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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因为内心深处对于这种攀龙附凤的事情是非常鄙视的,所以他并不认为徐荣是一位多么好的相亲对象。而且他还隐约地感觉到,既然对方有那么强大的背景,那为什么还会屈尊低就要和他这种穷光蛋见面呢?想来这里面必定有特殊的原因,要么是她长得很丑,要么是性格脾气古怪,要么是身体有什么缺陷。总之,一个县委组织部副部长的亲侄女,县民政局长的亲妹妹,竟然沦落到要和他这样一个山区农村出身的穷小子相亲,这本身就是一桩极不寻常的事情。他见怪见得少,所以更以为怪。
当初姐姐桂芹嫁给姐夫徐世林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他以为门第、背景、地域、 俗和性格等各方面的巨大差异,都是婚姻中不能忽视或回避的问题。他自忖自己并没有姐姐那种超常的能力和水平,能够驾驭得了这种实打实的差距,所以他对于那些遥不可及或者高不可攀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什么兴趣和野心。
比如对于白郡这个女孩,他虽然也很喜欢她,甚至有时候还非常迷恋她,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她绝对不是他的菜,他对她不应该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她也是冰雪聪明的,当然能理解他的感受和想法,所以她和他交往起来也就显得非常落落大方和心底无私天地宽了。有一种绝对的不可能放在那里,对于两个人都好。
他由白郡身上进而又联想到晓樱,突然间觉得他的心就没有刚才那么从容随和了,因为晓樱并不是高不可攀的,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或许他垫垫脚努力一把能够得到她,这应该不是什么痴心妄想。他虽然也脸红了,但是红得还不够彻底。
他一边偷偷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听着谷建军的唠叨,同时还得不住地点头附和着对方。终于等到谷建军这家伙闭嘴了,他才得以再次表示自己愿意在下班之后和徐荣见见面,以催促对方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很快,谷建军就在电话中把事情敲定了。
就在谷建军打电话的时候,桂卿听见这家伙在电话里非常肉麻地吹嘘他这个人有多么优秀,多么难得,听得他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从这家伙的电话交谈中,他也大约猜出了对方关于徐荣的介绍,应该和刚洗完还没脱水的棉衣服所包含的水分差不多。于是,他对这次相亲就更加不抱什么希望了,就当是练练手长长见识了,或者说是多认识一个异性朋友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随后他又想,但凡谷建军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此时应该能体会到他想赶紧撤离的意思,除非对方不要脸到了极点。
“小张,你喜欢看电影吗?”可是,这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娘娘腔居然在撂下电话后又毫不知趣地说了起来,“我这里有几张很好看的光碟,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欣赏一下,这里边有《东宫西宫》《霸王别姬》《春光乍泄》等好几部片子。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很特别,你会看懂这里面的内涵的,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心很深沉很宽广,也很敏感很丰富……”
说着说着,这家伙的眼神里又泛起了那种柔柔的光和幽幽的影,把桂卿恶心得七荤八素的,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用变态的眼神把桂卿赤裸裸地从上到下狠狠地抚摸了几遍之后,这货又从最底下的桌洞里费了半天劲才掏出了几张破旧的光碟,并把那些东西往桂卿手里塞,就恐怕塞不出去一样。
“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桂卿心中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了,于是他在心里不住地骂道,“又到底是什么东西托生的啊?他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真是标准的强人所难。他喜欢看的东西,难道我就一定喜欢看吗?”
不过骂归骂烦归烦,他还是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拒绝对方才好,他实在不想和这个娘炮有任何牵扯,以前不想,现在通过这次接触就更加不想了。
“不好意思谷主任,”于是他很勉强地笑道,强力压抑着内心不断涌起的厌恶之情,“俺家里也没有影碟机,看不了这些碟片,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来拿吧,先谢谢你的好意。”
“那不要紧,又不是多大的事,”谷建军依然不知死活地抢白道,“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到我家里去看嘛,我家的家庭影院系统那个质量不能说是顶尖水平,最起码在青云县来讲也已经是很上档次的了,这个不是我吹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谷主任,”桂卿继续硬着头皮笑道,“说实话我对这些东西真没什么兴趣,我从来都不喜欢看电影,我平时连小说都不喜欢看,特别是那些武侠小说之类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翻一下。”
“这些电影和武侠小说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谷建军有些着急了,他变了一下脸色解释道,“也不是一个档次,完全就不是一种东西嘛,你不能那个什么,哦,混为一谈,放一块说这事。”
桂卿内心又一次鄙夷了一下对方,并突然有一种快要崩溃了的感觉,他心想:“我哪里是混为一谈了,而是故意要把话题叉开,结果这个混蛋居然又不明白。罢了罢了,我还是直接闪人吧。”
“谷主任,”想毕,他语气坚决地说道,“我那边还有别的事,我现在真得走啦,至于碟片的事以后再说吧。下班后我会准时赶到的,你放心吧。”
不等对方再啰嗦什么,他就微笑着退出了那间弥漫着旧鞋子味道的办公室,他真是受够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86章

桂卿回到办公室,不由自主地就琢磨起刚才谷建军说的那几部电影来。《霸王别姬》这部片子他是看过的,而且因为晓樱曾经说过很喜欢它,所以他无形之中也对它增添了几分莫名的好感。可是今天让他恼火的是,谷建军这张狗嘴居然也提到了它,真是白白糟蹋和亵渎了一件精美无比的宝贝,一件他和晓樱在内心深处共同悄悄呵护的宝贝。至于《东宫西宫》和《春光乍泄》这两个片子,他都没看过,甚至也没听说过。单从名字来看前者应该是一部宫廷斗争片,后者应该是一部港台三级片。但是从谷建军所表现出的特殊嗜好来看,里面的内容肯定不是名字所显露的那样。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对自己怨恨起来,明明自己极端讨厌的东西,为什么还会不停地去琢磨它呢?这就像他第一次喝白酒一样,明明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还是会充满好奇地想去品尝一下。当然,这个比喻是很不恰当的,因为他对谷建军这个娘炮是极端憎恶的,这一点必须明确,他也在内心又一次明确了一下。同时他又觉得这种明确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必要,因为他要明确给谁看呢?
“这个该死的谷建军真××不是个东西,”他在心里痛骂道,骂了还觉得不解恨,“他要是老子的发小,老子还有可能原谅他,可是他那种令人作呕的言行举止,他那个和我毫无半点共同语言的代沟,他那种结结巴巴吭吭哧哧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是叫我忍无可忍躲无可躲。我真想指挥一万匹犀牛去踏平他个龟孙的肉体,或者安排一万铁甲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哎小张,谷主任找你干嘛?”渠玉晶见他回到屋里后许久都没有说话,脸上也阴云密布不同往常,就笑着问道,“他是不是又安排你干什么活了?他这家伙就是不自觉,自己屁本事都没有,遇见点事就是会支使别人,还慌慌张张得和要失火了一样,没点狗出息头。原来他仗着自己是副科级,居然还安排我干过几回活呢,真是的。我干了几回之后就给他撂挑子了,他有点忒不识相了。噢,我又不想升官又不想发财的,我凭什么替他出那个冤枉力啊?后来他就不敢让我干了,我也乐得清静……”
“那是了,”他冷笑一声道,“你是老资格,他当然不敢随便支使你了。他这个人嘛也是够精明的,很会见机行事。”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说得也对,”她道,“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我也看出来了,自从你来了之后,不光谷建军把他该干的很多活安排给你干,就连刘宝库这家伙也跟着蹬鼻子上脸,凡是需要动笔写的东西,哪怕是半页纸的活,他也基本上什么都不干了,而是全都一股脑地推给了你。你比如说汛期值班这事吧,按理说那纯粹是他这个防汛抗旱办公室主任的事,结果呢,他今年连这个活都安排给你了,你说说还有天理吗?”
“咦,难道这些活以前不是苏庆丰干的吗?”他大吃一惊道,“我是接他的手干的呀,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哎,这事叫我怎么说呢?”她发自肺腑地冷笑了一下,然后很机械地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没人在外边偷听,才开始告诉他一些事情的真相,“本来苏庆丰在的时候他就明里暗里吃了不少的哑巴亏,我看着都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我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以这样说,咱整个水利局凡是需要写写画画的东西,基本上全让他一个人给承包了。当然了,本身他也有那个热情,有些事他自己好像也愿意干,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抱着什么目的。但是呢,这里边还是有不少活是刘宝库挖空心思硬安排他干的,他实际上也没法。有时候刘宝库实在推不出去活,就只能自己干了,因为也不能所有的活都压给人家苏庆丰干。还有谷建军这家伙,他也当真不当假地安排过苏庆丰几回,结果苏庆丰直接顶了他几回,他就不敢再安排人家了。就这样,谷建军还硬赖着让苏庆丰干了好多不该干的活呢,真是没治了。等到了你接手苏庆丰之后呢,这下可好了,他们欺负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再加上你这个人又好说话,不会拒绝别人,所以什么苦活烂活都让你干,你也不好往外推。”
他听了她的这番话才真正明白过来这里面的意味,想想确实也是那么回事。他自打进单位之后,光想着自己是新来的,年轻人资历浅,就该对别人多尊重,就该多干活少说话,就该好好地表现,他压根就没想着什么分工不分工的事情,许多该干不该干的活都干了。他干这些活完全是出于一种天生想好的本能。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渠主任,你说得很对,”他想了想,道,“不过局面已经这样了,我又能怎么办?我以前都没往外推活,现在要是不接招,那岂不是连以前的人情都没有了?”
“所以说好人难当,就是这个意思,”她有模有样地叹道,就和真的一样,“你一开始没拒绝他们,现在当然也不好再拒绝了。你看他们这些人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实啊哪个不都精得和猴似的,没有一个是愿意吃亏的善茬。我看了,满单位也就是你老实你好欺负罢了。这就和借给别人钱一样,你九十九回都借给人家了,就是最后一回没借给人家,那你就得罪人家了,人家就会怨恨你,就会骂你不仁义不讲究,不是个东西。”
“渠主任,这个事吧我是这样想的,”他缓缓地说道,好像很有素质很有修养一样,“你说啊,俺家是农村的,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要是一上班就硬挺着脖子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说我还能好吗?那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我总不能脾气比本事还大吧?”
“这就是你吃亏的根源,”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头脑罕见地好用,“也是他们敢欺负你的原因,他们就是利用你想好的心理没好歹地讹你的。你不是一心想好吗?想进步吗?只要你想好想进步,你就不敢和他们公开对抗,遇见不公平的事你就得忍气吞声。你只要有一点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合起伙来整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这伙人别的本事没有,要踩挤你还不容易吗?光是到处败坏你的名声这一点你就受不了,更别说在领导跟前说你的坏话了。他们想帮你不容易,但是想给你使绊子那太简单了。”
“还有一点很关键,”她抽空喘了口气接着道,“你越是能干,他们就越是不会让你闲着,这叫鞭打快牛,懂吗?别人越是不干,领导越是不支使人家干,恶性循环。最要命的是,你不是能干吗?你不是一个人能顶三个人吗?行,那你就一辈子永远在那里干下去吧,既然你都干到空前绝后无人能替代的地步了,那领导干嘛要提拔你啊?人家干嘛要让你离开你最能发挥才华的地方呢?所以说,有时候你会发现越是能干的人最后越提拔不了。甚至说,你平时越是干得多,越等于是给那些不干活的人提供了上蹿下跳跑官买官的时间和机会,因为你越忙他们越有时间。反正总共就那些活,你多干了,他们当然就清闲了。说难听话,他们为了自己的升迁和利益,能时间和精力来踩挤你一下,还都是托你的福呢。这些龟孙平时要是忙得要命,也没那个闲功夫来整你。”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听到此处他心里陡然一凉。虽然他也认为她讲的这些潜规则都不是胡说八道的,都是有根有据的,但是一时半会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他幼稚地以为,如果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社会还怎么能进步呢?那文明体现在哪里?道德又体现在哪里?
“渠主任,要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一条道看到黑,压根没有任何指望了?”他有些恓惶不安地问道,“那人生还有什么混头,上班还有什么意义?”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她不假思索地“嗤”了一声,然后又热心解释道,“叫你看清这个社会,看清这个形势,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别吃了大亏还不知道是谁害的你。我说的话虽然听起来有点消极阴暗,但是我的本意并不是让你对工作失去信心,对社会产生绝望的念头,可不是那么回事。你是正儿八经的本科大学生,我相信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 她见他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接着道,“噢,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的大学也不是白上的啊,等你的脑袋转过弯来的时候肯定不比他们任何人差的,你孬好一混都比他们强,你得有信心。”
“前几年咱单位里有个叫王新恒的人,”她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一个极好的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说法,于是便和盘托出,“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原始本科生,我记得他好像和你一个学校毕业的。噢对了,他也是一毕业就分到咱局来的,当时也是分到了勘测设计室。他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他刚一上班也是对谁都笑,尊重这个尊重那个,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干,而且一点怨言都没有。结果过了几年就慢慢琢磨过来了,单位里是人不是人的都给他安排活,一年到头他力没少出活没少干,可是一到评先进、晋职称或者提拔的时候就没他的份了。最后他有点急眼了,正好陆登峰安排他的一个小活,他因为闹情绪没干,就被陆登峰告到朱彪副局长那里了。朱彪当时就发飙了,直接问他凭什么闹情绪,到底还想不想好了?结果呢,王新恒他是个老实人啊,这些年他千小心万小心当牛做马的,也是窝囊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当场拍了朱彪的桌子,嗷嗷地骂起来了:老子当然想好了,不过老子已经好到顶了,恁看着办吧,把我逼急了,哼,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大不了大家都不好!朱局长一看这阵势,好家伙,治不了王新恒了,于是就服软了。他说,行行,那你回去吧,我再了解了解情况,你别生气,有什么事好商量。小张你看看,这叫什么?这叫鬼怕恶人。从那之后‘好到顶了’这句话就成了水利局的名言,你要不信你回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句话?”
“这个还用打听吗?”他直接笑道,“我肯定相信渠主任了。不过王新恒这样一闹,公开和领导翻脸,那他以后还怎么在单位混呢?另外,他以前低三下四地陪着笑脸干的那些活岂不是都白干了?最后谁还领他的情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看,这个事你又不懂了吧,”她扎扎实实地传经送宝道,真是怀着一副菩萨心肠, “人啊都是这样,刚进单位谁不是一腔热血踌躇满志的啊?就连树枝上的麻雀都想好,何况是刚进来的年轻人。不过等你进单位干了几年之后,回过味来明白怎么回事了,你那颗想好的心也被利用得差不多了,你也该靠边站了,然后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一茬新人进来,他们想好的心又被利用了。至于那个王新恒,你想想,他反正是那个情况了,干也没好处,不干也没好处,他还有什么积极性干啊?所以呢,自从他和朱局长拍完桌子骂完之后,局里的人反而都有点怕他了,也没人敢随便安排他活了,就连朱局长见了他都笑眯眯的不敢蔑视他了。后来呢,他不光中级职称弄上了,还混了个科室负责人干干,别人领不领情的已经不重要了。”
“那他现在干嘛呢?”他又问。
“大概三年前就被提拔到河涯镇当副书记去了。”
“他这么好的罐子都破摔,最后怎么还提拔了呢?”
“桂卿,你傻吗?”她直接褒贬他道,“这个提拔和好罐子破罐子有什么关系啊?我给你说吧,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能提拔都是因为后来他有关系有路子,和他干好干孬没关系。这年月只要你有人,哪怕你就是一坨狗屎唻,你照样能提拔。要是没关系没路子,你就是条龙,你也得把尾巴盘起来在那里老老实实地蹲着。”
“渠主任,我有点迷糊了,”他虚心地请教道,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学 机会,“那你说像我这样的,我是好罐子破摔呢,还是好罐子不摔呢?”
“你当然不能像王新恒学 了,”仿佛怕他马上就去找局长拍桌子骂架一样,她忙用急重的语气劝道,“人家以前至少已经老老实实地干了好几年了,多少有了点底子,你现在还没有那个和领导叫板的资本。再说了,他要是后来没有关系,还不是照样日日囊囊浑浑噩噩得过吗?他拍完桌子之后无非就是少受点欺负而已,好事还是依然轮不到他头上。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以前他是出了力还受气,后来他是不受气也不出力了,至少心理上能平衡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别管什么样的单位,一般都会有三种人存在,”她继续好为人师道,“一种是给领导出了大力,领导最后也提拔重用了的,这种结果还不错。一种是虽然给领导出了大力,但最后都是无用功,白出力,这种人最惨。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平时也不出力,最后也没捞着提拔,这种人也凑合。最牛的是最后一种人,平时什么活都不干,就是干也是净干点领导眼皮子底下的活,最后却提拔得比谁都快的人。这种人你不服气都不行,比如那个妇联 康丽萍,她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你这都说到四种人了,不是三种啊。”他提醒道。
“那就是四种吧,”她承认得倒是够痛快,“这个无所谓了,反正我就是说这个意思,你明白就行。”
“我觉得我的命运应该是第二种人,”他有些悲观地说道,也不像往常一样避讳什么了,“出了力没有好结果,因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出力不行,想提拔又不可能。再说了,就算是很意外地被提拔了,没人没关系的我也没法干呀,对吧?”
“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啊。”她道,这话真难得。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他自我解嘲道,“挨就挨吧,只希望能痛快点,别一点点凌迟就行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87章

当一个人见到相亲对象的那一瞬间,他自然就会明白自己在媒人眼里究竟是什么货色了。当然,这也许是媒人的眼睛有问题,那就另当别论了,有些问题也不是非黑即白。
徐荣白白胖胖肥肥软软,就像一条已经进入中年的鲢鱼,脸上还稀稀拉拉地散布着一些黄褐色的雀斑,使得她那单调的面容凭空增添了些许的生机。她比桂卿矮了接近一头,稀疏暗黄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把普通的马尾辫。
马尾辫当然是好的,就是那个脑袋看起来很一般。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还远没达到让他无法接受的程度。他如果在这方面真的毫无选择的话,也勉强能和她相处。
因为受谷建军的影响,事先就带了某些见不得光的偏见,所以他现在感觉有些内疚,觉得她有点无辜,遂人为地对她又强加了一通温情的好感。
谷建军啰啰嗦嗦词不达意地完成了他搭桥牵线的使命之后,又加上了一句“你们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了”,才极不情愿磨磨蹭蹭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只剩下仅仅通过彼此点头表示打过招呼的桂卿和徐荣两个人,两个尴尬的人。
徐荣给桂卿的感觉首先是非常成熟,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绝不是那种见到生人就羞怯万分的拿不出门的女孩子。和这种女孩子谈话固然省心又省力,可谓一点就通,但是却少了很多试探、发现和猜测之类的趣味。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两个人由聊聊天气状况作为切入点,从议论议论当前发生的国际国内重大新闻开始,然后再逐步过渡到互相交换个人关键信息而不表露任何观点及倾向,一切都是循规蹈矩,一切都是按程序进行,没有任何的意外和尴尬。
徐荣,是桂卿想象当中的徐荣。
桂卿,也是徐荣想象当中的桂卿。
其实,相比较而言他不如她成熟,但是在她的带动下他也不得不成熟起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当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厉害,并且对他无意当中的顺从暗自窃喜。抛开其他条件不说,一个乖巧听话的老公是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的。
在例行的互相查户口期间,他得知自己和她居然在高中是一届的,而且她就是文科班的,只是和白郡、晓樱都不在一个班。很快两个人就找到了一个共同认识的人,那就是高峰。高峰和他高一时同班,文理分科后又碰巧和她一个班。由于高峰的缘故,他对于眼前这位已经没有一点印象的高中同届同学,瞬间就增加了不少莫名的好感。他相信,能上高中的人基本的素质应该还可以。她似乎也很兴奋,以至于这种兴奋突破了她先前刻意保持的稳重姿态,也在无意当中向他释放了不少错误的信号。他也会错了意。
扯起一个和彼此的关系都不强而又都有那么点联系的第三者,是拉进关系的不错选择,所以他和她都不愿意放弃这个绝好的话题。他们共同聊起高峰的一些事情,比如这家伙当年长得黑黑瘦瘦的,一副标准的痞子像,往往在变了异的文质彬彬后面潜伏着无尽的流里流气,说起话来总是贫死滥厌的,也搞怪得很。
他从她的神情里猜测高峰好像追过她,当然未必就是那种很认真的追求,这一点很容易想象得出的,因为高峰从来就不是一个严肃的人,而她也不像一个轻易就被高峰追到的人。
一个可爱甚至有点混账的高峰,给两个人带来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话题宝藏,他们都从内心里感谢那位老同学的存在。如果念叨一个人会使他的耳根变红的话,那么此时高峰的耳根一定红得像猴屁股一样了。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和高峰是很要好的朋友这件事,一是他不想让她因为顾忌到这一点而刻意保留一些发自内心的对高峰的评论,二是其实他也不能肯定高峰是否在内心里也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因为那个人向来交友都很广很杂。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下县水利局和北沟乡计生办的事情,以及北樱村和徐家塘村之间隔着几座山岭的问题等,就非常礼貌地结束这次双边会谈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对于一次相亲来说已经足以让媒人相信,他能够促成这件大好事。
出于女性特有的矜持和礼节,她主动提出来告辞的意思,他自然而然地附和了她的这个要求,并坚持把她送到楼下的自行车棚,看着她骑上车子走远,消失在朦胧的暮色当中。
临出办公室门的时候他见她犹豫了一下,就猜测她是不是想给他留一下联系方式。但是她嘴里只是小声地“噢”了一下,旋即又坚定地走到了走廊里,坚定地离开了。他深深地以为,也许她是觉得第一次见面就给男方留联系方式总有些不大合适,所以才未留的。尽管两人相谈甚欢,但是给自己留有余地毕竟还是对的,因为她毕竟是成熟的,而成熟的人都知道怎样扬长避短才能给对方尽量留下好印象。她大概是想给他留下好印象,这很重要。
第二天上班之后没多久,谷建军就打电话把桂卿叫到了自己办公室探问他对徐荣感觉怎么样。他努力用非常精准的词汇表达了自己的感受,这些话要能保证无论今后这事成与不成,都不会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或者说都不会太得罪人。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还不太了解徐荣的为人以及她的性格、脾气和家庭背景等,任何话他都不能说得太死太满。因为介绍对象的事情他大概已经得罪过刘宝库了,所以他不想再得罪更多的人。
和徐荣接触让他多少感觉有些压力,这些压力搞得他有些不自在,特别是在谷建军紧随其后咄咄逼人追问结果的时候,相亲时未曾有过的烦恼此时突然间冒了出来,并有逐步扩大的趋势。他觉得,介绍人的作用太大了,这种作用就像幽灵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和干扰着他的判断力和情绪。如果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值得大家信赖的口碑很好的人来做红娘就太好了。这就好比店家推销东西一样,对于同样的东西,忠实可靠的老板推荐的就比老奸巨猾的老板推荐的更值得信任。显然,以谷建军那种人简陋粗劣的理解能力,这家伙断然是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复杂矛盾的心理感受的。这厮要的是最直接的答案,行还是不行,就像寓言里那个一心只要葫芦的混蛋一样。对这种人而言,只要最后从他嘴里得出的结论是行,这就可以了。当然不行的答案也可以,只是会扫了面子。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什么事都问足问够了,到最后这个人才把徐荣的意思告诉他,说对方希望再接触接触,同时把她的手机号留给了他。
再接触接触是一个非常绝妙的词语,他就没想到这个词。他尽管说了很多的话,但在谷建军看来那就是一个意思:感觉还可以。现在,面对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谷建军,他也懒得再画蛇添足或者拧着脖子说不行了,于是他就依着对方的意思答应再接触接触。这事弄到这个份上,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谈完正事,他见谷建军又有吹嘘徐荣的家庭背景和炫耀自己这次当红娘的丰功伟绩的意思了,于是他赶紧找个借口撤了出来。他真是难以忍受对方那种庸俗和肤浅,那种夸张和怪异。他知道,对方准是把这个事当做一个天大的人情送给了他,以酬谢他平时替他干的那些冤枉活。这是一个极好的理由,既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完全能拿得上桌面。至于桌面下的东西,就像街边的公共厕所一样,尽管他看不惯,但是却无力去改变什么。人家以为还完人情了,那就是还完人情了,他不能改变人家的以为。
“小张,刚才接了个电话通知,”他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刘宝库就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对他安排道,“说是明天后天县里有个宣传骨干培训班,姜局长说让你去参加,就在交通局会议室,明天上午九点开始,我给你说一下。”
“噢,我知道了,明天准时去。”他道。
对于这种培训,去参加的往往都是各个单位的笔杆子,都是直接出力干活的人,他明白这事没人愿意和他争。
“哎呦小张,你可成咱单位的大忙人了啊,”渠玉晶此时像尊泥菩萨般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连头也不抬一下,她单等刘宝库下完通知了就在那里不尴不尬地自言自语道,“干完私人的活干公家的活,你可是哪边都不耽误啊。”
桂卿很无奈地笑笑,在面对渠玉晶这种无厘头的话时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选择沉默,因为他永远都拿不准他一旦回答完之后,对方会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她虽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按正常路子出牌的人,但是一般情况下她也没什么恶意,她之所以说话不大入路,仅仅是智商跟不上情商或者是情商跟不上智商而已。
刘宝库看了一眼渠玉晶后没再插言,而是倚在墙边去蹭自己的驼背,那样他感觉会更舒服一点,这是他人生的一大乐趣。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见状只好主动挑起一个别的话题来化解渠玉晶的发言无人理睬的尴尬局面,毕竟她的那些话是冲他来的,尽管不好回答,但是他也不能装聋作哑太久,那样显得他不讲究。
“忙不忙的咱也不当家啊,”他叹了口气道,“哪个活也不是我自己找的啊。干就干呗,只要领导不嫌弃咱水平低就行了。我反正是干不好还干不孬吗?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能对得起领的那份工资就行了,别的也敢多想。”
“呦,还一套一套的啊。” 渠玉晶笑道。
“其实机关单位的活有什么干头啊,”她话题一转接着又道,表情还是老样子,“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初中毕业生就能干得很好,像你们这样的大学生到机关上班,我看纯粹就是浪费人才。”
“机关的活说好干也好干,说不好干也不好干,”桂卿不得不谦虚地说道,“你像写材料这活我就觉得很吃力,我的心倒是好心,就是干不到点子上去,马马虎虎穷凑合吧。要是苏主任不走的话,我还能跟着他再练练,现在我还是有点心虚。”
“没事,”渠玉晶打包票地说道,她也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尽管她不需要拍桂卿的马屁,“你只要扑下身子认真学 ,多看看别人的材料,特别是往年的材料,很快就会上手的。按理说你现在的水平就不低了,姜局长那回还在我跟前还夸你呢,他说你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声不响地就把活干完了,不简单。”
桂卿会心地笑了,他之所以笑倒不是因为姜局长背后夸他了,而是笑渠玉晶这回竟然没挖苦他,他庆幸把话说到她前边去了。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说西她偏爱说东,别人说东她偏爱说西,什么话别愣她说什么话,什么话噎人她说什么话。他知道,为了让她说点好话,他只能先把自己贬得很低很低才行,那样才有可能换来她的几句好话。否则的话她能把他讽刺得从楼顶滑到地下室去。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一个人的话语或行动如果能够被别人轻易地预测到,而别人又聪明到根据他的这个特点来违心得奉承他、捧他和抬举他,或者是别有用心地来刺激他、引诱他和胁迫他,以期得到那些想得到的言语或结果,那绝对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更是一种极端的讽刺。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偏偏这个人还麻木不觉、昏昏然和飘飘然,那更是愚蠢得不可救药了。当然,如果这个人碰巧有更高的智慧和用心,能够熟练地装作傻傻地被别人利用的样子以图反过来再利用对方,那就另当别论了。
显然,渠玉晶不是那种能将计就计的高人,她没有那种心机和本事。桂卿相信,她肯定会以为他的笑是因为得到了一把手的夸奖才产生的。既然情况是如此这般,那他就只能成全对方,于是他笑得更甜了,如她想象的那样。
人一得意就要忘形,此言不虚。
“哎,我想起来了,”桂卿很快就向渠玉晶问了一个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既然时为俊是信息调研室的副主任,那他也应该负责写材料这个活啊,这样的话他那里肯定也有不少以往的资料。我当时该问他要点的,反正他都正式调走了,估计也用不着那些旧材料了,放着也是放着,白白地浪费了。”
渠玉晶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很不屑一顾地把脸转向了一边,个中滋味傻子都应该明白,桂卿当然不傻。
“你也有点太自作多情了吧?”等她通过十分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完了足够的无何奈何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之后,才努力强迫自己用她极其不 惯的语重心长的声调告诉桂卿,“你以为人人都像苏庆丰那样傻乎乎的没心眼子吗?当然了,我说的这个傻乎乎没心眼子绝对不是什么贬义词,我是说他的很多行为在有些人看来是傻的,是缺心眼子的。但是呢,在咱看来那肯定是真诚厚道的表现,并且觉得他这个人还不孬唻,你明白吗?人是介于天使和魔鬼之间的两足动物,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不同物种之间的差别还大,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觉得幸亏你没张口向时为俊要那些资料,应该说这是好事。再说了,苏庆丰和时为俊一走,信息调研室基本上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就剩你一个孤家寡人了。就这样,你不是还得干着办公室的活吗?”
桂卿觉得渠玉晶的话题跳跃性太大,他不好全面把握,因此只能抓住自己最关心的事情讲:“时为俊不至于这样吧?”
“绝对绝,我给你说吧,”渠玉晶非常肯定滴答道,“他时为俊究竟是什么人,你可能一时还没看清楚,因为你现在应该还迷糊着呢,光看见他闲着没事耍嘴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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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的智商远在苏庆丰之上,”接着她又很难得地压低声音对桂卿讲话,以防止被刘宝库听见,“说句难听话,他有时候睡着了都比苏庆丰精明比苏庆丰能,懂吗?我再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别看你平时干活也挺快的,要真是和他比起来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你要是向他要那些东西当参考,我敢保证他连个虱子毛都不会给你的。我这么给你说吧,你也在水利局北边院里干过,你见那边的人他们谁的办公桌上有东西?没有,对吧?什么都没有!时为俊也是从那边过来的,他可以说是深得他们这伙人的真传,而且比他们还厉害。你要是不信,你去那边问问吕翔宇,你看他给别人留下什么资料了没有。”
桂卿虽然一点都不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但是他还是喜欢疑罪从无和无罪推定的做法,他认为不经过扎实的验证就对别人妄下结论是不科学不严谨的。所以,趁下午没事的时候他还是去吕翔宇的办公室逛了一圈,装作闲聊的样子在那屋里看了看。事情果然如她所言,时为俊那半敞着的文件柜里空空如也,桌子上、窗台上和衣帽镜边统统没留下任何这伙计存在过的痕迹,仿佛那屋里从来就未曾有过这个人。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他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不禁哑然失笑,“我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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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大街上也是一片亮堂堂。
县交通局三楼大会议室里窗明桌净整洁明亮,“全县宣传骨干培训班”的红底白字大横幅四平八稳地悬挂在 台上方,如同千年不变的八股文一样,依然还是老模式。
桂卿早早地就来到这里签完到并领完培训资料了。他在百无聊赖当中随意地环顾会场的时候看到,白郡竟然也出现在了签到的人群当中,这使他不禁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特别的兴致。他突然觉得这个原本枯燥无聊的培训班立马多了几分精彩异常的内容和不可捉摸的神秘气氛。座位当然是随便坐的,并没有像有些会议那样贴桌签,他本来可以招呼她和自己挨边坐的,或者主动去和她坐一块,但是考虑到美女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是稀缺资源,也许来培训的人当中还有更多想和她坐一起的人呢,所以他就忍住没喊她。
等大家都稳定下来,主持人也开始讲话了,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就坐在她前面隔着两排座位偏右一点的位置。他估计她已经稳稳地捕捉到自己的后脑壳之后,便轻轻地回了一下头,对她笑了笑,传达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她来了的意思,并在得到她的回应之后又转过头去认真地听讲了,好像事业远比女人重要。
上午的主讲人是从市委政研室请来的一个副主任。这个人穿着不是太白的白衬衣和不是太黑的黑裤子,戴一副不是太黄的黄色金属边眼镜。他身材中等,脸盘圆润饱满并且没有一点胡须,五官严格按照标准到岗到位,整个面容没有任何一点特色能够让人记住,去做个毫无成绩的特工非常合适。那是一张在市级党委口机关浸淫日久的脸,上面没有爱与憎,没有喜与愁,没有善与恶,没有是与非,尽管他一开口就想表现出笑容可掬、春风满面和充满儒雅的自信风格来。这张机关脸五分钟的开场白就已经使桂卿确信,即使他和这种人吃上三回饭喝过五场酒,他也不愿意和他做同事交朋友,并且在很长的时间里也记不住他的那副尊荣,尽管他不是脸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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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脸在开场白之后,结合他的工作性质先大体讲了讲调研报告和信息督查之类的文字资料对于领导作出科学决策的极端重要性,然后就是分门别类地举例子来证明他所从事的工作是多么多么的重要,他所提供的文字材料是如何如何引起市领导高度重视,对于推动市委工作开展起到多大多大的作用等等。概括起来讲,他基本上就是在台上极力地炫耀自己的工作成绩,标榜自己的伟大成就而已,很有些孤芳自赏自鸣得意的意味,尽管他那种炫耀和标榜在他心里是很含蓄、很低调、很内敛的。
桂卿在台下听着那家伙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核心意思,那就是如何千方百计地围绕着领导的兴奋点、关注点和需求点来转圈子,从头到尾都没听见这个人说半句怎么为老百姓服务的话。
“如果他所服务的领导是个开明、务实和为民的领导,”他一边努力抓住那个人讲得勉强顺耳的寥寥数条所谓的经验记录下来,一边不着边际地想道,“那么他的那些挖空心思弄出来的跟屁虫式的调研报告也许还能发挥点积极的正面的作用,如果领导是个好高骛远、弄虚作假或者一心只贪图政绩的人,甚至是一个十足的混账王八蛋类型的人物,那么他服务得越好其对社会的危害性就越大。一个在正儿八经的智囊型机构工作的人怎么能整天只围着领导的兴趣爱好来办事呢?这种毫无原则毫无立场的卖脑子卖智力的行为,又和妓女卖肉究竟有多大区别呢?噢,对了,要要说区别也有点,那就是这种只唯上不唯实的满心舔领导×眼子式的卖脑子行为的危害性在事实上要远远大于一般的妓女。”
随着那个人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而又半死不活腻腻歪歪的演讲的持续进行,他愈发觉得那个人的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甚至都越过了三楼会议室,越过了青云县,一直伸到西边的鹿墟市委,伸到一个领导肥硕壮大的屁股底下,准备去舔那个尽人皆知的排泄口。
他是个好同志,还没有到风月场所去体会过小姐们那些别出心裁气象万千的让人魂不守舍飘飘欲仙的各种特殊服务,自然也就想象不到人后门那玩意被舌头舔起来是一种多么美好无敌的感受,他只是凭着本能认为那是一个极其肮脏、龌龊、低级、卑贱的行为。想着机关脸的长舌头,他又想起了小时候村里到处乱跑的那些土狗们,它们都特别擅于吃小孩拉下的粑粑。机关里的个别人擅于媚上,和土狗擅于吃屎在本质上差不多都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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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悄然指向十一点半,机关脸终于要体面而又文雅地结束他的精彩表演了。想来这表演也是花大钱买来的,所以他在临结束前更加卖力地笑着说着并一招一式地谦虚着,以此来讨好听众,来博得一个好名声,或者来显示一下他那不屈不挠、蓬勃不息、凝心聚力修炼多年才得来的良好素养和高贵气质,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证明他确实值那个价钱,确实不是来混饭吃的。
卖也要卖得认真一点,就像装也要装得正经一点一样,这是装腔作势者万万少不了的生存技能之一,他其实表演得很到位。
主持人照例又把机关脸狠狠地夸了一大通才肯放他走,正如大便之后要擦屁股一样必不可少。一句“散会”就是便后拉裤链紧裤腰带子了,之后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因为是在城区培训,所以中午是不管饭的。培训期间短暂休息的时候桂卿已经和白郡约好一起吃中午饭了,所以散会后他们两人不紧不慢地就出了交通局的院子,向西边远一些的一个小饭店走去。征得他的正式同意,她在刚下楼的时候又和晓樱通了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饭,结果晓樱说没在青云,就算了。
因为下午的培训两点钟才开始,所以中午他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要消磨掉,所以这顿饭大可以细嚼慢咽缓缓进行。这回他坚持要请她并事先讲好了这一点,他不希望结账的时候再争争抢抢的,那样倒显得有些虚情假意了。她愉快地答应了,她向来都喜欢成人之美,这次也不例外。他们走进了一家名叫“咸丰米饭屋”的小店,她说她以前经常来这里吃,这里的口味还可以。他离小店老远就能很明显得感觉到,这是那种典型的门面虽然不大但是生意却非常好的老店,她的眼光确实不俗,找饭店都比较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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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一份玉米棒子炖排骨,一份山药豆子辣炒靠子鱼,外加两瓶啤酒两碗米饭之后,他们就开始正式进餐了。她倒了一杯啤酒在那里看着,并不打算真喝,他也没硬劝她。他之所以要两瓶啤酒,纯粹是觉得一瓶酒太孤单了,因为好事要成双嘛。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他们自然而然地边喝边聊,随意又轻松。她先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司法局要安排她来参加培训的事,原来她是替别人来的。
“按理说我可没那个本事来参加这样的培训,”她在秋日的时光里依然保持着春天般的微笑,所以甜甜地说道,“别说写那种大材料了,就是写写宣传搞信息稿这样的小活,也不是我这种人能干得了的,所以我参加培训纯粹是来看热闹凑数的。再说了,我对这个活真没兴趣,另外我也不想干这一块,既无聊又和狗皮膏药似的,沾身上就扔不掉了。”
“听你那意思,”他听后歪嘴笑道,“好像我就能干得了我就天生喜欢干这行似的,是不是?”
“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不是?”她回敬道,小嘴也是巴巴的不饶人的架势,“你说我会那样想你吗?”
“当然不会,这一点我能肯定。”他道,语气软了。
“这还差不多嘛,”她原谅得太快了,“我刚才就说过了,写材料这个事就像一块烂狗皮膏药一样,只要贴你身上你就别想轻易地把它揭下来了,除非你后来有路子有关系,能名正言顺地摆脱这个东西,否则你要是硬揭下来的话,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
“这么说,我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他斜眼问道。
“不完全对,但是也差不多。”她肯定道。
“我很羡慕你。”他突然道。
“你不是羡慕我长得俊吧?”她真能开玩笑。
“你严肃点好不好?”他提醒道,“我是在和你很认真地探讨人生和事业上的大事呢,你别嘻嘻哈哈的。嗯,对,把脸板起来点,我觉得这样才是真的比较好看。”
“你想说,挑活干也得有资本,对不对?”
“聪明!”他高兴地夸奖道。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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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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