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度娘

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话，觉得很贴合
我在前途未卜的痛苦里周而复始，你是不要我死的，又偏不肯温柔豢养我。

晚上来更

我在前途未卜的痛苦里周而复始，你是不要我死的，又偏不肯温柔豢养我。

“澜儿，看着我，我不会让你走。”
“没用了…墨渊，生死缘法…”
“我不同意，你我缘法未尽，我不让你走…”
“我有连翘陪着，我们的女儿，黄泉之路，总不会太过孤单。”
“你我许了一世的，你不能…”
“墨渊哥哥，你向来不是强求之人，你说过的，万事随缘…”
“只这一次，我为你争这一次，求这一次，等我回来。”轻柔的吻落在赵云澜额上，白墨渊将人安置榻上，“一定要等我。”
一天一夜，白墨渊赶到宫门口时刚一落马，那马便瘫倒在地口吐白沫，从怀中掏出那块曾经以为此生都用不上的牌子递交守门侍卫，“放我进去。”

“喜欢跪便跪个够好了，何时愿意起来了便起来了。你们几个，去给诸位大人撑着伞，叫御药房熬些清热祛暑的凉药送来，日头正大，天热得很，若是中了暑气，那便是朕的罪过了。”赵云笙负手立在太仪殿前看着跪在烈日下的几位大臣，面上无喜无怒，心中却早已怒火中烧，自他战胜戎狄回朝后，劝他广纳后宫的奏本便一道一道呈到他面前，他如何不知这些人所想，送来的公子小姐的画像无一不是朝中高官显贵家的儿女，想利用子女攀亲巩固世家的权势，打这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一群朝臣不思变发改革励精图治，反倒在他面前玩起这一哭二闹的把戏，简直丢人，也不知赵云澜在位时是如何忍受的了他们。
正值正午，烈日炎炎，赵云笙陪着这帮子“朝廷重臣”站了有小半时辰有些受不住了，眼前时不时掠过几丝黑影，腰也十分的酸，放以往是绝没此般娇气，只是如今…如今他身怀有孕，又因之前与戎狄一战时受了伤未曾调养好，体力是越发差了。
“朕还有奏章要批，诸位大人自便。”
赵云笙有孕后格外怕热，殿中四角置了寒冰，甫一入殿便凉气侵体，可即便如此，也降不了他心里的火气。先帝登基以来，戎狄数次犯乱，大小的仗不下数十次，此次他虽使戎狄元气大伤，能保大晟十年安稳，可若朝内再如此昏庸，便是连这样的安稳也难保。赵云澜在位数年，他人是走了，却扔了个这样的烂摊子给他，若是此时能有白墨渊在他身边，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焦头烂额，他还有可信任依靠之人，偏偏白墨渊也……

“寒雪灵芝呢？快给我！”白墨渊直奔御药房，御药房院判的李大人是认识他的，也知道这位大人虽然当初拒绝了陛下的封赏，可在陛下心中绝对不一般，哪敢怠慢。
“大人这是从何处来？这手怎么还伤了啊？”李大人忙将人引进来，又支使小药童赶紧去通知陛下那边，“大人不是不知，这寒雪灵芝贵重的很，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用啊，况且今年天热的怪的很，这株还是前两年送上来的，御药房拢共也就这么一株，陛下今日要用的，这…”
“人命关天，还请大人通融，此事事了，白某定当亲自向陛下请罪！”

“陛下，陛下…白，白大人…”小路子从殿外匆匆进来，话都讲不清，喘了好几口气，“白大人来了，此刻在御药房，说要取寒雪灵芝！”
“哪个白大人？白墨渊？！”赵云笙拍案而起，他竟然会来讨药，原本一株药，他求了也不是不能给他，只是今年大旱没有上贡，御医说天宫的神丹虽能助男子受孕，但胎由精血化成，于父体有损，而寒雪灵芝是补气血的圣药，于他父子大有益处，因此才要将其入药，“御药房的人都是**吗？连个人都拦不住！”
赵云笙按下火气往御药房去，“白墨渊，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取什么就取什么？”
“陛下，人命关天，拙荆产后血崩，急需那灵芝救命，请陛下开恩赐药。”白墨渊眉头紧蹙，正对上赵云笙的双眼，漆黑如乌金的双眸中情愫混杂，尽是师徒一场也难以读懂的锋芒。
赵云笙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模样，即便当日他二人身陷野驴河，命悬一线，也未有如此。
白墨渊见赵云笙沉默不语，当下撩开衣摆，众目睽睽之中直直跪下，“求陛下开恩赐药，救拙襟一命。草民只求尽人事，听天命，此事了结之后，草民愿听凭圣上调遣！陛下，澜儿他等不起了，求陛下…”
“大人…”小路子在一边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觑了觑赵云笙的神色，又不敢上前去扶。
“你是为他。”自相识以来，他从未见白墨渊向谁跪过，即便是当年面见先帝，也是被允了可免跪拜之礼，今日竟为了赵云澜向他下跪。白墨渊，你将他看的如此重要。若今日他与赵云澜相换，换了是他，白墨渊又会如何？知晓怀孕的那日，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告诉白墨渊，想他知道后可会来看他，可会…
赵云笙倒是真巴不得赵云澜死了算了，但又终究是狠不下心，一来赵云澜毕竟是他兄长，纵他不愿承认，血缘至亲无法割舍，他以前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只是有了腹中孩子后，才对此多了些依恋；二来，他知道以白墨渊的心性，今日若因拿不到药而救不回赵云澜，这笔账必定要记在他自己身上，愧疚终生。妈的，赵云笙心里骂了句娘，他何时如此优柔寡断过，“你当真什么都答应？好，药，朕可以给你，但朕要你，替朕为相十年，你若答应，便拿了药去救他吧。”
“草民愿意，多谢陛下。”白墨渊一刻也不敢耽搁，接过灵芝便要离开，又想起死在宫门口的马，“草民，还请陛下再借一匹宝马。”
赵云笙摆摆手，让小路子带人走。
太仪殿前跪着的大人们已经散了，看来也没那个以死明志的志气。赵云笙回了太仪殿，进了这里他才知道什么叫孤家寡人，哪怕当年他被贬岭南，还有白墨渊在身边做伴，如今在太仪殿，却是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他走了？”
小路子送走了白墨渊，回来领命，“陛下，大人骑走了您的踏雪。”也是奇怪，那匹照夜玉狮子平日里高傲的很，谁都不让靠近，更别说骑了，只是一看到白大人便就亲近的很。
“无妨，轻风自己会回来。派人跟上他，去看看他们落脚何处，不要惊动白墨渊，若有需要，叫李郯去看看。”
“是，陛下。”
明明是六月的天，怎么会这么冷呢？赵云笙靠坐大殿的龙椅上，他曾经以为，即便他众叛亲离，此生无法尽抒己志，一辈子居困岭南之地，白墨渊也不会离开他，可没想到，如今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却失去了白墨渊。
“众人皆汲汲于输赢，可他们赢的，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你呢，你真的想要这些吗？”
他赢了，可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皇位，权势，当然是他要的，他没有选择错。

第二章
赵云笙被罚跪在永宁殿前已经半个多时辰了，少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生的是玲珑剔透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有几分凌厉，削薄了应有的柔和。汗已经湿了背，赵云笙最不喜欢夏冬两季，灼热的烈日和刺骨的寒风，都会使他的跪罚更难熬，没人会来帮他，也没人帮得了他。此次受罚，起因不过是他默书的时候睡着了，而他睡过去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他已经好几日天不亮就被叫醒起来念书了。每月十五是父皇考书的日子，他总要提前几天开始做准备，以免被其他兄弟比下去，若是因此惹得他生母敏妃恼怒，接下来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当今bixia*膝*下子嗣单薄，亲生儿子除却一个赵云笙，也就一个比他年长一岁的宸贵妃的儿子赵云澜，拜亲娘所赐，赵云笙从小看这个哥哥不惯，谁让他什么都要跟他比，比礼乐，比辞赋，比骑马射箭，比来比去，哪怕次次都是赵云笙拔得头筹，父皇也是会夸奖和安慰赵云澜。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亲娘不得宠，甚至是惹皇帝嫌弃，连带着他这个亲儿子，还没个王公子侄与皇帝来的亲密。有时候想想，人的心是怎么可以偏到如此地步。这个年纪的赵云笙也不明白，既然两厢生厌，为何还要留人在宫中，为何还要费尽心思讨人欢喜，他听说先前有位娘娘惹了父皇厌弃，被贬去了静安寺，若是能去静安寺，应当比宫里好吧。
说起来，赵云笙也还有一个讨厌的人，那便是那个小小年纪便得了玉竹公子名头的白墨渊，他那个皇帝父亲曾经说过，论文治武功，他的两个儿子都比不上人家，还特请了这人来教导他的两位皇子，明明比他年长不了几岁，却要当他的先生。虽未曾谋面，却叫赵云笙对这位玉竹先生心生抵触。
小路子拿着包喊着时辰到了，来请赵云笙往国子监去，这可算是救了他这一双膝盖。今日那位玉竹公子便要入国子监，赵云笙躲在过路的树杈上，打算杀杀这位公子的威风。来往的除了各科先生便是得陛下允准的陪读公子，这都是他认识的，若是有不认识，必是那讨厌的玉竹公子，弹弓已经上了小石子，只等那人一出现，就要他好看。

深宫之内雕梁画柱，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白墨渊眉头微蹙，宫中西偏殿是当今bixia特赐给他的殿阁，还亲自提了“玉竹”二字与他。玉竹陋室门前的一道流觞曲水涓涓而过，白墨渊取水润过脸颊，便听小太监来请。他自山中来，不明为何宫闱之中只见权势，不见书香。纵使已为人师，说到底白墨渊不过虚虚大两位皇子五六岁，此时也是少年郎，还不懂权势地位所能与人的一切。
纪太师已在殿外等着，白墨渊匆匆而出向人长揖到底，“劳大人久候，是墨渊失礼。”
“无妨，无妨，老夫久闻玉竹公子之名，今日也是特地来看看，国子监都是皇子和王公贵族的子弟，玉竹公子虽说出身不俗，可这些孩子啊，那也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那…是二皇子，头几位先生，都是自认无法胜任二皇子之师…”已是白须的纪大人很是看好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从骨子里透出的不卑不亢，是世间少有的风骨。
“墨渊记下了，多谢大人提点，墨渊德薄才鲜，说起老师那愧不敢当，只是想来二皇子年少心性，在下兴许可与皇子成为至交。”白墨渊觉得这位未曾见面便已闻名的皇子倒像很有趣的样子，深宫重墙，总要有些不凡之人，才让他觉得自己并非身陷牢笼。
二人一路往国子监去，白墨渊见不远树荫稠密，鸟却不归，围绕着一片枝丫盘旋聒噪，轻挑眉头，微微一笑：“大人，此处绿茵茂密，鸟声宜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你我可否停留片刻”
纪大人虽不明年轻人有何用意，却也是颇感兴趣，“也好。不如，我便以此时此景为题来考你。你就站在此处吟诗一首，吟不成诗便不得移步。”
“是，先生。葱郁稠紫日，玲珑惊鸟歇…”白墨渊话音未落，一块石子打上肩头，他却如无事发生神情未变，眸光也未见上抬，“动静宜君子，非是月中人。先生，在下敝帚自珍，是否可以移步了。”
“顽劣，荒唐，成何体统！好个动静宜君子，莫非你早已知道这厮”纪大人按下翘起的胡子，这对年轻人玩的不知什么把戏，叫他这个老头子琢磨不透。
“在下不知枝头的是那位贵人。但见树荫浓稠，鸟不归巢，就知枝头有人。此时我若移动，枝上君子就难免分神坠落。不若随其所愿稳妥些。”白墨渊心中其实已有几分了然，只是有些同情从前的那些先生，若次次都是这样的把戏，年纪稍大些的，可是真的无法入主国子监了，“先生，既藏身枝头，便是此刻不愿现身。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你我还是先行离开，枝上君子也好下来得从容些。”
赵云笙从树上探出半个脑袋，他自问本事不差，这招他已好些人身上，皆已得手，只是方才看那白墨渊的态度，似是已察觉，那句动静宜君子，分明是说给他听的。如若不然，那人便是痴呆，要么怎么连石子砸在身上还纹丝不动，只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才情，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这玉竹公子的名头倒是没有埋没。
白墨渊跃下树杈，正巧碰上随后而来的赵云澜，鸟弓收藏不及叫人瞧见。
“笙弟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又…”赵云澜是知道他对先生们使的手段的，素来不曾过问，原本那些人的本事也便够不上皇子之师，只是他听今日来的是玉竹公子，三年前赵云澜同父皇一道去过云霞山，有幸见过这位公子，听他与父皇答辩，小小年纪颇有见地，此次听问他要入主国子监，微恐赵云笙又将人吓走了。
听人询问，赵云笙不耐道，“自是用来打鸟的，否则还能干嘛。”
赵云澜舒口气，“万物有灵，你又何必伤害他们。”
最是听不得此人的多愁善感，赵云笙眉头一挑，“与你何干，咱们大晟朝也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我不仅要打鸟，等我再大些，还要打鹿打狼驱打戎狄！”不愿同人废话，抢了小路子手上的包一路往国子监跑去。大门口便看见太师身影，赵云笙赶紧收敛身形，规规矩矩上前行礼。
“云笙见过太师。”
赵云澜后一步赶来，同样恭敬的向这位当朝陛下的老师行礼。
跟在纪大人身后的白墨渊舒展双眉，小小年纪竟有些风轻云淡得难辨悲喜，行走几步踏出书斋，对着两位皇子作揖行礼：“草民白墨渊，见过二位王爷皇子。”礼是拱手礼，揖是半身揖。站直身体，快走几步进了书斋，眉鬓微微上扬，似乎有几分傲气：“鄙人岳玮书斋玉竹公子，即日起为二位公子老师。师者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鄙人不才，为二位教习先生。书斋之外是宫里的规矩，书斋之内有书斋的规矩，愿二位公子勤勉克己，教学相长。”

大概就是一章现在的时间线，两章过去的时间线这样

第三章
一个人竟能有两副不同面孔，赵云笙对这个玉竹公子有些感兴趣了，以往来的先生要么唯唯诺诺，要么张狂不知其所以然，要么一副老学究做派，少有如白墨渊这般…这般…赵云笙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他看白墨渊站在那儿，便觉如松竹，常立不败，
“学生拜见老师。”让赵云笙喊老师的不少，让赵云笙心甘情愿一直喊老师的，可真不足一只手，他很是期待这位先生有什么本事。“父皇说老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知可否展示一番，让学生涨涨见识，学生有一问，请老师作答。”赵云笙从包里掏出枚小石子，放在掌心，“敢问老师，如果让这小石子落到最远。”
一旁的老大人轻不可闻地嗤一声，“不知所云。”
赵云笙也不见恼，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墨渊，似是在等他给个答案。
白墨渊打赵云笙进门目光便落在他身上，小小年纪透着股机灵劲儿，就是不知道学不学好，不过看他方才只用石子击打自己身体，而不是什么要害，想来少年心性只是贪玩，坏不到哪儿去。他未进宫前一年中有大半年住在山上，闲适有余而喧闹不足，若山中岁月有此一人伴在身边，想来是正好。
“先生？”赵云澜看白墨渊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不喜赵云笙如此无礼，既不想白墨渊为难，也不想赵云笙再纠缠下去，“老师，学生名叫云澜，虚长舍弟云笙一岁，学生也有一问想请教先生。”
白墨渊收回目光看向这位意图替他解围的大皇子，他方才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大皇子但问无妨。”
赵云澜极快地望了白墨渊一眼，又垂下目光，“孔圣人说吾十又五而至于学，三十而立，就是教导弟子年少为学，学成而仕进。而纪老又说为政者当不看重才学，使百姓不攀比。这是为何？”
“云澜公子饱读诗书。普天之下有万民，万民之中有饱学之士，亦有目不识丁之人。为君者，当以圣人之礼驭有识之士，以纪老所说驭白丁之人。这便是咱们今日要读的策论。”白墨渊请两位皇子及几位伴读落座，赵云笙竟也没有胡搅蛮缠。同是皇子也有天差地别，言语之间，宫闱之中的风云诡谲可见一斑。
两个时辰匆匆而过，白墨渊也没想到他为人师第一日竟是这样无风无浪，或许是有纪太师从旁，这些小子不敢乱来，“今日书便读到此，请云笙公子留步。”
赵云笙正想着这白墨渊怕是也同那些人一样，一味只追随那些能给予自己权势名誉之人，却不想课后被人留下。
“《天工开物》一书你可读过？天圆地方。将手掌摊开，”双手聚拢，罩在那人摊开的手掌上，“这便是天地的样子。所以，只要我手持石子，即使与公子近在咫尺也已是最远。因我视公子为天地起点，而我便是环绕天地的终点。”
赵云笙看着那双罩在自己掌上的双手，忽然嗤道，“巧舌如簧。”他其实觉得白墨渊所说甚是有趣，却不愿于他面前承认，“先生这么晚才回答我的问题，是先生想了两个时辰才想出这么个玄而又玄的答案吗？”收起手掌，“不过还是多谢先生肯费心了。”唯有他，不觉得自己不知所云。
赵云笙负手出门去，不过片刻又折回来，见那老头子已经不在，堂内只余一人，“那本书，《天工开物》，我没读过，你借我看看。”
“就知道你会回来。因为堂课时分我是先生，小慧巧思难登正堂。我要教给二位的，是为君之术，驭人之道。堂课结束，我便是玉竹公子，你的问题不陈腐无趣，很得我意趣，所以回答。不过这本书是我看的，我看过的书从不借人。除非，下午校场射猎，你能胜我一局。”堂课时分已过，脱去故作城府，玉竹公子毕竟还是同龄少年，也并非是对任何人事都波澜不惊。

“先生既然精通为君之术，驭人之道，为何不自己去做那皇帝？”这话大逆不道的很，可放赵云笙这里却不觉得有什么，天下君主之位，有能者居之，历代开国皇帝，不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这江山。宫中早有流言，陛下虽未立储君，可心中是中意赵云澜的，赵云笙却看不出他有什么好，沉闷迂腐，软弱无能，“同先生说笑，学生妄言，先生勿放心上。不过就一本书，这也借不得？”越得不到的赵云笙便越想得到，“好，我答应你，等着我。”

赵云笙自问骑射不错，他想要的，一定能得到。午时刚过，赵云笙便已一身骑装立于校场，待白墨渊一来便跑上前，“说吧，怎么比。”他丝毫没有过问赵云澜的意思，反正对他而言，只有那些墨水有意思。
杨木弓，玄铁枪，青铜矛，斧钺钩叉，白墨渊校场前走了一遭，眼神在成排兵器上久久流连，身为男子，骨子里的热血在翻腾，“你现在就只惦记输赢?”
“自然，赢了，我就拿到你那本书了。”赵云笙做事目标明确，他想要什么他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也很清楚。
白墨渊单臂捻起一杆杨木枪，手腕稳如握笔的悬臂。将枪头插入白灰之中，“点到为止，以身上的白点儿记输赢。”杨木枪杆铁枪头，靠的是杨木难以琢磨的几分韧力，枪指一线，“点中数点云笙公子，当心了。”
赵云笙身边除了赵云澜和几个世家子弟，再无同龄的人，更没有白墨渊这般文武双全的才人，一来二往的，他对白墨渊也生出几分敬意，挑起杨木枪，“先生，可别怪弟子不敬了。”
校场空旷，只有两个你来我往，战意正酣的少年，卷起缕缕沙尘。白墨渊稳妥，赵云笙灵活，只是枪法较量，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赵云笙已觉出不敌，论耐力和力度，他始终差白墨渊一着。
冷不防身后是一阵朗笑， “好枪法！朕早就说过，文治武功，你兄弟二人都比不上玉竹公子。天下三分灵秀，玉竹已得其一。”
“父皇教训的是，澜儿自当向公子求师。云笙弟身法遒劲，也可谓精彩，儿臣自愧不如。”赵云澜早被白墨渊夺去了所有注意力，世上怕是再没有如此光彩耀眼之人，便是他一直尊敬敬仰的父君，也逊他三分。
“陛下。”白墨渊见来人忙停下身形，却不想赵云笙趁人出神，枪头挑人肩上，“我赢了！”
白墨渊微微一怔，看了看肩头印上的一点白灰，随即回过神，“圣上谬赞。二位皇子龙脉天成，炼的是王霸之气，不必与天下人争这三分灵秀。夫唯不争，天下莫与之争。愿赌服输，云笙公子，书借给你了。”
“夫唯不争，天下莫与之争？朕有两个儿子，天下为何没有第二个玉竹…”当今皇帝眼中是看不透的思虑重重，眼前的三位少年，此刻也无人能揣测圣心。
待赵云笙反应过来父皇在身后亦是恭敬行礼，却也记得那句自己不如旁人的话，心中却对白墨渊的不争很是不屑，命好的人自然有人将所有珍宝捧在你面前，命不好的若不争，便真的什么都没了。 皇帝走后，赵云笙看着白墨渊，“我父皇说我文治武功都不如你，你方才可有让我？”
“有，因为你比我想赢。我师父说，世间最无奈之事，莫过于执着于输赢，到头来却连是否真的想赢都没看清楚。你可明白是何意？其实不瞒你说，我如今也并未参透。以后我会的都教你就是，左右我并没那么想赢。”白墨渊微微一笑，只觉那人的瞳仁与同龄人相比漆深如金，眸光似箭，一往无前破釜沉舟之箭… 不由自主抬手捏了捏那人脸颊，他的脸倒还是温软的。
“我会真真正正赢你的，不用你让，我会比你更好。”或许现在他是不如白墨渊，但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他会比他更厉害，他会让他的父皇以这个儿子为荣，会让他的父皇认为他才是天底下最好的。至于白墨渊所说的什么执着输赢，他才不管，只有弱者才会为自己的输找借口，而他不是。

@想长到170

第四章（上）
“如何了？”
蟠龙殿内层层纱幔垂下，却是一丝不动，外面天阴沉沉的，乌云压的极低，山雨欲来之势，大家都在等这场雨，等雨下下来了，便能驱走些暑气。赵云笙端坐殿内，因纱幔隔着，李郯看不清他，只觉人大概是不适，连语气都透着几分疲惫。白墨渊已经走了三日了，李郯是第二日跟着自己跑回来了的轻风去的，可是早已来不及了。
“若能生产前服下寒雪灵芝，虽不说有万全的把握保父女均安，但至少大人是能保住的，如今却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李郯二十岁入太医院，他刚来的那年，赵云笙第一次领兵出征，比起眼前的君上，他更了解那位大晟朝第一位退位自贬为平民的皇帝赵云澜，温润识礼，对什么都平淡处之，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了什么豁出命去的。
“白墨渊呢？”
屋外阴沉，屋内昏暗，大概是赵云笙吩咐的不许掌灯，李郯更觉压迫，不由低了头，“白大人将其妻下葬，置办了灵堂…”
“妻？”
李郯噤了声，他离开之前，分明就是看着白大人亲手在牌位上刻上“爱妻白氏赵云澜”的，可眼下，似乎还是不说为好。
“陛下，请恕臣直言，男子孕子本来是逆天之行，即便云澜公子生父先帝的宸贵妃是月氏族人，天生可已男子之身孕育，当初诞下云澜公子时仍是留有疾患，如今云澜公子更是丢了性命，更遑论您是以天宫的神丹才有了孩子，对身体才是大大的折损，陛下天子之尊实在不该以身犯险，您如今还有的可选，还请陛下…”
“哒”的一声，赵云笙一指敲在木榻的扶手上，李郯咽下了将将要出口的话，他后背已经汗湿了，不知是闷的，还是吓的。
“李爱卿年纪轻轻便是太医院首，朕信你。退下吧。”
李郯行在回御药房的路上，这御医真是难为的行当，他年轻时怎么会求他父亲举职让他入太医院，真是年轻气盛的很，思虑不周啊。檐外一道白光刹过，紧接着就是一声惊雷，李郯堪堪在雨落下来之前回到御药房，这一场雨，终究是下来了。

小路子端着药进了蟠龙殿，苏公公朝他使了个眼色，小路子领会的点点头，“陛下，该用药了。”药碗端到赵云笙手边，向来如此，陛下若想喝，旁人不用劝，若不想，劝了也无用，“陛下，既然白大人那边的事了了，可需奴才派人请他回来。”
“自作主张。”赵云笙手绕着药碗虚虚转了一圈，苦药实在是难以入口，“派人盯着他，不必请，他会来。”
“那一月后的秋猎…”
赵云笙磕了一下碗起身行到窗前，小路子安静的退到一边，雨势极大，砸进来湿了赵云笙的衣摆，他从未当赵云澜是他兄长，却也从未想过要他死…即便当初被贬岭南，他心心念念要夺他的帝位，最坏也不过将赵云澜囚禁一生，终是落不到一个死。他还没有赵云澜那般狠心。
下雨了，赵云笙等的也该来了，肃清内庭选拔人才，他父亲和赵云澜时没有做到的，他都要做到。

入秋后也并未凉爽太多，赵云笙日日忧心国事，再加上身体不适，人是眼见的瘦了，小腹却不知何时起了一个可见的弧度，大晟朝虽有男妃，有男人生子，却从未有当朝皇帝孕子的。若放寻常人家中必是举家欢乐的兴事，可搁赵云笙这儿，便只能藏着掖着，以免有心人利用，况且如今正值要紧的时候，更是一步都不能踏错。
赵云笙和群臣提前几日到了秋猎的行宫，这片围场是他最喜欢的，以前和白墨渊、赵云澜也常来，不过赵云澜骑射功夫不好，通常都是他和白墨渊一马当先，玩尽兴了才发现赵云澜没跟上来。赵云笙和白墨渊会比试谁猎中的动物更多，每每都是赵云笙赢了，想来也是白墨渊让的，左右，他并没有赵云笙那么想赢。
大清早赵云笙便在马厩里，一身骑装，小腹已用金丝软甲束上，看不出异样，俨然一副准备围猎的打扮。
“不是不带你，是怕你受伤，那些人下手不知轻重，待此事过了，便放你出去跑一跑。”赵云笙亲自替轻风擦洗，这匹马谁也不让近身，上次还踹伤了一个侍卫，它还是匹小马驹的时候就跟着赵云笙了，上战场也好，去岭南也好，他都跟着，都说马通人性，小路子还曾说过，轻风若能化人，必定比他同陛下都亲，毕竟他也是自幼伺候陛下的。
“陛下，都安排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宋昭不知何时来了，他照赵云笙的吩咐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赵云笙再去上演一出好戏请君入瓮了。
“好，走吧。”赵云笙拍了拍马头，转而跨上马厩里牵出的另一匹马，轻风不满的嘶鸣，吓得另一匹马踱远了几步，赵云笙不在意的笑笑，拍了拍胯下的马，“真是没用。”
众人早已在猎场外等着了，赵云笙搭箭上弓，拉满了弦，“今日众人不必拘束，夺得头筹者，朕赏银万两，再赐良宅千亩！”话毕，箭已离弦，竟是一箭射中两只大雁，且都是从眼睛贯穿。年轻的早就按捺不住想去活动筋骨拔得头筹，三呼万岁便驭马往林里去了。
“陛下，臣曾闻陛下十七岁时便猎得一头熊，陛下英姿，臣着实想再见一番。”凑到赵云笙身边的是纪家的二公子，纪太师辞官后这位二公子便在国子监顶了个虚职，为人是半分纪老的才学和风骨都没学到，听说平日里喜欢往那些勾栏之处钻，这些时日不知为何同孟、陈两家走的近了，隐隐有欲扶他入主后宫之意。赵云笙轻叹，纪老若是没有辞官归故，也要被这不肖子孙气死了。
“当年之事非朕一人之力，”鱼自己上钩了，又怎么能不扯鱼线呢，赵云笙一把握住人手，捏了捏，“不过既然你想看，朕又怎能让爱卿失望呢。跟紧点，接下来可是一出好戏。”
“轻风，轻风！”小路子带着几人拦在马厩外，陛下宝贝的那匹照夜玉狮子不晓得发了什么狂，嘶鸣不止，还一直在挣开马绳，眼看着就冲开了栅栏，没人敢伤它，拦又拦不住，眼睁睁地看它跑走，小路子一拍大腿，莫不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事。
城北一府前，老管家的看着那匹通体雪白的马往里闯，差点没叫它把自己给踩着，屋里人似是听见动静出来，“轻风？你怎么来了？”
轻风上前咬人衣角将人往拽，没人通马语，谁也不知道它想说什么，只是样子看起来很急，那人也未做他想，翻身上马，只对老人道，“我去去便回。”

感觉好像没多少人喜欢看

第四章（下）
赵云笙领着纪少聪往林中去，他们特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只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片安静的异常，见不着几只动物。赵云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林中的一举一动他都格外留心，纪少聪倒像是真的只是来游山玩水的，一路上搜刮尽了肚子里那点墨水想讨好赵云笙，但赵云笙一直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叫他不知该往何处下手。
纪少聪是真有几分喜欢这位皇帝，别的不说，但就这相貌身材，甩了勾栏院男男女女好几条街，尤其是他天性冷淡的样子，纪少聪想，陛下若是在勾栏院为生，指不定花魁就不是霓虹姑娘而且陛下了。
“爱卿想什么？”赵云笙不喜欢别人这么盯着自己，若换了他时他刻，纪少聪的眼睛早就不在自己的眼眶里了。
“臣在想…陛下快看，有鹿！”
赵云笙引箭拉弓，对准林间蹿出的母鹿，待看清后却又犹豫移开，不为别的，那鹿动作迟缓，腹部膨出，分明是身怀有孕…身旁银箭射出，赵云笙眉心一挑继而松开弦射出手中箭，将将挡开纪少聪的箭。
“陛下？”纪少聪不明其意，听闻陛下两站戎狄杀人如麻，怎么对一头鹿反而…心软？“陛，陛下！”纪少聪看着对准自己的银箭头差点跌下马，他，他不过就是想射杀一只母鹿，还失手了，应当，罪不至死吧…
“啊！”纪少聪看着那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箭，抱头摔下了马，嘴里不停喊着饶命，却发现四处不知何时蹿出一批黑衣人，将他们围困起来，而方才赵云笙射出的那一箭瞄准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那人当场命绝，“呼，还好还好…”他正感慨不是自己惹得陛下恼怒，忽又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围击了？“陛下…”纪少聪往赵云笙身旁躲，天地良心，他们纪家三代出的都是文官，他那一箭还是练了一个多月才练出的架式。
赵云笙极是瞧不起纪少聪这般胆小怯懦的人，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才十二个，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赵云笙弃箭拔剑，勒紧了马绳，他一动作斜方便有人提刀砍来，另一人拐向马腿，赵云笙在马倒地前单手撑马鞍跃起，地上滚了一圈站稳，黑衣人一拥而上，赵云笙本是游刃有余的，谁知那个贪生怕死的纪少聪一直扯着他的衣摆躲闪。
“滚开！”赵云笙想干脆先一刀解决了这个没用的家伙，却在刀砍向纪少聪的时候将他拉起躲过，后又一脚将人踹离这个圈子。纪少聪后知后觉这些黑衣人不是针对他，赶紧躲在一棵并不能遮掩他的树后，想着什么时候逃走。
赵云笙气息有些乱，方才拉纪少聪的时候腰间被人踹了一脚，虽然躲过了肚子，但似乎还是受到了牵连，让他一时有些无措。腹底泛起的一波波疼痛，不止是让他身体不适，心中竟有些紧张和着急。赵云笙下手越发狠辣，他怕自己撑得住，肚子里这个也撑不了太久，想要速战速决，也顾不得受不受伤。

身边的人已经倒的差不多了，耳后的破空之声，赵云笙侧身一躲，箭避开心脏只扎在肩头。
“舅舅。”赵云笙忍痛劈断露出的箭尾，看向箭的来处，终于还是到这一刻，“舅舅想要云笙的命吗？”
“笙儿啊，好好当你的皇帝不好吗？舅舅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国家大事用不着你操心，每日软玉温香在怀，天下依旧是你的，你依旧是天下之主。”蒋礼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是真的长大了啊，不再是那个追着自己身后喊着舅舅的孩子，他和自己一样，开始对权力有了欲望，开始想摆脱自己的掌控。可是，权这个东西，如何能分割与他人。
“当舅舅的傀儡皇帝吗？一举一动由舅舅控制，命握在舅舅手里，舅舅，若是你当如何？”赵云笙不愿走到这一步，却也不得不走到这一步，身为di wang，任由外臣把持朝政，大权旁落，这样的di wang 赵云澜做的来，他做不来，他也不能给自己的孩儿留下这样一个乱局。
“外甥肖舅，古话果然没错。即是如此，那便让舅舅看看你如今的本事。”蒋礼知道，换作是他，也不会甘心任人摆布。话已至此，便再也没有骨肉血亲，di wamg之路本就是孤寂的，舍弃一切才能换来，不可回头的路。
宝剑出鞘，绝无回头，赵云笙接下这一剑虎口发麻，不由退了两步，肩上的伤口重新被撕扯开，血顺着袖管滴落，宋昭这个**，怎么还不来！
蒋礼第二剑刺来，赵云笙侧身躲过，不敢硬接，方才他腹部一阵绞痛，那金丝软甲似乎缠裹的愈发紧了，让他透不过气来。赵云笙一手紧掐着腰，试图按下这阵疼痛，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笙儿，你认错，舅舅就带你回去。”
“舅舅，这是云笙最后一次喊您舅舅了。”大概他真如那位什么大师所说，他注定六亲零落，孑然一人。
“好，好…”蒋礼下手再无留情，赵云笙招架不及，左闪右避极为狼狈，这一战，他已成败局。赵云笙被蒋礼踹倒在地，剑架在了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笙儿，你知道舅舅是舍不得杀你的，只是你不该如此不听话。”
赵云笙呵笑两声闭了眼，到底是他更心狠，蒋礼还惦念着甥舅血亲不忍杀他，到这一刻还想他认错。
“好，不愧是舅舅的好外甥。”蒋礼见赵云笙如此也便死了心，举剑刺去，却被一只竹笛打开，他恼怒地看着前来阻挡他的人，“是你？”
赵云笙闻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竟是轻风，和他，“白墨渊。”
“黄口小儿，不自量力！”
白墨渊下马走近赵云笙，将人扶起，上次想起他的时候，只有些若有若无如梦如幻的枕边耳语，为何每次再见，都如此大风惊雷，岌岌可危。赵云笙脸色惨白，身上染了不少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旁人的，白墨渊轻叹口气，“陛下，交给臣吧。”
白墨渊接过赵云笙手里的剑，对上蒋礼，“乱臣贼子，还不受死。”
刀戈之间，已是另一番的改朝换代，天子不必再受外臣掌控，权归中央，将是一番盛世。宋昭已带人围困，文武大臣聚集，白墨渊在众人面前将蒋礼制服，交由宋昭。百官面前，白墨渊回身跪拜赵云笙，“臣，白墨渊，奉天子令引内卫彻查乱党。大将军蒋礼，勾结淮东师及兵部上书孙鄄，佣兵自重，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三族两卿，斩。”白衣之上血迹斑斑，寥寥数语，就将三大家族与其幕僚屠杀殆尽，如同阎罗。

啦啦啦，轻风小宝贝终于让我两个儿子同框了

第五章
多年后回想起来，国子监的那段时间，是赵云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静好岁月。
泰康十二年，皇帝江南出巡，宸贵妃，敏妃，两位皇子和白墨渊都在配行之列，这是赵云笙第一次出宫，面上虽然没有显露多少，心里却别提有多高兴。往年南巡，他都不在随行之列，只有赵云澜同父皇出去过两次。
“宫外是什么样？”课后，赵云笙坐在窗檐上，后背悬空，他和白墨渊倒是意外的聊的来，或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他的一些古怪想法，在白墨渊看来是理所当然，甚至分外有趣，两人也就亲近几分。
“你没出去看过？”白墨渊分了几分心，提防着赵云笙别往后摔了。
“隐约记得四五岁时我舅舅接我出去过，但那时太小，且只回了躺蒋府，路上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赵云笙努力回忆着那次，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有两三年未出过宫了，”白墨渊目光幽远，“皇宫是个笼子，宫外是笼子外的世界，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只是外面选择很多。”
离宫的日子在期盼中一天天接近，敏妃因此次陛下带她出巡而心情舒畅，对赵云笙的看管便也松了几分。
离宫的第一站是到扬州，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带你去街市逛逛可好？”离了宫，白墨渊便脱去了那副沉闷的先生模样，隐约露出几分风发意气，他记得赵云笙同他说过没出过宫，便想着带他出去转转，日日在行宫中饮酒做客，赏不到这江南春景。
“我母妃定不会同意。”敏妃只想借此机会让赵云笙在地方官员面前露脸，好让他们知道，当今bixia不止有一个大皇子，还有一个二皇子在。
“于娘娘而言，此次确实是个好机会。”白墨渊玲珑心思，怎会不知敏妃谋算的是什么，只是有些可怜赵云笙小小年纪，不能随心自在，“我只问你，你可愿意跟我出去，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
赵云笙终是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白墨渊想，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便拉着人往正堂去。
“墨渊拜见bixia。bixia，墨渊曾向您提过‘烟花醉’，那是扬州特产的好酒，如今来到此地，墨渊想向陛下讨个恩赐，墨渊想自己去那街巷里寻一寻地道的‘烟花醉’献给bixia。方才墨渊同二皇子提起此酒，二皇子孝心，便也想同墨渊一道去，寻了好酒来孝敬bixia。”
“哦？倒是有此事，”赵秉林想起白墨渊是同他提过这事，这个少年人甚少向自己提什么要求，满足他一次也无妨，他又看向自己的二子，怎么头一次，觉得这孩子也挺乖的，“去吧，叫两个人跟着，别太晚回来。”
“谢bixia。”
“谢父皇。”赵云笙对上赵秉林的目光，这是他为数不多看到他父皇对他面露笑意。
“父皇，皇儿也想…”
赵云澜不知有多羡慕赵云笙能同白墨渊一块出去玩，可是刚一开口便被赵秉林给拒了，“你父亲身体不好，你多留在这里陪陪他，更何况，待会儿扬州知府觐见，你也跟着一起见见，你如今大了，要晓得替父皇分担。”
敏妃闻此，开口道，“陛下，笙儿他也可…”
“敏妃，笙儿一片孝心，你就不要多说了。”赵秉林怎会不知敏妃心中想的什么，这也是他对赵云笙也无甚好感，常年养在这样的母亲的身边，这样的孩子…
“替父分忧也是孝心，笙儿，你如何打算？”敏妃还想替儿子再争取一把。
“儿子，儿子…”赵云笙头一次犹豫了，他是真的想出去，赵云笙看向白墨渊，白墨渊只是坦坦白白得回望着他，他希望赵云笙遵从本心，“儿子想同先生一道出去。”

跟着白墨渊、赵云笙二人的侍卫都只是远远跟着，并不打扰。说好找酒，可白墨渊看起来并不着急，拉着赵云笙大街小巷的晃悠。
“每年换季都有一次赶集，就在这几日，可热闹了。”
“赶集？”
“你不知道？”白墨渊看赵云笙摇摇头，“乡僻之地，贸易有定期，及期，买者卖者从四方前来，集于一定地点买卖，俗称‘赶集’。”白墨渊笑笑，点点赵云笙的头，“我说小皇子，你这小脑袋里不知道东西还挺多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没出来过。”
赵云笙丝毫没觉得白墨渊方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被那小贩扛着的一串串红红的果子吸引了，白墨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眉宇间染了几分笑意，“想吃？”见赵云笙点头，便上前向人买了两串，“这叫糖葫芦，山楂洗净，裹上糖浆，再串起来。”
赵云笙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咬下一颗果，有些酸，但中和了方才的甜腻，很是可口，“那是什么？”
小摊上一个个长得有些葫芦的，小贩拿着小皮鞭，将东西绕起来，搁在地上一鞭子抽开，那东西便一直转着。
“是陀螺，也没玩过？”
“没有。”赵云笙跑到摊上，“要一个这个。”
小贩见前来的少年郎带着一位周身贵气的小公子，忙将最好的拿出来，赵云笙接过便要走，小贩拦着人，好声好气道，“小公子，还没给钱呢。”
赵云笙愣了愣，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宫中，买卖是要给钱的，他摸了摸腰间，钱都在小路子那里。赵云笙将腰间玉佩扯下，“这个给你。”
小贩欣喜不已，这是摊上多大的贵人，这块玉佩够他几年的收入，“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诶，慢着。”白墨渊在玉佩到小贩手上前接下，“你这块玉佩，够把整条街买下了。”他打看到赵云笙起便见他腰间佩着这块玉，即便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跟了赵云笙这么久的东西，也不应轻易落在旁人手里，他从口袋里掏了粒小金珠，“这个给你。” 白墨渊将玉佩重新系在赵云笙腰间，还系了个好看的结，“以后不要轻易给别人。”
赵云笙看着白墨渊细白的手指在他的腰带间翻着花，那双手很好看，能提笔也能武刀。
“走吧。”那双手牵起了赵云笙的手，集市上人来人往，白墨渊将赵云笙拉近了些，以免他被人冲散了，“跟紧些，别丢了。”
这六个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赵云笙心底里埋下的一颗种子，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发了芽，长出粗壮的枝干，如果想拔起来，那得是连皮带肉的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