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郑洪万说干就干，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应家把式，向着花石镇方向前进。事前他们也曾派人前往调查，回报称镇上守备松懈，仅有四五十名未经训练的民团，可以轻易拿下。然而当他们真正开打的时候才发现，镇子里虽然表面松懈，但实际上的防御却很严密。他们还没冲到镇子外面的石墙，就已经被镇中的人发现，他们吹响了口中的桦木哨子，刹那尖利的哨音传遍了整个镇子，随即不少人家门户洞开，一些青壮各自拿着鸟铳、梭镖和长矛等奔赴石墙，开始了对灭东洋的阻击。

这些民团的武器装备虽然很差，但射击本领却并不低劣，经常能神出鬼没似地射中墙外的人。而且他们又是据险防守，有地利可以凭恃，郑洪万他们虽然鼓勇而上，但几次进攻均被民团压了下来。郑洪万焦躁起来，口中怒骂起来：“我还真就不信今天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花石镇！”说着她拔出撸子，带头就往镇子里冲。虽然他武勇过人，但灭东洋从山上下来时没有携带多少重武器，对于那些外表溜滑的石墙无计可施。灭东洋打了半天，除了在地上扔下十多具尸体外什么也没获得。郑洪万见损失惨重，只得下令将队伍撤了回来。

出师不利，让郑洪万的肚子里憋满了邪火。他对几个心腹弟兄道：“看董承金他们打得那么轻快，没想到真正一动手却这么难，费了半天劲连个小小的镇子都没啃下来！”几个弟兄道：“咱们这是事先没计划好，要是之前多作几手准备可能就打进去了。”郑洪万道：“他娘的真邪门了，怎么咱刚一下山就走背字？”这几位弟兄还没回答他忽然前面传来几声枪响，郑洪万警觉地竖起耳朵：“哪来的动静？”前面却有个弟兄蹿了回来：“大掌柜，不好了！二道湾的护卫队杀过来了！”郑洪万骂了一句：“这帮搂金子（狗）的鼻子还真灵，怎么还撵这来了？把他们压下去！”

（正文）

郑洪万说干就干，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应家把式，向着花石镇方向前进。事前他们也曾派人前往调查，回报称镇上守备松懈，仅有四五十名未经训练的民团，可以轻易拿下。然而当他们真正开打的时候才发现，镇子里虽然表面松懈，但实际上的防御却很严密。他们还没冲到镇子外面的石墙，就已经被镇中的人发现，他们吹响了口中的桦木哨子，刹那尖利的哨音传遍了整个镇子，随即不少人家门户洞开，一些青壮各自拿着鸟铳、梭镖和长矛等奔赴石墙，开始了对灭东洋的阻击。

这些民团的武器装备虽然很差，但射击本领却并不低劣，经常能神出鬼没似地射中墙外的人。而且他们又是据险防守，有地利可以凭恃，郑洪万他们虽然鼓勇而上，但几次进攻均被民团压了下来。郑洪万焦躁起来，口中怒骂起来：“我还真就不信今天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花石镇！”说着她拔出撸子，带头就往镇子里冲。虽然他武勇过人，但灭东洋从山上下来时没有携带多少重武器，对于那些外表溜滑的石墙无计可施。灭东洋打了半天，除了在地上扔下十多具尸体外什么也没获得。郑洪万见损失惨重，只得下令将队伍撤了回来。

出师不利，让郑洪万的肚子里憋满了邪火。他对几个心腹弟兄道：“看董承金他们打得那么轻快，没想到真正一动手却这么难，费了半天劲连个小小的镇子都没啃下来！”几个弟兄道：“咱们这是事先没计划好，要是之前多作几手准备可能就打进去了。”郑洪万道：“他娘的真邪门了，怎么咱刚一下山就走背字？”这几位弟兄还没回答他忽然前面传来几声枪响，郑洪万警觉地竖起耳朵：“哪来的动静？”前面却有个弟兄蹿了回来：“大掌柜，不好了！二道湾的护卫队杀过来了！”郑洪万骂了一句：“这帮搂金子（狗）的鼻子还真灵，怎么还撵这来了？把他们压下去！”

（正文）

原来自从锅烂万跑到二道湾告密之后，韩立诚和中川勇夫即指使护卫队全体出动，相机与灭东洋决战，将他们剿灭在大山深处，不让他们蹿到其他地方为害。护卫队得令，即从二道湾出发，一路撵到了灭东洋的老巢，但却扑了一个空，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打花石镇去了。他们预料到郑洪万必然会去而复返，便在回来的路上伏下了奇兵，预拟将灭东洋全歼。

双方一交上火郑洪万很快便发现己方被牢牢压制住，一点儿赢的可能都没有。原来护卫队的人都是韩立诚从云中龙绺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实战经验丰富，远非郑洪万他们所能比拟。所以交战片时，灭东洋的人已被打倒了一大片。幸而郑洪万有一帮心腹弟兄舍命保护，从护卫队的重重围堵中杀出一条血路，才没让灭东洋全军覆灭。护卫队在后面赶了一段，见撵不上郑洪万也就高奏凯歌回二道湾去了。

郑洪万眼瞅着自己从山上拉下来的队伍仅剩了二十来人，简直是欲哭无泪：“我郑洪万在东边道的绿林中打滚多年，不想命途多舛至此！咱们从山上带下来的队伍齐齐整整，哪知才几天就剩了这几个兄弟，难道是我们灭东洋的名号起得不好，连老天都不帮着我们吗？”众位兄弟都劝说道：“大掌柜，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人能天天打胜仗呢？想那刘备刘皇叔，没遇到诸葛亮之前不也是屡战屡败，被吕布、曹操追着屁股满哪跑，可后来不也在西川创下了基业，成就昭烈帝的美名吗？”郑洪万道：“我如何能同刘备相比？我现在的落魄境地，只怕连当年的淮阴侯（韩信）都不如。你们大伙儿都说说，咱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有人出主意道：“咱们现在这点儿人，单独去硬碰硬的砸窑是不行了，目前最行之有效的，莫过于找个大绺子靠着，他们在前面打日本人，我们在后面跟着捡个漏，也是为抗日做点贡献了。”郑洪万道：“可现在整个东边道，抗日的绺子几乎都加入义勇军了，咱们若是投奔义勇军，董承金他们倘使倒腾旧账怎么办？”又有人插话道：“我听外面的里码人（同行）说，董承金是个挺大度的人，四百万、双柱他们也都反过战东道，现在也在义勇军里干得好好的。您想四百万是个多格路（性格特别）的人，他都能干住我觉得您也没事。”郑洪万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此人言语也有道理。因为他和其他支队的队长原先都是一字并肩的掌柜，所以耻于投奔他们门下，索性便投了董承金，看看情况再作决定，若是不合心了再走也不迟。

（正文）

郑洪万觉得自己直接闯上门去容易发生误会，便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最看重的亲信老叶。老叶接到命令，拍着胸脯道：“大掌柜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办妥当了！”这老叶山道也熟，顶着寒风就上了路。他大致是清楚密营的位置的，几经辗转进了金川县，估计一下脚程，距离密营已不足二十里了。

老叶这时走累了，便找了一颗粗壮的松树，坐在树根下抽袋旱烟歇歇脚。他只顾着眯着眼睛休息，却没注意到树林深处两双眼睛正紧张地注视着他。这两双眼睛的主人却都是韩立诚派出来的坐探，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监视密营中的人员往来，看哪些人和义勇军有联络。当看到老叶后，这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因为郑洪万之前和韩立诚关系密切，长青队的很多人都是熟面孔，压根瞒不过别人。这两人都清楚，老叶在这个时候跑到密营，肯定是奉郑洪万之命来寻求援助的。性急的那位就要跑出来，被另外一个人拉住了：“别着慌，他还没探到实情，等他回来的时候再抓他不迟。”这两人于是伏下身子，静静地盯着老叶。老爷对此一无所知，他美美地吸了一袋烟，站起身用手掸掉身上落下的雪花，继续向前走了。

老叶来到密营之外两里多地时，便被巡逻的义勇队员们发现了，他们警惕地将老叶拦下来了：“喂，干什么的？”老叶憨厚地搓着手：“我是原先长青队的，叫老叶，有要事求见你们队长。”那义勇队员都是后来才招募的，对老叶这个名字一无所知，他们不敢擅自决定，其中一人说道：“你且候在这里，我去通报一声。”他飞快地掉头跑到树林里面，向正在指挥义勇队员们练习拼刺技术的董承金做了汇报。董承金仔细打听过老叶的身高相貌后，心里有了底，对那名队员道：“你把他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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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杨二狗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凑过来说道：“老叶？是不是就是那个跟在郑洪万后面上四面梁的那个老叶？郑洪万那时候对咱们下了狠手，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这副可怜样儿！”董承金道：“风凉话就不说了。他当年是做了一些恶事，但如果就此揪住不放，对咱们可也没啥好处，还是等他过来再说吧！”何栖云也说道：“对郑洪万不能一棒子搂倒，还是要考虑给他留条出路，毕竟现在打日本鬼子和二鬼子是最要紧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老叶在义勇队员的带领下走过来了。老叶先向董承金、何栖云等人施礼，而后开口说道：“董队长，我是灭东洋的老叶，奉我们掌柜的之命来的。”杨二狗问道：“你们不是叫长青队吗？什么时候改成了灭东洋？”老叶道：“我们掌柜的不想替日本人卖命了，就将一部分真心抗日的兄弟拉出来单独起了个局，名号就换成了灭东洋，表明我们要和日本人响到最后（打到最后）。”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才明白了事情原委，董承金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想和义勇军一起打鬼子喽？”老叶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董承金道：“那是好事啊。我们义勇军已经接连和先遣军干了好几仗，也打出了咱们中国人的威风，要是你们也能过来，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战果！”老叶十分激动，董承金果然十分大度，丝毫没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他说道：“按我回去怎么和我们掌柜的说呢？”董承金道：“你们越早过来越好，这样吧，三天后的晌午头上，咱们到槭树岭坎下碰头，到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老叶连声叫道：“好，这样就太好了！”说着就要回去。董承金说道：“这也快到饭顿了，吃完饭再走吧。”老叶奔波一路，肚子早都空了，见董承金强留便也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有人端上饭食，老叶见是苞米糊糊，里面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董承金和普通的义勇队员一样，一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地上吃着。老叶看那黑乎乎的东西面目可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拿筷子夹起来看了看。董承金见状说道：“这是一位老乡把家里的一张熟牛皮送给了我们，大家伙平时干的都是力气活，需要补充营养。而现在肉又特别难整，我们就想了个办法，把这熟牛皮切了炖进苞米粥里，炖得时间短了怕咬不动，火候稍微大了些就成了这个样子。”

（正文）

老叶刚从山上下来，还没有习惯吃这样的饭食，不过他看大伙儿都吃得津津有味，也就将牛皮填到嘴里，在嘴里嚼了半天仍是难以下咽，他伸了半天脖子，好不容易才将牛皮整团吞进肚里。为了不让董承金尴尬，他还有意喝了两口粥，不想着一下却喝得急了，他一下子呛着了，苞米粥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一旁的董承金忙替他捶背：“别急，外面还有，慢慢喝。”老叶没想到董承金会亲自给他捶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激动地连声音都颤抖了：“队长，没事，我已经吃饱了。”董承金见他没喝几口，便说道：“你这样哪里行？要不，我这还剩半碗，你也别嫌弃，就喝了吧。”老叶看出来义勇军粮食并不宽裕，执意推开了董承金递过来的碗：“队长，不用了，您真是个好人，我回去之后一定把您的意思带到。”

老叶因为得到了董承金的承诺，心情十分畅快，回去的路上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调。不想在走到一条窄道时，地上忽然弹起了一根绊马索，他没有留神，一跤绊倒在了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已有一个分量十足的壮汉坐在了他的后背上。老叶大吃一惊：“是耍浑水钱的熟脉子（同行）吗？我是长青队的，你们是不是误会了？”背后那人只不做声，将他双臂扭到身后捆了起来，又强硬地在他脸上蒙了块黑布，他顿时什么也看不到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从周围的动静中他可以判断这是两个人，按照道理只要亮出长青队的名号，道上的同行自然会以礼相待，绝不会置之不理。他惊恐地问道：“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身上分文无有，如果绑了我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低沉着嗓子说道：“别废话，快走。”那声音十分生涩。

老叶心中惴惴不安，不明白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在他们的推搡下机械地迈动着步子。他随着那两个人蹚高踩低，也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由山路变成了平地。耳听得身后一人拽开了门，他知道自己进入了一处建筑物内。忽而眼前的黑布被摘去，他看到自己所在原来是一处不大的斗室，他努力回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里原来是二道湾金矿的一间屋子，自己先前曾随郑洪万来过这里。

（正文）

片刻之后，斗室之中进来一个人，老叶身后的两个人齐齐躬身行礼，那人却只倨傲地唔了一声，而后就坐到了斗室正中的椅子里。老叶一下子惊呆了，原来此人就是中川勇夫。中川勇夫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怎么，到了这里不想说点什么吗？”老叶头上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这么多年跟着郑洪万，他可是知道这个日本人的手段，他正思忖着措辞，中川勇夫却已经不耐烦地站起身：“看样子你还没考虑利索，我觉得是应该换一个环境了。不妨给你介绍一下，右边那间屋子里有各种新式的电刑刑具，会让你遭受最大的痛苦，但身体外表一点伤痕也没有。左边那间屋子就粗糙一些，什么鞭子、锤子、凿子都有，当然以现在的天气状况，我们也不一定用得着这些工具，头两天我就活捉了一个抗日分子，我把他全身扒光，倒挂在外面的大树上，从头到脚浇了几盆冷水下去，结果呢，他很快就成了一个冰疙瘩，我用军刀刀背一敲，他的一条胳膊就下来了，可好玩了。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就一块儿练练。”老叶瞠目结舌，他岂能听不出中川勇夫这话背后的威胁意味，然而兹事体大，他若说出了真实情况无疑等同于出卖自己的兄弟。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中川勇夫脸一沉：“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也随你的便。来人，把他架到右边的屋子里去。”老叶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在背后两个人抓住他往外拖时，他拼命地把住门框：“别动手，我说，我全都说！”

中川勇夫摸摸唇上的仁丹胡，之前为了隐藏身份，他将胡子全部剃掉，但最近这两个月，他又将胡子蓄了起来。他盯着老叶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让老叶心中直敲小鼓，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老叶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就说道：“大掌柜的从山上下来后，拉起了一支队伍，但打花石镇没打下来，回头又被护卫队打残了，现在仅剩下二十多人，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大掌柜派我去密营里找董承金，我一回来就被捉了。”中川勇夫道：“你见了董承金都说了什么？说的详细些。”老叶只好将自己如何见到董承金的，董承金和他说了什么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中川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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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中川勇夫道：“三天后？槭树岭坎下？这倒是这一个新情况。嗯，你今天也和我说了不少情况，我说话算话，可以把你放了。但你回去要帮我捎句话。”老叶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话？”中川勇夫道：“你去告诉你们大掌柜郑洪万，义勇军已经决定和你们碰头了，约定时间是今天晚上，地点在胡家屯外三棵树下。”老叶吃了一惊，猛然昂起头来：“这……”中川勇夫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两个人：“这什么这，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痛痛快快和我们合作。这两位会以义勇军的身份和你一起到林子里去。如果你胆敢多说半句话，小心你的狗命！”老叶虽然和郑洪万是换过帖的弟兄，但此时在中川勇夫强大的压力下，竟也六神无主，思考半天毕竟求生本能占据了上风，他答应道：“好，好，我都听您的。”中川勇夫道：“时候也不早了，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那两个人跟在老叶背后，三人一起出了门。老叶双手尚在背后捆着，便是想跑也跑不快，而且他从被捉时两人的身手可以判断，这两人的本事远在自己之上，想要挣扎逃脱是不可能了，所以一路上他也没敢动逃跑的念头，只老老实实地向前走着。快到郑洪万他们藏身之处时，那两人将他背上的绳子解开，老叶活动了一下手腕，眼角的余光瞥见其中一人袖中寒光隐现，显然那里藏了武器。老叶心中暗惊，知道自己若是一个对答不当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那两人没多说话，只是一味催促他快走。

郑洪万他们自从老叶走后，就躲在了一处僻静无人的森林中，此时他们听到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探头一看乃是老叶，身后还跟了两个高壮汉子。他们没有多想，乐哈哈地出来招呼：“老叶回来了！”老叶点了点头，涩着嗓子说了一句：“回来了。”郑洪万也站起了身，迎着老叶走了过来，他混迹绿林多年，江湖经验还是有一些的，见老叶身后那两个汉子面目陌生，便将手揣进兜里，那里却别着一把撸子。只要对方答话不合榫，他立即便可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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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老叶：“你身后跟着的这两位瞅着眼生，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老叶感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后心上，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一把匕首，他违心地说道：“哦，他们都是义勇军的朋友，受董队长所托过来拜访您的。”郑洪万没看到老叶身后那人的小动作，听他这么说放下了一大半心：“原来是义勇军的。听你这么说这次去是见着董队长了？”老叶答道：“见着了，他还留我吃了顿饭呢。”

郑洪万赶忙把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董队长对我们投奔是个什么态度？”老叶感觉背上的短匕又向前顶了一分，锋利的刃口应该已经将皮肉刺破，嘶嘶啦啦的疼。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董队长态度很好，他还约我们今天晚上在胡家屯外的三棵树下见面。”郑洪万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吭哧瘪肚了半天呢？这眼瞅着时候也不早了，要是今晚上到的话，咱们现在就得动身了！大伙儿收拾一下，咱马上就上路！”老叶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其他兄弟将东西收拾好。有人觉得就这么全去了有些不太托底，对郑洪万道：“大掌柜，要不我们先派几个人过去，要是没事了您再过去也来得及。”郑洪万不乐意了：“那怎么行？我们到了义勇军，以后就是董队长的手下，从来都是下面的人等上面的人，哪有让上面的人等下面的人的？”听郑洪万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再多话了。

郑洪万为了赶时间，一路催促大家快点走，他对义勇军内部非常好奇，一边走还一边向那两个假冒的义勇队员请教义勇军的情况。不过那两人神情间始终十分冷淡，并不爱搭理他的话茬。郑洪万心里有气，若不是看在董承金面子上，自己怎么会搭理这两个玩意儿，他娘的拽什么拽。他转过头来问老叶在义勇军中所见所闻，不过很奇怪的是，老叶神情间总有几分尴尬神色，似乎也不愿意多说。

（正文）

郑洪万嘟囔道：“老叶你也真奇怪，有什么话还不跟我痛快直说，当年的爽利劲儿都上哪去了？”老叶咧开嘴，看样子是想说点啥，但这时那两个义勇队员中有一个人瞟了他一眼，他就不吭声了。郑洪万不知实情，还以为义勇军里面有啥规矩，可能不让外人知道太多情况，所以他也就乖乖地不问了。老叶知道那帮日本人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有心想要提醒郑洪万，但一想到中川勇夫那阴鸷的眼神和威胁的话语，立时就又退缩了。

等他们走到胡家屯时天已经快黑了。胡家屯外面有三棵高大的杨树，都有合抱粗细，而且恰好又长在了同一排，这也就成了胡家屯的标志。郑洪万老远就见到湛蓝天空下三棵树枝桠虬结，以一种傲然的姿态将树冠刺向苍穹，虽然叶片早已凋零殆尽，但此时看来却更有一种苍凉的意境。树下面站着身着各式衣服的“义勇队员”，他们一个个站得笔直，一看就就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那两个假义勇队员说道：“郑掌柜，到了！”郑洪万仔细瞧了瞧，没见到董承金的身影，便开口问道：“董队长呢？怎么没见他过来？”这时站着的那群“义勇队员”中有人开口道：“董队长在里面老百姓家，正和几个队长研究作战方案呢，就请郑掌柜和几位说得上话的兄弟过去，其他弟兄就在这儿候着吧。”

郑洪万倒也没生疑，暗想义勇军果然名不虚传，还经常开会商讨问题，这一点绝不是普通绺子能办到的。有“义勇队员”引着郑洪万等人走向屯子，老叶想留在原地，却被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义勇队员”赶了过去：“你也是头面人物，应该跟着郑掌柜走！”老叶无奈，只得跟在了郑洪万的后面。他瞅见身边没有旁人，悄悄地在后面扯了一下郑洪万的衣角。郑洪万回过头来，开口说道：“老叶，怎么啦？”前面那引路的“义勇队员”道：“董队长就在前面屋里，大家不用见外，都往前走！”老叶见他回头，提醒的话便没法说出口，张张嘴又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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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他们绕过了屯子外的几垛柴禾堆，面前出现了一个院子。那领道的“义勇队员”躬身为灭东洋的人打开了门：“各位请进，董队长就在里面。”郑洪万、老叶等人都走了进去，但院子内并没有见到董承金，也没有义勇队员走出来欢迎他们。郑洪万咂摸出不对，目视老叶：“这究竟是咋回事？”猛听门外咔地一下落了锁，同时院子内的各个角落里站起了数个手端机枪的大汉，他们对准郑洪万几人，狞笑着扣动了扳机，哒哒哒的枪声霎时覆盖了整个院落，郑洪万等人猝不及防，转瞬已尽数丧生。那几个大汉将几人打倒之后，又不放心地走上前来，用脚踢了踢几人，直到确定他们已死这才满意地互相看看。这时院子内的正房门开了，中川勇夫阴笑着走了出来：“这下都死干净了，就他们这些彪乎乎的玩意儿也想反咬一口？呸！走，去看看外面那些人！”

这头院子的枪一响，那面也同时动上了手。中川勇夫心思缜密，他之所以把灭东洋的人前后分开，主要是怕郑洪万临机指挥部属拼死反抗，那样很可能会给己方造成重大杀伤，现在这样做则不会有任何问题。果不其然，在三棵树下的土匪群龙无首，一看那些“义勇队员”动上了手立时都毛了爪，压根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很快他们也被杀死大半。中川勇夫赶到的时候，这场屠戮已近尾声，雪地上有十多具土匪的尸体，剩余的两三个人虽然身中数弹，却仍在手持短枪奋力与护卫队对射。

其中有个大个子见到中川勇夫，立时便调转枪口冲他扑了过来，口中大吼道：“你奶奶的小日本，我和你拼了！”中川勇夫冷笑一声，抬手给了他一枪，正中那人小腹。那人眼睛呆直，慢慢地倒在地上，从旁上去两个护卫队，以手中的刺刀向他肚子狠狠扎下，只听他一声惨叫，上身向上猛地一探，但旋即就没了声息。中川勇夫眼看着土匪一个个被血腥屠杀，面上浮上了一丝笑意：“干得不错！马上给杨顾问、古会长他们拍电报，咱们这次是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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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复仇护卫队

郑洪万和他所统领的灭东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何栖云等人还一无所知，他们还憧憬在郑洪万等人将要归顺义勇军的喜悦中。董承金还对大伙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无论对他们还是对我们都是天大的好事，将来咱们拧成一股绳，说不定能多杀几个日本鬼子呢！”何栖云也说道：“郑洪万这个人见机还不算太晚。倘若他再跟日本人混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们就把他当成二鬼子处理了。”

关二愣子和杨二狗对收纳郑洪万均有不同意见，关二愣子说道：“郑洪万这家伙，原先江湖上传言他多么重情重义，那都是屁话。他要真是个汉子哪能在当时偷袭四面梁？现在他见势头不对了又想回来，这好事儿怎么都被他一个人占了呢？”董承金道：“二愣子，你也别计较那么多了，他来了之后就多包容他一些，毕竟他也是东边道上成名已久的老杆子。以往的事就翻篇了，不要再提了。”

杨二狗看董承金不愿就此多提，适时地转换了话题：“明白人，你说你和老叶约定时间见面，干嘛非得约在三天之后？”董承金道：“郑洪万因为这事心中也有顾虑，他也担心我们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我当时想的就是，给他多一点儿时间考虑，他可能对我们了解得就更多一些，来了之后也有话可唠。要不然即使现在见了面，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壶里，那怎么行？”杨二狗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话有道理：“明白人，还是你考虑问题全面，我就没想这么多。”江阳道：“要不然怎么人家是管事，你就是个普通的小队长呢？”杨二狗道：“江阳你不用刺激我，我早晚也得做出番事业，让你好好瞧瞧！”

董承金中止了他们的说笑：“好了，都少扯两句闲篇子，咱说正事。三天之后跟郑洪万会面，咱们也没必要都去，他们现在可能还有个二十来人，我们去多了显得有些仗势欺人，就派几个代表去和他们见以下面。这其中我是一定要去的，另外有些事只有九江八记得清楚，他也一定要去，剩下的再带二十个弟兄也就差不多了。二愣子你们在家好好看着，没啥事就别出去了。这时旁边许久没做声的李文礼忽然道：“管事，到那天我也去。”李文礼现在已成为义勇军的正式一员，虽然他个子矮小，但因为训练认真，学东西又比别人快，像一些简单的枪械他已经使得有模有样了。董承金倒也不在乎多带他一个人，只是觉得他年纪尚幼，何栖云对他眷顾又紧，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可没法交待。他问李文礼：“这次虽说是碰码，但半道上什么事都有可能碰上，你能行吗？”李文礼拍拍瘦弱的胸膛：“我也是条汉子，谁说我就不能去？”大家看他强装老成的样子，忍不住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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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天之后，董承金果然如约带着何栖云、李文礼等人前往槭树岭。他们在这儿已经来往过多次了，这块地方平坦朝阳，附近道路四通八达，对于双方来说行动都很方便。众人在雪中吃力地挪着步子，听董承金对大伙儿说道：“这大冬天的出来一趟不容易，要是搁以往大伙儿都在家里猫冬，谁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往外跑。但现在和日本人斗争就得事事抢在头里，否则等他们缓过手来对付你，什么都晚了！”那些年轻的义勇队员们都连连点头称是。

向前走了一段儿，李文礼忽然说道：“管事，我瞅着前面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董承金道：“怎么了？”李文礼说道：“上次来槭树岭时我记得它生气很旺，可这次我不仅没看到生气，反而觉得有一些煞气在上空纠缠不去，似乎是有伏兵。”董承金微微一怔，他想到郑洪万仅剩下二十多人，就是想设伏偷袭自己这帮人怕是也没有如此实力。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叫过来两个义勇队员：“你们先上坎下探探道，千万小心在意！”那两个义勇队员答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向前面去了。

他们去了不过片刻工夫，山上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便是火力交织成片的声音。董承金惯用各种枪械，听得出来那第一声枪响乃是义勇队员手中的驳壳枪发出的，后面的枪声则至少有数种不同的连发枪械。他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坏了！”挥舞着二十响镜面匣子就冲了上去，何栖云等人紧随其后。向前冲出没有多远，就见刚才去探路的一个义勇队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管事，山上有护卫队埋伏！宝堂被他们撂倒了！”董承金已经看到山上乌泱乌泱的护卫队往下冲，他知道凭借己方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所以大吼一声：“快滑，我来断后！”

（正文）

众人当此危难关头，听从他的指挥，沿来路折返而回，那群护卫队在后穷追不舍。董承金施展神乎其技的枪法，接连打倒了三个人，护卫队攻势才稍稍放缓，不过仍分成数个小队缀在后面。董承金身边不断有义勇队员被敌人击中，但这个时候谁也无法相救，只能先顾活着的弟兄。董承金想起北面有一道高峻的山岭，那里面全是茂密的樟子松，敌人的大部队施展不开，在后面拼命叫着：“快，都朝北面走！”何栖云和李文礼带着那几个残存的义勇队员，急急奔入密林之中，稍后负责阻击的董承金也钻进了密林。那些护卫队追到近前，见林子实在太过茂密，唯恐义勇队员们躲在后面赏他们冷枪，在外面踟蹰了半晌，都不敢追了。

这一切都被中川勇夫看在眼里。他站在对面的山坡上，放下了胸前的望远镜，喃喃自语道：“可惜了。”他原本准备趁此机会将义勇军的骨干一网打尽，显出自己的威风，不料埋伏的护卫队被探路的义勇军发现了，他只好派人从山上杀了下来，但义勇军早已有所准备，所以尽管双方实力对比悬殊，义勇军却仍是有大半侥幸得脱。中川勇夫悻悻地咽了口唾沫，大踏步下山去了。

再说何栖云他们仓皇逃走，时时担心敌人会从半路上杀出来，当真是狼狈非常。直到跑出了四五里路，确定护卫队没有追来，他们才停下脚步，双手扶着膝盖，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董承金从后面赶了过来，神情十分凝重：“别在这儿歇着，咱们赶快回密营！”于是众人喘息未定，又继续向前跑去。这时候天穹彤云密布，冷风呼啸着在头顶刮过，发出一阵阵幽咽的怪响。众人不敢停留，只是跟着前面的人在雪地中踉跄前行，就是有人摔倒了也赶快爬起身跟在后面。大家一路未停，直到赶回密营方才大大舒了口气。

（正文）

何栖云等人直到坐在了窝棚里，才觉出嗓子发紧，像刀拉一样的难受，知道刚才是跑得太快太急了。他们虽然成天在山上奔波，但像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杨二狗见他们这些人跑得狼狈，惊诧地问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郑洪万又反水了？”董承金道：“二道湾的护卫队在那里埋伏多时，显然是得到了确切的风儿。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咋回事。五祥，你带几个兄弟去打探一下，看看到底出了啥变故。”

两天之后陈五祥带回消息：数日前胡家屯曾发生过一场枪战，有老乡看见护卫队最后将一批人拖出去了。而那批人全是灭东洋的，已经确定郑洪万早在和我们约定的时间前已经不在了。众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何栖云说道：“看来一定是上次来的老叶泄露了机密，让中川勇夫那只老狐狸知道了我们和灭东洋碰面的事。这老狐狸先将灭东洋引到胡家屯消灭，又转过头来在槭树岭布置个口袋阵等着我们。要不是今天文礼见机得早，我们这些人怕是一个也回不来。”杨二狗叹道：“没想到郑洪万跟着日本人干了好几年都顺风顺水，才想着做一点好事就翻船了，老天爷真是会捉弄人！”他原本对郑洪万有偏见，可听说郑洪万死得那么惨烈，心头的气儿却也消了。

董承金道：“护卫队这么为虎作伥，看样子是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李文礼说道：“可这护卫队平时都在二道湾金矿里呆着，自从上次咱们闯入二道湾之后，金矿又重新修了工事，防守可森严了，就是咱们六个支队一起上也未必打得下来。”这一点董承金显然也考虑到了，他说道：“护卫队人手本就不少，韩立诚和中川勇夫后来又划拉了一批地痞流氓，这些人都是惯于跑山放趟子的老杆子，咱们不能和他们在金矿那儿打，得想个招儿把他们引出来。”何栖云道：“现在敌人不比从前，警惕性很高，普通方法难以奏效，只能从别的路子想辙。”显然现在他也没有想出来好的办法。

关二愣子道：“我倒有个主意，他们护卫队也是人，不可能一年到头都窝在金矿里不出来，咱就伏在二道湾外面，只要看到护卫队出来就放个冷枪，撂倒一个算一个，打倒两个算两个，只要打完了立刻就溜，绝不恋战。等到他们的大股人马出来时，我们早都跑远了。”董承金道：“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咱现在就可以挑一批兄弟过去先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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