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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无论渠玉晶怎么看待这次袭击世贸大楼事件,都不影响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因为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来为自己辩解。或者可以说,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嘛,明明智商不够用还硬要通过不恰当的卖萌来进一步暴露自己的浅薄和无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肤浅既是真诚的也是不加掩饰的,因而天生地带着几分难得的可爱,至少她不是一个虚伪的人。
而刘宝库和她恰好相反,他虽然大多数时候给人的印象也是智商不够情商欠缺,但是如果旁人仔细观察并且深入思考一下就会发现,他的这些表象其实都是装的,装憨摆呆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那是最合适不过了。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只是聪明得有些过了头,因为这聪明里面藏了太多的私心,太浓厚的狡诈,太多的那种大奸若忠般的不厚道。他是不屑于谈论这些话题的,因为这离柴米油盐酱醋茶太远了,离海西省、鹿墟市和青云县太远了,离他自己也太远了。他关心的是他自己的切身利益,是他自己的真实快乐,是他眼前一亩三分地上的收成如何。
“国与国之间就和咱老百姓过日子一样,”等大家都讨论累了,一时闲得没话说的时候,他喝了口茶后慢慢地絮叨着,“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的好。咱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地瞎吃热有个鸟用啊?还不如吹个牛造个业有意思呢。”
“你不想听俺几个人关心国际形势,”渠玉晶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想吹牛造业,行啊,那你先吹一个牛造一个业给大伙看看,我看你能吹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任何人在想转移话题之前无论多少都要过渡一下,或者寻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只有她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因为她是想到哪就说到哪,甚至是嘴已经说到哪了而脑子还没想到哪了呢。所以她此言一出,众人谈论的话题中心自然而然就转到了惯常的胡诌八扯上来了。办公室里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谈论,结果很轻易地就被刘宝库给拐下道了,而这其中渠玉晶绝对是功不可没,她经常这样被别人当枪杆子使而浑然不觉,有时还沾沾自喜。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我讲个笑话吧,”刘宝库顺着渠玉晶搭好的梯子很顺溜地往下滑,他胸有成竹老谋深算地说道,“省得你们老是吵吵外国的事。说是有个人到一个旅店住店,店里只有一个老板娘在那里接待客人。晚上那个客人问老板娘有‘一头睡’吗?老板娘不明白什么意思,就问他什么叫‘一头睡’?客人说‘一头睡’就是枕头啊。老板娘一听,噢,是枕头啊,那好,给你拿个就是了。过了一会客人又问有‘叉开’吗?老板娘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就问他什么叫‘叉开’啊?客人说,‘叉开’就是剪子啊。老板娘一听,噢,是剪子啊,那好,给你拿就是了。快天明的时候,那个客人用剪子把旅店里的一只猫给剪秃了,然后没付钱就偷偷地跑了。结果,老板娘早上起来一看就火了,然后她就开始大声地骂开了,你们猜猜她当时到底是怎么骂的?”
言罢,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把屋里的人都扫射了一遍,等着大家回答,看看是不是有人听过这个笑话。结果大家或嘿嘿暗笑,或呵呵明笑,却都回答不出他的问题,显然众人都没听过这个笑话,他心里的满足感又增加了几分。
“恁说说啊,这是哪个龟孙王八蛋干得好事啊?”他很有些得意,于是在大家热切盼望的眼神鼓励之下学着市侩中年妇女的腔调骂道,“昨天黑天恁要俺‘一头睡’,俺就给恁‘一头睡’,恁要俺‘叉开’,俺就给恁‘叉开’,结果呢,恁一分钱都不给俺就跑了。恁说跑就跑了,就算俺倒霉好了,结果呢,恁个坏熊揍的临走的时候还把俺的猫给绞秃了,恁说恁到底有多坏!”
大伙听到他最后一句惟妙惟肖的骂声,不禁都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有的人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纷纷说这个笑话太猛了,口味很重。笑过之后大家很快就把美国人遭受的悲剧给忘掉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他讲的笑话仿佛一个效率极高的导火索,一下子就把其他人肚子里珍藏的各种奇葩的笑话都给勾引出来的,于是众人就开始比着劲地讲起各种荤段子来了。
马中俊、谷建军、渠玉晶、吕翔宇还有水政法规科的郭景安等人都不失时机地贡献了一些精彩绝伦的表演,让桂卿大开耳界,听得如醉如痴很是过瘾,心里暗暗叫绝。那些搞笑无比的笑话仿佛是生活的调味剂,让他那平庸无奇的日子充满了世俗的欢乐和幸福。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83章

吹牛造业大赛结束之后众人渐渐散去,屋里只剩下马中俊、渠玉晶和桂卿三个人。乘着刚才的兴致,马中俊和渠玉晶说起私房话来。他们的那些话都没有避讳桂卿,桂卿在那里非常知趣地只听不说,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好听众。
马中俊此时已经完全卸掉了他副局长的面具,转而以一个知心朋友的身份和渠玉晶聊天,同时也顺便向桂卿传达着某种意见。
他首先谈起了谷建军,他说谷建军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人五人六的和个人熊似的,其实这个人背地里非常邋遢、懒惰、自私和无聊。他还顺便举了很多例子来证明他绝对不是因为某种偏见而刻意糟蹋对方的。比如,谷建军虽然几乎天天换衣服,可是却很少洗澡,其所谓的干净其实都是假干净,他脖子后边白衬衣的黑脖领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身为一个男人,他的文件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皮鞋,那些皮鞋他平时只搽外边不注意清洁里面,搞得满屋子都是他的臭脚丫子味,特别让人恶心。他把自己收拾得看起来很整洁,可是他办公室里凡是属于他的地盘全都是烂七八糟一片狼藉,连下脚的空都没有。至于他的工作就更不用提了,稍微有点不好干的事他就厚着脸皮让马中俊帮忙干,烦都把马中俊给烦死了。偶尔,他像犯了神经病似的想起来要亲自干点活,这边还没开始干呢那边就把功劳和业绩炫耀到天上去了,同时还喜欢不住地向别人抱怨他要干的活其过程有多么复杂,其条件有多么不利,其结果有多么重要等等。
桂卿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渠玉晶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插话,马局长还不知道要把对谷建军的不满和反感发泄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呢,看得出来有些事情这个人已经压抑很久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显然,渠玉晶也比较反感谷建军,只是没有马中俊反感得那么厉害而已。她对谷建军在工作上喜欢推脱的做法很有同感,因为谷建军手里稍微好干点的活,他基本上都会推给渠玉晶干。虽然那些活在桂卿看来并不怎么难干,但是对渠玉晶这样的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任务了。当然,渠玉晶也是极不情愿干这些活的,她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只是有时候她也没办法弄而已。
马中俊和渠玉晶暂时结成了同盟,一个共同讨厌谷建军的同盟。这个结盟仪式是在桂卿的眼皮子底下以轻松愉快的形式进行的,如流水般轻盈顺滑,如春雨般润物细细无声。通过这次倾心的交流,他们确信谷建军实际上什么活也没正儿八经地干过,他是在马中俊面前把渠玉晶干的活说成是自己干的,在渠玉晶跟前把马中俊干的活说成自己干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对第三者的看法达成高度的一致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连旁观者桂卿都感受到了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之情。
人对某种事物或情形的美好心理体验往往都会让上瘾,基于这种实际的规律,马中俊和渠玉晶决心在挖掘谷建军各种奇葩的恶劣 性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更上一层。
“马局长,不知道你发现了吗?”先是渠玉晶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谷建军这个人不管干什么事总是娘娘们们的,没有一点男人味,我看他有点不正常,你说呢?”
马中俊撇了撇嘴,很鄙视地笑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着急万分。虽然做人的基本素养和机关生存的起码原则都告诉他,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但是对脑子中的假想敌,那位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恶心对象,他又有着强烈的把其真实面目告诉别人的愿望。说,还是不说,说到什么程度,用什么方式说,确实是个大问题,而这个问题此刻正在拷打着他的内心,如果他还有什么所谓内心的话。沉吟了片刻,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否则的话他也许会憋死的,有句话叫“不吐不快”嘛。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无意中看了一眼桂卿,并从桂卿那份清澈纯净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诚实可靠的信息。同时,他对桂卿的信任也坚定了桂卿继续留下了倾听的意念。
桂卿心想,如果他此时装模作样故作清高地走掉,那样反而会引起马中俊的敌意,人家好歹也是个副局长,他不仅不能得罪人家,而且还要非常巧妙地站在人家那边,尽管他并非是心甘情愿地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来的。
“不瞒你们说,有些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马中俊又小心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确信走廊里也没人了,他才在微笑中带着极度轻蔑的神情说道,“这家伙确实有点变态,整天腻腻歪歪的,真是烦死我了。说实话我看见他就想吐。你说他,嗯,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啊?要是女的,用卖弄风骚的方式来换取好处多少还情有可原,他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妖里妖气的像什么话!我有时候帮他干活,那也是叫他逼得没法了,一是想着赶快帮他干完,让他少卖弄自己,省得恶心着我;二是看见他干活时的那个熊样我从心里就气得慌,世界上就没有他干不瞎的活,他整个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哎,我还就奇怪了,这伙计当年到底是怎么提拔的副科级?那些人难道都瞎眼了吗?”
他有如神助般提到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渠玉晶顿时来了兴致,这绝对是她的强项和传统保留节目啊。
“我的个亲娘唻,”只见她兴奋地扬了扬眉毛,带着几分轻薄和肤浅随即笑道,“你是老副局长,也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干部,你还不知道现在的干部都是怎么提拔的吗?有钱的砸钱,有关系的靠关系,没钱没关系的要么靠长得俊,要么靠死不要脸地硬往领导那里贴呗,你说还有什么别的路子?”
她显然是兴奋过了头,一时间竟然忘了她的一席话其实把马中俊也给包括了进去,这是摆明了说对方的副科级也来路不正的意思啊,这怎么能行呢?这是办公室聊天的大忌啊。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马局长,”她很快就从对方的反应中明白过了怎么回事,结果她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说的这些情况里面不包括你啊,你可别多想,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马中俊听后苦笑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她搞不清楚这摇头是对她不满呢,还是代表他不介意她前面说的话。她费力地想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自己并不具备非凡的观察力和判断力,索性就不再管这事了。“他爱咋的咋的吧,反正脑子长在他的脖子上,嘴也长他的脸上。”她想。
桂卿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听到一个领导如此赤裸裸地评价另一个领导。在他看来,这种极其负面且非常隐私的评价绝对是一个爆炸性地信息,只是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太迅猛,他有点接受不了。这玩意就像他家里的黑驴早上刚拉出来的一大堆粪便一样,既无比新鲜又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毛骚味。驴粪唯一的用处是做肥料,可是却没有几个人喜欢这玩意。
大约是觉得背后议论别人的隐私确实有点不大道德,再加上随时可能有人会进来听见他们的谈话,所以他们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下去,而是像武林高手过招一样点到为止就算了。
为了对渠玉晶与自己结盟表示感谢,也为了对桂卿认真倾听自己的苦恼表示感谢,马中俊接着便不由自主地谈论起他未来的女婿了,那位叫他又头疼又恼火的可爱女婿冷宏伟。当然,依照惯例这个话题又是渠玉晶最先挑起来的,如前文所述,她转换话题向来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在单位里公开谈论自己的乘龙快婿可不是什么好 惯,而且这位未来的女婿还和自己是一个单位的,那就更不合时宜了。但是,马中俊今天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一口气把憋在心里多时的话说出来不可。这个可怜的人啊,可能在家里的日子过得极其憋屈吧,所以才会如此不顾及脸面在单位里絮絮叨叨的。
“这个小冷,”他非常不满地说道,“有时候确实有点不懂道理,不明白我们的好意。你就拿他包村这事来说吧,本来我是好意安排他下去锻炼锻炼,积累一下经验和资历的,结果他倒好,完全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下去之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就不好好干。有一回按照组织部的意思,我和姜局长两个人打算去他包的那个村检查检查,想一块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扶持一下。结果我一提前给他打电话,他说他上外地玩去了,第二天回不来。哎呦,当时把我给气得差点晕过去,这算是什么事呀?人家组织部三令五申地说过多少次了,包村期间要求必须吃住在村,他竟然敢借着这个机会跑外地玩去,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最后实在没法,我又哄着姜局长换了个日子去,才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马局长,你也别生气,”渠玉晶毕竟也是老机关了,她当然明白马局长的真实意思,那顶多就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罢了,但绝不是真的就怎么恨那块铁,所以她赶紧劝慰道,“小青年嘛还年轻,考虑问题哪像咱这么周全细致啊?再说了,谁都有个成长的过程,你抽空再好好地教育教育他,他还能成不了才吗?多少小青年都想当恁家的女婿呢,就是都没那个本事……”
“哎,我看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了。”马中俊叹道。
“还没扶呢,你就知道扶不上墙?”渠玉晶道。
“我已经扶他不少了,”马中俊有些委屈地说道,“再说了,这事啊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行不行的就看他的悟性和造化了。我反正是尽心尽力了,随他怎么混去吧。人家亲爹亲娘都管不了的事,咱这个当准岳父的能怎么着啊?”
桂卿忽然觉得马局长很有意思也很可爱,居然能毫不避讳地在他跟前谈论冷宏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单纯率直呢,还是有点头脑发热。也许人家天生就是那种性格耿直没有多少恶意的人吧,比如上次他在人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人家去厕所,事后人家不也没表现出生气的意思嘛。他以为,每个领导都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其次才是一个占据某个职位的领导。他以前是被他们头上的光环给遮蔽了或者唬住了,所以才一味地觉得他们都是高高在上且不可接近的。以前,只有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姜局长让他体会到了些许领导的亲和力和感染力,而现在人家马中俊则通过一番不可遏制的倾述,在无形当中迅速拉近了和他之间的心理距离。
“马局长,该帮的时候你还得帮啊,”渠玉晶又道,“我看恁家的静茹和宏伟还是挺般配的嘛,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他们两个人了,两人嘻嘻哈哈的样子显得可亲密了,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情况,你不要犯糊涂,关键时刻不帮自己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马中俊意味深长地笑了,女儿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他当然希望女儿以后能过得好了。他明白,自己的女儿马静茹长得又不是特别漂亮,各方面能力也一很般化,连她的工作都是他操心费力给搞成的,她能找到冷宏伟这样的小伙子就已经不错了。况且女儿的年龄已经老大不小了。她其实比冷宏伟还要大两岁呢,已经不折不扣地属于大龄剩女的行列了,根本就经不起多少挑选了。她既没有时间去挑选别人,也没有精力去让别人挑选了。他明白,对于自己家这位姿色平平、能力一般、智商中等的女儿来说,能有个差不多的对象嫁出去才是王道。老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他可不想把马静茹留成仇。
“你看看咱局里的付秦晋,人长得也挺漂亮吧,不管怎么说她不能算丑吧?”渠玉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见他一时没说话,就拿付秦晋当例子劝慰道,“结果耽误来耽误去最后成了个大愁场,简直都没法收拾了,她是越不找就越不好找啊。所以说,有个基本上说得过去的对象就行了,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只要两个小孩高兴,你就不要多操那个闲心了,对不对?”
“其实也不是说我这个人有多么吹毛求疵,”马中俊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辩解道,“我也是想让他好的心啊!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厉害,对什么事都吊儿郎当的,等吃了亏就晚了。再往前还有一回,我正好去他包的那个村搞调研,在村委会开了个座谈会,他作为帮包人当然也参加了。会后,我故意把茶杯忘会议桌上,回城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了,结果他说他按照组织部的要求正住在村里。当时我一听他这样说,我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明明在县城的大街上看见他正逛街呢,他还睁着眼睛给我说瞎话,硬说他住在村里,真是岂有此理。”
渠玉晶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桂卿也跟着偷笑。
“看来,小冷还真是个人才哩,”渠玉晶道,“那当时你又是怎么给他说的?”
“我心想,你不是说你在村里吗,”马中俊依然十分愤慨地说道,“那行,我这回非得好好治治你不行。我就说,你既然在村里,那行,我的茶杯忘村委会桌子上了,你半小时之内给我捎过来。你放心,今天我亲自替你给组织部请假,就说局里有急事安排你过来的。你猜结果怎么着啊?”
“他一看没办法了,”他小小地卖了一下关子,见渠玉晶和桂卿都正支着耳朵兴致勃勃地听着呢,就接着道,“圆不了这个谎了,就赶紧打的去村里,拿了我的茶杯立马给我送过来,前后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看了吗,”渠玉晶不出意外地唏嘘道,“这个人啊就是不能说瞎话,你说一个瞎话就得有十个瞎话去圆那一个瞎话。”
马中俊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听到此处心里不禁一惊,他忍不住地想:“这个马局长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耍心眼子去考验自己未来的女婿呢?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冷宏伟都和他女儿正儿八经地谈对象了,他怎么还能设计去考验人家呢?再说了,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真正经得住考验啊?一个有心人去算计一个无心人,那结果能好看吗?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心眼子不知长哪去了。”
他随后又想,他今后和马中俊这种人打交道还得小心点,这些老人走的桥比他走的路都多,心眼子厉害着呢,他别一不小心被绕进去了自己还不知道。不过,他又迅速评估了一下自己,觉得也没必要过于担心这种充满心机的考验,因为他素来都是一个诚实的人,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几乎还没说过什么假话呢,完全用不着理会别人是否给他设局。
“你说也是出奇了,”这时,渠玉晶也许觉得老是让桂卿当个不相干的旁听者有些过意不去,又或是感觉不好过深地去谈论马局长未来的女婿,因为毕竟人家终究会成为一家人,于是她就对马中俊感慨道,“我看自从桂卿过来之后,这个办公室的活一点也不显得乱了,什么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好多事人家桂卿不声不响地就完成了,这确实也是个本事。搁以前苏庆丰在的时候,咱看他整天忙得和没年三十似的,一天到晚也不闲着,还经常加班加点没白没黑地干,咱在一边看着都替他躁得慌——”
“哎,桂卿,”她冷不丁地又回头问桂卿,“你有什么高招也给俺和马局长讲讲,让俺也了解了解啊。”
桂卿倏然一下脸就红了,他对这种过于直接的表扬和赞美还很不适应的,因而一下子变得有些慌张了。
“渠主任,你可别夸我了,”他赶紧定了定神,确信渠玉晶没有一点调侃他的意思之后,不安地解释道,“其实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啊。我是跟着人家苏主任学的活,而且还学得不到位,哪能拿我跟人家比啊。有句话叫笨鸟先飞,先飞我做不到,我只能是愣飞,再加上背地里偷飞。你别看我白天一身轻松,看起来不大怎么忙,我都是下班后在家里加班,或者星期六星期天来加班,所以你们明着看不见我忙。”
“哦,你这是马无夜草不肥啊。” 渠玉晶作恍然大悟状叹道。说完之后,她又看看马局长,才想起来这话有点不合适。
马中俊只能潇洒的苦笑一下,表示毫不介意渠玉晶的唐突和信口开河,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了,他不想再惹是生非。
渠玉晶见马中俊露出宽容的微笑,也立马以为对方理所当然地不至于生气,也就真的感觉无所谓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84章

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天早上上班后没多久,姜月照局长就弓着个小腰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印着外国字母的白色纸袋子。
“哎呦,姜局长,你出国回来了?”渠玉晶看见姜月照后,不用扬鞭自奋蹄地问他,好像出国的人是她一样,“你上欧洲玩得怎么样?是欧洲五国还是八国?你也想着给我们带点好东西回来没有?你总不能白去一趟啊,我们在家都眼巴眼望地盼着你呢。”
姜月照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让给桂卿,脸上只是带满了毫无深意的笑意。他并没有直接搭理渠玉晶,想来不急。
桂卿很自然地把烟接了过去,同时拿出自己的打火机给姜局长点上,然后才把自己手里的烟点着。他平时并不怎么爱吸烟,只是和朋友或同学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才偶尔吸一两根。进了水利局之后他看见姜局长吸烟,为了和领导的爱好保持一致,他也就没刻意地戒烟。有了吸烟这个共同爱好之后,他和姜局长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融洽了一些,两人在闲暇之时不时地互相让烟吸,倒也显得很亲切。不过据他观察和分析,即使他不通过吸烟这个共同爱好和姜局长拉近关系,姜局长依然不会和他有什么隔阂的,因为这位局长其实非常平易近人,一点领导的架子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退休老头的样子。
他吸了一口烟之后,想起了小时候大人经常哄小孩说,上街给你买个“狗等”回来,他看着渠玉晶索要“狗等”的样子,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觉得从前的大人真会哄小孩。
“你看看,我还能光顾着自己玩,把同志们给忘了吗?”姜月照这个和蔼亲切的老头边走边给渠玉晶说,“所以说,别管什么事你都太着急了,有时候不等人说话就咋咋呼呼的。这不,我光巴黎香水就买了一大袋子。来来来,一人一瓶,见者有份。渠玉晶,你先挑吧,行了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单位其他科室的人闻讯也都赶了过来,纷纷拿姜局长送给大家的礼物,同时不停地夸他的大方,够意思。桂卿也和别人一样拿了一瓶。直到这个时他才知道,原来姜局长前几天去欧洲玩了一趟。他心说,这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啊,他就在办公室工作,事先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看来应该是刘宝库操作的。
“去的时间短,”姜月照笑着给大家解释道,“一共也没捞着玩几天,也就是走马观花地看看罢了,所以也没给大家买什么,这些香水就是一个心意,都别嫌孬,别嫌孬啊。”
渠玉晶拿到属于自己的那瓶香水后当场就打开了,一边用鼻子猛闻香水瓶口散发出来的迷人味道,一边夸张地说这香水是多么的地道和纯正,好像她多懂的似的。
“哎呦,看你那样子,你还挺识货的啊。” 刘宝库果然抓住机会讥讽她了,比骂誓都准。
“你别门缝里看人小瞧了我,”渠玉晶峨眉一扬,立即回道,“俺再憨也知道半斤是八两,不像你好赖不分香臭不辨,不知道十五天是半个月,半个月是十五天。其实越是好香水乍一闻越不怎么香,越是劣质香水闻起来味道越浓烈。姜局长这回大老远带来的香水味道很淡,绝对是好香水,不信恁都闻闻。”
姜月照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嘴咧得老大,都忘了吸烟,眼睛也笑没有了,好像他千里迢迢背回来这些香水,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一句夸赞,一句不值钱的夸赞。
“哎,姜局长,”渠玉晶闻完香水后,又卖弄似的问姜月照道,好像她有绝对的义务给他汇报这些事一样,“美国的世贸大楼让恐怖分子的飞机给撞塌了,这个事你知道吧?”
姜局长说,我知道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光顾着玩,”渠玉晶又道,她就喜欢先冤枉人然后再听人家费力地辩解,“没工夫去关心国际大事呢。”
“这么大的事,走到哪里都能知道啊,全世界都在铺天盖地地报道呢,你说我还能不知道吗?”姜月照嘿嘿笑道,对渠玉晶的无知和幼稚他早就 惯了,“凭良心说这次美国的损失可不轻啊,不知道有多少个亿美元。虽然平时美国在国际上有点谝熊能,不过呢,这些家伙也不该去撞世贸大楼啊,那里边的人给他们有什么冤有什么仇啊?他们凭什么去害死那些无辜的人啊?”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就像头几个月被注射执行死刑的麦克维一样,”他正巴巴地说着呢,似乎又想起别的了什么,于是接着道,“叫我说这个熊孩子确实该死,他是真难揍。你说人家那些被炸死的老百姓,人家是该他的还是欠他的啊?这些人死得多冤枉啊!对吧?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的他,他该去找谁报仇呀,他不能对着无辜的老百姓乱来啊,是不是这个理?”
桂卿没有想到这位姜局长说话居然这么开明,完全不像单位里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们那样愚昧无知和自以为是。而通常大家都会以为像姜局长这种年纪的人,特别是当官的,他们的脑子应该是保守、僵化和顽固的,其实姜局长还真不是那种人,从他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乐观、豁达和开通的性格特点,这种特点在稍显污浊肮脏的青云县城官场十分难得和弥足珍贵。
众人拿了礼物,有的回自己屋了,有的留下了继续陪姜局长聊天。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还是人家姜局长想得开、看得透、明事理啊,”渠玉晶接着姜月照的话题显摆道,看那意思要是不说话能把她给难受死的,“一下子就把话说到点子上了。哎对了,姜局长,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也干了这么多年的正科级,县委县政府怎么还不提拔你的呢?别的关系咱先不说,现在的市委副书记贾济民,他当年那可是跟在你后边跑腿打杂的啊,你孬好去找找他,他提拔你个副县级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
这事要是别人提出来,姜月照非翻脸不可,所以从来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提,可是由渠玉晶提出来就显得非常自然非常和谐了,一点都不生硬,因为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话来大家都不会感觉稀奇,全国人民几乎都 惯她的做派了。
“我不去干那些低三下四求人的事!”姜月照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完烟气,语调不慌不忙但态度又十分坚韧地说道,“以前的事归以前,现在的事归现在。噢,我这么大年纪了,再巴巴地跑他跟前去要个副县级,成什么了?再说了,我当了这个副县级我能上天吗?俗话说官大官小都有烦恼,钱多钱少没完没了,我才不去费那个脑子琢磨这事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包括桂卿在内,”他翻翻眼皮看了看桂卿,又表明道,“恁这些小青年谁又本事谁走谁的路,我个人绝不阻拦。恁只要有关系有人,随便提拔调动,我还就盼着大家都能飞黄腾达呢,那样显得我脸上也好看。我不像有的领导,不光不提拔人家,等人家自己跑好路子了,还在那里使坏不让人走,我不当那个坏种。”
虽然桂卿没有什么过硬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什么显贵的熟人能帮助他,但是他听了姜局长的肺腑之言后还是觉得眼前一亮,心中舒畅无比。他以为,姜局长作为一个握有实权的领导,单位的一把手,至少人家的态度是明确的,心眼是公道的。至于能不能做到那是一回事,至少人家敢说,愿意说,这本身就不简单。政府大楼里那些整天嘟囔着一副死人脸的领导多了,个个都像是家里还有好几个死了几百年的老奶奶没出殡一样,像姜局长这样和善客气平等待人的细数起来还真没几个呢。
谈到贾济民,姜月照又想起来一件趣事,于是他偷偷地笑了笑,并没有说出来。渠玉晶火眼金睛,看到姜局长偷笑了,就赤裸裸地把关于贾济民的一件往事给抖搂了出来,看来这件事他们以前曾经谈论过多次,所以这次也就不避讳了。
“姜局长,你还记得吧?”渠玉晶继续谝嘴道,和个鸭子似的,也不知道到老了以后怎么办,“以前的政府办公室主任老杨,把付秦晋介绍给贾济民,对吧?那个时候付秦晋眼高,竟然还没看上贾济民呢,真有意思。你看看,这个世界变化多快啊,现在人家老贾都混上市委副书记了,付秦晋连个对象还没找到呢。唉,这世上的事到底谁能看透啊?我看谁也看不透。”
“唉,此一时彼一时,”姜月照吸了口烟后叹道,“谁也没有那个前后眼啊。你别说付秦晋了,就是我,我也没想到他贾济民能混到今天的位置啊,对不对?这一点,你不服不行,贾济民这个人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说话办事都没治了。”
“你说,付秦晋后悔吗?” 渠玉晶忽然问了一个非常无知的问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也是没治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她后悔不后悔的咱不知道,”没等姜月照回答呢,刘宝库就站出来打抱不平了,他刺挠渠玉晶道,“我看你那个样子倒好像是后悔了。没事,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老刘,你少在这里放屁,”渠玉晶一听此话,像眼里被洒了把沙子一样,立马怒怼道,“我的日子过得热火朝天的,我后悔什么?难道说是恁媳妇跟着你后悔了?要是她后悔了,现在也还来得及,恁两口子赶紧离婚啊。你没听说吗,现在的男人有大三喜,叫升官、发财、死媳妇……”
渠玉晶此话未了,一直站在一旁傻笑的谷建军嘴里连着吐出了几个“切”字,然后又不停地嘟囔着“这个那个”的,来冲淡她对刘宝库犀利又愚蠢的回击。连他都想到了要把“死媳妇”换成“换媳妇”,她竟然没想到,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见谷建军非常知趣地挺身而出来和稀泥,这说明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缺脑子,渠玉晶也就突然懂得了见好就收及时刹车的道理,便不再往下说了,真是异常少见的聪明。
刘宝库虽然有些恼火,但是他见渠玉晶忽然把嘴闭上,把脸转向了一边,也知道她心里已经服软了,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这样他反而不好再和她计较什么了。他明白,如果他再计较下去,把她搞得黔驴技穷了,她可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的,那将是一种很恐怖的结果。这一点是完全可以预测的,尽管现在还没出现某种苗头,因为狗急跳墙的事也不是没上演过。
桂卿随手翻看了一下报纸,发现上边刊登着关于厦门红楼对外开放的新闻,就把这个事拿出来说,希望大家谈论一下公共话题,以减少一下屋里的不和谐气氛。果然,众人都被这个话题深深吸引了,纷纷发表对赖昌星这个混世魔王的不同看法,同时充分发挥强大的想象力,在各自的脑海里去勾画红楼里的各自瑰丽景象,去意淫那些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场景。金钱、权力和女人永远都是不朽的话题,每个人都能毫不费力地说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感想。于是大家荤素搭配你说我笑的,一会儿就沉浸在对红楼的热烈讨论当中了。在这次姜局长与民同乐的大讨论活动中,桂卿还获知了一个意外消息,那就是水利局很快就要改换门庭叫水务局了,而且还会增加不少新的业务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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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歪的时候,再感兴趣的话题也有话说尽的时候,等大家谈兴渐稀之后,遂纷纷散去了。
“那个,小张,”谷建军临走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小声对桂卿安排道,一点也不在意对方是否喜欢他这种令人讨厌的说话方式和语气,“你到我屋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桂卿心里很有些不爽,因为自从他到了水利局里之后,谷建军就时不时地安排些杂活烂活让他干,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说他是属于办公室的,谷建军没有任何理由给他安排活,但是因为面子关系他不想把事情搞僵,所以一直也没好意思拒绝这家伙。这次,他猜测一定是这家伙又有什么事要安排他了。但是,就算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最后他也得去啊,要不然的话以前帮这家伙干的那些活岂不是白干了吗?人往往就是这样,如果一开始没有拒绝加在自己身上不合理的事情,等到忍无可忍再想拒绝的时候也许已经晚了。所以,有时候得罪人也要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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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桂卿进了谷建军的房间后发现马中俊并不在屋里,而且屋里仍然有一股子淡淡的旧鞋子味道, 一点也没有什么令人感觉新鲜的气息。窗台上象征性摆着的几盆花草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显得毫无生机一片颓废,全然不同于它们的主人费尽心机表现出来夸张神态和病态的活跃。花草如人又不如人,自己的命运自己都难以把握,落在这种主人手里也是够倒霉的了。
“小张,你看我养的这几盆花怎么样,还算漂亮吧?” 奇怪的是,谷建军进屋之后居然直接就问桂卿,“他们都说我养花很有一套,说我比一般人仔细,对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比对人都上心。我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这样,视草木如众生……”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突然摸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剪子,如大虾般弓着腰去剪那些花花草草上的枯枝败叶。
它们也确实该修剪了,都乱成鸟毛了。
“这几盆花还真不错,”桂卿实在没法,只好尴尬地陪着笑并且昧着本意回道,“看着就挺稀罕挺珍贵的,另外你养得也确实挺好的,枝是枝叶是叶,花是花朵是朵。”
“喜欢的话,回头送你一盆。”谷建军迎着窗外昏昏沉沉的阳光发癔症搬笑道,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
虽然桂卿心说,我夸他的花好,难道就非得要他的花吗?但是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回来等春天的时候,我从你的花盆里分一点回去养就行,不用整盆都拿走。”
“那就随你的意思吧,”谷建军佯作落落大方地说道,“只要恁哥我这里有的就随便你挑,我这个人平时就喜欢拿花送人,不像有的人,老是拿自己的花当成宝贝疙瘩,连让人碰一下都不让,忒讨厌了,那样养花还有什么意思?”
桂卿耐着性子等谷建军进入正题,可是这厮却只顾不慌不忙地摆弄那些病入膏肓的花草,显得很有闲情雅致的样子,却闭口不提为什么叫他过来的事,真是可恶至极而又浑然不觉。
“谷主任,你找我来有什么指示?” 他着急了,便主动开口问道,希望对方能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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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谷建军才如梦初醒般放下手里的剪子,在抽屉里胡乱翻了老半天,才扒拉出一份邹邹巴巴的得了肝炎一样的文件来放到办公桌上。待桂卿走近过去,这家伙又拿着文件啰嗦了老半天才把事情大概讲明白。而桂卿在他斜眼扫看文件的过程中已经彻底了解了文件的大体意思,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断对方的连篇废话,因此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像一头羊硬被按着头吃肉一样。
“那个,谷主任,”桂卿直接接过文件,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轻声道,“我按照你的要求,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好的,然后你再把把关看看,这样行吗?”
说罢,他抬脚就准备往外走,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屋里多停留了,尽管这个活一点都不好干,他也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此时,他已经懒得再和谷建军计较什么了,他都不想再生那个气了,没意思。既然对方这么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他还有那个必要去当面拒绝吗?像这种不要脸的人对于他拒绝的后果是绝对不会正确理解的,也不会去反思自己的。不仅如此,说不定这家伙最后还会跑领导那里去告他的状,或者在单位里散布他的坏话,那样他就更得不偿失了。他觉得,越是自己不喜欢的人,越是要平淡地悄悄地远离对方,而不能直接说出来自己内心的反感。更何况大家都是在一个单位里混饭吃,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明着闹僵了可不好。
“小张你先等一下,”谷建军急急地叫道,说的话也和他的身份极不相称,“你走那么急干嘛?你就不能和恁哥聊聊天吗?恁哥我就那么没人缘,那么不惹人喜欢吗?”
桂卿心里的腻歪劲随着谷建军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完全泛上来了,那种腥臭难忍之感突然间就顶到了嗓子眼,既出不去也下不来,就生生地卡在那里,他不能吐也不能咽。
“谷主任,你想多了,我真没那个意思。”他狠心咽了一下唾沫以强压心头的恶心感,强作欢颜道。
说完这话他同时又意识到,也许直接离开确实有点不礼貌,有点生硬,于是又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
“哎了,这还差不多嘛,”谷建军恬不知耻地笑道,“我这里又不是老虎窝,你进来就走显得我不热乎人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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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他满足了自己嗔怪别人的变态欲望之后又假惺惺地笑道,“对,我听说你没有。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抽空见见她怎么样?”
桂卿一听对方说这话脑袋“嗡”一下就要懵,他基于“厌屋及乌”的朴实道理,着实对谷建军这厮莫名其妙地参与这事感到极其反感。他觉得,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媒人夹在中间,就算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再好,毕竟也会有几分说不出的郁闷如鲠在喉。
断然拒绝显然是不行的,他不光要答应,而且还要答应得很甜才行,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谷建军个人的面子问题,而且万一这家伙介绍的人比较靠谱呢?他如果仅仅因为媒人的原因而不去见其介绍的女孩,岂不是白白地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噢,那谢谢谷主任了,”他拿出十二分的感激之情来非常爽快地答道,“不知道你介绍的是谁啊?别的倒没什么,我就怕自己的条件配不上人家。你也知道,我的条件并不怎么好,不管是街里还是老家,目前来讲我都没房子。”
“房子的问题不大,”谷建军非常大度地安慰道,好像他介绍的婚事已经有个八九成了,“以后肯定少不了,慢慢来嘛。关键是你们两个人要能互相看中,这才是最主要的。没有这个大前提,其他的东西都是无稽之谈,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说着,他的目光就盯住了桂卿的眼睛,里面明显带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温热之意,这份温热之意似乎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无往而不胜,既有些许的咄咄逼人,又有几分自不量力。
在桂卿看来,谷建军的那种奇怪眼神里充满了让人焦灼、憎恶和心烦等等之类的神情,令他觉得十分不爽。不等他把脸转向别处以躲避这家伙那两道像初夏的苍蝇一样无中生有出来的讨厌眼光,这家伙就已经把身子悄然贴近了他,并把右手伸直接向他的头顶,想要干些什么。他的私人社交空间被对方肆无忌惮地侵犯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愤怒袭来,这个距离是同事都不应该走近的距离。
“小张别动,”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听对方细声咋呼道,“你头上有个碎纸屑,我帮你取下来。你可能还没注意到,刚才我就想把它给你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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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卿气愤之余又不好过于躲闪,只能任由对方拿下他头上所谓的那个碎纸屑。等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把那个若有若无的碎纸屑直接扔在了地上之后,居然又得寸进尺地擅自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这下他实在是不能容忍了,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于是就把头一偏,同时像躲避对方的口臭一样往后退了一大步。
“谷主任,”他面无表情地提示道,“头发乱一点不要紧,我喜欢这个样子,根本不用整理,谢谢你的好意。”
谷建军嘿嘿笑了,那笑声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和内疚,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就没法发生过一样,或者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不就是帮着拿掉一个碎纸屑吗?
“呦,怎么了,居然还害羞啊?”他笑过之后,非常轻松随意地褒贬道,“哥哥关心一下小老弟不行吗?你小子还躲?我给你说句实话,男人的头发是绝对不能乱的,一点都不能乱。你看我哪天不是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啊?这个发型就和皮鞋一样,代表着男人的品味,千万不能小看,不然的话人家会从细节上看不起你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一点没有虚假的意思,我是对你好……”
桂卿对谷建军这番自以为是的化解之语从内心里就嗤之以鼻,因为这家伙油光闪闪的黑皮鞋里套着的是一双白袜子,看起来特别的不协调不入流,而这货居然还洋洋得意地教育他要注意一些仪表方面的细节,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再多再强的嘲笑和鄙视也只能放在心里,毕竟这货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现在只能忍着,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顶多也就是拉开一点距离罢了。他相信,刚才他的肢体动作应该能够传递给对方一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他并不喜欢对方的言行。
“谷主任,谢谢你的教导,今后我会注意的。”面对着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这个鸟人,他只能以进为退主动地提醒道,“对了,你刚才说的介绍女朋友的事情,好像还没说完呢。”
“哦,是这样的,”眼见着无聊而又猥琐的游戏进行不下去了,谷建军只好无奈地回归正题道,“这个女孩呢叫徐荣,就在恁家那边的北沟乡政府工作,具体是在乡计生办上班,她老家是棠邑乡徐家塘村的。这个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皮肤可白了,个头也可以,性格也很开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比较般配的,所以我才介绍的。要不今天下班之后我安排你们两个见见面,先互相接触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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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卿赶紧点头说行,因为他想速战速决,好离开这里。他觉得无论合适不合适的,早见完早没心事,省得谷建军这货老拿这事来恶心他,他可受不了这种烂人说话办事的方式了。
“有些情况你可能还不知道,”谷建军学着女人吐气如兰的样子长长地出了一口鸟气道,“人家徐荣的亲叔就是咱县委组织部的徐伟部长,她亲哥就是咱县民政局的徐繁局长。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吧?你说恁谷哥我还能坑你吗?”
“谷主任,你这是说哪里话?”桂卿装作无意中误解了对方的样子,语气十分谦和地说道,“按理说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你坑我不坑我的事情呢?你这样说真是言重了,我可是有点承受不起。我当然明白,如果大家都不热心地帮着给我介绍介绍,指着我自己去外面像瞎碰子一样乱找,那还不是无头苍蝇乱飞嘛,你说我最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啊?”
“她平时就住在徐部长家里,”谷建军补充道,“没事就帮着徐部长家干点活什么的,她这个人可勤快了。不是我说小张,你要是真能娶到她,那你就等着享福吧。”
他说着说着脸上就笑开了花,就好像他的女儿嫁给了中东的王子,他的儿子娶了东南亚的公主一样高兴,或者干脆就是他本人娶了徐荣那样的地上少找天上少见的女孩一样兴奋。
见桂卿没有说话,他接着又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徐荣其他的优点和好处来,好像一个功成名就的超级推销员又被原来的老东家光荣地返聘了一样。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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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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