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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郎心如铁》双性生子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刚直内敛忠犬失忆攻✘自卑别扭残疾双性受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第一章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日子。

可展家阖府上下皆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自郎君失手打破了秦公子的头,秦公子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他性情就越发暴虐难测,前日不知谁又伺候的不尽心,惹得他不快,偏偏他那小风略吹一吹的身子吃不消,盛怒之下竟把自己唯一一条可用的胳膊给跌折了!

这时,钟秀院跑出个模样俏丽的小丫头,仔细瞧去还能看见她红着一双秀目,俨然又是一个被郎君折腾过的丫头。

钟秀院内,雕花大床上倚靠着一名男子,他容色昳丽,却比常人失了几分血色,更兼他此刻冷着脸拧着眉,便只让人觉出他的凶煞之气了。

他厉声喝斥,然而胸脊有疾,一番说得胸闷气喘,“紫苏,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你再拦着我,我就让人把你发卖出去!”

垂首立在床榻处的女子,乌发如云,端看相貌气质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偏偏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婢子打拌,骤然听见这番威吓她依旧处变不惊。

“郎君,自当珍重身体,奴婢先前没拦着,由着您的性子,您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您若再这么妄为,奴婢便要请示贵妃娘娘了!”

展鸿瞬间没了言语,紫苏所言的贵妃娘娘不是旁人,正是他的长姐,他母亲九死一生诞下他,他却是个没用的,亏得阿姐一路照拂他,他才能活到今日,而紫苏便是入宫前留给他的贴身丫头,专门看护他的。

紫苏见他总算没了折腾的意思,忙从另一头端来汤药来喂,展鸿自知躲不过,正欲伸手接过,甫一动作额上就生了层细汗,当下又是烦躁,“拿走,左右喝了也没用,作什么还喝这些苦汁子!”

紫苏却不依,郎君日日陪在秦公子身边,根本就是罔顾自己的身子,昨日发了高热竟连轮椅也坐不住,径直摔到地上,更兼双股之处多有溃烂,再这般下去哪能康健。

展鸿神色更加不郁,平日里紫苏就管他良多,此情此景下他更为不快,竟在紫苏探身喂他时,伸了左臂半长的残肢,把药尽数打翻了。

紫苏一怔,眼尾闪过一丝水色,她忙又低了头如常收拾起来,展鸿望着她乌黑的发顶,呐呐地张了张嘴,终是一言未出。

另一边厢,秦牧却在悠悠醒转,他茫然地望着展府的雕梁画栋,还不及动作只觉头痛欲裂,饶是他素能忍痛也不禁闷哼起来。

守在一旁的小药童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匆匆抬头向秦牧看去,两人眼对眼看个正着,他当下“啊呀”一声,又惊又喜地跑了出去。

展鸿歇下不久又被下人闹醒,脸上不郁之色越来越重,当他听说秦牧醒了时却猛地醒了神,脸上难得显出一分喜色来。

底下的仆役却暗自嘀咕,现下这么欣喜,当初打秦公子怎么不见手下留情,医正都说了头颅本是重中之重,便是轻击也能叫人神智全失,他可记着半月前秦公子满脸血迹的惨样。

展鸿可不知底下仆役的想法,把人打发走了就唤阿言进来替自己收拾,他侧卧在床上不住地笑,秦牧那厮总算醒了!

阿言默默地进来,动作娴熟地替展鸿料理起身下事物,他刚一揭被子展鸿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尿骚味,当下皱了皱眉,索性闭了眼随阿言捣腾去。

阿言从小照顾他,对此十分熟悉,没了展鸿时不时的刁难,动作自然快上几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被阿言抱到轮椅上了。

临出门之际,展鸿又指使阿言替他取了些香脂,用水溶了洒在衣襟上,好掩一掩那股子尿骚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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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鸿收敛了心神,不再想那些令他不快的事情,阿言一路把他推至松涛院,一众仆役见他来了纷纷低了头,很是诚惶诚恐,展鸿没功夫搭理他们,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秦牧身上。

秦牧头痛稍缓,神志也渐渐回笼,这时他才见到坐在他榻前的人,他似乎宿疾缠身,气色不佳,更兼坐姿不雅,两膝相抵双足内八,生生将那如玉的容貌折损了。

他皱皱眉,按下心中的焦躁,“你是何人?我又是何人?我缘何躺在这里?”

眼前人先是惊愕,继然满脸怒然,他听见他拔高的声音喝问医正,可话还未竟他又闷声咳嗽起来,不知为何他心里蓦地涌上一丝心疼,这情绪来得这样急,他没有丝毫防备,心里便暗暗揣测起自己与这人的关系。

展鸿怒火中烧,秦牧这厮本就又顽又蠢,他还没把他调教好,怎么能傻了,他目光有些发直,接着一咬牙恨恨地想:没有他同意,他不准变成傻子。

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医正,展鸿气得心口抽痛,唇色发白,“滚,一点病症都瞧不好,展府留你何用?!”

府内医正多是替他调养身子的,自然是熟悉他身上的病症,对于定是一窍不通,他忙着人往宫里递了牌子,让阿姐给他拨一个太医过来。

来的许太医确实厉害,三言两语切中要点,“公子头上的伤由府上医正精心诊治已是无甚大碍,只许再用上月余的药便可痊愈,只是小人刚才观公子的神色语态恍似不记俗务,怕是得了失魂症,对此小人却是没个头绪,还请郎君见谅!”

展鸿对“失魂症”确有耳闻,时人于山上伐木,遇巨石,醒后前事尽忘,然则数年后复又忆起,实乃奇也怪哉!

展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忍不住抬头望向秦牧,却与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对个正着,心下不由一紧,继而又是一松,这人已经前事尽忘了,如此也好!

他咳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声古怪的笑意,“你叫秦牧,是我的仆役,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醒了自当继续服侍我,不过念在你之前服侍的还算可心,便容你把病养好再来复职!”

阿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秦公子怎么忽然就成仆役了,郎君这样戏弄秦公子怕是不妥,可他却惊讶地发现秦公子并未勃然大怒,而是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多谢郎君”!

秦牧只是失了魂,又非痴了傻了,自然能觉察出展鸿的前后矛盾,若他是个小少仆役,他因何要延请太医为他治病?不过他私心里不厌恶他说的话,所以此方情景下他默认了他的说辞。

许太医在宫里呆了十几年,早是个人精,见展鸿欺骗秦牧也只当不知道,他恭敬地垂首候在一旁,偷眼觑到他脸色稍霁才缓缓开口,“小人此次奉命来展府,还有一事未竟,还望郎君行个方便,也望郎君能让贵妃娘娘安安心!”

展鸿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今日他没派人去宫内请太医,阿姐也是要派人来看看他的身子,展鸿面上不由一沉,有什么可看,左右他也好不了了,无非是换些汤药日日吊着这条残命!

但阿姐的一番苦心他不能拂,他沉着脸让阿言把他推回钟秀院,许太医在后头一步一趋,秦牧这才看清他的“主人”是走不得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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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钟秀院内,主卧之中。

经年的药味无法散去,惹得一室苦涩难闻,紫苏在紫檀木几上放了佛手,又勾了点西域香料燃上,这才稍稍去了些味。

许太医行医多年,接诊展鸿这样的病人却不多,他是先天的残废,左臂生来只有巴掌大小,能动的幅度不大,又兼上头连着三个未成形的手指,看起来便格外怪异,而他下身更加不堪,私处用厚棉布裹着,棉布上又用一细带扎在腰间,两腿更是只有孩童粗细,他才刚一松手它们便又缩在一起,俨然是个药石无医的废人!

许太医斗胆望了一眼展鸿,见他闭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下心里长叹一声,可怜!

忽又忆起,世家间的传闻,展家的小郎君是个两器皆有怪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怪不得展鸿肌肤细腻柔软异于寻常男子,身上无一丝杂毛,原来是这道理,他望着卵蛋下的那道肉色小缝,心里又惊又奇!

许太医把展鸿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还不待述诊就见展鸿睁了眼,常年服药以致低哑的声音渐渐响起,“许太医,阿姐也是不好,明知我的样子这样怪异还派你来,要知道见过我身子的人都在城郊乱坟堆里了,我现在当如何?”

展鸿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往日皆由院首亲自问诊,今日凑了巧让他补了个缺,谁知会有这等灾祸在候着他?!

许太医暗叫糟糕,额上陡然生出豆大的汗珠来,他方才是忘了形,把这恶名在外的展鸿当作新奇之物大作观赏,此番将他得罪个彻底,便是仗着自己有官在身定也落不得好,暗自思忖该如何脱身,谁知那人话头却是一变。

展鸿眉目疏朗,声音却很森冷,“恰逢府里少一个医正,我又瘫废成疾,加之许太医医术如些精湛,实在不忍伤您这样的医者,不知许太医能否暂留些日子,待寻得可心的,再回宫里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许太医自无不肯,佯作淡定地依原先的药方调换了几味药,又手脚麻利地替展鸿按揉腿脚舒筋活络,展鸿了却了心头大事,再无力逞强,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紫苏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若非如此也不会被留在展鸿身边,方才郎君的话她听得分明,府中的医正大多精于调气养生,郎君这番又是威吓又是安抚的,恐怕为的就是让许太医留在府中,专替秦公子治伤!

她望了眼榻前战战兢兢的许太医,心中一哂,郎君这下又把名声“败坏”到太医院了,待许太医停下手上动作,紫苏才款款行至榻前,“许太医辛苦了,请随奴婢到客房稍事休息!”

展鸿却睡得并不安稳,许是睡前叫陌生人看了私处,他竟又发起梦来,忆起当日在学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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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来不全,阿父待他极为宠爱,只念书这一块颇为严厉,是以他也如寻常世家子弟那般三岁便开了蒙,幸而他在念书一事上颇有灵性,待得六岁已熟读不少经史子集。

阿姐对此十分欣喜,赞他“吾弟聪颖过人,他日必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当时他握着笔,弓着身子伏在案几上,听得这声赞也曾这样想过,到后来方知,才高八斗又如何,手足废疾之人焉能登金堂?

后园中碰到秦牧那次,他便生了些旁的心思,便求了阿父去京中世族子弟所念的官学,一帮孩童只初初开了蒙,他学得颇为无趣,好在有秦牧和他做同窗,他便默默忍了,只是还没过半月,他的双股就破皮溃烂,阿姐抱着他直掉眼泪,断不肯再让他去官学。

幸得之前救下了阿言,他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第二日又早早去了学堂,学了一晌午的课业,他早就不支,趁着其他人去学弓马骑射,他便解了腰间束带伏在桌上。

秦牧那厮难得开了口,只是语气仍是冷淡,“你身体不适,还当说与先生早些归家,免得加重了病情,延误更多课业。”

秦牧这是在关心自己?展鸿病体难支却难得高兴了几分,只是面上依旧饰以骄矜,“你是想要我走了,你便能拔得头筹吗?哼,就你那手写的稀烂的字也佩得先生的赞,若非,若非……”

他话未说完,秦牧便冷冷打断了,“行了,先生命我过来问你用不用如厕?待会还有随堂考校,你若不用,我便走了!”

展鸿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又见秦牧冷冷地睨着自己,当下气急败坏低喝了一声,“要你多管闲事,赶紧滚!”

秦牧也是有脾气的,若不是看他残疾至此的份上,定要教训他一顿,只是……看着他细弱难支的双腿,以及左袖空瘪的一大截,只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展鸿气得脸都白了,他勾着身子将秦牧的书一股脑地扫到地上,才又委屈地伏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秦牧你个王八蛋!

然而他还没哭多久,就见自己下身渗出了尿液,不用想也知是棉吸满了不堪用,溢了出来,他急坏了,若是秦牧下了学回来看他这副样子,不知又要用何种眼神看他,偏偏他胸腔以下没什么力气,又生来少只左手,此番伏倒在桌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他大声唤着阿言,全然忘了仆役是不能留在学堂周围的。

他从没这样痛恨自己的身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湿了衣袖,这时门口又传来数道脚步声,他一急连眼泪都忘了擦,哀哀抬了头便望去,见是那日后园中的其他孩童,不是秦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失落,小小年纪的他根本想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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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孩童皆与秦牧交好,当日展鸿命仆伇夺来他们的纸鸢,又当着他们的面将之撕毁,他们早就怀恨在心,现在又听这小残废进了官学,先生念其手足有疾令秦牧与之同桌念书,他却得寸近尺,常常指使秦牧做这做那,连如厕那种腌臜事都要他过手,他们早就想教训他了!

李远身量是三人中最矮,一双眼却极为灵活,他见着展鸿脸上的泪,便故作惊讶地叫道:“哎哟,这不是展府的小郎君吗,怎么趴桌上哭呢?!”

齐珉一胳膊顶在李远胸口,笑嘻嘻地骂道:“什么狗屁小郎君,不就是个小残废吗,你忘了那日他趴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的样子吗?蠢死了,我要像他这样,干脆一死百了,也省得拖累旁人!”

何振飞哈哈一笑,是与何将军一脉相承的震耳,说出的话却是佯装文雅的半文不白,“齐珉所言甚是,小残废,你这样活着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哥仨儿帮你治一治,要是能走也是件美事,如何?”

展鸿被他们接二连三地冠以“小残废”三字,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偏偏一字也反驳不出,只因他们说的都是事实,眼看何振飞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厉声喝道:“你们敢?!我阿父可是相国,你们胆敢伤我一处,我便让阿父派人把你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此言一出,三个小孩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半晌却谁也不敢上前半步,展鸿见他们被自己唬住了,忙想将自己撑起,当下连巴掌长的左臂都使唤起来,情急之下竟真让他靠回了椅背。

见状,李远率先动了起来,他想的清楚反正今日已经将这小残废得罪了,不如打上一顿从秦牧那讨个好,他一脚踢在展鸿腿上,“你们忒胆小,说好今日替秦牧教训他的,你们现下却退缩成这个样子,丢人!再说他阿父是相国,我阿父还是侍中呢,怕他个卵!”

何振飞本就没那么多想法,被他一激也动起手来,“说的对,秦牧吃些日子吃了他多少阴损手段,这小残废可不是好相与的,该当给他点教训!”

齐珉见他二人都作了态,当下也不甘示弱,反正这小残废也不是什么善茬,教训他一顿也无可厚非,他上前一把掐住了展鸿的左臂,“我替秦牧教训你!”

展鸿浑身一震,是秦牧让他们来教训自己的?他不愿相信,可秦牧的名字却接二连三地从他们口中跳出,容不得他不信,他抓着扶手的右掌紧了紧,身子少了绑带却不住往下滑。

“你们今日所为秦牧可知晓?!”

李远被他突来的凶煞气势吓到,待醒过神来顿觉羞恼,自己居然怕了这小残废,当下恶声恶气地骂过去,“自然知晓,谁和你这样的人同桌念书都极为丢人,秦牧可厌恶极了你!”

展鸿凄然一笑,难怪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他从来都不吃,送给他的东西他也不看一眼……展鸿奴力压下眼底泛上的一点潮气,是啊,他这样的人有谁看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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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他就不记得了,等他再醒来已在家中床上,连素来刚毅的阿父都红了眼,阿姐更是哭得眼睛肿似核桃,他知道自己是没死成了。


阿姐柔声哭道:“长关,咱们不去官学了,让阿父替你请西席,在呆在家里念书,好不好?”


展鸿最见不得她哭,当下抬了伤重的右手替她擦眼泪,“阿姐莫要哭了,眼睛都鼓起来,不漂亮了,长关依你不去官学了!”


阿兄从屋外大步进来,棱角初成的脸上是未去的怒气,“那几个小崽子我替你揍了,敢欺负我展鹏的弟弟,看我不揍死他!”


阿兄师从禁军统领刘晋,他有时偶尔早起还会看到他在校场里习武,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哪是他的对手,他急了,连和阿兄在闹别扭的事都忘了,“那秦牧呢?!”


阿兄剑眉斜挑,眼中尽是愤怒,“还有他?!我见你是他带回来的,错信了他,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展鸿记不清那天的事了,原来最后听到的脚步声是他的,不是他令李远三人来教训自己的吗?怎么最后又来救他?!


他心里松快了些,李远是骗他的,秦牧能来救他或许也没那么厌恶他,想到这儿他脸色一变,小小的脸上血色尽褪,那他不是看到自己……展鸿眼中一黯,连声音都变得无力了,“阿兄,不是秦牧!”


展鹏有点心疼这小家伙,五日他问自己讨要那张小弩,那本是自己好不容易从师父那儿求来的,他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要他自然舍不得,结果他就生气了,当即就让阿言推着他回屋,连吃饭时他夹给他的菜也不肯碰一下,他也是无奈。


可自己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弟弟那天竟被人伤成那样,他清楚记得自己见小家伙奄奄一息躺在秦家马车的刹那,他恨不得要杀人。


展鸿见阿兄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在阿父叹了口气,摸自己的头时闭了嘴,他心里一松没了强撑的念想,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展鸿深陷在久远的梦魇之中,幼时的自己被人凌辱虐打,除了被迫承受什么也做不了,他胸口像是压了千斤巨石,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拼了命地想用大叫驱赶他们,喉咙却像被人扼住,一点声音都发不了,紫苏远远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郎君,快醒醒!”


展鸿猛地一抖,睁开了眼,他瘫在床上不住地喘气,待稍稍平息了心绪复才开口,“我睡了多久,外面什么时辰了?”


紫苏替他擦着额上的汗,动作轻柔小心,“申时刚过,郎君可要用些饭食?”


展鸿胸口以下没什么知觉,自然也是不知饥饿的,所以吃饭等事需得定时定量才好,然则他心里挂念着秦牧,便先着人把饭食摆到松涛院,才唤阿言进屋为他更衣。


秦牧醒后一直在思量他和展鸿的关系,偏偏他对来往的仆役旁敲侧击了许久也未有答案,反倒是那些人见他问展鸿的事全都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他心下疑惑更甚,那小郎君是什么凶恶之人吗?


不料自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屋内却陆陆续续来了些仆役,在桌上摆了几碟精致小菜,并两碗浓稠得当的米粥,他一愣,是有人要过来吃饭,转念又想展府里能把排场随意摆到这儿的人,除了展鸿再无二人。


果不其然,只在他转念间的功夫,展鸿就被人推着进来了,此番他穿着鸦青绘银边的软绸,头上简单绑着根同色的发带,长长的头发在肩头铺散着,乍看很有些美人卧棠花的感觉,秦牧一时间连眼睛都挪不开了,直勾勾地望着展鸿如玉的脸庞,很有些登徒子的样子。


秦牧这样一眨不眨地打量自己,展鸿也是头一次遇见,当下有些紧张不安,他下意识收紧了自己掩在重重衣物下的小小左臂,想将这残物藏起来,可几番动作以后依旧无果,他有些气恼,脸上便愈发冷肃,“谁允你抬你见我了,再看便命人将你双目剜去!”


展鸿说的凶狠,秦牧却是不怕,目光在他带着薄红的面颊上掠过,才从善如流地移去,他淡淡地开了口,“郎君怎么过来了?方才太医前去问诊,身体有恙与否?”


秦牧说的真诚,像是十分关切他的样子,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展鸿心里说着不要再着了他的道,面上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自然是来用饭,你若不饿大可不必用餐!”


秦牧被他的避重就轻逗笑了,饭食都要摆出花了,他又不瞎,当然知道他是来吃饭的,秦牧见阿言从桌边撤了一只矮凳才把展鸿推到桌旁,心中的猜想又被证实了些,“郎君若是不弃,我愿陪郎君用饭。”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小郎君被破了chu,哥哥气坏了,把李远他们几个小屁孩揍了一顿,也算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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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秦牧在他右手边坐下,这是个极亲近的位置,若他真是个下人,展鸿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坐的,谁知他面上平静,好似这样才是天经地义,他勾唇一笑,看来这小郎君是在骗自己!

展鸿因为手臂受伤,很多事自己都做不了,偏又爱逞强,秦牧见他勾着身子,努力想银匙喂至口中,手腕却抖得不成样子,心下大叹一声,径自从他手中取了银匙,“我来!”

展鸿一怔,秦牧过去对他向来都是横眉竖目的,怎么失了魂却像转了性一般,可他却不可自抑地因此而欣喜,他敛了眉,难得收起满身的利刺,像足了乖巧可人的小猫崽儿。

阿言垂手立在一旁,心中惊讶无匹,他跟在郎君身边足有十五年,可能是因为他是个哑子,郎君或多或少对他不设防,他很早就觉出郎君对秦公子的心思不一般,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郎君和秦公子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可眼下秦公子失魂后对郎君的态度与之前截然相返,他讶异之余也很为郎君高兴。

秦牧便动作不甚熟练,幸而他学什么都快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窍门,不消片刻,一碗汤粥便见了底,展鸿抿了抿嘴道:“行了,我吃好了,你也用些吧!”

秦牧不自觉地把目光定在他莹润的双唇上,然后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抬手抚了上去,大拇指轻轻压在他的唇珠上,触手温软,秦牧心跳不由快了起来,他似乎想这么做很久了,这小郎君莫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展鸿心里一惊,这动作已是超出常人的亲昵,他惊疑不住地想着,秦牧是不是在戏弄自己想看自己丢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已率先斥出一句“放肆”,此言一出他就后悔了,舌尖牢牢抵在牙关处。

秦牧施施然地放了手,垂在宽大袖袍里的手里轻轻捻了捻,像是颇为留恋方才温软的触觉,他眼中含了笑,于是诚惶诚恐的告罪都显得别有深意,展鸿心里怦怦的,莹白似玉的耳垂腾地变红了,他佯作镇定地唤了阿言,匆匆回了钟秀院。

接着一连数日,秦牧都没见着那猫崽儿似的小郎君,只偶尔会看见青石小径上有两道轴印,又中郁卒之余又是一笑,这小郎君也忒胆小!

展鸿这些日子却过得颇为艰辛,之前他不肯好好卧床休息,现下便要吃苦头,臀上多年未生的褥疮发作起来,险些去了他半条命,短短一月他便瘦得楚腰不胜衣了!

这日宫里来了一位郎官,竟是“掌了”总管太监的缺,奉了圣谕求展鸿解惑的,饶是展鸿再如何乖张也得起来规矩行礼,阿言快步上前替他换了正装,又取了数片硬竹制成的束腰替他绑上,这才勉强撑直了无力的腰脊,接着又在大堂前被人摆成了跪伏的姿势,一番动作之后展鸿细白的后颈上已满布细汗。

那郎官已多次奉命来过展府,知道展鸿接旨尚需些时间,便默契地移架偏厅,赏起这偏厅里他赏过不下数十次的书画,然则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懂这些的,当初头一回接这任务,觉得万岁爷是被殿上那些拉东扯西的大臣气坏了,才命他来寻这展家恶名在家的残废小郎君出主意。

他心里头带着不屑,形容间便少不得轻慢,眼见展鸿在偏厅左等不来右等不至,当下他便火了,仗着皇命在身便怒而冲至正堂,正巧见着那残废的小郎君如何跪伏的。

他两腿绵软无力,连带着脚踝都只是坠拖其上的死物,一旁的仆役按着他的膝头摆出了跪拜的模样,那小郎君却根本寻不得平衡,径自一歪险些栽在地上,后来总算能独自跪好了,却需一手牢牢撑着,看上去真是费力极了。

郎官也觉自己穷极无聊,怎么偏生想起这样事来,不由轻轻摇了摇头,这展小郎君真不愧是展相国的儿子,谋略手段比之其父过而无不及,这时正厅来了人,他忙敛了敛心神,哪还有初见时的不屑轻慢。

客气地送走了郎官,展鸿又面朝下地趴在床上,右手却半点不消停地翻着折子,口中喃喃着。

紫苏随侍在旁,心里竟十分犯上地埋怨起皇上来,她好说歹说了许久,见展鸿还兀自手捻着一张银票,心知自己的劝说是无果了,她忽地想起今早秦公子的问询,心中生出一计,悄悄命一小厮去了松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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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伤愈已有数日,除了偶尔会头痛难当,日常活动早已无碍,前日在展府闲走竟觅得一处校场,心下十分意动,问了一旁看守的仆役,得了肯定后便挑了把称手的枪舞起。


那些动作仿佛烙在骨头里一般,横扫竖劈斜刺种种,他甫一握上枪杆就一一忆起,从起手的“青龙取水”开始,练到后头的“电照长空”时脑中蓦地闪出一个画面,他猛地振枪收手,目光如电地盯在校场的偏门处,似乎那里总有一个人于那处默默看着自己,偏偏再要去想,脑中却是一阵巨痛,秦牧哪还顾得上其它!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而至,气息未匀便已开口,“秦公……秦牧,你怎么到校场这边来了,紫苏姑娘唤你过去,还请随小人先行过去!”


秦牧是知道紫苏的,那个貌美的婢女是展鸿身边的贴身丫头,也不知展鸿对她有多宠爱,端看她在府中的地位,还以为她是府里的夫人,秦牧心中有些不快,抬手一掷便将长枪插进武器架上,“带路!”


他刚一入钟秀院,便是一怔,此厢正值夏日,屋外蝉鸣声声热浪蒸人,展鸿下身掩在薄被下,只露了上半身在外头,又因着他一只执书的动作,那薄薄冰丝亵衣便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双漂亮精致的蝴蝶骨,他不由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


展鸿漫不经心地开了腔,“紫苏,不是让你别来扰我的吗,唔,不若你替我按按腰腿,省得你老念叨我!”


秦牧心里有暗火在窜动,这人每每见了自己都是满身倒刺,原来私下里在紫苏面前也曾这般温言以待,又想着这几日连那点轴印也不见踪影了,现下竟还让那女人碰他的身子,心里更是大为光火。


两江总督真是吃了胸心豹子胆,居然敢伪造银票,展鸿拧着眉想着入神,左肩下的残臂不堪承重,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已酸胀难耐,他不得不换个姿势歇一歇。


秦牧虽是火大,可见他如此笨拙地挪动身体,心中却是不忍,他长叹一口气,说这小郎君不是自己的心上人,他自己都不信,想罢伸手探入被中替他按揉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偏偏紫苏从厨下端了汤药过来,“郎君,该用药了。”


展鸿一愣,紫苏在这儿,那方才坐在他榻边的又是谁,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他脸上一僵,暗自祈祷着是阿言那傻小子,可转头的刹那正好见到秦牧从被中抽出手来,展鸿像是被晴空一道霹雳定在了原处。


紫苏见了他那模样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是如常,“秦牧来了可是有一会儿?郎君这般劳累自己,你也不劝着些,以后可要注意了!”


秦牧抬眼闲闲扫了她一眼,紫苏登时觉得自己被一道利刃刮过,然而方才覆在展鸿腿上的惊心感觉仍在,病骨支楞,若不胜衣,他不禁把目光落在展鸿苍白如纸的脸上。


展鸿心里却又是气恼又是不安,他是知道自己的身子的,一身细骨还不及孩童,光是看着都觉吓人,秦牧替他按揉这许久也不知会作何想,想到这儿,他脸上便无甚喜色,声音也变得闷闷的,“谁让你过来的?!”


秦牧却不答反问:“那按郎君所想,小人该何日来复职?”


展鸿:“……”


展鸿一噎,还有人上赶着来伺候人的?!


他都忘了这茬了,当初可是自己骗他说是展家的仆役,所以秦牧有此一问也无可厚非,甚至还要赞上一句——“实乃实忠心之人”,展鸿忽地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然转念又想,秦牧原先是秦家千人捧万人爱的少爷,后来他从陛下那儿救下他,也没要他吃什么苦,纵然失了魂,也是做不来伺候人的活汁,当下心里稍安。


“许太医不是言你得了失魂之症吗,该怎么伺候怕也忘得干净,你若有心便和阿言仔细学学,十日后让紫苏考校考校你。”


展鸿说的老神在在,俨然一副秦牧定通不过考察的模样,谁知秦牧双目含笑,干干脆脆地应了声好,展鸿牙都要咬碎了,秦牧这厮失魂前混帐,失魂后更混帐!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今日的份儿奉上了,小郎君办起公来是个小迷糊,哈哈!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啥也没写,度娘还要审核,也是醉了!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行了,哪位小宝贝能帮我发一下啊,我私发给你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凌晨前总算更上了,费了不少波折,谢谢柴木漆小宝贝,想看的可以看上一楼,么么哒!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一局终了,展鸿侥幸赢了秦牧三目,“你这一病,棋艺都退了,要想达到原先水平,少不得要与人多多手谈,今后每日这时都过来吧!”


秦牧也不戳穿他,只长眉轻挑,将展鸿透着笑意的薄唇纳入眼底,他心中莫名一颤,脱口问出一句,“展鸿,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展鸿闻言却如惊弓之鸟,倏而抬了头盯住他,似在审度他话中的意思,他冷了脸,“我是你的主人,你不是一早知道了吗,还是有谁给你嚼了什么舌根?!”说到最后,他语气发狠,像足了众人口中流传的展郎君!


秦牧胆气何其大,莫说过去不怕他,现在没了顾忌更是不怕,展鸿再如何疾言厉色,秦牧也只付之一笑,他回视的目光都不偏不倚,直直落在他展鸿脸上,“对我这么好,小郎君,你是不是喜欢我,嗯?”


本是连猜带蒙的一诈,谁知展鸿竟猛地红了双颊,双目躲闪不敢与他相接,见状秦牧心中一喜,更是色胆包天地挑了展鸿的下巴,“你若不说,我权当你默认了,”说着靠了过去,在那泛着苦意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这一切来得始料未及,展鸿手下止不住用力,半盒棋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他脑子一片空白,他所有的知觉感官,都在刹那涌到口唇那点方寸之地。


一吻罢,展鸿双颊绯红双唇微启,竟似动了情一般,鸦翅般的长睫轻轻压下,微卷的睫羽瞬间挂起了碎金般的眼泪,秦牧脑中猛地一跳,似乎不久前展鸿也曾这样靠在他怀中。


可不待仔细琢磨,展鸿已经狠狠一肘顶开了他,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酥软,“放肆!”


门外又响起紫苏回禀的声音,展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秦牧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先等一等,这样出去见人不妥,免得明日京里又传出郎君白日宣淫的风流雅事!”


秦牧觉着“以下犯上”的滋味很不错,即便有被展鸿斥责的可能他也无所谓,拇指指肚迎上展鸿湿漉漉的羽睫,他似被惊到了似的身子不稳地向后躲闪,长长的眼睫不住扑闪,轻轻擦过他的指肚,更似轻轻搔过他的心上。


紫苏守在外头觉着奇怪,郎君怕让人忧人从未这么久不应声过,又望了眼在门口站成标枪的阿言,干脆也陪着站了一会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秦牧似乎心情十分舒畅,连看她的眼神都没往日那般扎人了,紫苏深吸一口气,迈着莲步往榻上之人而去,“郎君,齐大人有要事相商,所言之事干系甚大,奴婢不敢擅专,烦请郎君移步书房,与齐大人一叙!”


齐珉也是急病乱投医,他在正堂等得热茶都换了两泡,才见到个真正能说话的主儿,可这主事的丫头嘴上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却是要赶人,他干脆赌一把,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果然引得那丫头的重视,着人把他带去了书房。


又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齐珉听得辘辘木轮声,展鸿总算露了面,他还不及说什么,又发现他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不是秦牧又是何人?!


“秦牧,你怎么这身打扮?”
展鸿月白常服裹身,他歪靠在椅背上,抬了眼皮闲闲一瞥,齐珉顿时从他眼中看出了嫌恶,竟是连这点面上的平静也不愿维持。


“紫苏说你有事,我才来见的你,若只是来叙旧的,现在就可以走了,还有秦牧是何打扮与你何干,早前也不见你和姓何的做什么,现在又缘何有此一问?!”


在展鸿看来,秦牧这厮为人混帐便也罢了,眼睛还瞎,说他识人不清都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怒,交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朋友,全是些贪生怕死之辈,秦家一经落难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到最后竟落得一个要自己这残废之人相救的下场!


齐珉被展鸿斥驳得脸都疼了,可他所言之事也皆是事实,他无从反驳,当日秦家大厦将倾,他有心伸手相援,可秦家是通敌卖国的罪名,世家大族皆爱惜羽毛,他怎敢赌上全族上下四百余口性命去救秦牧?!!


他望了眼曾经的友人,喉口艰涩,“秦牧我,对不住你!”


秦牧思绪不慢,展鸿与齐珉这短短的一交锋,他已觉察出两人的不睦,他垂眸凝视展鸿柔软的发顶,心里一阵柔软,这人比自己还要在乎他,是了,他虽忘了过去发生的一切,可展鸿话里的回护之意如此明显,他如何听不出!


收拾好心情,秦牧淡淡开了口,“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发生的事情再如何痛彻心扉也只是过去,何苦为难自己,拘囿深陷痛苦里?齐大人也当作此一想。”


闻言,齐珉一愕,秦牧现在给人的感觉与先前很是不同,若要细究不同在何处他又讲不出,“子延,何必见外……”


展鸿矫了他二人半身,气势却半点不逊,见齐珉似要打蛇顺棍爬很是不爽,秦牧的玲字他还没称过呢,心中不忿,干脆教训起秦牧来,“哼,你倒是好性,人家三两句服个软,你就潇脱大肚地一挥手,不计较了,我展鸿可不需要这样没血性的人!”


秦牧无奈一笑,觉得展鸿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他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说如何便如何,郎君还是先和齐大人商议要事吧!”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第六章


齐珉来展府本是给展鸿分析利害,以免他不知轻重插了手这次的案子,到时无论是办得好还是办不好,都会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那时再想脱身就迟了。


谁知齐珉来访的第二日,展鸿就吩咐了人手收拾行装,要在天黑前出城,为此紫苏气得不轻,按说展鸿这样的身子不宜远行,更何况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彻底,这样劳苦奔波什么时候能好!


展鸿这次却不理会她,他是铁了心地要办这次的案子,在清点人手时,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秦牧算上了,不说他这两年替皇上在私下里办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是为了谁,单说秦牧失魂之后对他温柔相待,他也舍不得。


紫苏见他心意已决,干脆心一横跪倒在他手边,“郎君此次仓促南下,准备必有不足,阿言和秦牧又是男子,所思必有不周,奴婢忧心郎君身体,还请郎君将奴婢带上,也好照料一二。”


展鸿无奈只得应下,倒是守在一侧的秦牧十分不快,好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何需阿言,我一人便可将郎君照顾好,紫苏姑娘大可安心留在京中。”


紫苏习惯了秦牧的针锋相对,对此不以为侮,她淡淡一笑便折身而去,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展鸿平日所用。


“你对紫苏是不是有成见?”
秦牧先是一愣,低头却见展鸿皱了眉头,“没有,她是个好姑娘,模样好性情好,做事也勤快,只是……”


展鸿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是是看上紫苏了?!


秦牧最看不得他这样子,遂伸了手去,轻轻揉开他皱紧的眉头,他忽而一笑,声音低沉而有力,“只是她不该得你半分青眼,惹我心生不安!”


将贴身侍女收入房中,这事在世家大族里极为常见,像紫苏这样蕙质兰心的美貌婢子,更是家中长辈特地挑来的,便是展鸿再如何身体不佳不耽情欲,他也已加冠了,少不得和紫苏有过露水情缘了,每每想至此处,秦牧都恼怒非常。


展鸿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当然明白秦牧的心结何系,可让他当着秦牧他面说自己不举,根本行不得床第之事,他是万万开不了口的,这样一来展鸿的表情就分外微妙了,“紫苏确实不错,她得青眼也是应该的,不过非你所言之意……你若无事,便和阿言一同整理车驾,别成天在我这儿躲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牧若再不懂就真是榆木脑袋了,他笑应了一声,才出了钟秀院,展鸿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里有短暂的欢愉,可更多的却是不安与忧心。


展鸿生来少只手,所以轮椅推得很是艰难,“紫苏,将榻上暗格内的锦盒带上。”


紫苏依言从暗格中取了锦盒,一眼扫去,那盒子虽是暗紫缎布裹面,可料子陈旧做工粗糙,绝不是府上的东西,紫苏心下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也不敢逾矩擅自打开一探究竟,展鸿扫过那小小的盒子,心里却怦怦的,盖因那是天香楼里的妓子赠他的!


三日后,沉碧宫里。


贵妃娘娘捏着侍女呈上的一笺小字,气得浑身发颤,连归云髻上的碧玉棱花双合玉簪都跟着泠泠作响,展鸿那小子竟然先斩后奏,从她眼皮子底下跑了,说什么游览江南风光,怡人养性……简直是胡闹!


而被斥之为“胡闹”的展鸿,此时已颇有预见性地弃了马车,于青州一带搭上了驶往江南的商船,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错估了形势,阿言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一上船就不行了,哪还顾得上照看他。


展鸿胸口以下血行不畅,莫说是出汗了,便是触之温暖也不可得,是以夏冬两季展鸿都极为难捱,稍有风吹草动更是要请医问药,如今炎炎夏日,离了展府的凉冰,他过得实是苦不堪言,整天被暑气蒸得头脑昏沉,比晕船的阿言还不如。


秦牧守在榻旁,忽然听见展鸿梦呓般的呻吟,连忙合了兵书,伸手往他额上轻轻一抹,瞬时他的掌心就被汗水沾满了,他只得重新打湿了布巾为展鸿擦汗,这已经是他第七次为他洁面了,为此他不觉得烦唯有心疼。


展鸿昏沉间得了些许清凉,便也略微醒了神,一双桃花眼迷迷糊糊地睁着,也不知要将目光落到哪儿,他轻哼一声,“船行至何处了?”


秦牧见他总算醒了,怕睡多了不好,忙才将人扶坐起,却也不往他身后塞软枕,而是让他倚在自己胸前,“我方才问了商队,今晚他们要在台山停泊,我们不若下船寻个容栈歇息一晚,明早再随船南下?”


这再好不过,只是也不知阿姐派的人有没有追过来,万一碰到也是件恼人的事,他沉吟片刻才点头应下,目光遂又落到一旁的兵书上,“我让你看的兵书,可有什么心得?”


这些都是他阿兄珍藏的孤本,如今他找来给秦牧研习,不知阿兄知道了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不过秦牧也实在争气,于兵法一道上极有天赋,常常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说实话,他在这上头考校秦牧颇为吃力,当下便想着,此番事了回京,他便要去李老将军府上拜会。


两人一问一答,或就其一点各抒几见,或于两者口中推演布阵……这样的时光,是秦牧一天的时光里最安心期待的时刻,少顷,夕阳斜照,湖面皆是粼粼波光,煞是动人!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酉时三刻,他们方才登了岸。


阿言脚踩实地后,面色都好看了不少,展鸿见了也是暗暗称奇,“你功夫不弱,怎么见上船连我都不如了?”


阿言不会说话,闻言也只是红了脸,倒是秦牧一脸跃跃欲试,“功夫很厉害?我怎么从未见他练过?!”


展鸿腰腹间束带尚未系好,身子少不得往下滑溜,他不得不一手攥着扶手以稳身形,“你就别想和他比试了,你打不过阿言!”


秦牧既惊且疑,目光时不时落在阿言平平无奇的脸上,展鸿却不给他时间思量,径自招呼了数人往沿岸最大的客栈而去。


展鸿在房内和秦牧一起用完饭,便吩咐小二替他上水沐浴,他这几天在船上都只是囫囵洗了个澡,他方才吃饭都能闻见身上的味儿了,说到底他还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展家郎君,根本容不得自己如此狼狈。


秦牧闻言两眼一亮,孰料展鸿还是把他支了出去,他大概能猜到展鸿在忌讳什么,只是这层隔膜一日不破,他们便一日做不到坦诚相待,是以阿言下楼讨热水时,他使了个巧把人暂时支走了。


入眼是展鸿湿漉漉的头发,和白晳似玉的胳膊,秦牧屏住呼吸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似是被什么蜇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展鸿左肩以下所余手臂不多,比之完好的右臂更是瘦弱不知几何,他眯了眯眼睛,方才看出那间或动上一动的东西是什么——竟是三段畸形的手指!


展鸿闭目靠在木桶上,脑中不时忆起他与秦牧的相处,他觉得这样看着,偶尔说说话已是足够,门口响起开门声,他没作他想,可隔了那么久也不见阿言替他加水,他就心生怪异,谁知一转头却见秦牧盯着自己的左臂发愣!


那一刻,展鸿的一切愿景都碎了,秦牧呆怔的眼神与他数月前惊慌乃至惊恐嫌恶的眼神重叠,化成世间最锋锐的尖刀,狠狠刺进他的心窝,展鸿懵了,旋即他不管不顾地滑下澡凳,以期借着热汤遮掩一二,可绵软无力的胸腹根本支撑不住,他猛地往下一滑,温烫的热水争先恐后地呛入口鼻之中,展鸿竟在不及半人高的浴桶中溺了水!


秦牧哪还顾得上其他,三步并作俩,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展鸿赤裸着身子,无力地伏在他肩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秦牧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心,为他顺气,“慢慢来,不急不急!”


不知过了多久,展鸿才咳声渐小,他嘶哑着嗓子闷闷道:“你出去罢,我等下叫阿言进来收拾……”


秦牧何等聪慧,见展鸿连初醒时折腾的他的心气都没了,当下便知自己方才的反应伤他至深,是以此时他绝计不能走,眼下唯有一鼓作气,将展鸿心中的所思所虑消个干净,方有一线转机!


他一把将人抱到榻上,又折身回去把门关严实了。榻上的人一动未动,甚至他方才没替他摆正的右脚,还歪在左腿下,秦牧心有不忍,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展鸿,你睁眼看看我……”


展鸿指尖细不可查地颤了一颤,他忽而将手搭到眼上,声音哽咽,“秦牧,你怎能…怎能如此逼我?!”


展鸿那日于天香楼的红玉小居中醒来,见到的便是秦牧沉默的身形,然而他的惊慌无措尚未过去,便被秦牧的眼神一刺,他当日的讥诮犹在耳畔——“展鸿,你都残成这样了,还来天香院,可真让人大开眼界,呵!”


……


当日种种,他以为自己忘了,孰料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欺人!

楼主:也在_东南  时间:2019-08-08 18:04:19
今天爆字数了,明天楼主就可能要蔫了有谁能猜出那个小盒子里装了什么

楼主:也在_东南

字数:228871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7-04-09 06:01:00

更新时间:2019-08-08 18:04:19

评论数:385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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