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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始终坚持认为,能切切实实真真正正地改变这个社会面貌的人,除了总理之外就是县委书记这个角色了,其他所有的官员差不多都是陪衬,都是配角,都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喜欢把“郡县治天下安”这句话当成他自己的座右铭,并且整天都在想着怎样才能不遗余力地来搞好他治下的这一亩三分地。可是在具体工作中他却很少会听一听其他同志的意见,尤其是那些反对他急功近利和冒险突进行为的不同意见。另外,他平时也不怎么愿意和普通老百姓接触接触,去听听他们都有什么意见和看法。他不无得意地认为,他接触的信息多,站的位置高,掌控的资源多,所以看问题理所当然地比别人更透彻,更深刻,也更有前瞻性和可操作性。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是飘荡着一股随着职位的升迁而在后天逐渐养成的特殊优越感,那就是在整个青云县他无疑是最睿智、最聪明、最大公无私的人,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能够更全面、更深刻、更认真地审视这片古老的土地,并据实做出最有利于这片土地发展的最伟大的举措的人了。他总是带着浓厚的感情色彩不停地幻想着,是他的及时到来和当家做主,包括关键时刻的主动拍板,赋予了这片土地一种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如果换成了别人来主政,那么这片土地要么是维持不变,停滞不前,极端情况下甚至还会倒退,要么是被搞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徒留给后人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他从来都没觉得,事实上是这片古老的土地为他提供了发挥聪明才智和能力水平的舞台,或者说为他提供了伸胳膊蜷腿肆意妄为的舞台,而总是错误地把他自己当成青云县的救世主和大恩人。
GDP的大幅度提升和城乡面貌的巨大改变,是没有什么强大背景的官员实现升迁和有所作为的不二法门,这是他琢磨了很久才明白的一个非常浅显同时又非常深刻的道理。一旦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就满怀热情地投入到具体的工作中去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要为尽快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让路,无论是法律的还是道德的,无论是个人的还是公众的,也无论是短期的还是长远的,统统都得让路,什么东西挡住了前方,就坚决果断地搬掉什么东西。
“至于剩下的事情嘛,”他多次明确地告诉自己,同时也有意识地提醒他身边的其他主要下属们注意,“无非就是大家一起帮着我当好一个招待所的所长罢了,也就是说,只要让所有来青云县检查指导工作的领导和上级们吃好、喝好、玩好、走好,就能办好全县九成以上的来自上级的各种琐事和俗事,就能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干好青云县自己的事情。治大国若烹小鲜……”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自认为在生活和工作当中他都是个当之无愧的强者,也是个非常现实和理性的人,所以他觉得既然是他认准和看好了的道路,无论面临多大的困难都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他认定,唯有不停地取得新的重大的胜利,才能掩盖得住他在前进的过程中存在的某些瑕疵和过错,如果他身上还有所谓的瑕疵和错误的话。争论和非议就像车子后面扬起的大量尘土,只有车子飞快地跑远了才能让坐在车里的人远离这些令人讨厌的东西。他不愿意与尘土为伍,所以必须把车子开得飞快,这是他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不遗余力地推进各项工作措施的心理动因。唯有掌握更高更强更有力的权力,才能使他的内心得到少许的安全感和荣誉感,这是他不畏艰险顶风前行的最大动力。越是有人反对的事,他干得就越是起劲,他就越是认为自己干对了,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和特点,也是贴在他身上极少改变的标签。靠什么树立权威?只有用轰轰烈烈的,令人赞叹和佩服的,并且是全县人民都有目共睹的实绩,才能把那些愚蠢的、短视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反对他的人给碾压下去,让他们知趣地闭嘴。让那些一开始最激烈地反对他的人们最后也心服口服地支持他佩服他,无论这些人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是他从政的最高追求,也是他心中的最高理想。
他经常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珍贵的侠者风范,一种闪耀着神圣光辉的英雄主义,这令他感觉自己很有魅力,很有气质,与众不同的魅力和气质,足以征服社会上九成以上的普通人群。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没有谁能完完全全地了解我,”他私下里多次不无自嘲地这样感叹着,“并透过我强硬刚毅的外表来看清楚我的内心,看清楚我内心里那些可怕的阴暗面和劣根性,那些特别偏激的和歇斯底里的东西。外人所能看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我愿意展示给他们看的东西,而不是我本身所具有的的全部东西,无论好的还是坏的。这些可怜的人,这些迟钝的人,这些后知后觉的人,这些整天就知道围着一盆肉汤转来转去的自私自利的人,他们怎么会理解我全部的所思所想呢?他们怎么会达到我这种高远而又纯粹的精神境界呢?每个肩负崇高使命且具有伟大责任心的人都是天上的星星投胎转世的,和这些普普通通、蝇营狗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饮食男女凡夫俗子们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走的人,怎么能指望两者之间能互相理解并和平相处呢?说到骨子里,说到灵魂深处,我的爹娘和我不是一路人,我的孩子和我不是一路人,甚至我的老婆和我也不是一路人。除我之外,他们中的任何人,谁都做不到真正地完全地彻底地理解我和尊重我,更多的时候他们或许只是怕我罢了,尽管从本质上来讲我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也不值得他们怕,我其实还是特别推崇人人平等思想的,至少是灵魂上的平等……”
“关于拆除违建问题,我必须要强调一个原则,”他在大会 台上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遍整个会场,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像他惯常的那样,“那就是,在先期阶段,谁建的谁负责拆。这是一条任何人都不得逾越的硬杠杠,必须贯穿到我们全部的工作中去。你不拆,可以,等到我们的人去拆的时候,对不起,不光你违建的东西必须得拆掉,另外你还得补偿给我们拆除你的违章所花的费用。你不给,可以,那我们就罚你,而且是依法罚你,罚得你心惊肉跳,罚得你心服口服!我们既要讲人情又要讲法律,而且是先讲人情后讲法律,也就是先上敬酒再上罚酒……”
“当然,我们有的同志也讲了,说马书记,能不能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拆,一个街道一个街道地拆,能不能别一下子把摊子搞得这么大?”他带着嘲弄的帮着众人开悟的语气高声讲道,“我当时就给这个同志讲了,你认为一步走40公分就不小了,步子就迈得够大的了,可我认为一步走50公分,甚至是60公分那才算正常,走到70公分那才算比较快速,所以我们的意见才不一致,我们的观点才有分歧。那么同志们,我们到底是该按部就班地一点一星地往前挪呢,还是应该甩开膀子大踏步地往前走呢?或者更进一步,我们能不能小跑着前进呢?我觉得现在的形势和任务都不允许我们迈着优雅迷人的四方步,不慌不忙、优哉游哉、闲庭信步地往前溜达,而是在催着我们,甚至是逼着我们必须得紧赶紧地往前走,往前跑,往前快跑……”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7章

“所以,北关要拆,南河要拆,静安要拆,梅山也要拆,全县所有该拆的地方都要拆。注意啊,我说的是该拆的地方都要拆,个别人不要断章取义……”马开江继续讲道。
“我们绝对不能再把这些问题和困难都留给下一任了,也绝对不能再面对着又脏又乱、又破又旧、百年不变的城市面貌而无动于衷麻木不仁了。同志们,我个人一直都认为,而且今后也将永远认为,对于我们在座的领导干部而言,没有大的作为就是失职,不敢有大的作为就是无能,在其位不谋其职就是犯罪……关于南环路,我事先问有关部门的同志,你们打算修多宽呀?他们鼓了鼓劲,壮了壮胆子,然后很谨慎地问我,双向4车道20米宽行吗?我听了之后没说话,然后他们壮着胆子又问我,双向6车道26米宽行吗?同志们,这个时候我还是没说话,没吱声,那我在干嘛?我在等,我在很着急地等啊。同志们,这个时候我为什么没说话,没表态?因为我就在那里想啊,纳闷啊,我们的同志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保守,这么胆小了呢?20米,26米,像这种不出几年就会明显落后的公路那算什么外环路啊?我们就不能有点超前的眼光和意识,就不能再大气一点,再敞面一点吗?我们就不能有点攻坚克难、干事创业、迎头赶上的雄心和魄力吗?最后我给他们说了,把你们说的最大宽度再扩大一倍,就是我心里想的最低宽度……”
在这次会议之后,全县就流传开了一句话:只要开江书记不挪窝,青云早晚赶上新加坡。而当他几经辗转听到这句半是夸奖半是讽刺的话时,他其实在心里是非常认同和感激的,因为他觉得这句顺口溜纯粹就是夸奖,而没有半点讽刺。他甚至还特别希望这句话最好能尽快地传到市领导,甚至是省领导那里,好让上级知道知道他的功劳和政绩,他的努力和勤奋呢。
马开江的辛苦和努力没有白费,因为很快桂卿就从办公室的窗户那里亲眼目睹了被强制改变生活环境的那些不开悟、不领情、不满足的群众是如何一拨又一拨地来政府上访的壮观景象了。尽管马开江和朱德远刚一上任没多久就分别加强了县委县政府大院的安保力量,对那些不请自来到这里表达各种强烈诉求的人采取了更为强硬有力的措施,但是仍然阻挡不了日甚一日不断涌来的上访群众。好事多磨,更何况是为全县绝大多数人的长远利益考虑的天大的好事?两个大院的一把手都这样安慰自己。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这天上午大概九点钟左右,当桂卿出去办点事经过一楼门厅的时候,他突然无意中在上访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黄褐色上衣和老式黑灰色职业套裙的中年女性,王文兮老师。凭着为数不少的平日里在办公楼大厅看热闹的经验,他判断出王老师虽然不是领头的,但至少也是极其关键的人物,因为旁边很多保安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就在目光掠过她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她已不再是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知识女性,而更像一位饱经沧桑的农村老妈妈。她的头发现在剪得很短,大体上还算是理顺,其中有不少白发看起来比较刺眼,这是一个典型的麻雀头。她的目光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耀眼的神采和光泽,面庞上也已经布满了细密的皱纹,身子骨也变得轻盈脆弱不堪一击了。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一个深蓝色的布袋,估计那里面不是装着上访的材料,就是装着水杯、毛巾、零食之类的东西。她那看似十分平静但实际上却非常激动的神情让人觉得,她更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叫花子,尽管可能只是外表上的,而不是精神和气质上的。他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个精神富足的人,知道是非,懂得进退,看透了世情和社会,可是现在却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他当然知道,她是不认识他的,所以他努力装作平时的样子,像猫一眼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去,没敢仔细看她。
突然,他身后传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声,涨潮一般,所有上访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咋呼了起来,这引得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他连忙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只见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保安正手忙脚乱地抬着王文兮往西边大门口使劲拖拽呢。出于本能,刚一开始王老师是想挣扎的,但是又觉得这样做有失体面,所以就任由他们处置了。当他们粗暴无礼地把她抬起来,然后像拖条癞皮狗一样拖她走的时候,她又觉得羞愤难当无法容忍,所以就使劲踢打着,痛骂着,叫喊着,彻底失去了一个成年女性的所有尊严。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其他上访的人显然和她不是一伙的,因此尽管那些人对保安的拖拉行为也很反感和痛恨,但是却没有谁敢真正上前去阻止和劝解。这群本应该和王文兮同病相怜的看客虽然自身被骗得和很凄惨,很可怜,但是出于明哲保身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理,他们还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而不能什么进一步的出格行动。谁都知道这叫杀鸡给猴看,所以猴子就只能做猴子,鸡就只能做鸡,杀鸡的人就只能做杀鸡的人。
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王文兮的裙子几乎都快退到大腿根了,而连她身上穿的内裤都被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桂卿的神经,一种难以言表的屈辱和愤怒之情瞬间就充满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去把自己的老师解救下来,然后把那几个畜生不如的保安痛打一顿。可是,显然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他不仅明白,而且比谁都明白。别说亲自上前去解救了,就是他在这些保安面前,尤其是在那个保安头头面前稍微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满和鄙视,他就会立马遭到世界上最能让人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嘲弄和侮辱。他知道,伴随着片刻的疑惑和停滞之后,一旦这些保安弄清楚了他是谁之后,迎接而来将会是什么。如果他是这个大院里副县级以上的干部,那么或许他臆想中的解救行为还多少有点意义,否则的话就只能沦为一个流传万年而永垂不朽的笑话。一句话,他担不起,现实就是这么简单和残酷。
事后他得知,王文兮是为了阻止县城里的天主教堂被“保护性”拆除一事来上访的,因为她和她身后的人认为,这座历史悠久、庄重典雅、别具一格的教堂一旦被拆了,就是永远被拆了,再也没有谁会想着来原地恢复或者异地重建她和很多人的精神家园了,一切都将成为记忆中的水中月和镜中花。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大家都知道,即便是马开江将来能够实现他的口头承诺,会异地选址重建这座教堂,也不可能建得像原来一样古朴、凝重、大方了,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和水平,他压根就不是那种值得期待的人,更何况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异地重建计划,那不过是他的敷衍和推脱之词罢了。他对城市整体规划设计的理解、评价和鉴赏的能力,以及对单体建筑、片区小景、区域造型的审美水平,早就被圈子内的有识之士和广大群众看透了,那基本上就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层次和境界,既低级庸俗、荒唐可笑、无聊透顶,毫无文化品味和精神内涵可言,还极其冥顽不化、以丑为美和自以为是。事实上,他和当年那帮力主把鹿墟市老火车站拆掉的人在本质上属于同一类人,尽管他也正儿八经地读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也出国接受过不短时间的专门培训。遗臭万年的人总以为自己会流芳千古,自视过高的他也不例外。
而那帮和王文兮同一天来上访的人则是一伙著名的老上访户们,其上访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购买永和大桥西边路南房子的钱被开发商卷跑了。那个千人骑万人揍的开发商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欠了大量的外债,这孩子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的情况下还在那里公开对外卖房骗钱的,所以直到他跑路之前依然坑了不少不明就里的人。当这些可怜的购房户费尽周折地起诉这个龟孙开发商并胜诉之后,谁也没料到鹿墟中院获得的那个小区的地皮和半拉子楼房的拍卖款,竟然离奇地被临市的一个县级法院给执行走了,而被执行走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开发商欠这些购房户的钱在后,欠其他人的钱在前,所以只能将拍卖款先行支付给别人。面对这种出人意料的情况,这些购房户当然不愿意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凑够的首付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了水漂,这事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啊。被骗了多多少少还还可以理解,而他们最不能接受就是,虽然他们打赢了官司,地皮和烂尾楼也被鹿墟中院拍卖了,可是却得不到一分钱的拍卖款,这就未免太让人绝望和愤怒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们这些人是亏,是可怜,可是有人却答复他们说,买商品房是一种纯粹的市场行为,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上当受骗这事说起来也怨不得别人,更何况后来的拍卖款被执行走,那也是一种堂堂正正的法律行为,谁又能怎么着呢?不好解决的事情那就拖呗,反正神仙也没招,哭死也没用。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8章

自打和寻柳结婚成为有妇之夫以来,桂卿在享受着婚姻生活所带来的特有的甜蜜和幸福的同时,也在无形当中掉入了一种水深火热、生不如死、难言难表的处境当中。他这个单纯而又可爱的媳妇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施救者一样,拼了命地抱住他之后就再也不撒手了,其态度之蛮横霸道,力度之遒劲可怕,花样之复杂繁多,简直令他喘不过半口气来。很多时候他竟大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强烈感觉,从而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呢。
她不仅对所有和文学、音乐、美术、戏曲等艺术有关的东西一概毫无兴趣,而且还严格禁止他接触这些东西,仿佛这些东西就是毒品,就是吃喝嫖赌抽,就是洪水猛兽一样。有一次因为他偶尔在戏曲频道看了几眼京剧《勘玉钏》,她竟然严肃地板着脸训了他半天,说他一点欣赏水平和艺术品味都没有,既低级又粗俗,简直和农村那些粗粗拉拉、迂迂沫沫、无知无聊且无趣的老头老妈妈们没有任何区别。大多数时候,只要她看见他拿起一本书打算看两眼的时候,她要么是一把夺过来给扔一边去,要么是连讽刺带挖苦地在旁边嘟囔和抹咕他半天,搅得他根本就看不下去。对于这些和衣食住行没有直接关系的东西,她的意思既简单又明确,那就是凡是她不喜欢的东西,他就不能碰,这是他必须得遵守的规矩,更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不可碰触的高压线。
关于做饭的问题,如果他不做饭,她会毫不留情地指责他懒惰、自私,心里没个熊数,只知道坐享其成,欺压女性,把这种严重伤害女人容貌和健康的粗笨的家务活扔给她。而如果他主动做饭,大多数时候她对他已经做好的摆上桌子的饭菜连看都不看一眼,紧接着就会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做的饭连猪食狗食都不如,气愤之余她甚至会让他赶紧地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地把这些饭菜扔掉,而且扔的时候还不能让她看见,以免她看着恶心。
在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上,他们两人也存在着严重的冲突和不可调和的矛盾。比如,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吃味精、鸡精和酱油之类的的东西,可是她每次做菜的时候总是大量地使用这些东西,甚至有时候还故意多放一些来气他。她对他说的那些吃味精、鸡精和酱油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苦口婆心的劝告总是充耳不闻或者置之不理。她不仅在炒菜的时候喜欢多放味精、鸡精和酱油,而且还非常喜欢吃咸的东西,因此家里的食盐消耗得总是特别快。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每次当她嘟嘟囔囔地自以为是在开玩笑地抱怨着饭菜没有盐味,一点也不好吃的时候,他都是只能很无奈地说上一句:“姑奶奶,这已经放了不少了,你还想怎样啊?难道要把人齁死吗?”
而此时她必然会回敬一句:“可还是放得不够。”
末了还不忘再质问一下:“难道你想淡死我吗?”
每回听到“淡”这个别有风味的字眼时,他都会无一例外地想到《水浒传》中花和尚鲁智深说过的那句特别动听的话,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由着鲁智深这条宽阔无比的路子,他接着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激情蓬勃搅动人心的水浒世界当中去,从而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痛楚。他觉得鲁智深的结局还是非常好的,尤其是人家圆寂的时候悟出来的那几句话,更是让人听了有醍醐灌顶和茅塞顿开之感。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这些活他记得倒是很清楚,只可惜他永远也达不到鲁智深的那种境界了。
“你虽然是一朵娇艳美丽的玫瑰花,”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了,只能苦笑着对她戏言道,“看起来妩媚动人,闻起来沁人心脾,想起来让人心痒痒,可是你身上就不能少长点刺吗?你知道你扎人的时候有多疼吗?”
“嫌疼你就离我远点啊,”她大笑着嘲弄道,好像在背那句贫死滥厌的广告词,想吃你就多吃点,“我又没哭着喊着非要让你接近我,是你自己像条狗一样巴巴地主动找的我,对吧?噢,你现在嫌我扎你了,你觉得疼了,那你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这样想呢?我来问你,究竟是哪个龟孙王八蛋用车把我接到恁姓张的家里的?又是哪个王八蛋龟孙跪着说要娶我的?”
“好吧,是我。”他说,好像记不得他曾经跪过了。
“那不就得了,”她以无知的胜利者所特有的单纯和高傲的姿态开怀笑道,“那你还和我争什么呀?除非你不爱我了,或者你打算抛弃你的誓言,还有你发过的毒誓。”
“我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改变!”他虽然内心已经很生气了,但是在语气上还是想尽量表现得温柔些。对待女人就该温柔,这是他一直想努力坚持的原则,尽管现实中未必就坚持得好。
“不变就好,”她还是自以为是地调笑道,从头到脚都每个细胞和毛孔里都填满了盲目和愚蠢,让他唏嘘不已,感慨万千,“我料你也不敢变,除非是你不想好了!”
他不再言语了,以一种她完全不可能理解和领悟的独特方式表达了他对她的强烈蔑视和看不起,尽管他是她的新婚丈夫,她是他的新婚妻子,两人还处在新婚燕尔的阶段。
“你本是带刺的玫瑰,”他低首告诉自己,就像对着一个今生今世唯一的知音一样,既孤寂又悲凉,既伤心又绝望,“芳华绝代,姿容俏丽,生来便想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有的人却嫌弃你的刺,而看不到你的花。于是,你拿起沉重的剪子,忍痛剪掉了别人眼里所谓的刺,只以花香敬人,才换来了别人的些许认可……”
“可是,我不一样,”恍惚之间,他又想对她说,仿佛她已经跨越重重障碍成为了他的知己,“我爱的是玫瑰本身,无论你是花多还是刺多,我全都不在乎。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株小小的玫瑰,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也不会剪掉自己的刺,希望你也不要。在我眼里,你的刺和花都是一样的,都是你与生俱来的,我要像珍惜花一样珍惜刺,花刺同源……”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我相信,一个见不得刺的人,也是一个闻不得花香的人,我们又何必要把最美丽的花朵绽放给这种人看呢?”他真想把这话郑重其事地送给已经嫁给他的她,可是最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有一万个口罩戴在了他的嘴上。
总之,他越来越不想把他内心最真实、最新鲜、最核心的想法告诉她了,尽快他们还是新婚不久,并且从传统的观点来看还处于所谓的蜜月期。在谈话的时候不愿意说自己,那么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说别人,或者说是转移话题,所以他主动提到了李忠良:“今天晚上李忠良喊我喝酒,说是在红梅餐厅西边有一家叫‘夏荷’的牛肉面馆,那里的牛肉面不孬喝——”
“你就是神经病,”她仍然自以为是地直接鄙视道,从来不想着拐个弯或者绕个圈,并且对他不经她同意就擅自答应赴约而颇为不满,“那个烂地方能去吗?他就喜欢找这样的小店,到处都是一股下水道味,脏乎乎的,提起来我就觉得恶心。”
“牛肉面馆怎么了?”他因为她的武断和不屑而有些生气,所以故意蔑瞪着她道,“你别小看这些小店,有时候越是这些小店往往越能做出来口味很好的饭菜,要不然人家天天喝西北风去呀?我记得有几回我路过的时候,人都坐得满满的,生意相当火爆。”
“呸!你也不看看里边都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他问,然后又答,“都是顾客呗。”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眼瞎呀?”面对他绵里藏针式的顶撞和执拗,她不禁有些上火了,似乎还是很老很老的火,颇有些年岁了,于是表面上故作嬉笑状,而实际上咬牙切齿地骂道,“那都是些干建筑队的人,你看看他们喝的那个酒,我敢保证全都不超过10块钱瓶。”
“我觉得和他们这些人一块吃饭很有气氛,”他对于她骨子里存在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很是厌恶,但是又不好上纲上线地来批评教育她,于是只好继续拧着劲地说道,“而且很下饭,本来不能吃的也能吃不少。饭店嘛,越是去的人多生意就越好,越是生意好去的人就越多,这就是良性循环。所谓海西的买卖一群羊,懂吗?另外,10块钱的酒怎么了?不是一样能喝醉人吗?”
“喝吧,一个个都和没见过酒似的,喝死拉倒。”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他本来不想说这话的,但是又忍不住和想和她辩论一下,“不同消费水平的人有不同的去处,怎么能用一种较高的标准去衡量一群条件有限的人呢?你说好酒谁不想喝?可问题是,好酒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对吧?你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想去大酒店好好地吃一顿啊,可问题是我有那个条件吗?另外,李忠良他有那个条件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呀?”她紧接着指责道,同时把脸一翻,显然是气得要命,几乎要断气了,这也是她的绝招之一,且从来都是屡试不爽,“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的话呢?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看不起人的意思吗?我是说,既然知道自己条件不好,就别逮着个熊酒使劲喝了,明白了吗?”
“噢,你的意思是说,吃牛肉面可以,但是别没事逮着酒喝酒,对吗?”他又这样问,肉得要命。
“对,喝酒本身就不对,”她终于肯露出一点笑脸了,于是赏恩道,“更何况是去那种烂地方喝,那就更不对了。实话告诉你,我最讨厌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了。”
“可是,他就喜欢到这样的地方喝酒——”
“那你就不去!”她斩钉截铁道。
“都是多年的老伙计,那怎么好意思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要请就正儿八经地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请请,整天找这样的烂窝,乱哄哄的,喝什么喝?”她有些爆发了,于是高声吼道,“我看啊,他整个就是一个酒鬼,早晚你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你懂什么呀,就在这里乱说一气,”他有些不满她对他老同学的负面评价,于是就斗胆反驳道,“有句话说得好,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少读书人。他这个人虽然小时候学 不好,但是人品还不坏,总体上来讲还是很值得交往的,所以你不要总用那种怀疑和轻视的眼光看待人家。再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历史形成的,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又不是谁生拉硬拽捏合成的;另外一点就是,他这个人多少年了就是这么个风格,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好冷不丁地就拒绝人家呢?”
“随便你,你看着办吧,”她软中带硬地说道,那个小样一看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反正我是不希望你们整天在一块胡吃海喝的,又没点正经事。”
“这怎么就是胡吃海喝呢?”不经意间他又急了,说话也变调了,这仅仅是她的看法,不代表他就认可这一点,“这是增进友谊的一种方式。如果朋友伙计之间不经常地联系联系,在一起喝一顿,晕一晕,时间长了那不就断了来往了吗?来往,来往,你不来我不往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难道朋友之间的友谊就是靠经常在一起喝几瓶孬酒,吃几盘烂菜维持的吗?”
“当然不是!”
“那你还说什么?”她诘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除了靠一起喝过酒一起同过窗维持之外,还可以靠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维持呀,反正办法多了去了。”他舔着脸笑道。
“哎呦,你还敢嫖娼?”她仗势鄙夷道。
“我当然不敢了,”他心里有气,气她对他理解得不透彻,话也就说得别别扭扭的,不成体统,“你说我敢吗?我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呀,对吧?”
“哼!”
“好,我保持沉默总行了吧?”
“不行,”她戏弄道,“你以为能行吗?”
“难不成我再没事找事地为自己辩护几句,然后惹得你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然后你再狠狠地挠我几下,让我永远铭刻在心?”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行了,别卖嘴了!”她喜悦而又厌恶地说道,算是主动终结了关于此事的谈话。她不愿意再和他争辩什么了,因为一想到那个垃圾遍地、肮脏污秽、什么人都去吃的牛肉面馆她就觉得特别恶心,尽管这个面馆起了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好名字,夏荷。还有什么扛过枪嫖过娼的混账话,她更是不愿意听,不愿意想。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能和他一般见识呢?她要近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能够痛痛快快地吃上一碗牛肉面,能够在店家象征性给的仅能看成装饰品的那一星半点的牛肉之上再增加那么一点点分量,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时至今日依然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大快朵颐地吃上一顿。当他平生第一次听刘宝库那个吃货说他吃牛肉面的时候从来都是光要牛肉和汤而不要面的时候,他的内心当时就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伤害。他万万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牛肉面居然还能这么吃,居然还可以光要肉和汤,而肉居然还可以要5块钱的,10块钱的,甚至是20块钱的。自从他知道了这个可怕而霸道的事情之后,他就觉得吃牛肉面光要肉和汤而不要面,简直和上厕所不带手纸一样荒唐可笑,尽管他也知道日本好像有一种马桶,人在上完厕所大便之后可以不用拿纸擦屁股,而是用温水冲洗冲洗即可。对于日本人,想来大家应该都是厌烦的,而对于日本人那可冲洗屁股的马桶,想来大家应该更是厌烦的,尽管事实未必就是如此,所以连带着他也顺便以为像刘宝库那么吃牛肉面是可耻的,是奢靡的,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庸俗的人只会庸俗的吃法。
他从来都不会像刘宝库之流那么吃牛肉面,每次去面馆他都是只要一碗牛肉面,一碗普通的牛肉面,一碗标准的牛肉面,老板给什么就是什么,面很多而肉极少,如果他哪一天想要犒劳自己一下的话,而这种时候并不常有,比冬天打雷或者夏天下雪还稀少。这是他所珍藏的为数不多的犒赏自己,让自己略微沉醉片刻的方式之一,而就连这一点可怜的保留项目,寻柳也是断然不能容忍、决然不能接受、怎么也不会认可的,尽管她自己平日里就很爱吃米线或者凉皮这一类的垃圾食品,而他从未因此对她说过半句指责和提醒的话。因此,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彼此之间很不平等,但是却又不愿赤裸裸地说出来,从而惹恼了她,激怒了她,而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和面对的事情。因为他向来都不允许,同时也未曾想到他的感情和婚姻会出现问题,哪怕仅仅只是一点苗头和倾向,所以当面对她那看似开玩笑般的极其不公正的指责而他特别想脱口而出“我不是卖嘴”这句话时,他还是硬生生把它咽了下去。
她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否则她就不是她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谢天谢地,她没注意到这一点,否则这个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9章

“我看他就是儿迷,不生儿子绝不肯罢休。”当桂卿提到李忠良的丈母娘都被镇上计生办的人抓走的事时,寻柳有模有样煞有介事地总结道。
“那当然了,他头生是女儿嘛。”
“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男孩女孩不一样吗?”
“我觉得都一样,无所谓的。”
“我看你是口是心非吧,”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以为这样就能无可争议地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你这家伙和李忠良一样,也是想要儿子的心,哼。”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他有些急眼了,因为他的原则被突破了,于是便趁势辩解道,“同时也看扁我了,我绝对不在乎什么男孩女孩,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并且平安健康就行了。”
“高风亮节啊,哼哼,只怕是言不由衷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无所谓什么高风亮节和言不由衷,信不信由你。”他不软不硬地堵了她一下,觉得她活该被堵。
“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二胎,而且还可以不犯什么难为就把这事很漂亮地操作好,可他非得自以为是地不理人家计生办的人,这下好了吧,知道头疼了吧?”她看热闹一般地说道,仿佛这是她一贯的作风,而其实并不是,她也不怕别人误会她。
“就是呀,他就是仗着自己符合要二胎的条件,所以才不理乎计生办的人的,然后到了月份一查不是儿子,就直接流掉了。你想想,人家计生办能随便放过他吗?人家当然要吊销他的二胎证了。这家伙,活鲜的鲤鱼非要摔死再吃,也是在过于高估自己的同时又过于低估别人了……”
“现在人家满世界地追着抓他,他才知道厉害,可惜已经晚了。他也不打听打听眼下的形势,人家现在都不兴抓孕妇本人了,而是抓丈母娘,因为这个最直接,最有效。”
“为什么?”他问,傻得有意思。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因为抓孕妇容易出事,抓老婆婆又不管用,抓男人又没人去筹钱,所以就只好抓丈母娘了。而且呀,抓丈母娘特别管用,这边一抓那边就会乖乖地掏钱救人……”
“这媳妇超生,碍着丈母娘什么事了?”他又问,同样傻得有意思,也更气人,“他们这么玩,有点不论路呀,再说难听点,这就是赤裸裸的违法行为。”
“哼,你别幼稚了,到时候谁给你讲这个理?”她一棍子就把他给砸死了,好让他活得更明白些,“人家就这么干了,你说能怎么着啊?不服是吧?你看哪个地方能说理!”
“你说得也对,”他貌似真诚地赞许道,虽然心里也是憋得不行,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走到天边这都是绝对的真理,就像我永远也拧不过你一样!”
“放屁!”她以一种他从来也不曾想得到的方式,照着他的胸脯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同时紧绷着小脸嗔斥道,“别胡乱比喻,你那是拧不过我吗?我看你要是拗起来比谁都厉害,只是你平时比较会装罢了,你的心机,哼!”
“我说,你下手的时候能不能轻点?”他疼得着实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便强烈地抗议道,根本就顾不得她诬陷他会装的事情,毕竟眼下身体的疼要紧,精神的疼倒在其次,“我请你在打我之前,能不能先用同样的力度打打你自己,看看到底疼不疼?”
“我打你怎么了?”她将那双颇显狐媚夺人的眼睛猛然一睁,死皮赖脸地笑道,“那是我爱你的表现,要是换成别人,就是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喊我几声姑奶奶我都懒得去打。”
“行,行,这事我就不和你争了,咱就拉拉你说我‘会装’的事吧。我问问你,我怎么就平时‘会装’了?你举个例子说明一下,要不然我可真是亏死了。”
“熊样,我和你开玩笑的,”也许是她自知理亏,或者是因为见他有些急眼了,便硬生生地笑着改口道,“好了宝贝,别生气了。来,乖孩子,亲一下嘛。”
“干嘛,小狐狸精,想色诱我?”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呸,不亲拉倒!”在狼的嘴边,她把肉又端走了。
“千万别呀,”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尊重她的感觉,他只好按照既定的模式笑道,“我珍惜机会好好地亲你还不行吗?好了,老婆大人,我前边都说了,我是拧不过你的,你还不信。你们女人多厉害了,通过征服男人进而征服整个世界……”
两人各怀心思地闹了一会,便又闲了下来。
“把他的丈母娘抓了,”她倒是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冷不丁地又提了起来,“李忠良能善罢甘休吗?”
“当然不会了,”他余兴未散而又懒懒散散地说道,“就算他不心疼他丈母娘,他媳妇王欢肯定受不了啊,要不然人家计生办怎么会摸索出这么高的招数呢,对吧?”
“也是。”她现在似乎开始同情起李忠良了。
“计生办把他丈母娘抓起来之后,他就急得各处托人找关系了,不过找了八圈也没找出个头绪出来。眼看着老妈妈在里边受罪,他媳妇这边肯定也嘟囔得紧,结果他就想了个歪招,干脆直接到宾馆里劫人。”
“这样的办法他也能想出来,他可真管!”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他就是这样的人,当然只能想这样的招数了。可能是关到第三天的清起吧,他趁着天还没明就带着几个人直接跑关人的宾馆去抢他丈母娘了。”
“那他的本事可真不小,”她感叹道,然后又猜意道,“不过肯定又是计生办那些人故意放出来的风,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关人的地方?难道他会神机妙算?”
“那还用再说?”他装作一副很老道的样子显摆道,“这叫放水养鱼,多少年的老办法了。你想想,他们把老妈妈关起来的目的是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钱吗?钱就是爹,爹就是钱,只要有钱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她笑了,笑他是大嘴巴,就知道说?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哎,不对呀,李忠良把人抢走了,他们还怎么问他要钱啊?”他说着说着,又想起这个茬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有些得意地说道,就像一个忠诚的普法人员在对小学生进行普法教育一样,“猫逮着老鼠之后还戏弄一会再吃呢,何况是他们这些人精。他们逮一回放一回,放一回逮一回,不是又能多开点住宿和吃饭的发票,好让自己也多捞点吗?还有啊,这些家伙们整天说出去抓超生户,南了北了的哪里都去,北到哈尔滨,南到海南岛,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其实有很多时候都是他们自己逛着玩去的,这里边能有一半真事就了不得了。”
“噢,是这么回事呀。”
“你以为呢?”她冷冷地一笑,耐心地教育他道,“要不然,一个小小的农村妇女主任就能溜满半个中国吗?”
“我哪能乱以为啊,我又不是你,呵呵。”他如此说着,心里却又对那些借机游山玩水的村干部们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找打啊你。”她重又变得活泼起来了,就像一株自杀完许久而又满血复活的仙人掌,虽然浑身都是刺,但是却能在旁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开出来一朵妖艳美丽的花。
“他原来想得倒挺美,大不了等孩子安户口的时候去找找老同学李炎帮忙,就是在派出所干户籍警的那个女的,他觉得他的面子应该还行,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的事。”
“人家理他吧?”她问得有道理。
“理不理的谁知道呢,”他嘿嘿两声,很不厚道地笑了,“据我所知,他和李炎的关系非同一般,哈哈。”
“就他那个熊样,人家户籍警能看上他?”刚深沉完,她又开始肤浅了,“你别硬往你自己的伙计脸上贴金了。”
“李炎能不能看上他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据他说,他在李炎跟前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呵呵。”
“哎,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事,镇上计生办的徐荣就是包的小李庄。”
“徐荣?”他愕然了一下,又道,“怎么这么巧!”
“噢,这就对头了,”她恍然大悟道,再傻的人也有聪明的时候,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傻,“嗯,一定是这么回事。要是别人包小李庄还好说,那个徐荣是有名的手长,什么人给她送的东西她都敢收,就怕别人送的少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她真是这样的人吗?”他开始严重怀疑他以前对徐荣的印象了,尽管那也不是什么好印象,但总比他媳妇今天提到的要好多了,“我觉得应该不会吧?毕竟是女孩子,她怎么好意思呢?”
“人是会变的,你要知道,”她紧接着提醒道,俨然成了他灵魂的导师,“你想想啊,计生办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鸟都有,就是好人到了那里边也学会坏了呀,对吧?另外呢,这个女人要是坏起来,也是挺有创意的,你不懂吗?”
“嗯,好像是那么回事,”他仔细琢磨了半天,然后慢慢地回应道,不好意思说她也是女人的事,“你的意思是说,李忠良的事里外都是徐荣使的坏,包括吊销二胎证的事?”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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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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