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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才是正式的介绍。
通过蓝主任的逐一介绍,桂卿才知道今天这个酒场的主陪是局里水利服务公司的丁路宁经理,副主陪是吴涛副经理,而主宾则是在政府院里办公的局信息调研室主任苏庆丰,其他的人则都是水利局院里的一些中层干部。他注意到,他和宪统的顶头上司陆登峰和卢建功两个人都没有来,这不免有些奇怪。
主陪丁路宁带过暖场酒之后,众人也都互相认识了,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也基本上消除了,这时就轮到副主陪吴涛站起来开始带三个酒了。吴涛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看着挺忠厚老实的样子。他的话也很中规中矩,和他的人一样,其核心意思就是,他带完酒之后大家一定要把杯中酒干掉。第一杯酒是不允许耍赖的,桂卿和大家一样分三次把第一杯白酒干掉了。接下来就该是分头对战了,这个时候就要看喝酒人自己的真本事了,能说会道的人既能让对方喝尽兴,又不会把自己搞醉。对于感情好的酒量大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拉近感情和发挥酒量的好时机。待丁路宁和苏庆丰,吴涛和蓝宗原分别喝过之后,剩下的对战就比较随意了。
苏庆丰看年龄大约三十多岁左右。他头发黑硬卷曲,梳理得比较齐整,人也生得高大粗壮,显得很是敦实,面相真诚和善,说话比较直爽,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在和吴涛喝完之后,便主动端着杯子向桂卿走来。桂卿见状赶紧站起来,也端着自己的杯子迎过去。他热情地喊着桂卿的名字,在和桂卿碰了一杯并深深饮了一大口酒之后,就非常关心地问起桂卿的一些情况,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桂卿则如实回答着他的问题,并在他那欢快热忱情绪的感染下,不时地添上几句玩笑话,惹得他几次开怀大笑。他对桂卿左一口“小兄弟”,右一口“小兄弟”,喊得十分亲热。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就像是在照镜子,当看到对方热情高涨谈兴甚浓的时候,自己往往也会变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当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爱理不理的样子时,自己则会立马失去和对方攀谈的兴趣,从而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欢。这个苏庆丰就是一个能迅速给大家带来阳光和力量的人,他的表情极富感染力,他的语言生动而热切,任何人和他交谈起来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看得出来,苏庆丰对桂卿也很感兴趣,并对他的机智和幽默大为欣赏,两人都有一种一见如故和相见恨晚的感觉,遂不知不觉中多喝了一些酒。桂卿借着酒劲,也暗自佩服自己今晚的表现,他不禁想起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句话。原来有些话不是他不会说,而是他没碰到适合的人来听,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今晚的苏庆丰就是那个适合的人。
苏庆丰在和桂卿喝过之后,就礼貌性地去找宪统喝了。显然,他对宪统刚开始拒不喝酒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此时,他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了一下宪统为什么不喝酒。宪统只是貌似憨厚地笑笑,并没有用任何语言来从正面回答他。这一点让他微微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他并没有让这种不满表现出来。他以为自己能控制全局并掌握一切,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什么。
这一切桂卿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他感觉即使苏庆丰当面表现出某种程度的不满和介意,估计宪统也不会在意的,因为一个能喝酒能吸烟的人却敢于公开宣称不喝酒不吸烟,他当然会做好迎接别人的质疑和奚落的心理准备。
因为桂卿是一个不太会说“不”的人,所以在他看来所有和他喝酒的人说的话都是那么不容拒绝,都是那么诚心诚意,特别是当对方主动干了杯中酒的时候,他也没法不干。很快,他就觉得头开始发懵,耳朵开始轰鸣,舌头开始僵硬,他知道自己已经快喝到顶了。就在他几乎要顶不住的时候,这场饭局非常知趣地进入了尾声,主宾苏庆丰已经端起了酒杯发起了满堂红吃饭酒。
散场的时候,桂卿本来是打算找个凉快的地方稍微一歇,然后再骑车回家的,但是宪统看他醉得实在有些厉害,就问他要不要去自己的宿舍住一晚上。他听说宪统有宿舍,就放弃了黑天半夜骑车回家的打算,跟着宪统进了水利局大院,来到了门市房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5章

桂卿有些踉踉跄跄地进了宿舍之后,粗略地看了一下房间内的陈设,便感觉这里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屋里只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面象征性地架着一顶蚊帐,顶着床头的是一张简单破旧的写字台,床前正中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下面躺着几个半死不活的马扎子。他刚才上楼的时候,已经在楼下的水龙头处洗了把脸,漱了一下口,并脱了袜子把两个脚丫子仔细地洗了洗,所以此刻他已经清醒了不少。
宪统见屋里依然很闷热,就随手打开了写字台上的小台扇,然后问桂卿道:“你当时怎么没向局里要宿舍呢?”
“我刚开始不知道局里还能提供宿舍呀,”桂卿本来对宪统有宿舍这件事就有几分好奇和不解,如今见他主动问起来,就索性直接道来,“当时付书记问我还有什么要求的时候,我觉得咱刚上班,才参加工作,怎么能好意思向单位提什么条件呢?况且我还觉得,反正自己离家也不是太远,下班骑车回家也不耽误事,所以就没提有没有宿舍这个事。”
“你呀就是面子薄,你为什么不提啊?”宪统撇了撇嘴,心直口快地说道,“你又何必替公家操这个心啊?你不提,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提了,单位办不了,那是单位的事。不管有没有宿舍,只要咱提了,单位就得把这个当回事去办。你要是压根就不提的话,谁会主动想着你啊?你觉得不好意思给单位添麻烦,你本来是好心,可是单位谁领你的情啊?你看看,其实门市房二楼还有几间空房子呢,你完全可以去向付书记要一间嘛。别说你家离单位这么远,你就是在县城里住,要间宿舍也不多啊。比如说,你家里人多,没地方住,就是家是城里的,要间宿舍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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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卿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迂腐,平时光想着给人家留点好印象,有时候甚至不惜压抑自己的正当需求,其实到头来吃亏受苦的还是自己。
“兄弟,你说得对,”于是他道,“当时我确实该直接提出来的,等要过来之后,住不住的还不是在我自己嘛。要是那样的话,至少今天就不用再打搅你了。这回多亏了你,不然我还得喀拉喀拉地骑着个车子往家赶。”
“咱俩之间还客气什么呀,”宪统大度地笑道,“今晚你就在我的床上睡,我弄个席子睡地上就行。”
“那哪能啊,”桂卿连忙拦住他的话道,“还是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地上凉快,我睡 惯了。”
宪统见桂卿态度坚决,就不再和他硬抢了。
宪统这屋里也没什么可玩可吃的东西,两人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以排遣入睡前的这段时光。
“我这两天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在水土保持办公室那边干得怎么样?”桂卿道,“卢建功他们待你如何?”
“刚上班头一天,那个顾玉莲就安排我干活,”宪统因为出汗的缘故,脸色有些白腻潮湿,他不阴不情地答道,“我心想,主任卢建功还没支使我呢,她一个副职凭什么支使我干活啊?所以我就直接说我有事,给推掉了。后来,我干脆就先下手为强,主动告诉卢主任,我说我是刚来的,办公室里的情况都还不熟悉,有什么事情呢我得跟着他一点一点地学着干,如果上来就给我压重担子,压垮了我没关系,要是把担子摔坏了那就不好了。”
“你小子也太搞笑了吧,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啊?”桂卿听后哈哈大笑道,“不过你还别说,这真是一个高招,你绕他前头等着他了,他就不好再安排你难干的活了。”
“其实这些老油田最喜欢欺生了,”宪统不屑地说道,“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是上来就被他们给揉倒了,那以后的日子就惨了,你根本就翻不过来身。”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兄弟,你这么牛气,”桂卿道,“前提是你有反抗的资本啊,我又没什么关系,我那样弄,还怕他们给我小鞋穿呢。”
“哎呀,我哪有什么关系,”宪统谦虚道,“也就是仗着俺姨夫那点面子罢了,要不是他在粮食局当个副局长,你说谁鸟我呀?再说了,就算你处处敬着他们,让着他们,难道他们就不给你小鞋穿了?我看倒也未必。”
桂卿听了之后点点头,木然地“哦”一声,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宪统对他的信任,他因此觉得很是欣慰。同时,他也觉得宪统的话不无道理,这家伙的做法确实也是一种打开局面的高招,只是这个高招眼下并不适合他,他不能机械地照抄照搬。
“桂卿你记住这句话,”宪统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无论到哪里都是鬼怕恶人。你恶,别人就会躲着你,让着你。你软弱可欺,别人就会蹬着鼻子上脸,变本加厉地揉搓你。”
桂卿闻言不禁伸出大拇指,朝宪统晃了一晃表示佩服,宪统的脸上露出了小小的得意之色。被桂卿夸奖了一顿之后,宪统谈兴更浓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有个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咱刚考进来的时候,最初局里是打算把咱分到下边的牛河水库管理所的。”
“是吗?”桂卿惊道,“还有这事?”
“当然有了,果然有。”宪统答道。
“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呢,”随后桂卿不禁暗吸一口凉气,遂凝视着宪统的八字眉感慨道,“而且我打心眼里就没考虑过这事。我心想,咱既然是刚进单位的新兵蛋子,那还不是随便人家怎么安排啊。再说了,新人不都得先从最基本的最苦最累的活开始干起吗?不可能上来就让咱享清福啊,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嘿嘿,这事你就大意了吧。”宪统很放松地笑了,在桂卿这种完全彻底的县城官场菜鸟面前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于是他和颜悦色地说道,“你想啊,要真是把你我两人发配到牛河水库,再放咱个三年五年不理咱,那咱还不得变成野人啊?”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说得好像也对呀,”桂卿有点搞笑地说道,想以此减轻内心的痛苦,“牛河水库离县城最低也得有50多里路吧?”
“50里,只多不少,”宪统肯定地说道,“光从俺家那边的大塘镇到牛河水库就得有30多里路,而且出了大塘往东北去全是山区,都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哼,这么给你说吧,要真是分到那边可就苦了,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那怎么后来又改变计划了呢?”桂卿问。
“其实告诉你了也没事,”宪统有些得意地笑道,“因为咱俩的关系还是很到位的。是俺姨夫提前知道了消息,他又找的姜局长,最后才把我留在了局里边的。我估计啊,你肯定也找人了,不然肯定会发配下去的。”
“我没找人啊,我真不知道这事,”桂卿一脸诧异地说道,好像多无辜的样子,“我是属于那种听天由命型的人,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事,我就知道有水利局这个单位罢了。”
“那你来报到的时候,谁领你来的?”宪统问。
“宪统这小子还挺厉害的,”桂卿心想,“他连谁送我报到的事都知道了,看来真不简单。不过呢,大舅刘月松好像并没向我提到过具体分在哪个地方的事情啊,看当时的情形他甚至连把我安排在水利局大院这个事都不知道。”
“哦,那是俺的一个舅舅,”面对宪统的问话,他只好如实回答道,“论关系的话也不是太近,勉强算是一个熟人,其他的人我又不认识,当时只好请他送送我了。”
“你先别管关系近不近的,”宪统转脸回应道,“有个熟人送送就是比自己一个人干巴巴地来报到强。要是你那个舅舅不送你,你很可能就去了牛河水库。”
“你还别说,也许真是这个原因呢。”桂卿道。
“别管什么原因,咱现在只看结果,”宪统道,“只要没把咱打发到那个偏远的地方去就行了,管他×××谁怎么想呢。”
桂卿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暗想,幸亏当时听了姐姐的话,找大舅来送他,不然有些事还真不好说呢。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县水利局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道道,看来以后他还真得小心才是。
“哎对了,上次送给你的书,你看得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宪统问,发癔症一般。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不好意思啊,”桂卿尴尬地回道,“我这两天光弄纪梅安排的那个报告了,还没来得及细看呢。”
提到那个报告,他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比刚才喝多酒了还难受。令他无比郁闷的是,今晚他又捞不着加班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这样的话只能周六周日努力了。
宪统知道桂卿写报告的难处和痛苦,就非常知趣地不再提这个话茬了,他转而去和桂卿探讨起澄宇清莲功的问题来,这是他的强项,不说白不说。趁着今晚这个特别难得的好机会,他就把一些简单的练功动作教给了桂卿。
而桂卿为了报答他的留宿之恩,只好装着很认真的样子好好学 他教的动作,反正练 这些动作总归是强身健体的,想来也没有什么坏处。差不多练了两个多小时的所谓神功,桂卿才在地上的草席上凑合着睡了一宿,浑身硌得生疼。
次日一早,他请宪统喝了碗牛肉面,然后就赶忙骑车回家了,他还要去赶那个夺人魂魄催人性命的报告呢。
到了星期天的晚上十一点多,他才终于拿出了可行性报告的初稿。望着自己经过炼狱般的艰辛过程才被逼出来的伟大成果,他不禁留下了辛酸的泪水。父母辛苦了一天,此刻都已睡下多时了,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回想着自己几天来一字一句地“凭空编造”出来的厚厚的可行性报告,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压抑。他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生活的残酷,什么是残酷的生活。他甚至想,还不如让他去工地上搬砖或者去玉米地里刨地好受点呢。那样的体力活虽然也很累,但是至少不要太动脑子,而编写这个可行性报告简直是明知别人在整他,他还不得不让人家整,那种内心的愁苦真是让人痛不欲生且终生难忘。
星期一上班之后,他就把厚厚一摞报告初稿交给了副主任纪梅。纪梅接过稿子,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把它锁进了自己的办公桌里,没作任何的评价,就像是她平日里从梳妆台上收起一把梳子或一把剪子那样随意。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见状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点灯熬油辛苦一周,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捣鼓出来的结晶,结果到交差的时候连句辛苦慰劳的话都没听到,真让他感觉很不是滋味。不过现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他写得到底好与不好还需要人家看过之后才能评价,至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句话,眼下他只能自己送给自己了。
他也想了,不管怎么说最难熬的第一周已经过去了,以后就算是再苦再难也不过如此罢了。这正如上学的时候他参加长跑一样,熬过身体的极点以后再跑起来就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了。他以为,人有时候适当地吃点苦头也是有好处的。他这样想着,心里遂感觉平和了不少,办公室上午例行的“讨论会”在他听来也不是那么嘈杂刺耳了,他偶尔也跟着插上两句过过嘴瘾。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6章

正当大家漫无目的地鸡一句鸭一句地聊着天时,蓝宗原走了进来,直接把桂卿给叫了出去,他一般是不闲逛着玩的。
“那个,桂卿,你去政府大院四楼水利局办公室,”在一楼走道里,他很平静地告诉桂卿,“去找一下刘宝库主任,他们让你到那边去帮一下忙。”
桂卿以为就是让他到那边去帮着搬点东西呢,所以很愉快地就答应了,也并未多想什么,他觉得出去干点体力活比蹲在办公室里窝着强多了,他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出了水利局大门往南骑车不到十分钟,他就到了政府的大门口。门卫照例又盘问了一番,他登记以后才得以顺利进去,和他报到那天的待遇又不一样了。他想,难道这些门卫竟能通神,已然知道他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
到了四楼刘宝库所在的办公室,也就是他第一次报到来过的地方,他高兴地发现苏庆丰也在这里面办公。他向站起来似迎非迎他的刘罗锅说明了来意,并问他有什么活安排,同时微笑着向苏庆丰这个唯一的熟人点头致意。
刘宝库半笑着,并把眼睛向上翻着,用手指了指办公室西边的一张桌子道:“小张,你先坐那张桌子吧。”
桂卿先是一愣,心里感觉很是纳闷,难道不是叫他来干什么体力活的吗?他一边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边很听话地坐到刘宝库指定的那把椅子上。此时苏庆丰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充满善意和温情地冲桂卿笑了一笑。他这一笑让桂卿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紧张了,好歹屋里真有个熟人了。
桂卿的屁股还没沾着那把椅子呢,这时就听办公桌上的电话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叫了起来,那个声音高亢有力,震得半层楼都能听得见,几乎能和张飞的叫喊声匹敌了。
办公桌旁一位年纪略大些的女人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一边用手指了又指桌上的电话,快速地说道:“让小张接,让小张接,小张,你接电话!”
他正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叫他来这里干什么的呢,就猛然听见有人叫他接电话,他感觉非常莫名其妙,甚至还有点生气。按道理来讲,他一个外人或者生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去接别人办公室的电话呢?况且他自从上班以来还从来没接过单位的电话呢。水利勘测设计室本身也没有电话,陆登峰和纪梅他们有事都是去一楼大办公室打电话。但是,既然人家叫他接,他就不能不接,于是他只好胆胆怯怯地去接了那个一直都在嗷嗷叫唤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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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县委办那边打来的一个电话,主要意思是要水利局安排一名负责人参加第二天上午九点一个会议的。他努力地记下电话的内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挂了电话,一脸茫然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刘宝库主任,那个叫他接电话的女人,还有苏庆丰。见大家都神秘兮兮地默不作声,他就想了,既然刘宝库是办公室主任,那他就应该向他汇报这事,于是他简明扼要地把通知内容告诉了对方。
“知道了。”刘罗锅面无表情地碰了一下嘴唇道。
“小兄弟,你先坐下吧,”苏庆丰这时站起来,开玩笑道,“别老是站着了,你没听说过吗,站着的客难打发啊。”
桂卿笑了一下,就局促不安地坐下了。
苏庆丰起身走到他这边,抽空向他介绍了一下他对桌的那个女人。原来那个女人叫渠玉晶,苏庆丰让他喊她渠姐。看来她应该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他猜测她的角色大概相当于北边水利院的郑明慧,也就是干点琐碎小活的人。她的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不老不少的样子,虽然打扮得比较大方得体,但总给人一种漂浮不定摇摇晃晃的感觉。
桂卿虽然从来没接触过机关事业单位的人,而且亲戚朋友当中也没有一个人在里面工作,但他还是凭着本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刚才那个电话实在不应该让他来接。就连到底安排他来这边干什么活的都还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呢,渠玉晶就这么劈头盖脸地让他接电话确实有点不合适,况且还不是刘宝库安排的。就凭这第一印象,他就对她就有了一些反感和抵触情绪。但是,他只能把这一丝不快深深地埋藏在心里,而不好表现出来,因为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若真计较这些琐碎的事,会显得他没点肚量。
苏庆丰刚刚发起一些互相寒暄的话,刘宝库就驼着背弓着腰又从外边晃荡进来了。他一进门就吩咐桂卿道:“哎小张,你去西边隔壁通知一下唐礼坤局长,让他参加明天的会。”
桂卿连忙答应着,并快步向门外走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大概理清了头绪,原来是局里安排他到这边来工作的,并不是要他临时来干点什么体力活。蓝宗原嘴里的所谓“帮忙”,其实是调他进政府院里的局办公室工作的意思,只是蓝主任当时并没有把这事说清楚,他当然也无法知道蓝主任故意不说明白的真正原因。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几步就到了隔壁房间门口。他轻轻敲了下房门,见没有动静,遂又加大了敲击力度,半天才听到一句有气无力的“进来”声。他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矮矮胖胖的黑脸汉子正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办公桌前,脸上挂着一幅黑框眼镜,两个镜片如同柿饼一样大小,想来那就是唐礼坤局长了。于是,他简要汇报了一下通知的内容。
黑脸汉子略一点头,在说声“知道了”之后就问道:“你就是张桂卿,小张?”
桂卿忙弓腰点头称是,第一印象很重要。
“行,嗯,小青年嘛,好好干,”黑脸汉子又道,有点神神道道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小青年嘛机会多,嗯,很好。那行,你去吧。”
桂卿刚从外边骑车子赶过来,又匆匆地爬上楼,身上的汗到现在还没捞着晾干呢,就连着被支使得云山雾罩稀里哗啦的,所以他的心里还没完全彻底地踏实下来。他就这样揣着一颗上下乱跳且根本就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心,折回了苏庆丰所在的那间大办公室。
这位唐局长说起来也是个有名的风云人物,他在进水利局之前曾任河涯镇的书记,是河涯镇说一不二的土皇帝。99年夏天,当时的鹿墟市委书记柳传书正在全市大搞狠刹公款吃喝风活动,结果他这家伙不识时务,带着驾驶员中午饮酒被抓了个典型。柳传书直接批示把他的书记职务给撤了,降成主任科员并发配到水利局闲置起来。这件事之所以能成为青云县官场上经久不息的笑谈,就因为当时大家都是跑到临近的其他市的地盘上去吃喝,唯独他在风头上抱有侥幸心理,依然大摇大摆地在本市公款吃喝,所以才撞在了枪口上。事后大家都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那个不长眼,他就属于特别不长眼的那种官员。
当然,桂卿是不了解这些事情的,在他眼里唐局长就是唐局长,一点都马虎不得,而且唐局长还就长了一副不允许别人随便糊弄他的凶恶样子,他自然也不敢多想别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通过一上午的接触,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基本上了解清楚了办公室的大格局。刘罗锅是办公室主任兼县防汛抗旱办公室主任。苏庆丰是信息调研室主任。还有一位副主任叫时为俊,目前借调在县委政研室工作。渠玉晶没有职务,她主要是跟着局计生办主任谷建军干活。还有一位副局长叫马中俊,和谷建军一个房间办公。另外,局里的几个行政科室也都在政府院里办公,而全部的事业单位则都在水利局院里办公。他在和大家的接触中明显地感到,这边人的素质比水利局院里的那些人高多了,也热情多了,比较好相处。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整个楼层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只留下空空的空空。苏庆丰笑着问桂卿中午有没有其他的酒场,见桂卿说没有,他赶口就说:“那走,今天中午哥哥我请你,算是给你接风了,怎么样?”
桂卿欣然应允,这很好。
接着,苏庆丰就打了一个电话,又约了政府办的一个伙计陪客。打完电话他就喊桂卿下楼,并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叫了一个年轻人一起到政府大楼西边的机关食堂去吃饭。
苏庆丰麻利地点了四菜一汤,并要了三瓶啤酒,他们三个人就在食堂大厅里的一个桌子上开始吃饭了。
“局里在关机食堂有账户,”苏庆丰告诉桂卿,“平时你要是加班的话,可以来这里吃饭并记账。”
桂卿无所谓地笑笑,他想以后看来是少不了加班的命运了。不过能跟着这么一位热情体贴的老大哥工作,就算是经常加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当然,苏庆丰也正是看到了他身上潜在的吃苦精神和一定的灵活性,所以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他能来这边工作,完全就是苏庆丰一手促成的,只是他当时不知道内情而已。
“我隆重地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点完菜,苏庆丰就满面春风地笑道,“这位是张桂卿,今年我们局里新招考的大学生,同州大学水利专业毕业的。这位是咱政府办的李斌,老家也是北沟乡的,算起来你们两个还是正儿八经的老乡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听说李斌老家也是北沟乡的,顿时感觉和对方亲近了不少,于是忙问他是哪个村的。结果李斌非常冷漠地说他家就在乡政府里边,然后多一字都没再提,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对他满脸的热情根本就无动于衷。他马上就明白了李斌的意思,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承认家是农村的,尤其是当众承认。
他估计李斌的父母应该是在乡政府工作,并顺便把家也安在那里,以前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所以这个人的脸上才会有那种旁人不易察觉的高傲感和自卑感混合起来的东西展现出来。他窃以为,就是凭着这一点自以为是的高傲感和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才使得李斌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并且也绝对不屑于像他那样去当一个农民的孩子。
李斌个头不高,略微有点驼背,小头小脑的,有点像没长开的乌龟一样。本来桂卿对“以貌取人”这种做法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觉得那是毫无道理的赤裸裸的歧视,而且是很没素质的一种典型表现,但是今天李斌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让人心寒的神情令他对这四个字有了全新的感受和理解。
为了冲淡自己心中那种不合时宜的隔阂感,桂卿连忙和李斌聊起来从前乡政府的种种可亲可爱之处,比如他小时候就特别羡慕在乡政府大院里工作和生活的人,并且对里面的花花草草和盆盆罐罐都觉得无比的神圣美好,特别让他心往神之。他还意趣盎然地回忆起了他小时候爬乡政府的墙头去偷家属院里种的葡萄吃的往事,并开玩笑问李斌家是否种过葡萄。
“俺家从来没种过葡萄,”李斌继续冷冷地说道,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桂卿留,压根就不在意今天是谁请他吃饭,好像石头缝蹦出来的人一样,“那玩意容易招长虫,俺家种的是无花果。”
桂卿听后瞬间又加重了对李斌的隔阂感和陌生感,并且很自然地觉得他已经很难再和对方聊到一块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城乡差距,怎么就能让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如同相隔万里之遥呢?不过别扭归别扭,不满归不满,这个天还是要聊下去的,正如日头从来不会因人们情绪的好坏而改变升起和落下的轨迹一样。于是他又向对方请教起政府办公室的种种事情,以图用对方熟悉的话题激发其聊天的兴趣。
果然不出所料,李斌这回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政府办的各种条条杠杠来,他似乎也是有意无意地在向苏庆丰展示着一种别人不能拥有的而只有他才拥有的绝对令人羡慕不已的东西,那种东西对他而言是弥足珍贵的,也是值得他向熟悉的人炫耀的。他或许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做。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酒菜同时进行着。
“桂卿,本来该姜局长给你接风的,”苏庆丰趁李斌到食堂门口和别人打招呼的空向桂卿正色道,“但是我去请示他的时候,他说他不喜欢搞迎来送往这一套,而且我看老刘也没这个意思,所以就只能哥哥我自己请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反正哥哥我的心情,还希望你能多理解。”
桂卿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官场规矩,所以对接不接风的事毫无感觉,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倒是苏庆丰的抱歉之意令他有些意外和不安,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哪里哪里,苏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讲,”他忙笑着回道,“有什么工作领导安排就是,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我在哪里都是出力干活领工资,对吧?”
“好兄弟,”苏庆丰举杯道,“我一看你就是个实在人,说起来咱俩也是有缘啊,来干一杯!”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说着,他和桂卿碰了一杯,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7章

过了一会李斌就返回饭桌了,三人又随便聊了起来,不久饭局就结束了,桂卿便跟着苏庆丰回到了办公室。
“你看着李斌这伙计对人有点冷淡吧,”刚进了屋,苏庆丰就嘿嘿笑道,“那是因为他和你还不熟悉,等你熟悉了你就知道,其实他这个人还不错,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有点小家子气而已,说话办事窝窝扭扭放不开。”
对于李斌,桂卿未加任何评论,他觉得他确实还不了解人家,因此还不能妄下结论。
“你还不知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也没说,”苏庆丰接着道,“他女朋友家就是你们北沟乡小李庄的,我记得好像叫李炎,她在乡派出所工作,说不定你可能还认识她呢。”
“哎呀,真是巧极了,”桂卿听到此处突然兴奋地笑了,他赶紧接话道,“我还真认识她呢,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啊。我记得她以前喜欢扎两条大长辫子,长得还不错,很讨人喜欢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长大了一定是位贤妻良母型的人,因为她的脾气性格很好,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
“你们既然是同学,而且那个李炎还很好,你怎么没把人家追到手啊?”苏庆丰听桂卿说和李炎是同学,便一脸揶揄地坏笑道,“我看那个李斌比你差远了,他都能追到她。”
“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桂卿略显尴尬地笑着自我解嘲道,“咱哪知道人家有什么追女朋友的高招啊。再说了,我当年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那个心思去想这事。”
“小样,还知道自我表扬啊,”苏庆丰道,“那行,好好学 比什么都强,要不然你怎么是本科,他怎么是专科呢?这就是你爱读圣贤书的结果嘛,我说得对不对?”
这话说得桂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觉得他读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热门专业,其实比专科也强不到哪去。
接着,苏庆丰就给他简要地讲了一下他今后要干的主要工作,那就是在局办公室里写材料。这个时候他还完全不明白写材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本能地以为既然他能在一周之内憋出一个可行性报告出来,那么对付一般的材料应该不成问题,他哪里会想到他从此走上了一条充满酸甜苦辣的不归路。其实,就算他知道写材料意味着什么,他又有多大的能力去改变这些事情呢?他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终究摆脱不了被人扔下油锅接受煎炸的命运。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当然了,你也不要把写材料看成多难的事情,”看着桂卿彷徨而又带着几分期待的无知眼神,苏庆丰善意地开导他道,“这边还没开始干呢,那边先害怕起来。其实写来写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老掉牙的话,情况一大片,正反两方面,经验有几条,今后怎么办?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材料你就按照这个顺口溜往里面套,也甭管细节怎么样,至少大方向肯定是错不了。这一招我也是跟老前辈卢建功学的,都已经用了多少年了,现在依然很管用。”
桂卿听着这个顺口溜,既感觉很新奇又感觉很古怪,他仿佛受了这几句话的鼓舞,或者是蛊惑,竟然觉得未来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任务也似乎跟着变得异常轻松了,初生狮子不怕狗。
“有句话你记着,”苏庆丰接着又传授道,“叫‘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要善于借鉴别人的经验和材料来不断地提高和充实自己,这样才能慢慢地写出好材料来。你想啊,常用的汉字也就那两千来个,翻来覆去地能写出什么花出来啊?无非就是动动脑子换个说法而已。”
他一边不厌其烦地如此说着,一边径直走到北墙根顺手就打开了一个厨子。桂卿看见厨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材料,而且都已经分门别类摆放好了,每一类都贴上了小标签,给人一种整洁有序充实厚重的感觉。
“兄弟,”苏庆丰笑眯眯地说道,“以后你需要参考哪方面的东西直接到厨子里面找就是,这个厨子我也不锁,你随便看。”
“我桌子上摆的那些材料,”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办公室桌上堆积如山的一摞摞材料,非常豪爽地承诺道,“你也可以随时拿去学 或者参考,不要客气。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凡是恁哥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放心吧。”
桂卿听了苏庆丰的贴心话,心里渐渐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暖流,令他感动不已。他忽然想到了水利局院里的各个办公室,在那里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人在桌面上摆过任何文件,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纸片都没有,似乎那些桌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只要摆上东西就会被人偷走。那边所有的桌子和厨子都是上锁的,他们好像八辈子被人偷怕了一样,防人之心重而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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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苏庆丰,仔细地点点头,又诚恳地说道:“苏主任你放心吧,只要有不懂的地方我一定虚心请教。”
“什么主任不主任的,”苏庆丰道,“以后喊我苏哥就行,咱弟兄们不要见外才好,以后说不定我还跟着你混饭吃呢。”
桂卿听了这话,心里感觉更加热乎乎的了,他一时激动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啊,确实得投缘才好相处。
“那个桂卿,你先从最基本的信息简报开始写吧,”稍事休息之后苏庆丰又道,态度也开始变得有些严肃了,“然后再逐步地过渡到写领导讲话和调研报告等大材料,反正就是一步一步地来吧。只要你肯用心,就没有干不好的活。俗话说,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桂卿受了他的感染,也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他的心胸也变得开阔起来了。他觉得能跟着这么一位开朗热情的人工作,真是他人生的一大幸事。他于是保证道:“苏哥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全心全意地向你好好学 。”
“不要说全心全意地向我学 ,”苏庆丰谦虚地笑道,“你要多想着怎么能尽快地超越我胜过我才行。我是凭着一股子憨劲硬打硬创出来的,我用的都是笨法子。你比我机灵多了,脑袋瓜子也好使,我走过的路你未必需要全走一遍。我相信,就凭你的吃苦精神和你的那个脑瓜子,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有前途。所以说,我也给他们讲,你孬好混混将来就比恁哥我强……”
“谢谢苏哥的信任和鼓励,”桂卿诚惶诚恐地说道,此刻他确实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工作方面我一定加倍努力的。不过要说脑子好用,我觉得还是你厉害啊。”
苏庆丰笑而不语,他转身从厨子里抱出一大摞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像一个熟练的妇女往床上放襁褓中的孩子一样,把它们放在桂卿跟前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局里的综合性材料,”他随后解释道,“而且都是最新的内容,我已经分好类别了。另外还有一些我认为比较好的简报我也放里边了,你抓紧时间先学 一下,熟悉熟悉,好尽快进入角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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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卿连说了几声好,然后礼貌性地随手翻了一下桌子上的材料。他很快发现这些材料都很厚实,一看就是辛勤劳动的结晶,而且有十几份还是手写稿,上面的字迹非常工整平实。这些手写稿每一份都有几十页,充分展现了主人扎实的文字功底和认真的敬业精神。他边快速地浏览着这些材料,边暗暗赞叹苏庆丰过硬的做人素质和扎实的工作能力,他觉得能认识这样的人真是他三生有幸。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边快速而又认真地学 苏庆丰提供的那些材料,一边在对方的指导下试着编写工作简报和信息,同时还干些跑跑腿送送材料的活,日子就这样在充实而又愉快的感觉中匆匆走过去了。刘宝库依然花花搭搭地干着那些华而不实的活计,并伺机和大家讲一些腥不腥淡不淡的笑话。渠玉晶依然半智半愚地开着那些不太靠谱不太着调的玩笑,并在上午嘻嘻哈哈地大侃特侃一顿之后匆忙回家,下午再也不来照面。办公室里只有苏庆丰和他忙碌的身影永远在那里常驻,不到下班时间绝对不会消失,有时即使下班了也仍然可以看见他俩。
在互相更加熟悉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下午,苏庆丰眼见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一个一个都走了,就向桂卿很认真地聊起了局里的几个人物,要他心里好有点数。
“首先说姜局长这个人,”他用惯常的语气说,“他脾气很好,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特别平易近人,平时见谁都笑嘻嘻的。他年纪大了,也快退休了,所以也就基本上没什么追求了,对局里的工作大体上是不太过问的,有事他都是交给副局长们处理,他乐得当个潇洒快活的甩手掌柜。”
“关于唐礼坤局长你要注意,”他特别提醒道,“你千万别得罪他,他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但是呢,你也不要太怕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正常处理就行。他以前在刹吃喝风的时候受过症,心里总憋着一股子怨气,所以他的脾气就有点不大好,你注意点就是。总起来说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年纪不大,离退休还远着呢,说不定他以后还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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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计生办谷建军主任,你也要多留意,”他又非常中肯地指点道,“这个人有点特殊,至于怎么个特殊法,你以后就明白了,我先不说。不过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在大面上他还是很讲究的,官场上的规矩他还是懂的,他不会干出来什么太越轨的事情。但是有一点,你千万不要和他太过于交心,你对他保持适当的尊重就可以了。他这个人嘛,怎么说呢,反正里里外外你都得给他面子,只要你给他面子了,他基本上不会怎么为难你。当然了,你也不要指望着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或者从他身上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他这个人说到底就是个纯粹的绣花枕头,干什么工作都干不到位,纯粹就是个摆设,男人中的花瓶。”
“说到刘罗锅这个人呢,”他继续认真负责地介绍道,“他的基本素质还是可以的,人品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在工作中不太想出力,平时喜欢干点表面上讨巧的活。另外就是他这个人有的孬,不是太仗义太讲究,你多留点心就是。在和他交往的时候你主要得把握住一点,就是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边。当然了,我觉得你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下的。”
“至于渠玉晶嘛,”说到这里,他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她就是个标准的缺心少肺没什么头脑的人,你几乎都不用怎么防着她。但是呢,你平时在她跟前说话也要留点心注点意,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要说,不该干的事一定不要干。因为你这边刚刚和她说过的话,她那边扭头就会说给别人,比镜子反光都快,快到有时候你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所以呢,我送你一句话,你千万不要指望着她能给你保什么密。无论什么事,她不给你添油加醋就谢天谢地了。”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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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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