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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血战西河屯

义勇军是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踏上了南征的道路。连续两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外加一夜未经合眼，让每个人的身体都濒临到了极限。队伍中还有一些伤病号，他们不得不勉力跟上大队的行进速度，尽管如此，四百万依然嫌他们走得太慢，不停地站在前方吆喝两声。这是他们已来到了金川和浑水交界一带，因为附近属于义勇军的老根据地，很多乡民大家也都熟悉，所以伤病号中有人就说道：“几位队长，我们也不能成为大伙的拖累，把我们留下来吧！”四百万一看他们病恹恹的样子，也觉得带着他们行动不甚方便，便答应道：“那我把你们送到屯里去，你们分开来藏着，万一碰到了鬼子，就说是家里的亲戚，糊弄一时是一时。等日本人过去了我们回头再来接你们。”于是队伍中的伤病号被集中起来，送到了前面的灵官屯。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对义勇军还是很信重的，他们二话没说，就将伤员们都抬到了自己家。四百万看看料理妥当，下令其余的人继续向南赶路。

在他们不断向前行进的过程中，有关于各个方向上敌人的情报也在源源不断地传回来。探子们告诉四百万，敌人分别从正北、东北、正西三个方向上搜索前进，行进速度并不很慢，而蒋茗的先遣军退出一段路之后，也收拢残兵败将，在后面不远不近地缀着。看到义勇队员们实在太过疲惫，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四百万下令大家暂时歇一会儿，待缓过来之后再赶路。董承金知道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决定，敌人距离此地并不很远，随时都有可能会杀过来，只是队员们一宿没合眼又连番交战，若是遇到敌人只怕一下就垮了。队员们得到休息的命令，横七竖八地卧在地上，有人脑袋一挨地呼噜声就响了起来。董承金虽然已丢掉了对义勇军的掌握，可他还是忍不住向四百万建议：“咱在这里不能歇太久了，混天龙和鬼子都在后面呢。”四百万不耐烦地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别啰里啰嗦的那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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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金无奈，只得怏怏地回转来。他们一支队经过了几次苦战，战死、掉队的人极多，现在能冲到一线打仗的只剩下三十多人。大家看到董承金闷闷不乐，都走过来宽慰他。董承金心情沉重地说道：“现在外部形势太严峻了，只怕前面还有恶战，大家看一看，手里还剩多少子弹？”因缺乏补给，义勇队员们都很珍视子弹的使用，每次打仗时都是精打细算，并不敢有丝毫浪费，但几次作战损耗的弹药都不少，队员们身上存的弹药都很有限。大家低头点了点，纷纷报上各自剩余的子弹数目，结果有些人仅剩了四五发，多的也不过十多发，完全不够再支撑一场高强度战斗的。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董承金，等他拿出个主意。

何栖云望了一眼董承金，两人心意相通，何栖云开口说道：“大家把子弹都匀一匀，谁的枪法好就多留几发，一会儿如果再遇到敌人，子弹多的队员留下来断后。”一支队的队员们认可了何栖云的这个决定，大家默默地取出子弹，相互之间完成了交换。因为董承金枪法最精，所以他收到的子弹也最多，还有人将几枚土制的手榴弹也塞给了他：“队长，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最相信你，到啥时候我们也跟着你一块走！”董承金十分感动：“大伙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一定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不管！”杨二狗道：“明白人，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你愿意咋使就咋使！”董承金看了看他身边正睡得香甜的李文礼，对他和何栖云轻声道：“文礼年纪小，你们两个在道上多顾着他一些，别光顾着自己跑了！”杨二狗道：“明白人，这你就放心吧，我办事差不了！”

“先遣军冲过来了，离这里还有二十里路！”有人大声地向四百万报告。四百万本来坐在地上，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大伙儿别睡了，快走！”众人也顾不得许多，推醒许多兀自酣睡的同伴，大家相互扶持着向前走去。可他们毕竟太累了，好多人都是一边机械地迈着步子一边打着瞌睡，李文礼更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走在路上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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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云在后面看见他背着长枪的瘦弱身影，心中一酸几乎快落下眼泪来，他慌忙跑上前去，伸手拽着他的胳膊向前行进。在东边道呆了好几年，对附近的山山水水他都很熟悉，前面的岔路口往东就可以通到浑水县城，往西则可穿插到弓腰岭的背后，再往前走就离他们上次偷袭的补给站不远了。眼下浑水县内必定戒备深严，他们只能往西走了。凭借直觉何栖云隐隐觉得不安，但现在已经到了这里，想回头是不可能了，只能跟着大溜往前走。

义勇军正在急急忙忙地朝前赶路，远处现出了几排土坯房，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村庄。董承金抬头一望，忽然大声叫道：“快停下！前面有敌人！”一支队的人听到他的喊声都停下了脚步，四百万等人尚兀自不觉，口中嚷嚷着：“哪里有敌人？”可就在这时，土坯房内忽而向外射出了一排排密集的子弹，所幸距离尚远，子弹没有准头，并没有打中任何人。董承金从子弹的密集程度和落点位置判断，对面的敌人一定是鬼子的正规军，他喊道：“这是鬼子，往回走！”

话音刚落，一队身着黄皮军服的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儿从土坯房背后杀了出来。原来在这里设伏的是武藤义孝率领的第三大队的一部。他们奉大岛的命令，全面封锁通城浑水一线的主干道路，不准义勇军杀出。因为临时建造工事有些来不及，所以日军就强制征用了部分民居，将它们改建成了工事。义勇军自从昨天和河边大队交战以来，深知这些日本兵枪法准，作战狠，一个人在战场上发挥的效用足可以当十个义勇军，现在看到他们都有些头皮发麻，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义勇军本就不甚齐整的阵型登时就乱了，尤其是四百万、老得江他们那几个原就是土匪改建的支队，在日军的突击之下狼狈逃窜，哪还有一点儿抵抗能力？

庚申日，连载第三百五十七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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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得江和一支队的人退在最后，他高喊着：“大伙儿不要乱，听我指挥！”在他的号召下，义勇军才渐渐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开始有节奏地退走。老得江站在队伍前面，不停地下达着作战命令，他现在也知道不能和日本人硬拼，便按照以前董承金的指挥方法，派遣几个分队交替在队尾掩护主力后撤。可正当他指挥得带劲的时候，日军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小腿，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边两名义勇队员搀扶他后撤，但也都被日军无情的子弹射中。

老得江见其他兄弟都被日军的子弹隔在了外线，无法冲上前来救援自己，知道自己今天有死无生，提气大吼一声：“弟兄们，我今天见达摩老祖去了，二十年后咱们再见！”一个日军小队长狞笑着冲上前来，将手中的刺刀向老得江狠狠地扎了下去。老得江向旁一滚，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避了开去。可他躺在地上还没支起身子，又有一个鬼子挥着长刀重重地劈下，他伸手一挡，五只手指尽被斩落，长刀却也滑到了一边。那鬼子再次举刀，这一次老得江无可闪躲，刀光闪处血光乍现，一颗斗大的头颅借势飞向天空，腔子中蹿出的鲜血呼哧一下喷溅出一丈多高。这一幕都被断后的义勇队员们看在眼中，他们大喊着老得江的名字，想要扑上前来，但却被其余的日军逼住了，无法靠近老得江。

“别愣着，快走！”四百万接替了老得江的指挥，大声叫骂着指挥义勇军后撤。日军并没想和他们血战到底，追出了一段距离后便退回土坯房去了。这一场遭遇战义勇军大败输亏，几乎没给敌人造成任何伤亡不说，己方还折损了一大批部众，刚才横七竖八地倒在战场上的弟兄就是明证。面对如此凄惨的情景，众人心里全都凄惶了起来，刚刚接过义勇军领导权的四百万和双柱心中也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交汇在了一处，浑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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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得江和一支队的人退在最后，他高喊着：“大伙儿不要乱，听我指挥！”在他的号召下，义勇军才渐渐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开始有节奏地退走。老得江站在队伍前面，不停地下达着作战命令，他现在也知道不能和日本人硬拼，便按照以前董承金的指挥方法，派遣几个分队交替在队尾掩护主力后撤。可正当他指挥得带劲的时候，日军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小腿，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边两名义勇队员搀扶他后撤，但也都被日军无情的子弹射中。

老得江见其他兄弟都被日军的子弹隔在了外线，无法冲上前来救援自己，知道自己今天有死无生，提气大吼一声：“弟兄们，我今天见达摩老祖去了，二十年后咱们再见！”一个日军小队长狞笑着冲上前来，将手中的刺刀向老得江狠狠地扎了下去。老得江向旁一滚，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避了开去。可他躺在地上还没支起身子，又有一个鬼子挥着长刀重重地劈下，他伸手一挡，五只手指尽被斩落，长刀却也滑到了一边。那鬼子再次举刀，这一次老得江无可闪躲，刀光闪处血光乍现，一颗斗大的头颅借势飞向天空，腔子中蹿出的鲜血呼哧一下喷溅出一丈多高。这一幕都被断后的义勇队员们看在眼中，他们大喊着老得江的名字，想要扑上前来，但却被其余的日军逼住了，无法靠近老得江。

“别愣着，快走！”四百万接替了老得江的指挥，大声叫骂着指挥义勇军后撤。日军并没想和他们血战到底，追出了一段距离后便退回土坯房去了。这一场遭遇战义勇军大败输亏，几乎没给敌人造成任何伤亡不说，己方还折损了一大批部众，刚才横七竖八地倒在战场上的弟兄就是明证。面对如此凄惨的情景，众人心里全都凄惶了起来，刚刚接过义勇军领导权的四百万和双柱心中也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交汇在了一处，浑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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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气喘吁吁地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看鬼子并未追来，大家轻舒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队伍之中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因为这一仗是四百万、老得江他们指挥的，每位义勇队员看得都很清楚，他们的临敌指挥不如董承金那样规范而有条理，老得江已经死在日军屠刀之下，这个无话可说，但对于仍然活着的四百万和双柱，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批判起来。尤其是之前受了委屈的一支队喊得最凶，关二愣子甚至凑到四百万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不说你能行吗，怎么瞪眼成脓包了？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丢人现眼不说，白白赔上了这许多兄弟的性命！”四百万急赤白脸地争辩道：“仗也打了，事也干了，小鬼子的火炮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看到，到这时候说啥风凉话啊！”关二愣子得理不饶人：“不是你坚持的要往南走吗？你要不说往南走咱能碰上这事吗？”四百万扯着嗓子叫道：“往北走你能打得过那些鬼子吗？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吗？”关二愣子怒道：“你说不讲理，到底谁不讲理？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下去，我们队长不比你强多了！”

“都听我说一句！”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暂时盖住了众人的吵嚷。大家看时，说话的这位身量不高，披着一件熊皮改的护腚袄，长着一张略透紫红的长圆脸膛，唇上微有髭须，颧骨因为消瘦而显得高耸，但双眸依然炯炯有神，正是义勇军的文书何栖云。他说道：“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敌人目前正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弓腰岭以西这片地方地形开阔，又没有什么障碍物可以据守，这是兵法上说的死地。我们切不可在此久留，趁着敌人尚未合围，我们向东翻越弓腰岭才有出路！”董承金也说道：“九江八说得对，这里到处都是敌人，我们得赶紧走，不能再犹豫了！”四百万见董承金又发表高论，满心眼里都不高兴，然而看到普通队员们支持董承金的人太多，他也怕惹了众怒，只好违心地道：“那就先这么走，若是行不通再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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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正是连绵高拔的弓腰岭，他们为了防止敌人再次杀出来避开了弓腰岭补给站，改从另外一条不为人知的山路向弓腰岭上攀去，虽然山路上都是雪融化后的稀泥，一脚踩上去半个鞋子都会陷到里面，但大家为了能逃出生天什么也顾不得了。然而当他们翻过岗梁，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时，董承金却赫然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影在隐约活动。董承金急忙伸手止住了众人：“好像是先遣军，我带两位兄弟过去看看。”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蒋茗率领的先遣军一师被义勇军击败了以后，蒋茗命令老七带人不甘心地跟在了后面，但后来他们发现义勇军已提前进入了预设的伏击地点，老七向蒋茗请示是否需要追踪。蒋茗觉得如果再追上去损折必大，再说也完成了大岛之前交办的任务，所以就没让先遣军继续往下撵，而是令他们原地待命，等左右两翼的吉川大队和河边大队也赶到了现场再说。而这两人就是蒋茗派出来打探情况的，弓腰岭那头的交战情况他们并不了解，还以为义勇军肯定还在原地打转，压根就没想到义勇军已经去而复返，重又回到岭东面来了。

董承金谨慎地向左右两边瞄了一眼，发现视线之内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他冲两位兄弟竖起左掌，在脖颈上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两位兄弟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个人蹑手蹑脚地摸上前去，躲在一棵大树背后向那两人看去。只见那两个先遣军尚在背对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也没察觉身后有人到来。董承金重重点了下头，两名义勇队员猛地从树后蹿了出来，左手捂向先遣军的嘴巴，右手拿着刀子就向他们的脖子上拉去。其中一个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做了泉下之鬼，另外一个却比较警醒，居然身子一扭将头挣了出来，张开嘴巴便要大呼。这是一把飞刀唰地一下刺入他的咽喉，他口中呃呃了两声，一翻白眼才不动了。原来董承金眼疾手快，在危急时刻将手中的短刀掷了出去，正正将他杀掉，没有引来其他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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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三人将先遣军的尸体拖到了树林中。董承金将短刀拔了出来，在衣服上蹭了蹭血迹，重新挂在腰间。他蹲在地上，冲后面打了个手势，四百万等人知道这是前方的险情已被排除，他率领着大队人马也悄无声息地溜了过来。因为知道这是先遣军的防守区域，大家都是格外小心，迈步时高抬腿脚，放下时却要轻缓柔和，这样庞大的一支义勇军行走起来浩浩荡荡，却又这么悄无声息地从先遣军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董承金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前，他时不时地用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着，前方不远处是个小村子，从村口望过去，村里字面有好几条大狗。己方这么多人若从旁边经过，定会引得狗群狂吠不止，不引来敌人才怪。董承金留神观察了一下，见村子背后有一条小路蜿蜒通往前方，估计是砍柴和采药的人踩出来的。于是董承金舍近求远，率领大家从村后的山路上绕了过去，其他队员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人人都是屏气凝神，彼此不交一言，全凭手势来交流想法，终于平安无恙地越过了这个村子。

几乎与此同时，吉川大队、河边大队、护卫队等先后赶到了预设的伏击地点，他们纷纷用电报向大岛呼叫，表示已按计划完成预定行动。大岛认为猎物已在掌握，便指示他们：“齐头并进，仔细搜查，不得漏过一个山‘匪’！”得到命令后的日伪联军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向弓腰岭以南的三角地带碾压了过去，期待着义勇军在包围圈中东躲西藏，但最终却被尽数消灭的情景。然而他们派出的密探却纷纷回报，在包围圈中并未发现义勇军。正在他们大惑不解的时候，蒋茗手下的先遣军终于发现了两个同伴被刀刺身亡，再结合附近的痕迹可以推断，义勇军定是从包围圈中突杀出去，转投正东而去。得到消息的大岛气急败坏，他在电报里就直斥蒋茗畏葸无能，贻误战机。为了弥补损失，他随即命令先遣军一师掉头向东，紧急追赶义勇军。吉川大队接替先遣军的防务，自弓腰岭向东布防，阻挡义勇军折返向西的通道。河边大队、护卫队等从大路分头穿插，力争在辑安的板石沟、林子头截住义勇军，再次将他们团团围住。得到命令后，各路日伪联军都分头行动，尤其是蒋茗，因为挨了大岛一顿尅，发狠要将义勇军消灭在深山之中，她带领着一师，火急火燎地从弓腰岭上撤下来，发了疯似地向东面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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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勇军队员们在这样高强度的作战和转移中确实有些吃不消了，在过去的一个冬天里，他们几乎是半饥半饱过来的，有些人原本生得高大壮实，可现在也成了病金刚，空有一副大骨头架子，身上却瘦得揩不下二两油来，脱了衣服肋骨条有几根都数得清。再加上吃的多是粗糙饭食，多数人都落下了胃疼的病根，像现在这种急行军，大家只能边走边吃，胃里一呛寒风便丝丝缕缕的作痛，有时感觉像有万千针扎一样。四百万明知有些兄弟掉了队，可为了保全大部队，他不敢下令停止行进，也不能让众多兄弟回头去找，只能看着一众兄弟脸色蜡黄地拖着步子，踬踬颠颠的向前移动。

“报告！”一个身影迎着他们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却是义勇军最负盛名的探子陈五祥。他急急地向董承金和四百万报告：“敌人几支分队乘着高头大马，从大路上抢到头里去了，目前正在布防，前面冲不出去了。西河屯那头是先遣军二师所在，从那里突出去或许有一线生机。”事到如今四百万也全没了主意，他和双柱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董承金，无疑在拿大主意上，董承金更懂得进退趋避，这一点他们难及万一。董承金并没计较四百万他们之前的无礼举动，他果断地下达命令：“义勇军全体抛弃辎重，向西河屯方向跑步前进！”

众人见是董承金亲自指挥，无不肃然听令。大家本来都背着被子、毯子、茶缸、水壶、饭盆等物件，一路上行军难得放下来歇歇，肩膀都被压得生疼，现在情况紧急，纵使有人心中有几分不舍，大家也没法子再做计较了。扔掉这些笨重的瓶瓶罐罐后，身上果然轻松了不少，在董承金的催促下，义勇军队员们迈开大步，奋力向西河屯方向赶去。风，在头顶呼呼地刮，水，在脚下哗啦啦地响，众人踏着躲在云层背后的太阳洒下来的温煦光芒，每个人的心头都跳动着一团火苗，在不断地燃烧，燃烧！

壬戌日，连载第三百五十九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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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西河屯越来越近了，但追踪的日军也发现了他们，在距离西河屯尚有五六里山路的时候，河边大队的一支骑兵小队截住了他们。这队伍中的敌人并不多，然而他们却利用骑兵的快速移动优势抢先占据了附近的优势地形，阻挡义勇军前行，同时他们还派人向周围的鬼子呼叫增援。董承金说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大家压过去！”

激烈的战斗打响了。对于日军来说，只要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便大局已定，义勇军将面临被全歼的命运；而对义勇军来说，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才能逃出生天。双方各自施展出全部本领，日军不断利用骑兵向义勇军阵中突击，义勇军方面则不断派出尖刀分队试图在锋线上撕出一道豁口，渐渐地双方不再分得清界线，只剩下短促的厮杀和呐喊。血光在人群中飞溅，不时有鬼子从马背上栽下，但也有大批义勇军倒在了泥泞之中，在战马的践踏中生生断了气。

董承金左手持着他那心爱的镜面匣子，另一手则挥舞着一柄大刀，这刀是他从一名死去的义勇军兄弟手中捡来的。为了节省子弹，非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他轻易不开枪，只用大刀和敌人肉搏。鬼子虽然在火器上压倒义勇军一筹，但在近战中也未占到什么便宜，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鬼子骑兵已倒下了半数，义勇军终于在不可能的条件下杀出一条血路，董承金指挥部队有序沿缺口突围，他仍然秉承着当炮头时的习惯，冲锋时压在最前，退却时却别在了最后。正当他目送大部队成功转移，自己也待相机而退时，鬼子的指挥官却突然带着一小队骑兵横冲出来，将包括董承金、何栖云、李文礼等的十多人截在了后面，而义勇军大部队这时正加速向东转移，丝毫没有注意董承金等人已经掉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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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二狗和关二愣子在前队随四百万一起行动。杨二狗回头一望，猛然发现何栖云等人并未跟上来，他冲四百万和双柱大吼道：“明白人和九江八没有冲上来，咱们快回去救他们！”四百万、双柱等人浑身都溅满了鲜血，这都是刚才和鬼子贴身近战时沾上的，这些鲜血中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他们刚才也是施展全力不管不顾才冲出来的。此刻听杨二狗一说，他们没有吭声，仍在奋力向前跑着。杨二狗拉住四百万的袖子，苦苦哀求道：“明白人他们都是义勇军的精锐，刚才若不是他们咱也不能出来，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啊！”四百万一扬胳膊，杨二狗猝不及防，被搡了一个跟头。他在地上膝行向前，待要再向四百万进言时，一个义勇军的探子浑身浴血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不断向外冒着猩红的血沫，一条胳膊软软地垂在身侧，不用问这肯定是被鬼子用马刀砍的，也不知他在重伤如此的条件下是如何支撑着跑到这里的。他喊了一声：“小鬼子从梨树沟方向增援来了！”说完这句话他笔直地栽在了地上，像是一个沙袋一般，再也没有爬起来。他身上的鲜血融化在了地上的泥水中，血痕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染得大地也猩红一片，像是绽开了一朵妖异的花。

然而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没人顾得上他的死活，四百万大吼着：“弟兄们，快跑，赶在日本人追上来之前赶到西河屯！”杨二狗不顾一切地奔上前来：“掌柜的，我求你了，赶紧去救明白人吧，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四百万听杨二狗喊他掌柜的微微一怔，自从山上下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称呼喊他了。他心中也是颇为挣扎，然而一想到日军骑兵正在从梨树沟方向大举增援，自己若是回去无异自投罗网，他坚定地摇摇头：“不行，咱们现在必须去西河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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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暴躁的关二愣子早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之所以没开口向四百万求情，是因为他之前和四百万发生过多次激烈的言语冲突，甚至还拿枪指过四百万的脑袋，像他这样直肚肠的汉子，如果要让他低下头来向四百万卑躬屈膝，还不如给他来个枪子痛快。此刻听到四百万拒绝了杨二狗的请求，他勃然大怒，大声道：“二狗子，走，我陪你回去救管事和九江八！”四百万气得脸都紫了，他痛骂关二愣子：“反了你了，你敢！”关二愣子梗着脖子道：“老子生下来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不敢的！”他说着掉转头就往回跑，四百万大喊道：“把他给我抓回来！”两边冲上去四五个四百万的亲信，他们扭住了关二愣子，关二愣子虽然奋力挣扎，但还是被他们牢牢摁在了地上。四百万冷哼一声：“把他带走！”那些人不由分说架着关二愣子就往前冲。关二愣子口中詈骂不停，将四百万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可四百万只忙着指挥部众向前疾进，压根不来睬他。关二愣子最终绝望了，他大骂道：“四百万，你真不是人！”四百万充耳不闻，也没向后多瞧一眼，却没料到杨二狗已趁这个节骨眼儿悄悄溜了。

义勇军的主力争分夺秒，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赶到了西河屯，而这时日军的骑兵尚未赶到。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个局面，恐怕还得感谢东边道的独特地理环境和气候。这块地儿一到冬天大雪铺天盖地，因为气候寒冷，这些积雪就一层层地堆了起来，转念开春融化的时候便会多出很多水来。而东边道可没有一条宽城那样的柏油马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土道，雪一化路上就全是泥浆，战马陷入其中难以纵横驰骋，变相迟滞了日军的增援，这才使得义勇军有机会抢在鬼子前头赶到西河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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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河屯镇守的是先遣军孙人龙所率的二师。蒋茗将老七视作嫡系，云中龙绺子中能打仗的人几乎都划到了一师。孙人龙虽然也有一个师长的名头，但他手下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后来虽然也在麾下收拢网罗了一批地痞流氓，但战斗力也着实堪忧。对此情况大岛也约略有些耳闻，所以才派他来把守这不甚重要的西河屯。孙人龙估计义勇军最多只有些零散部队来到这里，因此只草草地堆了些大石块子权作工事。没想到风云突变，义勇军突然杀到了西河屯，而且来的还是主力部队，这让孙人龙大吃一惊。但因为头上有蒋茗和大岛压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指挥战斗。

先遣军二师的兵员素质十分低劣，装备也不如一师，然而他们占据了地利优势，又有一门土炮进行火力覆盖，而对面的义勇军经过了多场交战，人员困乏到了极点，几乎已成为强弩之末。而且四百万和双柱之前在山上时手下都只有百人上下，没指挥过如此规模的攻坚战斗，两相比较之下，竟是先遣军方面更占优势。他们躲在简易工事背后，用一些老掉牙的枪支不断向突击的义勇军射击。不时有义勇军在冲锋中倒下，但很快便有同伴顶了上去。义勇军每一名队员心里都明白，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从这里冲杀出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在不长的时间里，工事前的开阔地上已倒下了不少义勇队员。工事背后的先遣军也不断有人被射中，但工事仍牢牢掌握在先遣军手中。孙人龙见状渐渐安下心来，他给先遣军鼓劲道：“再挺一会儿，等司令她老人家过来一切都妥了！从现在开始，打倒一个‘匪’人我奖他五块大洋！”先遣军受到鼓励，打得更加起劲，有的人甚至大着胆子探出头来向外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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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正在飞速流逝，日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背后，而正面却尚未打开突破口。面对这进退两难的情形，双柱主动站了出来，他对四百万说道：“老伙计，还是我上吧？”四百万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肩伤还没好利索，上去能行吗？”双柱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来，大伙儿把炸弹都给我！”他从众人手里收集了几枚土炸弹，将它们绑成一串掖进怀里，顶着弹雨在地上匍匐前进。他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杆子，虽然经过了一天多不间断的折腾，但仍灵活得如同猴子一样，在义勇军同伴的配合下，他离预想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轰！”忽然那门土炮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一枚炮弹落在了双柱身旁，炸起的泥土和碎石四下飞溅，硝烟将双柱牢牢地笼罩在内。在后面的四百万连声惊呼：“这下完了！双柱肯定见佛祖去了！”而待那硝烟散去，泥土下却颤颤地伸出一只手，很快那具躯壳也蠕动起来，只不过动作比之前迟缓了许多。待他向前艰难地移动出数尺，四百万才注意到，他双腿之上鲜血浸染，小腿无力地拖在身后，仅剩部分皮肉与身体相连，原来这炮弹将他的双腿都炸断了。敌人也注意到了他，开始向他不停地射击。子弹嗖嗖地打在他身周的泥地里，可他就像完全感知不到一样，依然凭借着双手的力道顽强地在地上爬着。终于他爬到了工事里子弹射不到的死角之中，扭过头来艰难地看了四百万和其他义勇队员一眼，然后奋力向前一挣，将几枚土炸弹都安放在了工事之下，颤抖着手点燃了引线。义勇军自制的这种土炸弹一般都是在点着了之后投掷出去的，但双柱行动不便，此时哪里能躲避得开。只听轰隆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一团红艳艳的火光点燃了半个天幕，石块、泥土和残肢碎肉都冲天而起，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了阵地上。工事被打开了一大块缺口，前进的障碍被扫除了。

“冲啊，给双柱报仇！”四百万大声叫喊着，率先向缺口冲了过去。先遣军见状早慌了神，他们平时缺少训练，能打成这样已属超水平发挥。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声，先遣军扔下武器抱头鼠窜，任是孙人龙怎么威吓也没有用。孙人龙眼看再不走的话自己也将要被生擒活捉，一跺脚也跟在先遣军后面跑了。义勇军的步伐冲破了西河屯的工事，意味着他们终于从日伪军的重重封堵中杀了出来，他们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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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星夜遁逃

义勇军大部队虽然杀出了重围，但董承金他们却依然困在敌阵之中。那鬼子骑兵的指挥官看出了董承金是个重要人物，才有意放过前面的大股部队，将他们这十几人截在了后面，董承金率领剩余的义勇队员们奋勇拼杀，却仍是不能杀出一条通路。而这时远方却传来隐隐的马蹄声，董承金和何栖云等人面色都变了，义勇军是没有马匹的，这些人定然是前来增援的日军！现在趁正面敌人还少，掉头回撤尚有出路，若是等待敌人大军一到，只怕一个人都走不脱！

董承金当机立断，喊了一声：“挑回来线，快滑！”他用的是土匪中通用的唇典，但义勇军都明白是啥意思，大家不再向前冲击，而是迅速向董承金的方向集结并有序后撤。敌人初时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看这些义勇军纷纷奔逃，晓得他们是要逃了，便撒开战马在后紧追不舍。董承金子弹所剩无几，但危急时刻也顾不了许多了，他抬起枪口，一边跑动一边向马上的鬼子扣动扳机。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他真正做到了枪人合一，每次一出手必有一名日军倒下。日军也发现了他枪术过人，不敢和他靠得太近，但却不断用长枪向他射击，企图将他击伤后生擒。

董承金的镜面匣子射程不及鬼子的三八大盖儿，但好在他机警灵活，而身边的何栖云、李文礼等人又惯于与他打配合，就这样他们跌跌撞撞，专拣林子茂密的山路行走，总算与那些鬼子拉开了距离，但那些鬼子纷纷下了战马，仍是在后面紧追不舍。等董承金带领众人完全退入树林之中，看到外面鬼子大军糜集，已经密密麻麻地将外面全都堵住了。董承金清点己方人数，包括自己、何栖云、李文礼在内，一共也只剩了六个人，而且大家多多少少都挂了花。唯一可称庆幸的是，就是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鬼子夜战实力不强，倒也不敢发动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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