教东西也没以前细致,她背书的心思也没有。
另一边,莫空青蹙着眉,踉踉跄跄的在雪地里艰难前行,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扫雪开路。
突然,风中夹杂着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使得她提起十二分精神,行至下山的阶梯处,朝下一望,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约摸四五十人身着朝廷的衣服气势汹汹的正朝山上赶来。
不好!莫空青当机立断,第一反应跨着大步飞也似地冲进屋子,拽着惊恐的当归藏到地窖里。
地窖里一片黑暗,莫空青也没点火。这里常年不打开,里面空气浑浊,而且让小孩儿感觉窒息。
“莫当归,你听着。”莫空青半蹲,按住她的肩膀,尽量与她平视,尽管能见度低的可怕。
清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慌乱,莫当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得莫空青道:“你我师徒缘分恐怕今日已尽,倘若今****带走问话……”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你就说都是为师所为,与他人无关。”
当归看不见莫空青的神色,但从握住自己肩膀的力度和微微的颤动来看,她一定很……害怕。
当归挣脱开束缚,两只小手轻轻握住师父的大手,“师父,无论发生什么,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心里还有一句话藏着,没说出口。
若是师徒缘分尽了,那我们便可以开始情侣的缘分了。
她情窦初开了。对象是,师父,是她要护一生一世的女人。
“师父,可以告诉当归发生了什么吗。”
她在徒弟面前一直是冷淡而疏远的,莫空青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小惹祸精,但今天,她破天荒的亲了当归的脸蛋。与她相处十年,直到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在意这小东西的。
当归愣住了,摩挲着刚被亲过的肌肤,仿若梦中人。
“你不是孤儿,你也不姓莫。山下正有大队人上山要带走你,为师也许会被杀死。”
“他们!师父你快躲起来,当归被带走就是了!”
朝廷十年都没找到这岁寒山,到底谁走漏了风声?莫空青苦涩的笑笑,难得落魄。
莫空青只是将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多说无用”。日后你自会懂。恢复了往常那副寡言的样子,靠在墙壁上,静默着,与黑暗融为一体。
莫当归脑子乱成一团,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掐了自己一把。师父的唇形很漂亮,触感冰凉却柔软,让人留恋。这是这辈子师父第一次亲她,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来了。”莫空青无力的垂下手。
地窖只藏在地毯下面,还是很容易被搜到的。
这些士兵个个身强力壮,哪是两个女孩能挡住的,莫空青被捉住,没挣扎,因为她知道那是徒劳的。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对不起谁,当她的徒儿被押住,哭嚎着不要离开师父时,她个做师父的不仅无能为力,而且目光始终没有投向她。
从莫当归的视角来看,师父的侧脸还是那样动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动,任自己如何哭嚎反抗,她始终没再看自己一眼。
“师父!若你我师徒缘分今日真的尽了!可否再看徒儿最后一眼!”
冷清的岁寒山今日是第一次热闹,也是最后一次热闹。为首的士兵用油将屋内泼了个遍,一把火,烧掉小院。
一把火,烧掉百年的传承,烧掉无尽的知识,各代人日日夜夜的成果在今日付之一炬,天下独有的药方也在今日失传。但对于当归来说,烧掉的是,她们的回忆。
莫空青跪在熊熊大火前,没流出一滴眼泪,只是在双手被捆的情况下,狼狈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洁白的雪地被黑色污染,莫空青不愿再看这满地狼藉与不堪,闭着眼低着头,就这样静静的跪着。
列祖列尊在上,不孝徒孙莫空青无能,使得列位心血付之一炬,不恳请原谅,若可以,请带不孝徒孙去见你们罢。莫空青想起忍冬,想死的心有所缓和,却依然痛苦不堪。
对于当归最后一眼的请求,莫空青没应。
岁寒山山中寒岁,莫当归归定当莫。
“走。”
士兵们嚷嚷的什么,二人很默契的什么都没听进。莫空青没被带走,只是双手被捆的严实,扔在火海前。
当归被带走是还在疯狂挣扎,口里喊着莫空青,泪水模糊了视线,隐约看得见火海前立着一个清瘦的背影,她仿佛在这模糊中看见莫空青起身,回眸望了她一眼。
这辈子我莫当归注定要娶你了。
这便是,一眼万年。

楼主:宇智波隆音  时间:2019-05-19 08:56:01
第七章 相思

那天之后,莫当归再没见过莫空青。
五个春秋悄然逝去,小孩儿稚嫩的面庞渐渐长开,有了豆蔻少女青涩的模样,个子窜起来不少,一双杏眼清澈的发亮,只是眉眼间总是带着些淡淡的惆怅。
这里是康延阁,皇家御用太医阁。她被带到这里后,没人对她恶言相向,却也没人对她温柔以待。她被逼着学医,每每望着门前那两句“但愿人间无人病,宁可架上药生尘”就会想起岁寒山的小院,那里也有这样一对诗。
到处都弥漫着那种烙印在心底的草药味儿,闭上眼,仿佛置身师父怀中,睁开眼,现实又让她葬身大海。
莫当归学得浑浑噩噩,考核过不去也再没人用心训诫她,只有冰冷的藤杖一下下砸在背上。每每受罚,她跪在地上,除了痛到流泪,一声不吭。
她练起了书法,没有女子的秀气,笔走龙蛇,每一撇每一捺都透露着思念的疯狂。她不写别的,只写莫空青三字。桌上除了医书,便满是师父的名字。
淮国皇帝似乎很她恨得紧,托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把柄,就立即抓到牢里去,饭食减半。轻则两三天,重则小半月。
久而久之,牢里的狱卒她都认识了个遍。
偶尔,狱卒也会塞给她一块糕点。
她做梦会梦见那天偷读师父的信,那上面写的“淮国,祸患”一直令她耿耿于怀。
“莫当归,你个祸患。”说完,她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这儿是学堂后面的水塘,没什么人来,往往只有她自己。
她总这样,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毁了一切。
“当归,尹冬先生找你。”一个还算熟悉的同学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她被剥夺了莫姓,索性什么姓氏都不要了。大家也就叫她当归。
小跑着过去,“先生,您找我。”尹冬先生其实是个女子,生的英气,平日负责教她们这些小的,是阁里对她还算可以的人之一。
“抬起头来。”莫当归闻言直起身子。
“像……真是像…”尹冬见了她总是嘀咕这句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可知,淮国将要起兵攻打乌蒙。”
莫当归无所谓的应了一句,“哦。”
“圣上派你去做先锋兵的医疗。”
先锋兵说白了就是敢死队,每每大战,为先锋兵看诊的人都会被敌军一同杀死,皇帝的意思,就是想她去死。
“我不想去死。”她还要娶师父回家。
“我当然知道。借此机会,我会助你逃离。”
莫当归当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尹冬。
“为什么?”在这深宫之中,她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代价。

楼主:宇智波隆音

字数:19733

帖子分类:蜗牛的梦想

发表时间:2018-07-04 21:55:00

更新时间:2019-05-19 08:5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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