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丑日，连载第三百二十六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正文）

先遣军独立团初始时大败输亏，被一轮疾射的弹雨撂倒了二三十个人，但好多经验丰富的老杆子并不甘心坐以待毙，他们迅速三五成群地集结起来，针对董承金所率的义勇队员发起了反冲锋。义勇队虽然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加强了训练，但一些关键的能力相比先遣军仍有差距，在攻坚过程中这些短板暴露无遗，先遣军趁机稳住了阵脚，开始借助密营前的障碍物与董承金他们打起了对攻。

董承金知道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此时如果中途下令退却再做打算，那就煮成了一锅夹生饭，不仅起不到打击敌人的效果，对己方的士气也必将造成严重损害。所以即使遭遇不利，他仍在不断为义勇队员们加油鼓劲，在他的指挥下，何栖云、杨二狗、关二愣子等人带领部众奋力冲杀，终于完全将先遣军的气焰镇压了下去。先遣军睹势不妙，即开始在包围圈内东突西撞，寻找冲出去的道路。董承金虽然全力督促义勇队围堵敌军，但终究还是被先遣军独立团撕出了一个豁口，独立团残部却从豁口中溜走了。

董承金见好就收，指挥义勇队员们撤了回来，一支队下属的各支队伍都纷纷报上战果，这一战由于事先有所准备，董承金他们又临机指挥得法，所以义勇军伤亡并不大，只有十数人挂了花，对面的先遣军倒被消灭了四五十人。义勇队员们人人脸上乐开了花，大家忙着收缴战利品，还交口称赞董承金的那一枪，说他那一下子神出鬼没，一下子为这场战斗的胜利定下了调子。对于董承金的枪法，杨二狗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得意洋洋地向众义勇队员说道：“你们还没听过管事当年的英雄事迹吧？管事当年被敌人追击，他一个人一匹马断后，硬是打得敌人不敢往前冲。还有一回，管事一枪就打下了敌人的大头目。相比于那些事，今天打死这个叫侯初四的，那就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人物，简直是不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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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金和何栖云没有参与战场的打扫，他们在旁一边散步一边谈论着未来的战斗形势，听到杨二狗的吹嘘董承金笑了一笑：“二狗子又开始胡咧咧了。”何栖云道：“这样对咱们也有好处。好多义勇队员刚进绺子，也不了解实际情况，看到你这一手，他们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以后跟着咱们干事，劲头也更足了！”董承金点点头，又说道：“我看咱们的队员们劲头虽然足，但有时在战场上还是有点愣，缺乏打仗的巧劲。比如刚才有两个先遣军蹲在这里，一人手上拿着一把汉阳造，咱们兄弟应该压一下再冲上去的，结果急吼吼地就上去了，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所以啊，以后训练还得抓紧，让这批义勇队员能尽快投入到实际战斗当中去。”

何栖云接过话头：“不仅咱们支队的人训练要抓紧，还有一个与其他支队的配合问题。上次打通城县，其他几个支队表现都很糟糕，若不是韩立诚兵力不敷使用，我看上次就悬了。而接下来肯定还有连番恶战，尤其是蒋茗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哪里肯善罢甘休，她一定会想办法来报复我们。先遣军有一千多人，兵力上远远多于我们，如果她真的带领大队人马下来，我们就不能硬碰硬了，只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伺机在中间打他们一下子，慢慢消耗他们的实力。”董承金道：“你说的很对，我这就去和其他几个支队沟通。”

第八十九章 调虎离山

先遣军损兵折将的消息传来，宽甸子司令部里蒋茗暴跳如雷，她寒着粉脸，冲那些残兵败将发脾气道：“他们拢共也就一百多人枪，还都是些淘汰下来的老爷货，你们拿着的都是花大价钱进来的武器，居然还被他们打成了那样！”下面有人小声说道：“报告司令官，不是我们不好好打，实在是对手太狡猾太凶狠了，上来就把侯连长打死了，他们还从前后左右围困我们，看那人数肯定不止一百多人，我们这也是拼尽全力才回来的！”蒋茗怒斥道：“死了个连长就不会打仗啦！上面不是还有营长、团长吗？”下面的人互相看看，一时语塞：“这……”蒋茗瞧他们这模样，就知道内中必有蹊跷：“把你们团长李四宝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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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宝确实没参加这场战斗，而是秘密地躲在山下一处人家里养病。原来他来到宽甸子以后，本性仍是难以收敛，时不时地就下山压个花窑，云中龙自蒋茗接手以来，内部规矩废弛，“三规四局”也不大讲，大家伙都对李四宝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去较那个真。不过李四宝常在河边走，也终有湿鞋的时候，被任命为团长后不久，他就觉得身上某处奇痒难耐，偷着请郎中一瞧，才知道是染上了花柳病，也不只是哪个海台子（暗娼）给传上的。这件事他捂得很严实，就是身边的卫士也不知道。这次他受蒋茗委派带兵去打义勇队，他觉得是手到擒来的事，便没有亲自带人前往，而是将指挥权放给了他所信任的侯初四，没成想这一下子砸了锅，被蒋茗发现了。他听说蒋茗大发雷霆，只得闷不吭声地跟着卫士回到山上。

蒋茗一见面就质问他：“李四宝，你到哪儿去了？”李四宝随口编个瞎话：“最近头疼得要命，去上山下瞧个郎中。”蒋茗讥刺道：“头疼？我看你大萝卜脸不青不白的，身体好得很，怎么会有头疼病？该不是又去哪家逛窑子去了吧？”李四宝举起手来：“司令官，我对天发誓，我指定没去窑子里逛，要是我去了窑子，就叫天打五雷轰，你插了我也行！”蒋茗道：“我也不管你去哪儿了，反正我叫你带人去打义勇军，你没去是吧？”李四宝对此倒无法反驳：“临出发前突然头疼，只得留了下来，没去钻草稞子倒是真的。”

蒋茗提高了嗓门：“李四宝，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功劳就花言巧语，以为可以蒙骗得过我，我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现在独立团不仅没能剿灭那些贼寇，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这全是你这个团长造成的！”李四宝虽然是个降将，但听到蒋茗的话心中也憋着气，早些年在战东道如鱼得水时，他和蒋茗之间分不出高低贵贱，以战东道当时的实力，只怕他还要压过蒋茗一头。然而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从战东道转投云中龙，自动变成了蒋茗的下属，虽然当时也被列成了掌柜，但地位比之当年在战东道不可同日而语。蒋茗当上了司令官之后，他们的地位就相差更远了，是以蒋茗出言训斥他，他无法开口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声：“是，是，我做得不对，让司令官操心了。”

蒋茗仍是怒气未解：“我操心有什么用？还不是成天给你们这些不长进的东西揩屁股，你们啥时候能让我省点心！”李四宝见今天不表个态度是过不了关了，忙忙地向她保证：“司令官，我有错就改，以后保证不再让你费心！你说咋办我就咋办！”蒋茗态度稍和，喝令传令兵：“去把几位师长、参谋长都叫到这里，咱们开个会商讨一下！”

庚寅日，连载第三百二十七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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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老七、孙人龙、全英勋等人全都到了，老七一进门就嚷开了：“司令官，咱这场仗打得怎么那么窝囊！我看下面这些弟兄们都快反天了！”孙人龙也说道：“嗯，我们折了这么多弟兄，这仗打得确实不咋地。”全英勋道：“这独立团虽然当初说是人员齐整器械精良，但这一仗打完，看来还是不行啊。”原来李四宝自加入云中龙以来，这其他几个掌柜虽然表面上接受了他，但内心其实非常鄙夷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所以得着空儿就要损他一顿。

蒋茗知道李四宝的处境，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先不说刚打完的这仗，咱们就看看以后该怎么办。如今义勇军是越来越强，虽然圈子里和建会是挂出了牌子，但因为和建会缺兵少将，那些耍笔杆子的一个个活得都挺憋屈，我们必须彻底把他们压服，要不然端王爷、林厅长那里也没法交代。”老七是个直炮筒子：“司令官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看那些义勇军四下出动，今天到浑水，明天到金川，好多老百姓都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不仅帮着他们通风报信，还把自家的粮食捐给他们，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咱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得趁着他们成型之前把他们给灭了！”老七一挑头，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蒋茗脸上这时才露出了些笑意：“大家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义勇军是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宽甸子这头需要留人看守，过几天满铁还要往弓腰岭运一批粮食和棉布，日本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就地建个补给兵站，方便通城县里和我们这面补给，所遗留下来的这人必定是才华超群的大能人。我思前想后，能干这事的也只有孙师长了，你就留守宽甸子，等满铁那面把东西运过来你就派些人盯着弓腰岭，别被不相干的人弄去了就成！”

孙人龙知道这副担子不好挑，但他还是说道：“司令官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但我不懂译电，满铁那面的电文我也看不明白。”蒋茗道：“这个好办，我让参谋长留一个懂行的人帮助你。”全英勋立即应声道：“是！”蒋茗又下命令道：“一师和独立团准备一下，咱们这就下山，彻底将东边道地面清理干净，让那帮泥腿子也知道，马王爷爷三只眼！”转过头来她又特地告诫李四宝：“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准许你将功折罪，我命你仍带领独立团冲锋在前，为大军扫清前面的敌人！”李四宝不敢推辞：“是，司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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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遣军准备大举出击的消息很快又被义勇军掌握了。董承金他们都知道这次敌人来势汹汹，几乎是倾巢出动，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商量之后决定按何栖云的意思办，先不要和敌人发生正面冲突，而是将他们引到偏远的林子中，直到他们走得累了乏了，再对他们实施突击。董承金将诱敌的任务留给了四、五两个支队，由他们交替掩护将敌人引诱出来，至于己方的大部队，则在密林之中潜伏等待出击。

李四宝擅长的是使用刑罚拷掠肉票，用兵却并非所长，他挨了蒋茗一顿尅，却并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仍是带着独立团直扑密营而来，但当他们赶到时，发现义勇队员早已撤离当地，刚刚下过雪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些杂沓的脚印和一些废弃的物事，内中有猞猁皮坎肩、狐皮顶天、套裤、趟土子等等，李四宝这次吸取了教训，派出大批人马四下巡查，都回报说没有发现敌人的影子。他蹲在地上看了看，觉得董承金等人狼狈逃窜，看样子他们也知道这次打不过先遣军。李四宝急于立功证明自己，因此对独立团下达命令：“敌人已经全盘溃退，咱接着往下撵！”

东边道的山上比山下要冻人，尽管此时积雪在平地难以久存，但在山上它们却已是经冬不化。但凡义勇军走过的地方，雪地上必定会留下大量杂乱无章的脚印，所以李四宝不费什么劲就一路追着脚印撵了下去。不过他们的脚程虽然不慢，但前面的义勇军似乎更快，他们是只能看到脚印却难觅敌踪。就这样追了半天，李四宝手下的大头兵都吃不消了：“团长，这也没看找个人影，你说我们撵个什么劲啊？”李四宝坐在马上训斥他们：“你们懂个什么？这些人跑得比月宫嘴子都快，你要不用心撵他们跑没影了上哪儿逮去？”众人无奈，只得随着他向下赶去，李四宝怕将后面的大部队甩脱，还派了个人专程告诉蒋茗，说自己已发现敌人踪迹，正在全力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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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宝又催促部众赶了一会儿，见队伍中有人脸色青紫，张大嘴巴都喘不过气来，知道他们撵不动了，只得下令暂且休息一会儿。这些先遣军一屁股坐在地上便不想起来，有人准备用搪瓷缸子化些雪水解渴，然而刚将火点着，远处却嗖地一声射来一颗子弹，当地一声将搪瓷缸子打了个大洞，先遣军都从地上跳了起来，抓起枪支就朝那个方向追去。然而等他们赶到林子中，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们正待在林子中进行大面积搜查，后头李四宝喊了一句：“别找了，都回来！这是蹦星（零散）的一两个里码人（同道），咱们若是和他们纠缠就是中了他们的诡计！哼哼，我看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先遣军独立团在林子中稍作休息，在林子中便又踏上了追赶义勇军的征途。虽然地面上的雪并不厚，但有些地方因为反复踩踏，已经形成了溜滑的冰面，人一踩上去脚底便不住生滑，身体也会不住前后晃荡，并不容易走得扎实。独立团的人求胜心切，在李四宝的督促下，他们在脚下绑上了布条，跟头把式地赶了下去。不过到了当晚，他们仍未发现义勇军的踪迹。李四宝见独立团的人已经累得不行，只好下令搭建帐篷暂时休息，一面派人去向蒋茗报告。帐篷刚刚搭好，却听外面又传来了两声枪响。李四宝心中一惊，急忙派了几个人出去一瞅，却又是不见人影，李四宝恨恨地叫道：“这些混帐东西，除了回抽空子放冷枪也不会干别的，有本事就出来光明正大地动手！”这时蒋茗差遣的传令兵过来了，说司令官现在正在后面，要团长晚上警醒些，别太大意了。李四宝口中答应着，差了二十多个人出去在帐篷四外巡风，并告诉他们一旦有人靠近就格杀勿论。

然而当晚却很平静，并没有义勇军的人过来骚扰。李四宝因为担心有人来袭，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醒来一次，但听听外面只有呼啸的山风，又继续躺倒在地，昏昏沉沉地迷愣一会儿，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中尽是血丝。他作为团长尚且如此，更何况下面的普通士兵了。他们上次在义勇军手中吃过大亏，尤其是目睹了董承金一枪崩掉侯初四后，对他百发百中的枪法敬畏如神，所以晚上睡得更不踏实，在继续上路时很多人都无精打采，不再像昨天出发那样胡吹乱侃了。

辛卯日，连载第三百二十八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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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金和何栖云他们此时却已带同一、二、三、六四个支队藏在了金川县的一处山林中。虽然离李四宝带领的独立团有一定距离，但因为义勇军消息畅通，董承金他们对先遣军的动向是了如指掌，在接到独立团又上路的消息后，董承金说道：“这一天下来也拖得他们差不多了，是不是想办法教训他们一顿？”何栖云道：“恐怕还不到时候，他们现在离蒋茗还是太近了，打轻了对他们造不成什么伤害，打疼了又会让蒋茗闻风而动，我们难以撤离。就现在的情况看，大约今晚上四百万可以将他们引到金川县的土桥，过了桥是一片溜平地，咱们若是用马队打他们一下子，然后迅速撤离，问题应该不大。”

两个人正在商议，忽然陈五祥牵着匹喷着白气的大洋马钻进了林子，他将马匹拴在树上，凑到董承金和何栖云身前：“管事，文书，我打探到一个重要情况！满铁从海龙发来了一个车皮，里面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最后都卸到弓腰岭一个大院套里去了！而且有一批先遣军从宽甸子上下来，把守在了大院套四周，不准外人靠近！”何栖云想了想：“弓腰岭交通方便，南面挨着通城，北面连着浑水，到宽甸子也不远，我估计着这是日本人为方便补给先遣军与和建会，和省城的汉奸们商量好的。先遣军看得那么严实，里面一定是大宗物资，这批物资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我们既然已经将先遣军的主力引出来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把这些物资拿过来。”董承金道：“但是咱们的人手有限，如果去打弓腰岭土桥这面就顾不上了。”

何栖云估算了一下：“独立团还剩一百五十多人，若用马队远距离突袭，应该有一百人枪足够了，四、五支队虽然没有那么多马，但我们可以从剩下的几个支队中抽调一些兄弟过去，剩下的人赶到弓腰岭，应该也尽够用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树枝子，在雪地上画了一个草图。董承金看了看草图，略微思忖片刻：“那就这么定了！去弓腰岭比较辛苦，还是我去吧！”何栖云摇摇头：“土桥这面是突袭，要求必须骑术精熟，我可没这把握，还是你来指挥吧！”董承金想想也是，他于是派人传令给四百万，要他们过了土桥之后没有帘子的弟兄可以撤到前面的柳家沟，有帘子的弟兄埋伏在土桥旁边，等待他率领马队过去，同时何栖云带着杨二狗、关二愣子等人，率领大队人马前往弓腰岭。临别前董承金拉着何栖云的手叮嘱他：“兄弟小心些，不论打没打下来，都尽快回个信儿，我在这头也好做个接应。”何栖云道：“我理会得，董大哥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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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分手之后，董承金统率马队向土桥的方向轻装疾进。出了山林之后，土桥一带全是平整的田地，这时节农民早已将苞米收割回家，连苞米秸秆也被拉回家里喂牛了，因此这里视野开阔，正是厮杀的好地方。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四、五两个支队也加速向土桥方向赶来。双方会合之后，董承金按照预定计划，打发行动迟缓的步军先走，自己则统率马队留在了原地，前面留了几骑快马作为诱饵，专等独立团到来。

到了申末酉初的时候，顺着脚印而来的独立团疲惫不堪地赶到土桥。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兵来讲，他们很不愿意冒着严寒前行，无奈李四宝在后面连声吆喝，说什么打不着义勇军回来之后都没饭吃，这些人也只有咬牙瞪眼跺脚，踉踉跄跄地随着前面人的脚步向前蹭。李四宝派出的前哨回报说，前面有几个义勇军骑着马在那里张望，李四宝正因为抓不着义勇军而冒火，一听说立即下令：“擒住他们！”有人劝告李四宝：“他们敢呆在这里，后面一定有大军！”李四宝却并没当做一回事：“他们背后有大军，我们背后也有，司令官正带着一师往这面赶哩！麻溜地冲上去，记住，抓活的！”

李四宝这一下令，属下的士兵们强打精神，端着拐子就向那几个义勇军冲去。义勇军见他们冲来，好整以暇地拨转马头向前而去。李四宝见对方要跑，大声道：“快，别住他们，别让他们溜了！”独立团的士兵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奋力向前追着，但两条腿的人毕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很快他们就被落下了一大段距离。但那几名义勇队员像是有意逗弄他们似地，向前跑一段就停下来歇一歇，等他们稍微靠近一些之后又再次驱马前驰。李四宝在后面遥遥望见，都快气疯了，他本来是个性格阴沉的人，此时竟也抓下了头上的水獭帽子，嘶声吼着：“把他们从帘子上打下来！”独立团的人一齐放枪，但义勇队员们却早已撒马溜开，他们只好再次撒丫子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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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前面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那几名义勇队员听到马蹄声，齐齐调转马头面向独立团，就在独立团愣怔的工夫，和雪野混成一色的天际中，赫然显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马队，他们人人手握马枪，神威凛凛地冲杀过来，正是早已等候在此的义勇军马队！李四宝见到呼啦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也不禁有些矫舌难下。但现实不容他后退，他手持撸子大吼道：“弟兄们，起水了！压，压下去！”

双方很快就激烈地厮杀在了一起。义勇军这面有备而来，又都是穿梭如风的马队，往来驰援迅速，很快便占据了优势。他们迅速压制住独立团的零星反击，将主动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李四宝作为厮杀多年的老杆子，临敌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听到枪响立刻一骨碌从帘子上滚了下来，藏到马腹下面，他前面都是一队队的独立团士兵，义勇军的马队压根打不着他。对面的董承金只顾着指挥马队分割包围敌人，竟也没有注意到他。

这场战斗义勇军摧枯拉朽，连续敲掉独立团的多名指挥官，不过董承金并不恋战，约莫到了半刻钟，他口中打声唿哨，带领马队边打边撤，很快就消失在了远方。李四宝的独立团因为被打懵了，仓皇不顾彼此，所以也没有人追赶。李四宝直到董承金都走远了方才从马肚子下面钻出来，一屁股坐到马背上，扶扶头顶的帽子，破口大骂起来：“这家伙太邪门了，怎么偏偏在这里等着我们？”独立团的其他人眼见袍泽丧生，免不了都是兔死狐悲，同时在心里埋怨李四宝指挥无方累及三军。有人问李四宝该怎么办，李四宝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正在此时蒋茗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他们是听到枪响后才加速往土桥这面赶的，不过相比于刚才发生的残酷战斗，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蒋茗一看独立团东倒西歪地在地上死了一大片，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指着李四宝大骂道：“打成这个奶奶样还有脸见我，还不赶紧追！”

壬辰日，连载第三百二十九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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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宝委屈地道：“他们都是骑着帘子的，我们靠两条腿怎么能撵得上？”蒋茗气呼呼地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犟嘴！你也别干这独立团团长，趁早回司令部吧！”李四宝也深觉无奈，他说道：“司令官，你也看到了，我这没白没黑地赶了两天，苦头吃了不少，然后人家突然杀出来，我们如何能够抵挡？”玉瑕苏在旁劝道：“司令官，你且消消气，这事不能全怪李团长，要是我们都在这里，独立团也不能吃这么大的亏。”玉瑕苏对李四宝倒无特别恶感，只可惜他说话一向无足轻重，蒋茗不打听得进去。果不其然，他说完后蒋茗瞧都不瞧他：“说这些都是屁话，我现在要的是多拿几个义勇军的人头，要不然我怎么跟上面交代？”老七道：“那就没别的办法了，义勇军肯定还在前头，咱要消灭他们就只能往前撵了。”蒋茗道：“那就往前撵，一定要追上他们！”蒋茗自从得了林重俊做靠山后，在先遣军里说话日渐强势，手下这些人不敢驳了她的面子，唯有连声答应。

在蒋茗领着先遣军的人在大雪窝子里东奔西走的时候，何栖云却领着大伙儿反向朝弓腰岭的方向疾进。在路上何栖云和大伙儿说道：“现在正是猫冬的时候，咱们义勇军却不能歇着，还得为打日本鬼子忙活，我知道大伙儿也都很不容易。”杨二狗等众人都说道：“文书这话就太客气了，我们之所以从暖烘烘的屋子里出来，不是为了安逸享受的，就是为了给咱中国人争口气，让那些倭奴好好瞧瞧！”何栖云道：“不过若能打赢这一仗，咱们的给养就有了，大家也能暂时喘口气。”关二愣子叫道：“九江八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好好打的。”

何栖云他们一行人出发时已近傍晚，走了不大工夫，天色已经全黑了。何栖云命令队伍之中点起火把，但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火把只亮起了十来支，众人都是借着这星星点点的昏黄火光匆匆赶路。大约走出半宿，他们已经出了金川县境，开始沿浑水县的小路逼近弓腰岭。何栖云在这里住过多年，清晰地记得周边的山山水水，当年跟随先生打纪家大院时，回来时翻山越岭，就曾路过这一带地方。从这里前往弓腰岭有两条路：一条是像当年一样，翻过群山直插弓腰岭脚下；另外一条则是绕一点远，从平坦一些的小路绕到傻子屯，也可抵达弓腰岭。为了节省时间，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何栖云毫不犹豫地决定了翻山前进。众人知道这一仗对义勇军的意义，无不奋起精神，沿着陡峭的山岩向上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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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八，前面没路啦！”走在最前的杨二狗气喘吁吁地嚷了起来。何栖云让身旁的义勇队员高举火把，清晰地看到面前横亘着一面高约丈余的陡峭山岩，两边都是奇绝怪石，只山岩上方生着几棵老树，压根没有办法攀登。何栖云看这里的形势，明显是夏天山洪暴发，将原来的土石都冲刷一空才形成的，这个情况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山下到了这里，若是沿原路返回山下，无疑大费周章，耽误的时候不是一星半点。众多义勇队员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何栖云，那意思无疑是在问：“我们究竟该怎么办？”何栖云果断地道：“那也得上！哪位弟兄有本事登上去？”众人互相看看，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关二愣子见情况急迫，说道：“九江八，咱们人这么多，搭个人梯肯定成！我愿意打头阵！”经他这一点醒，何栖云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主意好！来几个膀实的站下面！”

义勇军里不乏膀大腰圆的猛士，很快就有十多人主动站出来甘当人梯。他们肩膀上又上去五六个人组成第二层，再往上又上去两个人组成第三层，火光之中人人脸色都坚毅如铁。他们也许不像何栖云懂得那么多大道理，但他们对于日本人和汉奸的痛恨却并不比何栖云少半分，正是靠着这种信念的支撑，他们才义无反顾地站在这里，面对危难无怨无悔。

关二愣子从腰间解下捆龙（裤腰带），他还保留着土匪的特殊习惯，腰间的捆龙抖搂开来足有四尺多长。何栖云等人知道他的意思，也急忙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递给他。关二愣子手脚麻利地将腰带都系在一起，形成一条长长的绳子，他将绳子缠在手腕上，沿着人梯向上攀爬，到了第三层之后，他踩着那两位兄弟的肩膀，手指刚好触到上面一棵老树的粗壮树根。他将绳子在上面缠了数圈，打了一个死结，用力拽了拽，觉得不会脱扣之后大吼一声，双足奋力向上一跃，一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已攀住了一条裸露出地表的树根，上半截身子也卡住了崖壁边缘。随后他腰间一用劲，上身向前拱了数尺，手脚并用终于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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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二愣子在上面站稳了脚跟，立刻冲下面的何栖云扬起了手：“可以往上上了！”何栖云等人先后攀着人梯到了树根边上，拽着垂下来的绳子和关二愣子伸过来的双手攀爬了上去。虽然义勇军有数百人之多，但大家配合默契，很快大多数人都在同伴的帮助下到了崖上，剩余搭人梯的众人也被上面的人七手八脚地拽了上去。众人翻过了如此险峻的陡壁，无不精神振奋，继续向前大步迈进，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他们又在山间摸索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可以望见弓腰岭了。远处的弓腰岭巨大的山体蜿蜒出视野，像是一条卧在地上的游龙。它在沉重的黑夜之中熟睡着，静默的姿态仿佛亘古不变。何栖云瞅见山脚下有一些星罗棋布的房屋，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日本人委派先遣军修建的补给站，便对杨二狗道：“你带两个弟兄摸过去瞅瞅！”

杨二狗得令而出，何栖云让其他人熄了火把，就地休息一会。刚才大伙儿急匆匆地赶路，好多人内里的衣服都被汗水溻透了，在外面寒风似割的环境里，他们不敢端坐不动，都在原地小幅踏动着步子，维持身体的状态，以免被严寒冻伤。何栖云盯着山下如墨的黑夜，在心中默默祷祝道：“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希望这次突袭能够成功！”

不一时杨二狗带着那两个弟兄回来了，他向何栖云回报说：“九江八，都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补给站在西面一个独院里，离这些民房都还有段路。可能是刚刚建起来的事，四面的围墙只打了一些桩子，石块还没铺到里面去，外面有那么七八个人守着，但一个个也都没啥精神头。”何栖云点点头：“如果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对众人说道：“大家敲掉那些先遣军后，尽快动手搬运东西，防止通城县和宽甸子的敌人闻风来援！”众人都点头表示明白，与是何栖云带同大家向那些补给站杀了过去。

癸巳日，连载第三百三十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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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给站果真如杨二狗所说，刚刚铺开摊子没几天。孙人龙得了满铁方面的电报，慌忙派人下山来到了弓腰岭协同守卫。然而他的二师人数有限，当初给他的又多是不堪使用的老弱病残，他又有宽甸子本部需要把守，所以穷尽所能，派到弓腰岭的也不过三十来人。此时正值后半夜，正是人睡得最酣的时候，别说屋里的那些土匪，就是外面那些巡逻的一个个也困得东倒西歪，若不是初冬冷风刺骨，只怕有些人抱着拐子就得打盹。何栖云事先叮嘱过大伙儿，能不用拐子就不用拐子，因此义勇军杀到之后，几个人一组摸向那些先遣军，有的人猝不及防，被义勇军捂住嘴巴抹着脖子就是一刀。但也有些人比较警醒，发现不对之后立时扣动扳机。何栖云手一挥，下达了强行攻击的命令。众人早有准备，对准那几个士兵一阵扫射。先遣军毕竟比较分散，还没等凝聚成战斗力已被打垮，那几个巡逻的都做了泉下之鬼。

因为围墙尚未建成，众人分头突进了院落之内。而这时里面的房子中脚步杂沓，还有些人嚷嚷着出什么事了，说明里面的人还未起来。何栖云指挥大伙儿，逐房逐屋开始了与先遣军的争夺。西面那几间房子都很顺利地拿下来了，义勇队员冲进去一看，里面堆积着一些大豆和苞米，加起来得有一囤粮。然而正当大伙儿一鼓作气地向前冲时，紧东头的房子里突然一前一后伸出两挺机枪，疯狂地向外喷吐着火舌，冲在最前的几位义勇队员不幸被子弹打中，登时倒在了血泊之中。众人受其所阻，无法冲上前去。

何栖云一看这架势便知在里面操纵机枪的是经验丰富的老杆子，他们配合得妙到巅毫，将众人突进的线路全部封死，只要子弹不穷尽，他们想上去是不可能的。义勇队员们也向他们还击，但这几间房子建造得异常坚固，子弹射在外面的花岗岩石墙上，发出阵阵叮叮咣咣的脆响，但石墙实在太厚，子弹打上去只能溅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白坑，压根就打不进去。义勇军是长途奔袭，本身已经十分疲乏，全凭一股勇气作战，拖得越久越是不利。而且万一蒋茗发了癔症，颠颠地从柳家沟、土桥那头返回来就麻烦了。

（正文）

关二愣子紧张地满头大汗，他凑近何栖云，问他究竟该怎么办。何栖云初时也是眉头不展，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了敌人的致命弱点：敌人的机关枪只能是水平扫出，因为受墙壁限制不可能朝天上打。他冲关二愣子努努嘴，示意他从屋顶上予以突破。关二愣子会意，组织了几个精干的义勇队员，几人前后架成人梯，很快便爬到了房盖顶上。关二愣子怕踩坏了屋瓦引来敌人关注，便示意其他几个兄弟都伏下身子，悄悄地从西面移向东面那间屋子。到了那间屋子的正中心，他悄悄揭开一片瓦，透过缝隙向下一看，嘿，里面有四个家伙，两个人分别操纵着机枪向外扫射，还有两个人在为他们续子弹带。因为枪炮声实在太响，关二愣子他们摸到正上面时这几个人还懵然不觉呢。

关二愣子冲身后几位弟兄比划了一下，大家心中默念着“一、二、三”，数到第三个数时大家把枪塞到空隙中，对准那几个家伙一齐开火。这一下出其不意，而且距离又近，有三个人当场便被打死，剩余的那个人因为刚好挤在了一个死角里，头前的几枪都没打中他。他发现了上头的关二愣子他们，急急地想要抽回机枪。幸而关二愣子眼明手快，对着他的额头叭地补了一枪，这人才去见了阎王。他们一死，这最后一个火力点也被清除了，外面的义勇军一涌而入，进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虽然这些屋子中都存有大量的好玩意儿，什么棉大衣、胶底靴子、棉被等等，但惟独这里面的东西最特殊，靠近里面的箱子里有两挺轻机枪，还有大量的子弹。而在隔壁的一个小屋里，他们还发现了一批步兵手雷。义勇军别的东西都能凑合，但惟独缺少武器，这块是一个致命的缺点，何栖云他们虽然也在修枪、自制子弹，但毕竟不能和一流兵工厂的制式武器相比。这一批弹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大家大喜之下，七手八脚地将物资收罗一空，趁着破晓前的这段时间悄悄地离开了弓腰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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