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煮酒论史 >  两晋南北朝战争

两晋南北朝战争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万世暴君


石虎,字季龙,自小由石勒的父亲扶养,史书有说是石勒的侄子,也有说他是石勒从弟。石虎少年时代,正是晋末大乱,石勒自己被贩卖为奴,少年石虎自然更是于乱世中四处颠沛流离。西晋并州刺史刘琨为了笼络石勒,便派人找到了石勒的母亲王氏和石虎,一并送回给石勒。
按理说,石虎自小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苦大仇深,本应该有股穷苦人自强不息的志气。他被送回石勒军营时十七岁左右,史称其“性残忍,好驰猎,游荡无度,尤善弹,数弹人,军中以为毒患”【《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小流氓天天手持弹弓,骑马游荡,见谁弹谁,搞得军中怨怒不已,完全是个地痞恶少的表现,连一点经受“腐蚀”后发生“堕落”的过渡都没有,直接胎里坏。石勒为此大怒,要杀掉石虎,经不住王老太太求情,这才作罢。
又过一年,石虎似乎懂事了些,他“身长七尺五寸,趫(qiáo)捷便弓马,勇冠当时,将佐亲戚莫不敬惮”【《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石勒深为嘉许,署为征虏将军,并为他聘娶将军郭荣的妹妹为妻。但他不学好,与歌妓郑樱桃搞在一起,还为此杀掉了郭氏。之后,石虎娶清河崔氏之女,郑樱桃又进谗言,让石虎杀了崔氏女【注:关于郑樱桃的性别,论者有不同。《十六国春秋辑补·后赵录·石虎传》载:“石虎郑后名樱桃,晋冗从仆射郑世达家妓也。”《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也说:“季龙宠惑优僮郑樱桃而杀郭氏,更纳清河崔氏女,樱桃又谮而杀之。”整部《晋书》提到郑樱桃全名,仅此一处。此后写石虎皇后(石邃、石遵的母亲),全部称“郑氏”。因此多数人认为“郑樱桃”就是“郑氏”,是个女人,此处“优僮”意为歌妓。但冯梦龙《情史·情外类》则说:“郑樱桃者,襄国优童也,艳而善淫。石虎为将军绝嬖之,以樱桃谮杀其妻某氏。后娶某氏,复以樱桃谮杀之。唐李欣有《郑樱桃歌》,误以为妇人。”另外明代王世贞《男宠传》中也载有郑樱桃。也就是说,冯梦龙等人认为“优僮”即男宠,郑樱桃是男人,与“郑氏”并不是同一个人】。
石虎所为酷虐,凡是军中诸将有勇略以及同自己不睦的人,总是找碴杀掉对方。他率军攻城拔寨,“不复断别善恶,坑斩士女,鲜有遗类”【《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石勒屡加斥责、劝导,石虎却依旧我行我素。
晋成帝咸和五年(公元330年)石勒称帝,石虎自以为功高一时,大单于之位必定属于自己。结果石勒把大单于的名号给了太子石弘,石虎为此深为恼怒,私下对其子石邃说:“待主上晏驾之后,不足复留种也。”【《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
说到做到,石勒刚刚咽气,石虎第一件事就是挟持石弘,诛杀反对自己的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等人,然后逼石弘下诏封自己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食邑,总摄朝政。石虎以郑氏为魏王后,又“下诏”大封诸子,以长子石邃为魏王太子,加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石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河间王,五子石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乐安王,九子石遵为齐王,三子石鉴为代王,四子石苞为乐平王,改封六子太原王石斌为章武王。并以自己僚属及亲近者占居省台要职,贬窜石勒旧臣,还把原先的太子宫改名崇训宫,将石弘、太后刘氏以及石勒的嫔妃宫人全部迁居此处。
刘太后不堪被幽禁,于是召彭阳王石堪(石勒养子)商议。石堪认为先帝亲信旧臣都被贬斥,诸军又已易帅,不再听从指挥,宫内也无人做内应,因而打算逃出京城,奔兖州拥戴石勒幼子、南阳王石恢,诏令各镇讨伐石虎。结果当石堪逃出京城到达兖州时,石恢已经受征还朝。不得已,石堪只得南奔谯(今安徽亳州),途中被石虎军士捕获,送至襄国,炙烤而死。刘太后也因谋泄被杀。
石虎的过度行为招致了广泛的不满。晋成帝咸和八年(公元333年)十月,后赵宗室镇守关中的石生(石勒从子)、镇守洛阳的石朗都起兵讨伐石虎。石生自称秦州刺史,派使者向晋请降。石虎以石邃留守襄国,自率步、骑七万在金墉俘斩石朗。随后进兵长安,先败后胜,击破石生,石生兵败被部下所杀。石虎班师襄国,起魏台,一如魏武帝辅汉故事。次年十一月,石虎废杀石弘,自称大赵天王,大赦境内。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石虎以残暴、不恤百姓闻名,完全不屑休养生息、养护民力,以严刑酷法维持统治,竭尽所能搜刮民财。后赵当时占有十州之地,府库中聚敛的金帛及外国所进献的珍异宝物不可胜数,石虎犹嫌不够,将前代的陵墓全都掘开,夺其金宝。又纵容贵族官僚、地主侵夺百姓田地山泽,大兴宫室,仅重建长安、洛阳二宫就征役四十余万,加之“公侯牧宰竞兴私利,百姓失业”,苦不堪言。他还听信僧人吴进“宜苦役晋人,以厌(压)其气(势)”【《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的鬼话,征发各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在邺城以北修筑占地方圆数十里的华林苑。民夫日夜困苦,又遭暴风大雨,死者竟高达数万。
为穷兵黩武,石虎以国内少马为由,严禁百姓畜养私马,敢藏匿马匹不交者,处以腰斩,强夺百姓马四万余匹。为征前燕慕容皝,他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百姓之家,五丁取三,四丁取二,连同邺城原有军队,征满五十万,“具(准备)船万艘,自(黄)河通海,运谷豆千一百万斛……以备征军之调”,同时徙辽西、北平、渔阳百姓万户于兗、豫、雍、洛四州之地。为伐昌黎(今辽宁义县),他“遣渡辽(将军)曹伏将青州之众渡海……戍于海岛,运谷三百万斛以给之,又以船三百艘运谷三十万斛诣高句丽,使典农中郎将王典率众万余屯田于海滨”,并下令让青州建造战船千艘,以备进攻之用。为图江南,他命“(被)征士(卒)五人(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各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缴纳不齐)者以斩论。于是百姓穷窘,鬻子(卖儿卖女)以充军制,犹不能赴(仍然凑不齐),自经于道路,死者相望”【《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
晋成帝咸康元年(公元335年)九月,石虎迁都邺城。次年,他耗费重金在襄国建太武殿,在邺营建东、西二宫,并于当年十二月全部竣工。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以文石碎之(用有纹理的石块砌成),下穿伏室(殿基下挖掘地下宫室),置卫士五百人于其中。东西七十五步,南北六十五步。皆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珠帘、玉壁,穷极技巧”。又于显阳殿后起灵风台等九殿,四处搜掠士庶之女万余人以充之。置“女骑一千为卤簿(仪仗队),皆著紫纶巾、熟锦裤、金银镂带、五文(彩)织成靴,游于戏马观”,远远望去,女官们手执羽仪,状若飞翔,五色绚烂。还增设女官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封国为九等,选国中百姓女年二十以下十三以上者三万余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地方官争相以献美来邀宠,即使已经出嫁的也强行送入宫中,“夺人妇者九千余人”。由是,“百姓妻有美色,豪势因而胁之,率多自杀”【《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
在大兴宫室的同时,石虎下令把洛阳先前象征西晋王朝威权的钟虡(jù)、铜驼、翁仲、九龙、飞廉等巨大青铜礼器仪物,全都迁移到邺城,以壮声威。运送途中,有一口钟沉入黄河,为了打捞,招募了三百名谙熟水性的人潜入黄河,用竹质的大绳捆扎住,用一百头牛牵引起重滑车,这才把钟拉出水面。又建造可以载重万斛的大船用以载运。
石虎喜欢打猎,晚年身体沉重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辕长三丈,高一丈八尺,罝(jū 捕鸟兽的网)高一丈七尺,格兽车四十乘,立三级行楼二层于其上”,定期比赛打猎。从灵昌津向南至荥阳,东至阳都(今山东沂南南),都划为猎场,让御史监管,严禁百姓伤害豢养其中的野兽,违者处于大辟的极刑。监管猎场的御史因之擅作威福,百姓家有美女或上好的牛马牲畜,御史如果弄不到手,就诬以“犯兽”,论罪处死的多达百余户,因而“海岱(渤海至泰山)、河济(黄河至济水)间,人无宁志矣”【《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
石虎对百姓穷征极调,横征暴敛,后赵境内却天灾不断。先是冀州八郡闹蝗灾,饿死数万人。又遭逢大旱,几万人冻饿而死。时金一斤只能买谷二斗,百姓嗷嗷待哺,石虎非但不抚恤赈灾,反而广征徭役,军旅不息。
太子石邃完全继承了石虎残暴的基因,荒酒淫色,骄恣无道,甚至夜间潜入朝臣家中,淫其妻妾。他喜欢将姬妾打扮起来,然后砍下她们的头颅,洗去血迹,置于盘中,与李颜等左右近臣互相传递欣赏。石邃还在宫中招纳了许多貌美的尼姑,与其交欢淫乱后再杀了她们,碎尸后与牛羊肉混在一起,同左右煮而食之。
石氏父子暴虐淫酷如此,朝臣却大多谄媚献进,只有尚书朱轨和氐族首领蒲洪进谏。石虎大怒,以“讪谤朝政”为名杀了朱轨。但蒲洪是边地氐族豪酋,势力强大,石虎虽然大怒,也无可奈何。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石虎沉溺于酒色和宫内游逸,刑罚失度,而且喜怒无常。石邃自参决尚书奏事后,把一些他认为应该呈报的事禀报给石虎,石虎就很生气,说:这种小事还用报告?可是如果石邃几天无事禀报,石虎又会大怒:朝中大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就斥责鞭杖石邃。这种事每个月总会发生几次。这样一来,搞得石邃战战兢兢,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报告还是不该报告。他常常私下向中庶子李颜等人抱怨石虎难以伺候,逐渐有了弑父夺位的想法。
石虎虽然立石邃为太子,但同时也很宠爱另外两个儿子——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石邃对这两个兄弟恨之入骨,总觉得这二人是自己日后登基的最大竞争对手。晋成帝咸康三年(公元337年)七月,石邃称病不理政事,率宫臣文武五百余骑宴饮于李颜别舍。席间石邃忽然对李颜说:我想去冀州杀石宣,有不从者斩!行出数里后,随从人众都四下逃散。李颜等人平日里虽然和石邃一起宴饮,以杀人为乐,但都是色厉而内荏之辈,跪地叩头极力谏阻,石邃这才昏醉返回。
石邃的母亲郑皇后听说这事后,私下派人来告诫石邃。石邃一怒之下杀了郑皇后派来的宫人。石虎还蒙在鼓里,听说太子生病,也派亲近信任的女官前往探视。石邃躺在床上,唤女官近前说话。女官刚一近身,石邃趁机拔剑将她杀死。石虎大怒,将李颜等人拘捕,严刑拷问,这些人原原本本交代了事情原委。石虎更怒,将李颜等三十余人尽数斩首,幽禁石邃于东宫。
大概是父子情深吧,不久石虎就赦免了石邃,在太武东堂召见他。父子见面,石邃也不谢罪,尔后大摇大摆拂袖而去。石虎派宫人拦住石邃说:怎么可以连母后都不见就走了呢?石邃头也不回,径直而走。石虎勃然大怒,遂废石邃为庶人,当夜就杀了石邃与其妻张氏,及男女二十六人,合葬在一口棺材之中。并诛石邃宫臣同党二百余人。郑皇后连带着一起倒霉,被废为东海太妃。石虎立次子石宣为太子,石宣的母亲杜昭仪为皇后。
石虎并没有接受石邃的教训,他在以石宣为太子的同时,又任石韬为太尉,二人都有“生杀拜(官)除(爵)皆迭日省决(轮流裁决政事)”【《晋书·载记第六·石季龙上》】的大权,不需再向他禀报。司徒申钟进谏说:度赏刑威,名器至重,不可以假人。太子国之储贰,应首先以尽孝父母为本,不应这么早就裁决朝政。石邃之祸,殷鉴不远,就是因为过早参政导致的。况且石宣、石韬兄弟分权,必会因争权生成嫌隙,造成乱国害亲的后果。石虎不听。
据《通鉴》记载,石虎在立石宣后有点后悔,想改立石韬为太子,但是鉴于废长立幼的教训,石虎犹豫不决。石韬得知石虎有立己之意,遂更加骄纵。他在太尉府建宣光殿,房梁长九丈。石宣认为冒犯了他的名讳,勃然大怒,斩杀工匠,截断房梁。石韬毫不示弱,命人再建,房梁增为十丈。还仿效太子石宣仪仗游猎。石宣又嫉又恨,恐石虎废己立石韬,便使亲信杨柸、牟皮、赵生乘石韬宴于东明观大醉之际,刺杀了石韬。
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昏厥过去,许久才苏醒过来,当时便要赴丧。司空李农谏阻说:“害秦公(石韬)者恐在萧墙之内,虑生非常,不可以(轻)出。”于是石虎在太武殿布列严兵,把装殓石韬尸体的棺材运入大殿,于宫内大办丧事。石宣临丧,不仅不哭,还“直言呵呵”【《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又揭开被子检看尸体,大笑离去。
石宣的举动引起了石虎的怀疑,便想召石宣入宫,又怕他不来,就谎称石宣的母亲杜皇后因哀伤过度以致病危。石宣毫不怀疑,昂首入宫,刚一入宫便被扣押起来。很快,有人告发了石宣的阴谋,石虎便派人抓捕杨柸、牟皮、赵生等人。杨柸、牟皮逃亡。赵生宦官一个,没了男子气概,腿软跑不快,遂被执,大刑之下,全部招供。
石虎听完后,恨的咬牙切齿,囚禁石宣于席库(贮藏坐具的仓库),以铁钩刺穿他的下巴并上了锁,将残汤剩饭倒入木槽中,让石宣像猪狗一样舔食。又命人在邺城之北堆上柴草,设置行刑木桩,木桩上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解到下边。让石韬生前宠信的宦官郝稚、刘霸揪其发,牵其舌,登上梯子,以利刃在石宣两腮各刺一洞,以粗绳贯穿而过,用辘轳绞上去。刘霸执快刀“断其手足,斫眼(剜去双目)溃腹(剖开腹部)”,然后点燃柴堆,四面纵火焚烧,形状惨不堪言。石虎本人则率宫中数千女官登中台,像看戏一样观看行刑过程。
就这样石虎还不解气,又命人取灰烬分别洒在通向各个城门的大路当中,任人践踏。同时杀掉了石宣妻儿九人。石宣的小儿子才几岁,石虎平素非常喜爱他,临杀前抱于怀中哭泣,意欲赦免。但大臣们不同意,“遂于抱中取而戮之,儿犹挽季龙衣而大叫,时人莫不为之流涕”【《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
杀完石宣的妻儿,石虎废石宣的母亲杜皇后为庶人,又逮捕东宫宦官五十人及东宫四率将领三百人,以车裂之刑处死了他们,尸体全部投入漳水。石宣居住的太子东宫被改作饲养场,饲养猪牛。东宫卫士十余万人全都贬谪,送去凉州“劳改”。事发之前,散骑常侍赵揽曾提醒石虎:中宫将有变,宜加防备。等到石宣谋杀石韬后,石虎怀疑赵揽知情不报,把他也杀了。
晋穆帝永和四年(公元348年)九月,石虎召集大臣商议立储之事。太尉张举表示,燕公石斌、彭城公石遵都有武艺文德,当前石虎年老,又四海未一,应从这两个年长的皇子中,择一而立。戎昭将军张豺认为,石斌的母亲出身低贱,本人又有过错;石遵的母亲因为太子石邃的事情被黜废,对石虎不可能没有忌恨,应慎重考虑立此二人!张豺当初领军破上邽(今甘肃天水)时,曾掳获前赵皇帝刘曜的小女儿,进献给当时还是中山公的石虎。如今,刘氏的儿子石世年方十岁。假如石世被立为太子,石虎死后刘氏就会成为太后,张豺便能以拥立之功辅政。因此他别有用心地建议:“当选母贵子孝者立之。”【《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
转天,石虎又召集群臣于东堂商议立储之事。老头子首先“自我检讨”,“痛心疾首”地发言说:我真想用石灰三大斛来清洗自己的肚肠,内中污秽,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年过二十就想着杀老爸。现在石世才十岁,等他二十岁,我也老得差不多了,不用再担心这个儿子想对我做什么了。于是让太尉张举、司空李农纠集大臣联名上疏,请立石世为太子。唯独大司农曹莫不肯在疏中署名,石虎问他原因,曹莫说:“天下业重,不宜立少,是以不敢署也。”【《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石虎叹道:你是忠臣,但没有领会我的用意。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东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正月,石虎终于登基称帝,以石世为太子,刘昭仪为皇后,改元太宁,实行大赦,但谪戍凉州的原太子东宫卫士不在赦列。这批人路经雍城(今陕西凤翔)时,雍州刺史张茂又乘机把他们的马匹全部强行扣下,让他们用手推车运粮食到凉州戍所。高力督梁犊深知东宫卫士的怨怒之情,便派人鼓动士兵,宣布要起兵东还。有人带头,军士们无不雀跃欢呼。于是梁犊自称晋征东大将军,率众起事。这些人身强力壮,“皆多力善射,一当十余人”【《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因此称为“高力”。他们一路攻城陷地,所向披靡,各地戍卒也纷纷加入,至长安时,已有众十万。
镇守长安的乐平王石苞尽率精锐出击,结果一战即败。梁犊于是率众东出潼关,直趋洛阳。此时石虎病重,只能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卫军将军张贺度、征西将军张良、征虏将军石闵等,率步、骑十万征讨。李农一败于新安(今河南渑池东),再败于洛阳,只好退守成皋(今河南巩县东北)。梁犊率军东掠荥阳、陈留诸郡,声势巨大。
石虎大惧,以儿子燕王石斌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统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进讨。姚弋仲,南安赤亭(今甘肃陇西首阳镇)人,羌族酋长,年少时便英明果断,雄武刚毅。永嘉之乱的次年,姚弋仲率部众向东迁徙到榆眉(今陕西干阳东),胡、汉扶老携幼跟随者数万人。姚弋仲遂自称护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晋明帝太宁元年(公元323年)七月,前赵主刘曜消灭盘据陇西的陈安后,关陇地区的氐、羌各部族请降于前赵,姚弋仲也不例外,刘曜任他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前赵灭亡后,姚弋仲降于后赵,为行安西将军、六夷左都督。石虎废石弘后,姚弋仲称病不朝,经石虎不断征召乃朝,见到石虎后指责说:“奈何把臂受托而反夺之乎!”【《晋书·载记第十六·姚弋仲》】意思是:你是辅佐之臣,为何反而夺权?石虎因为忌惮姚弋仲的刚正不阿,没有责怪他,还迁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姚弋仲奉诏后,率羌军至邺,要求面见石虎。石虎当时病重,不能召见,就派人赐御馔给姚弋仲。姚弋仲大怒,说:陛下召我击贼,当面见授以讨贼方略,我来岂是为讨一顿饭吃。陛下不见我,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无奈,石虎不得不勉强拖着病体召见姚弋仲。一见面,姚弋仲便说:为儿子的死,愁的病了吧。儿子小的时候,你不择良师好好教导他,以致干出这等悖逆之事,既然杀了,还有什么可愁的?又劝石虎:你久病在床,太子又幼小,若病不见好,天下必乱。并表示,梁犊等人因为穷困无路、思家心切才起兵作乱,不足为道,待“老羌为汝一举了之”。姚弋仲性情耿直暴躁,对人不论贵贱高下都直呼为“汝”,石虎也不怪罪,加为使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赐以铠马。姚弋仲贯甲跨马于庭中,大呼:“汝看老羌堪破贼否?”【《资治通鉴·晋纪二十·晋穆帝永和五年》】遂策马南驰,不辞而出。不久便在荥阳大破梁犊,斩梁犊首而还,封西平郡公,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诸军事,雍州刺史,封略阳郡公。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胜利消息传来,石虎却已经不行了。他以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以燕王石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刘皇后害怕石斌辅政对太子不利,便和张豺一起谋划想除掉他。石斌素来喜好畋猎喝酒,于是刘皇后和张豺就假传诏令,将石斌召至邺城,称石斌毫无忠孝之心,将他免官归家,软禁起来。镇守关右的石遵至邺城,也没有见到石虎,只好哭了一通就回去了。
本来,当初立石世为太子之时,石虎还以为自己最少能再活十年。如今半年不到,已病成这样,石虎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很想改变主意传位于长君,于是命人召石斌入宫。但左右迫于刘皇后、张豺威权,竟无一人敢去宣召石斌。张豺随即矫诏杀掉了石斌。
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四月戊辰(二十二日),刘皇后假传诏令以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如霍光辅政故事。侍中徐统叹道:祸乱将至,我就不必参与了。遂饮药而亡。己巳(二十三日),石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太子石世继位,由于年少,刘皇后以太后临朝称制。六月,石虎被安葬于显陵,上庙号为太祖,谥号武皇帝。史官评价其曰:“心昧德义,幼而轻险(轻躁奸险),假豹姿于羊质,骋枭心(野心)于狼性,始怀怨怼,终行篡夺。于是穷骄极侈,劳役繁兴,畚锸(běn chā)(意喻土木建设)相寻,干戈不息,刑政严酷,动见诛夷(杀戮),惵惵(恐惧)遗黎,求哀无地,戎狄残犷(残忍凶悍),斯为甚乎(这是为什么啊)!既而父子猜嫌,兄弟仇隙,自相屠脍(宰割),取笑天下。坟土未燥,祸乱荐臻(接连地到来),衅起于张豺,族倾于冉闵,积恶致灭,有天道哉!”【《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
张豺杀掉石斌后,又与太尉张举合谋,准备除掉司空李农。然而张举与李农素来相善,便悄悄将消息透露给了李农。李农本为乞活军将领出身,闻讯当即逃往广宗(今河北威县东),招集乞活等残余部众数万人固守。刘太后不明就里,居然仍派张举统宿卫精兵讨伐李农。
彭城王石遵自邺城返回后,行至河内闻石虎死讯,于是停军不前。正好此时刚刚讨平梁犊,全胜班师的姚弋仲、蒲洪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也在回军途中,双方相遇于李城(今河南温县境)。石遵是前太子石邃的同母弟,众人一致拥戴石遵起兵,讨伐刘太后、张豺。于是石遵率九万大军自李城掉头,直扑邺城。
刘太后年纪轻轻,刚刚垂帘二十多天,屁股还没坐热,忽然就发现天下莫名其妙地大乱了。此时京师军正在围攻李农,已不及召回,惊惧之下只好问计于张豺。张豺惶怖不知所出,刘太后只能自己拿主意,诏命以石遵为丞相、领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增封十郡,委以阿衡之任,以求石遵息兵。
张豺只好硬着头皮在城外跪迎石遵。石遵贯甲曜兵,自凤阳门进入城内,登太武前殿,顿足捶胸,嚎啕大哭,祭奠石虎。然后下令收张豺三族斩之。接着,借刘太后诏令,废石世为谯王,废刘太后为太妃,继位称帝,实行大赦,尊其母郑氏为皇太后,其妻张氏为皇后,以燕王石斌子石衍为皇太子,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武兴公石闵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辅政。同时下诏撤回了围攻李农的大军,李农遂归朝谢罪,石遵让其官复原位。不久又将刘太后、石世母子一并杀害。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猪队友2019 2019-07-07 03:36:18
--这个好!支持-支持楼主!支持
-----------------------------
谢谢支持!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坐镇蓟城的沛王石冲是石虎庶子,听到石遵杀石世自立为帝的消息,心中很是不服,于是留宁北将军沭坚守幽州,自己率军五万向邺城进发,并传檄燕、赵之地,讨伐石遵。及至常山(治真定,今河北正定西),已有众十余万。石遵授武兴公石闵黄钺、金钲,率李农等共精卒十万以讨石冲。双方战于平棘(今河北赵县东南),石冲大败,被俘于元氏(今河北元氏北)。石遵将石冲赐死,坑其部卒三万余人。
武兴公石闵,汉人,本姓冉,字永曾,小名棘奴,为石虎养孙。其父冉瞻(或冉良),本是乞活军首领陈午帐下的一个兵卒。石勒破陈午时,冉良被俘。石勒喜爱冉瞻的相貌英挺,就命石虎认冉瞻为义子。冉瞻“骁猛多力,攻战无前。历位左积射将军、西华侯”。冉瞻死后,石虎待冉闵如同自己孙子一样。史称,冉闵“幼而果锐……及长,身长八尺,善谋策,勇力绝人”,拜建节将军,徙封修成侯,历位北中郎将、游击将军。石虎攻鲜卑慕容部时,全军崩溃,唯冉闵一军独全,由此功名大显。及败梁犊之后,“威声弥振,胡夏宿将莫不惮之”【《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
当初,石遵进军邺城夺取皇位时曾经许诺,事成之后以冉闵为储君。但当宝位坐稳,石遵也就忘了先前的许诺。冉闵非常失望,他自认为勋高一时,应总揽朝政。石遵怕他在朝中坐大,于是处处牵制。但冉闵掌统内外兵权,尤其是殿中禁卫将士及东宫高力万余人都由他控制。不久,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等人都劝石遵除掉石闵。石遵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召集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阳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一干宗室亲贵,入宫与郑太后商议。郑太后不同意,说:当初李城起兵时,如果没有冉闵,哪能有今天?冉闵不过有点居功自傲罢了,应当有所宽纵,怎么能随便就把他杀掉。
义阳王石鉴怀存私心,出宫后遣宦官杨环把这件事告诉了冉闵。冉闵闻讯后,就胁迫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黜石遵,派将军苏彦、周成率甲士三千人赴如意观,将正在与妃嫔下棋的石遵抓了起来。石遵惊问:造反的是谁啊?周成回答:义阳王当为帝。石遵苦笑道:我尚且如此,石鉴又能捱多久!遂被杀于琨华殿。一同被杀的还有郑太后及太子石衍、上光禄张斐、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等。石遵在位总共一百八十三天。
石鉴登基为帝,以冉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李农为大司马,二人并录尚书事;郎闿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刚称帝没几天,石鉴厌恶冉闵权倾朝野,便又想着除掉冉闵。他派先前在长安起事未果,被执送邺城的乐平王石苞及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等刺杀石闵、李农,但没有成功。为了灭口,石鉴当夜处死了石苞、李松、张才等。宗室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也都想趁机诛除冉闵和李农,但这些人要啥没啥,反被冉闵和李农一一杀掉。
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十二月,眼看冉闵的权势越来越大,羯人、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人也没和石鉴商议,密结了三千羯兵,埋伏于宫中胡天(本意泛指胡人居住的地方,此处可能指以胡天命名的殿阁一类的处所),准备趁冉闵、李农入宫时袭杀二人。正巧赶上石鉴和几个宫人登中台赏景,忽然看见孙伏都指挥兵士搬砸东西堵塞阁道,又惊又怕,忙问他要干什么。孙伏都敷衍说:李农等人造反,眼下已在东掖门,臣正在布置守备。石鉴看热闹不嫌事大,觉得这事有利无害,便用一副我看好你哦的口气说:卿是功臣啊,朕就在中台观看你讨贼,不必担心功成后没有赏赐。
冉闵以勇猛著称,又常自戒备。孙伏都、刘铢率众攻冉闵不成功,只好屯兵于凤阳门。冉闵、李农随即率数千人一路杀入宫中,“自凤阳(门)至琨华(殿),横尸相枕,流血成渠”,斩孙伏都、刘铢等。随后冉闵将石鉴幽禁在皇宫御龙观内,命尚书王简,少府王郁率众数千严加监守。同时宣令内外胡夷:敢执兵器者,皆斩。于是“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逃)者,不可胜数”【《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
冉闵敕令城中说:孙伏都、刘铢叛逆,亲信党羽已尽数伏诛。从今往后,凡是和我同心一致的人留下,不同心者想去哪里悉尊其便。于是百里之内的汉人扶老携幼,全往邺城里涌,而一直以邺城为老家的羯胡外族,则争相离去。冉闵知道胡人终究不会为己所用,遂颁令内外:“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职悉拜牙门(将)。”【《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命令颁布后,一日之中,斩首数万。被石虎暴政所压制的愤怒,终于在人民内心被激发,最终导致全部报复在羯民族身上,羯民族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冉闵亲率汉人诛杀诸胡羯,不分男女老幼贵贱,一律斩首,死者高达二十余万,尸体抛诸城外,悉为野犬豺狼所食。各地镇守也根据冉闵的命令,四处捕杀胡人,由于是以首级议功,以至于当时长得鼻子高一点、胡须多一点的人,大半都被滥杀而死。
晋穆帝永和六年(公元350年)正月,冉闵想彻底消灭石氏,以谶文中有“继赵李”的字样为托辞,改国号为卫,改年号为青龙,改石氏为李氏,实行大赦。许多羯族或与羯族关系密切的汉族高官纷纷外逃,太宰赵鹿、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及诸公侯、卿、校、龙腾(中级禁卫)等万余人出奔襄国。各地镇守也闭城自守,抚军将军张沈屯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段末柸子)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屯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鲜卑段部前代首领段兰子)据陈留。氐、羌豪酋也趁机割据一方,蒲洪据枋头,姚弋仲据滠头【《通鉴》记为混桥,应为姚弋仲讨伐冉闵,军于混桥之意。此从《晋书》。混桥,一说在今河北临漳西南故邺城东北,一说为故邺城东五里之石桥,桥跨漳水,长十余丈。滠头,又名羌垒,今河北枣强东南。《水经注·卷九·淇水》载:“清河北径广川县故城南……水侧有羌垒,姚氏之故居也。”《读史方舆纪要》谓滠头在枣强东北,非是】,各拥众数万。当是时,天下沸腾。
出逃冀州的石虎之子、汝阴王石琨与太尉张举集七万大军,扑向邺城。冉闵亲率千骑自邺北门而出,操两刃矛,往复驰骑击之,皆应锋摧溃,斩级三千。石琨、张举等大败,逃归冀州。闰月,冉闵、李农讨伐后赵大将张贺度。石鉴秘密派遣宦官给抚军将军张沈等人送去书信,让他们乘冉闵领兵外出后方空虚之际,前来袭取邺城。没想到送信的宦官把消息告诉了冉闵。冉闵、李农急忙率军返回,废杀石鉴,又杀光了在邺城的石虎孙辈三十八人。石鉴在位仅一百零三天。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石鉴一死,国中无主,司徒申钟、司空郎闿等四十八人上尊号于冉闵。晋穆帝永和六年(公元350年)闰二月,冉闵即帝位,改元永兴,国号大魏,复姓冉氏,史称“冉魏”。东晋朝廷听闻中原大乱,复谋进取。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又以降晋的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其子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羌酋姚弋仲和蒲洪都想据有关右地区,姚弋仲遣其子姚襄率军五万攻蒲洪,两个老战友大打出手。结果蒲洪大胜,斩获三万余级。蒲洪遂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苻氏。鲜卑燕王慕容俊也派兵四出,略取后赵地盘。
同年三月,据守襄国(今河北邢台)的后赵新兴王石祗(石虎之子)称帝,“诸六夷据州郡拥兵者皆(响)应之”【《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石祗以汝阴王石琨为相国,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其子姚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苻健(蒲洪子)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兖州牧、略阳郡公。四月,石祗遣石琨、镇南将军刘国率军十万进攻邺城。双方战于邯郸,石琨大败,死者万余。
四月,冉闵突然诛杀了“亲密战友”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升等。李农背后有乞活军作为依托,所谓“乞活”,顾名思义,乃乱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之意,是一个汉族武装流民组织。当初,刘渊起兵叛乱,大肆屠杀抢掠,并州大饥,刺史司马腾派将军聂玄征讨失败,并州百姓及士卒官吏两万余户在司马腾带领下逃难求食,就谷冀州,以后逐渐形成了号为“乞活”的难民武装组织。司徒申钟等人建议冉闵称帝时,冉闵曾让与李农,史载“闵固让李农,农以死固请”【《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足以说明具有乞活军背景的李农的分量与地位。冉闵杀李农,意味着分散各地的“乞活军”,再也不会为冉魏政权卖命,从而失去了重要的支援力量。
诛杀李农之后,冉闵遣使告于东晋朝廷,说:“胡逆乱中原,今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冉闵称帝,自诩正朔的东晋朝廷看着自然不舒服,来书又语气倨慢,于是便不加理睬,还派卢江太守袁真攻占合肥,执南蛮校尉桑坦,迁其百姓而还。
八月,后赵张贺度、段勤、刘国、靳豚等部会师于昌城(今河北衡水西),准备再度进攻邺城。冉闵以尚书左仆射刘群为行台都督,使王泰、崔通、周成等率步、骑十二万扎于黄城(今河南内黄西北),其亲统精卒八万为后继,与后赵军战于苍亭(今河南南乐西),斩级二万八千余,张贺度大败。
苍亭一战,使冉魏政权达到顶峰,冉闵“戎卒三十余万,旌旗钟鼓绵亘百余里,虽石氏之盛无以过之”【《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一直隐居的陇西名士、曾任西晋散骑常侍的辛谧,目睹了匈奴刘氏、羯族石氏的败亡过程,致信冉闵说:“君王功已成矣,宜因兹大捷,归身晋朝,必有(许)由、(伯)夷之廉(正直的名声),享松(即赤松子,传说中的上古仙人)、(王子)乔(东周灵王的太子)之(高)寿矣。”提醒冉闵,“物极则反,致至则危”【《资治通鉴·晋纪二十·晋穆帝永和六年》】。
正沉浸在荣耀天下光环中的冉闵,又怎能听进去这样的劝说呢。十一月,冉闵亲统大军十万征讨襄国,以其子太原王冉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以投降的胡人千余配为亲军。光禄大夫韦謏(xiǎo)进谏说:我们杀了数十万胡人,他们怎会诚心归附呢,只不过是为了苟活性命的权宜之计,万一他们哗变,悔之晚矣。他劝冉闵,应该尽诛降胡,去掉大单于名号。冉闵正欲收买人心,安抚招纳胡人,大怒之下,便杀了韦謏及其子韦伯阳。
冉闵围攻襄国百余日,后赵情势危急。石祗自去皇帝号,称赵王,派太尉张举、将军张春分别去鲜卑慕容部和羌酋姚弋仲处乞师求援,并许诺将传国玉玺送与燕王慕容俊。姚弋仲派其子姚襄率兵二万八千来救后赵,慕容俊也遣御难将军悦绾率兵三万来与姚襄会师,三方合兵十余万。冉闵得知慕容俊出兵救援后赵,便派大司马、从事中郎常炜出使前燕,劝说慕容俊罢兵。慕容俊不听,扣押了常炜。
冉闵顿兵坚城之下,腹背受敌,便想亲自率军出战。卫将军王泰谏阻说:今强敌云集而至,正欲我军出战,以前后夹击。应当坚守不战,观形势而动。不料不懂军事的道士法饶却说:我夜观天象,“太白(金星)经昴(二十八星宿之一),当杀胡王,一战百克,不可失也”【《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冉闵遂悉众而出与后赵决战,结果在三方夹击之下大败,包括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车骑胡睦、侍中李琳、中书监卢谌、少府王郁、尚书刘钦、刘休等及诸将士在内,死者十余万,一时人尽物绝。冉闵死战,与十余骑逃还邺城。配属冉胤的一千降胡,趁机绑缚冉胤与左仆射刘琦,执送石祗处杀害。
回到邺城的冉闵痛定思痛,追封韦謏为大司徒,并肢解了出馊主意的法饶父子。而缓过劲来的石祗,趁机遣刘显率军七万乘胜进攻邺城,不想被冉闵杀得大败,斩首三万余级。刘显大惧,秘密派人请降,表示回襄国杀石祗以自救。冉闵这才止兵,大胜而归。刘显说话果然“算数”,他引军还襄国,趁石祗不备,杀掉了石祗及其宗室、高官十多人,送首级于邺城。冉闵命人把石祗首级当街焚毁,下诏封刘显为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
晋穆帝永和七年(公元351年)七月,刘显再引军攻邺城,被冉闵击溃。次年正月,刘显又攻常山(治真定,今河北正定西),再次被冉闵击破。冉闵追击刘显至襄国,杀刘显及其官吏一百多人,焚烧了襄国的宫室,将襄国百姓迁至邺城。后赵汝阴王石琨走投无路,带着妻妾千辛万苦地跑到建康,投奔东晋,被斩于建康。从石勒于东晋元帝太兴二年(公元319年)称王至此,后赵三十三年一场空忙,石氏一个不剩,全族成灰。
由于战争不断,后赵之前所迁徙的青、雍、幽、荆四州的百姓,及氐、羌、胡、蛮的数百万人,都各返归本土。但这些人归途交错,途中相遇,互相掠夺残杀,最终回到本乡本土的仅十之二三。中原地区大乱,饥荒遍野,瘟疫流行,“人相食,无复耕者”【《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而冉闵称帝之初,为树私恩,将国库粮食财物全都散发给百姓,没有一个长远的打算,又无月不战,只能坐吃山空,资储很快消耗殆尽,因而攻克襄国后,只好在常山、中山(治卢奴,今河北定县)诸郡游食。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honey文 2019-07-03 07:39:03
--兄弟的帖子,向来注释明白,严谨-加油更新吧楼主!-这个好!支持-好贴,必须顶上去。兄弟的帖子,向来注释明白,严谨
-----------------------------
谢谢!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当时,鲜卑慕容燕国乘后赵灭亡后的混乱,已经占据了幽、蓟,并略地至冀州。东晋穆帝永和八年(公元352年)四月,燕王慕容俊遣慕容恪率军南下,准备讨灭冉闵及其他后赵残存势力。冉闵的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认为鲜卑军乘胜锋锐,且敌众我寡,建议先避其锋芒。冉闵不纳,说:“吾欲以此众平幽州,斩慕容俊;今遇恪而避之,人谓我何(人家该怎么说我)!”【《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遂引军屯于安喜(今河北定县东南)。
慕容恪素闻冉闵勇武,也不敢轻易进攻。冉闵向常山转移,慕容恪紧随不舍,一直追至魏昌(今河北无极),冉闵虽前后十战皆胜,但终究军疲食乏,寡不敌众,被重重包围。冉闵“左(手)操两刃矛,右(手)执钩戟,以击燕兵,斩首三百余级”【《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溃围而出。向东跑出二十多里后,冉闵所乘朱龙宝马忽然倒毙,遂被燕军所俘。
冉闵被押送到蓟城(今北京南)后,慕容俊责问他:“汝奴仆下才,何自妄称天子?”冉闵道:“天下大乱,尔曹夷狄,人面兽心,尚欲篡逆。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作帝王邪!”【《晋书·载记第七·石季龙下》】慕容俊羞惭恼怒之下,将冉闵押至龙城(今辽宁朝阳),斩于遏陉山(今地不详,可能为辽宁朝阳马山)。
冉闵被杀后,据说遏陉山左右七里方圆内,草木悉数枯萎。不久就发生了严重的旱、蝗灾,自五月至十二月,连续七个月没有下雨,慕容俊害怕了,以为是冉闵的鬼魂在作祟,于是遣人前往祭祀他,追封谥号武悼天王,当日天降大雪。
纵观冉闵一生,勇武善战,可圈可点。而智慧谋略,稍逊一筹。是以立国三年,归心慕义者少;又经营乏善,都无储粮,游食幽、冀,身死胡虏之手。冉闵杀胡,煽动民族感情,无疑把自己放在了整个北方少数民族的风口浪尖。他想借助东晋的力量来对付北方少数民族,结果东晋朝廷并没有上他的当。靠煽动民族情绪建立起来的国家,必定不会长久。一方面,汉族并不真正支持他,东晋冷眼旁观,甚至有时还乘火打劫;另一方面,北方少数民族对他群起攻之。因此他建立的冉魏,也就只能是昙花一现了。
范文澜先生评价说:“冉闵逞勇残杀,立国三年,死人无数,失败是必然的。但是,他的野蛮行动反映着汉族对羯族、匈奴族野蛮统治的反抗情绪,所以他的被杀,获得汉族人的同情。慕容俊致祭赠谥,正是害怕汉族人给予冉闵的同情心……秦、汉、魏、晋从来没有亡国后自杀的大臣,因亡国而自杀,是从冉闵的魏国开始的,这也说明汉族与非汉族间斗争的极端尖锐。”【《中国通史(二)·十六国大乱》】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关于冉闵的最后一段没有发出来,被贪污了?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在网络普及的年代,大众的言论得以普遍表达,对于历史的评述也异见叠出。对于冉闵的评价,可谓泾渭分明,不少人翻出冉闵的“杀胡令”,认为在晋室南渡后,是对乱华胡族进行的重大打击,使汉族衣冠文明得以保存,华夏血脉得以流传,冉闵是一个被遗忘的民族英雄,他的精神和功绩应该成为被记取的丰碑。那么,冉闵究竟是民族英雄,是乱世军阀,还是凶残的屠夫呢?
首先,“民族英雄”是一个基于天道的价值命题,是整个民族的精神与人格的代表,居其名者必须处于正义一方。而冉闵杀胡,无男女老幼、贫富贵贱之别。他的屠刀下,流淌着无数无辜者和弱者的献血。史书昭昭,难逃天谴。无论当时或是现在,这种无限制、无差别屠杀,都是违反人伦准则的。有人认为冉闵这个人是历史上最饱受争议的人物,但事实是,历代史学家无不冷眼漠视所谓的冉闵的“英雄”形象。
其次,冉闵并没有杀胡拯救汉人的思想基础。冉闵为石氏养子,受到石虎的宠爱,受到的教育也都是羯族的教育,他与汉族文化基本上没有交集。冉闵杀胡的起因,不过是石遵没有实践以他为储君的诺言。而笼络胡人是冉闵的原初政策,杀胡只是在胡人不为其所用的情况下,迫不得已为之的权宜之计,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利罢了。我们看到,“杀胡”之后,冉闵配了上千胡兵给儿子冉胤,还封了一个胡族的名号“大单于”。而光禄大夫韦謏劝他尽诛诸胡,去掉大单于名号,他反把韦謏杀了。
再次,冉闵在战争中多次抄略、屠杀汉人。最典型的就是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八月,冉闵随大都督夔安,与石鉴、李农、张貉、李菟等人进犯荆、扬北部。冉闵败晋军于沔阴,杀晋将蔡怀,屠杀了不少汉人。
最后,冉闵私德有亏。他自幼被石氏抚养长大,受恩于人,反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屠灭石氏家族,连妇孺也不放过。这样的失去理性,连姚弋仲也斥其“弃仁背义”,慕容俊责其“负恩作逆”。胡虏犹且对他鄙夷不屑,以文明礼仪之邦自居的汉民族,怎能奉其为民族英雄。我国历来奉尊的民族英雄,私德上几乎没有瑕疵。个人品德上已有污点,怎么能为民族表率?
总而言之,冉闵不过是遭逢乱世,想要拥众自立的乱世军阀,民族感情和国家大义在他内心很淡薄。把冉闵推崇为民族英雄,不过是某些个人一厢情愿的吹捧,民族主义偏执情绪的表现。这种论调,从来没有被大多数人认可过。
在本章的结尾,谈一谈网上流传颇广的所谓的“杀胡令”。其文兹录于下:

诸胡逆乱中原已数十年,今我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特此讨伐,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我汉家基业,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闵不才受命于天道特以此兆告天下。
稽古天地初开,立华夏于中央,万里神州,风华物茂,八荒六合,威加四海,华夏大地,举德齐天。蛮地胡夷无不向往,食吾汉食,习吾汉字,从吾汉俗,此后胡夷方可定居,远离茹毛饮血,不再兽人。然今,环顾胡夷者,无不以怨报德,抢吾汉地,杀吾汉民。中原秀丽河山,本为炎黄之圣地,华夏之乐土,而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前晋八王乱起,华夏大伤,胡夷乘乱而作,扰乱中原,屠城掠地。永兴元年,胡狗鲜卑,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女十万,夕则奸淫,旦则烹食,千女投江,易水为之断流。羯狗之暴,以汉为“羊”,杀之为粮。永嘉四年,围猎汉民,王公忠烈射死者十余万。不日,夷人匈奴,四面纵火,烤汉为食,死者二十余万。太兴元年,愍帝受辱,崩于匈奴。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今之胡夷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而今之中原,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天地间,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中原危矣!大汉危矣!华夏危矣!
不才闵,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忍辱偷生残喘于世。青天于上,顺昌逆亡,闵奉天举师,屠胡戮夷。誓必屠尽天下之胡,戮尽世上之夷,复吾汉民之地,雪吾华夏之仇。闵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扭乾坤。华夏大地,如若志同者,遣师共赴屠胡;九州各方,如有道合者,举义共赴戮夷。以挽吾汉之既倒,扶华夏之将倾。

这篇文章,初读起来正气朗朗,大义凛然,但其中遣词用句,乖谬颇多。如:“杀我大汉子民者死。”冉魏政权建立的时间是公元350年,这篇杀胡令如果确实存在,应该是在这段时间出现。中国历史上所有的皇朝,除了汉朝,从来都不会称自己的子民为“大汉子民”。在晋代,汉人称自己为“晋人”。以“汉人”代称汉族的概念,是在北魏末年,也就是差不多公元500年左右才逐渐出现。
再如:“中原秀丽河山,本为炎黄之圣地,华夏之乐土,而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这一句就更有意思了。“而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很眼熟吧!初唐四杰之一骆宾王的代表作《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中的名句。而“炎黄之圣地”和“大汉子民”一样荒谬。炎黄子孙这个概念,是近代民族思潮下的产物,也就近一两百年的事。
又如:“前晋八王乱起,华夏大伤,胡夷乘乱而作,扰乱中原,屠城掠地。”东晋人称呼西晋不说“前晋”,而是“中朝”。“八王之乱”的说法最早出自《晋书》,并不只有八个王爷作乱,而是后人总结成八王之乱。《晋书》撰写于唐代,在此之前都称“中朝乱起”。
其他诸如“罄竹难书”之类,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这篇所谓的“杀胡令”没有任何出处的记载,完全就是现代人自淫的产物。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王敦之变


按照史学界通常的划分,东晋历史始于司马睿称晋王、改元建武的公元317年,到晋恭帝司马德文元熙二年(公元420年)禅位于刘裕为止。整个东晋王朝历经四世,共十一帝,延续了一百零四年。纵观整个东晋历史,皇权一直不振,大权始终掌握在权臣手中,可以说东晋王朝的历史就是一部王、庾、桓、谢、刘五大家族力量消长的历史。
东晋政权的建立者司马睿,字景文,其祖父是司马懿庶子、琅琊王司马伷,父司马觐为司马伷长子。从晋武帝一系的血缘上讲,属帝室疏属。晋武帝太熙元年(公元290年),司马觐去世,年仅十五岁的司马睿依例袭爵琅琊王。同年四月,晋武帝病死,继立的惠帝司马衷鲁愚迟钝,无力驾驭政局。在动荡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处于帝室疏族地位的司马睿无兵无权,为避杀身之祸,他采取恭俭退让的方针,尽量避免卷入斗争的旋涡。
惠帝永兴元年(公元304年)荡阴之战后,成都王司马颖将惠帝劫持到邺城(今河北磁县南)。由于之前司马睿的亲叔父、东安王司马繇曾劝司马颖投降,司马颖怀恨在心,遂于当年八月,找了个借口杀了司马繇。司马睿害怕祸事殃及自己,于是潜出邺城,出奔洛阳。一到洛阳,司马睿马上将家眷接往琅琊(今山东临沂)。
惠帝永兴二年(公元305年),东海王司马越加司马睿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并将参军王导派给司马睿,镇守下邳(今江苏邳县南)。不久又迁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怀帝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司马越派司马睿独当一面,南渡江东,出镇建邺(今江苏南京)。司马睿初到江东,面对孙吴政权留下的强宗大族,按照王导的策略,软硬兼施,又打又拉,招纳了顾荣、贺循等当地望族名士,又平定了孙弼和杜宣的叛乱。他以顾荣为军司马,贺循为参佐,王敦、王导、周顗(yǐ)、刁协并为腹心股肱,由此吴地之人望风顺附,百姓归心,最终在江东站稳了脚跟。
王导,字茂弘,小字阿龙,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出身魏晋名门琅琊王氏。永嘉之乱后,大批中原士族纷纷南渡,包括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颍川庾氏、高平郗氏、陈郡谢氏、谯国桓氏等,避难者十之六七。王导劝司马睿乘机收揽贤人君子,以图大事。当时荆、扬二州比较安定,人口众多,物产丰饶,王导治政讲求清静,常劝司马睿克己垂范励精图治。于是越发受到司马睿的器重,两人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朝野都为之倾心,号为“仲父”。王导的堂兄王敦,字处仲,小字阿黑,尚晋武帝之女襄城公主(一作舞阳公主)。王敦相貌俊秀,生性洒脱,善于评鉴人物,精通《左氏春秋》,尤喜清谈。怀帝永嘉三年(公元309年),东海王司马越自荥阳入朝,任王敦为扬州刺史。当时,琅琊王司马睿正以安东将军之职镇守建邺。而王导则在司马睿幕府担任安东司马,深受司马睿信任。王敦遂与王导一同协助司马睿在江东树立威望,使得司马睿逐渐获取江东士族的拥戴。永嘉之乱后,王敦以扬州刺史加广武将军,不久又进拜左将军、假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讨平江州刺史华轶,镇压荆、湘流民起义,稳定了江东形势。
晋愍帝继位后,遥授远在江东的司马睿为左丞相。由于晋愍帝名司马邺,从此建邺为避帝讳也就改称建康。长安陷落前,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司马邺深知自己难逃被俘的命运,遣平东将军宋哲至江东宣旨司马睿,说:“朕今幽塞穷城,忧虑万端,恐一旦崩溃。卿(指宋哲)指诏(面见)丞相,具宣朕意,使(丞相)摄万机,还据旧都,修复陵庙,以雪大耻。”【《晋书·帝纪第六·元帝》】
愍帝建兴五年(公元317年)三月,司马睿得知愍帝被俘后,素服举哀三日。西阳王司马羕(yàng)及群僚参佐、州征牧守等请司马睿上尊号,司马睿死活不答应,最后按照群臣所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改建兴五年为建武元年,大赦天下,置百官,立宗庙,建社稷。以世子司马绍为晋王世子;子宣城公司马裒(póu)为琅琊王,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出镇广陵(郡治今江苏扬州);抚军大将军、西阳王司马羕为太保;征南大将军、汉安侯王敦为大将军;右将军王导为骠骑将军、领中书监、录尚书事;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
六月,司空、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幽州刺史、左贤王、渤海公段匹磾,领护乌丸校尉、镇北将军刘翰,单于、广宁公段辰,辽西公段疾陆眷,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广饶侯曹嶷,兗州刺史、定襄侯刘演,东夷校尉崔毖,鲜卑大都督慕容廆等一百八十人又上书劝进。司马睿下诏书安慰、鼓励一番,还是没同意。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在外人看来,司马睿继承西晋的皇统,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不同意呢?东晋孙盛《晋阳秋》记载:“太安中,童谣曰:‘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永嘉大乱,王室沦覆,唯琅琊、西阳、南顿、汝南、彭城五王获济(渡江),至是中宗(司马睿)登祚。”《晋书·帝纪第六·元帝纪》也说:“太安之际,童谣云:‘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及永嘉中,岁、镇、荧惑、太白聚斗、牛之间,识者以为吴越之地当兴王者。是岁,王室沦覆,帝(司马睿)与西阳、汝南、南顿、彭城五王获济,而帝竟登大位焉 。”童谣中并没有说“五马”是哪五位。但《晋阳秋》和《晋书》都明确说,这五人为琅琊王司马睿、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汝南王司马祐和彭城王(佚名)。
那这五人之间,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关系呢?司马睿的祖父司马伷是司马懿第五子。西阳王司马羕和南顿王司马宗,是司马伷的同胞哥哥司马亮(司马懿四子)之子。也就是说,司马羕和司马宗都是司马睿的从叔父。而汝南王司马祐的父亲司马矩,则是司马羕、司马宗的长兄,因此司马羕和司马宗又是司马祐的亲叔父。“五马”中的司马睿、司马羕、司马宗、司马祐都属于司马懿一支。
那么彭城王又是谁呢?有资料说,这个彭城王是司马纮,也有说是司马纮的兄长司马雄。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兄弟俩都出自司马懿的四弟司马馗一支。二人比司马羕、司马宗低两辈。史书没有对这兄弟俩有任何特别的记载。
仔细考察,在西晋末年至东晋初年,南渡的西晋宗室远远不止“五马”,而是“十二马”!除了刚才已经说过的“四马”及司马纮兄弟外,还有六人。他们是河间王司马钦、梁王司马翘、谯王司马承、章武王司马滔、通吉侯司马勋、司马流(爵位未知)。
在南渡诸王中,最具影响的主要出自三系:
司马懿系:
司马伷——琅琊王司马睿、梁王司马翘
司马亮——汝南王司马祐、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
司马馗(司马懿四弟)系:
司马权——司马雄、司马纮、河间王司马钦
司马进(司马懿六弟)系:
司马逊——谯王司马承
另外还有出自河间王司马望(司马懿三弟司马孚次子)系的章武王司马滔等。从上述可以看出,与西晋帝室血缘相对最近的只有五人:汝南王司马祐、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琅琊王司马睿和梁王司马翘。
那么,以叔父之尊的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是否有觊觎皇位之心呢?史料没有记载,但显然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司马睿已经在江南经营了十年之久。此时,建康的政局显得十分微妙。《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中记载:“初,西都覆没,海内思主,群臣及四方并劝进于帝(司马睿)。时王氏强盛,有专天下之心,(王)敦惮帝贤明,欲更议所立,(王)导固争乃止。”也就是说,长安陷落后,在以司马羕为首的内臣和以刘琨为首的外臣纷纷劝进的时候,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敦态度并不积极,甚至私下与从弟王导商议,要另立他人。王敦欲立何人,史料没有记载,揣测不外就是司马羕等易于操控的人。
司马睿清楚,其他人的劝进都没有用,只有得到王氏家族的认可,自己才能顺利登基。因此,他并没有匆匆即位,而是走了颇耐人寻味的一步棋:自称晋王,但又奇怪地改元!晋王与皇帝仅一步之遥,却不是皇帝;改元,又是只有皇帝才能做的事,这也许是在向所有人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直到晋愍帝被害的确切消息传到建康,王导说服王敦之后,时年四十三岁的司马睿这才在群臣的劝进下,于建武二年(公元318年)三月十日,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太兴,史称晋元帝。东晋算是正式开张了。
当然,在一片劝进声中,还是有另类的声音。御史中丞周嵩就上疏称,“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震动。宜深明周公之道,先雪社稷大耻”【《晋书·列传第三十一·周浚》附《周嵩》】,再登基称帝不迟。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但在司马睿看来,却是居心叵测,不久便将其贬为新安太守。值得注意的是,周嵩与王敦的兄长王含是儿女亲家,是王含长子王瑜的岳父。周嵩此举是否得到了王敦的暗示,也未可知。
在登基仪式上,司马睿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请中书监王导同坐御座,接受百官朝贺。王导再三辞让不敢当,而司马睿这边一直苦劝不已,两个人拉拉扯扯,相持不下。王导说:如果太阳下同万物,苍生还怎么仰仗日光普照呢?司马睿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是“太阳”了,没有再勉强。千百年来,人们对司马睿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做出了各种各样的解释:有人说是司马睿对王导表示亲昵和尊崇;有人说是司马睿的无奈之举,为的是取悦王氏家族;有人说是司马睿以这种形式对以王导为代表的王氏家族进行提醒,目的是让王氏家族收敛一些。但不论如何解释,人们都不得不面对东晋初年那独特的政治格局——“王与马,共天下”。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鳞鳞居大厦 2019-07-12 16:31:34
楼主周末好。
-----------------------------
谢谢!周末好!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所谓“王与马”,即以王导、王敦为代表的琅琊王氏家族与晋朝皇室司马家族。琅琊王家在两晋时期之所以知名,还要追溯到西晋那位“卧冰求鲤”的大孝子王祥。西晋倡导儒教,标榜以孝治天下,因此王祥在《晋书·列传》中排在臣子首位。王祥生前和死后都十分显赫,只是后辈实在泛泛,后来逐渐没落。王祥的异母弟王览的官位名气都不及王祥,但其后代却比王祥繁茂。后世所言东晋琅琊王家主要是指王览的后代。
而“共天下”也并不是时人夸张之词,是一种确有实际内容的政治局面,在权力分配和尊卑名份上与一般君臣关系不同。这种名器相予、御床与共的关系,既不是发生在皇朝末世、权宠礼遇非凡,也不是发生在阿衡幼主、僭越名份等不正常的情况下,而是在司马睿壮年继嗣之时。更令人咋舌的是,王导、王敦兄弟处此境地而世人不以为非,这在历史上是罕见的。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总的说来是“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的产物,江东政权依赖于士族,士族高门与皇帝“共天下”。那么为什么是琅琊王氏而不是别的高门士族与司马睿“共天下”?
其一,王导与司马睿两人年纪相仿,司马睿为琅琊王时,两人便已素相亲善。司马睿避祸洛阳时,王导又经常给其出谋划策。司马睿出镇下邳后,以王导为安东司马,军谋密策,无不听其所言。
其二,王旷(王导从弟)、王导、王敦首倡南渡之计,对于“中兴”起到了重要作用。《晋书·列传第五十·王羲之》记载:“元帝之过江也,旷首创其议。”王旷曾做过丹杨太守,对江南的情况十分熟悉,因此说他首创此议也在情理之中。裴启所撰《语林》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当时王敦与王导等人在屋里密议将来的存身之地。王旷来到屋外,大家都不让他进屋。这下勾起了王旷的好奇心,于是扒墙根偷听,听了个滴水不漏,然后在屋外大喊一声:你们想图谋不轨,我要去告官!吓得大家赶紧把他拽进屋里一同商量。于是王旷说出了南渡江南的意见。经举手表决,获得一致通过,定下了南渡方针【按:《晋书·帝纪第六·元帝》称:“永嘉初,用王导计,始镇建邺。”这一说法似乎有些简单粗暴。王导受制于司马越与王衍,不可能独自决断。司马睿与司马越、王衍的关系尚浅,也不可能决定南渡大计。另据《晋书·列传第二十九·东海孝献王越》载:“初,元帝镇建邺,裴妃之意也,帝深德之。”东海王妃出自河东裴氏,西晋时期河东裴氏与琅琊王氏齐名,时人比论两家人物,有“八裴方于八王”(《世说新语·品藻篇》)之语。裴氏兄裴盾为徐州刺史时,司马睿为安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二人共治下邳。兄裴邵辟为安东府长史时,又与司马王导“二人相与为深交”(《晋书·列传第五·裴秀》附《裴楷》)。因而以裴氏的家族地位及当时与司马睿的关系,如果对于司马睿渡江之事,表示过这种意愿,是完全合理的。后来司马睿为报答司马越和裴妃恩德,以第三子过继司马越为东海王世子,以毗陵郡为其封国,又以毗陵犯世子讳,改名晋陵,这些都说明裴妃对于南渡是起过巨大作用的。所以结合《王羲之传》、《元帝纪》和《东海孝献王越传》,可以推断南渡不是一人一时的匆匆决断,而是经过很多人的反复谋划。简而言之,王氏兄弟策划于密室,王旷倡其议,王敦、王导助其谋,裴妃居内大力赞襄。当然,最后决策出自司马越与王衍,特别是司马越。《太平御览·州郡部卷十六·江南道上》引顾野王《舆地志》说:“东海王越世子名毗。中宗为越所表遣渡江,故改此(指毗陵)为晋陵。”表遣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不经司马越上表这一形式,司马睿就无从被派遣过江,过江后也没有法统依据进行有效统治。至于司马睿本人,在南渡问题上只能是被动从命,无决断权】。
其三,晋元帝南渡之初,王导、王敦等人对于江南的稳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了提高司马睿的声望,王导让王敦作为随从跟在司马睿坐轿后面;为了拉拢江南人士,王导主动与江南大族结亲,学习吴地方言;为了减少南渡侨民与江南大族之间的矛盾,也为了维护门阀士族的利益,王导尽量采取“清净无为”的政策,对于大族子弟的一些违法乱纪行为能忍则忍。王敦则主管军事工作,先后讨平反叛的江州刺史华轶及蜀人杜弢(tāo)作乱。史称“敦与从弟导等同心翼戴,以隆中兴”。可以说,王氏兄弟为司马睿在扬州地区站稳脚跟,继而为司马睿扩大统治区域,起到了关键作用。因此司马睿登基后,即以王导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又封武冈侯,进位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事,领中书监。拜王敦为侍中、大将军、江州牧,坐镇上流之地,掌握重兵。由是,琅琊王氏被称为“第一望族”,朝廷官员七成以上是王家或与王家相关的人,时人谓之:“王与马,共天下。”【《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先天不足的司马睿南渡江东能站稳脚跟,王导、王敦出力最多,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正是由于他们的忠心拥戴,才能有东晋的建立和这些北方流民偏安一时的可能。正如《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所记载的那样:“由是吴会风靡,百姓归心焉。自此之后,渐相崇奉,君臣之礼始定。”
但是,“共天下”不是王与马平衡的、稳定的结合,它是一种以家族集团利益为基础的、长期发展起来的、相互为用的政治关系,是在一定的政治环境下出现,又依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政治现象。当一方认为有必要或有可能取代对方时,这种平衡关系就会被打破。因此,当司马睿的地位逐渐稳定以后,他与王氏家族的矛盾也开始凸显出来。究其原因是权力之争,但也与双方的执政方针有关。王导制定的国策是“为政务在清静”,表现在:如对门阀特权的保护、对高门大族(包括江南豪族)违法行为的容忍、延续高门大族原有的名士生活方式等诸多方面。在这一指导思想下,司马睿安抚住了江东大族,平衡了南渡的北方士民,也维护了王氏家族的利益。但是客观地讲,王导在乱世中实行所谓的“清净为政”,其着眼仅仅限于维护江东半壁江山的割据状态,而骨子里还是为了维护王氏集团在江东的既得利益。
作为想大权独揽的司马睿来说,对这种情况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因此,司马睿起用了大量非王氏家族的大臣,开始逐渐疏远王导。
一是把高官授予江东以外的名臣。如在建武元年(公元317年)七月,司马睿任命身在许昌的太尉荀组为司徒,十二月又任命司空刘琨为太尉。
二是起用北方非王系名士。如周顗(yǐ),字伯仁,汝南安成【注:安成,一般认为位于今河南驻马店境。虽然现在正阳、平舆、汝南三县都声称发现安成故城遗址,但至今无法确定究竟在哪里】人,“少有重名,神彩秀彻”【《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周顗》】。其父周浚曾为安东将军,长期镇守建康,因此周氏在江东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司马睿曾任周顗为宁远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假节。不过周顗自己不争气,刚到州中,建平(治巫县,今重庆巫山北)流民傅密等人叛乱,迎杜弢入境,将屁股还没坐热的周顗赶了回去,这让司马睿的算盘落空。
司马睿重用的另外两个人是刘隗和刁协。刘隗,字大连,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其人性格刚直,不避权贵,十分符合司马睿“以法御下”思想,因此被司马睿任命为丞相司直。王敦的哥哥、南中郎将王含“以族强显贵,骄傲自恣”,任人唯亲,举荐幕府僚佐及郡县守令,一次就达二十多名,多是佞幸心腹,才不堪任之辈。刘隗上书一一进行弹劾,令“王氏深忌疾之”。虽然司马睿畏于王导,压下未予审理,但是刘隗的做法却被其所欣赏,“与尚书令刁协并为元帝所宠”【《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刘隗》】。
刁协,字玄亮,渤海饶安(今河北盐山)人。他在永嘉初年为河南尹,但没上任就避祸到了江东。司马睿为丞相时,刁协为左长史。司马睿称帝后,拜尚书左仆射。王导并没有在中央朝廷里任过职,对于朝廷的礼仪也不懂,而刁协却“久在中朝,谙练旧事,凡所制度(朝廷的典章制度),皆禀于协焉(都由刁协制定),深为当时所称许”。刁协“性刚悍,与物多忤,每崇上抑下,故为王氏所疾……然悉力尽心,志在匡救,帝甚信任之”【《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刁协》】。
三是起用江南名士。起初,司马睿起用江南名士还是在王导等人的劝说下进行,主要目的是为了稳定江东政局。但到后来,司马睿开始变得主动起来,目的是想利用南方大族的力量来对抗强大的王氏家族。不过司马睿任用的江南人士很少有将门世家,而这些江南名士也大多不愿参与到司马睿与王氏家族的争斗中,如贺循等人就常称病不朝。只有纪瞻与众不同,他对司马睿忠心耿耿,多次竭力劝说司马睿登基。
东晋就是在这样一种错综复杂的矛盾中诞生的。这种内部矛盾并没有随着司马睿的继位而有所改变,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还在不断地积累。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司马睿登基以后,有三件事情是他的心结:首先是祭祀问题,再就是立储,当然,最令司马睿纠结的,还是与王氏家族的权力斗争。琅琊王氏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笼络住所有的朝臣。在东晋朝廷中,因为争权夺利、执政理念或性格不同等诸种原因,还有不少与王氏家族对立的势力。除了刁协和刘隗,如戴渊、卞壸(kǔn)等人也是王氏家族的异己。戴渊,字若思,广陵郡(治今江苏扬州)人,生性豪侠。年轻时受陆机推荐,在东海王司马越幕府任官,封秣陵侯,后渡江归附司马睿,任镇东将军右司马。东晋建立后,司马睿曾想让戴渊任尚书仆射、护军将军等职,但都被戴渊推辞。卞壸,字望之,济阴冤句(今山东菏泽)人,其父卞粹在齐王司马冏辅政时期,曾为侍中、中书令。卞壶在司马睿渡江之初,就被任为从事中郎,委以官员选拔之责,深受司马睿的信任。明帝继位后,迁吏部尚书,累事三朝,两度为尚书令。
总之,元帝朝臣中非王氏系的有很多:一是与王导具有相当地位的中原高门大族,如周顗、温峤、庾亮等人。他们虽然忠于司马睿,但是处于与王氏家族相似的阶层,往往能够与之虚与委蛇。二是次等的中原大族,如刁协、刘隗等。他们基于权力争斗或者尊崇皇权,而时常抑制大族,招致以王氏家族为首的大族的不满。三是江东大族,如顾荣、纪瞻、贺循等。他们在江东地区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只要不危及自身利益,不愿意参与到王氏与司马睿的争斗中。这些人往往称病不做官,不愿意与司马睿走得太近。四是中级士族,如蔡谟、卞壶、陈峮等人。他们往往与大族那种延续西晋无所事事的“名士风范”格格不入,为大族所轻,被视为异类。
当然,非王系而依附王氏的也大有人在,如桓温的父亲桓彝。《世说新语·企羡篇》记载,王导拜为司空时,桓彝梳着两角的发髻,穿着粗布衣服,在路边围观看热闹,羡慕得不得了。
如何在纷纭的政局中,尽可能多的争取支持,一直以来就是让司马睿深感头痛的问题。开始的时候,他敏锐地觉察出应该利用江南人士去平衡朝野。但是王氏家族的势力如此庞大,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
司马睿对王导的镇之以静、“宁使网漏吞舟(意喻法律宽疏,重犯也能漏网)”的政策深为反感,因为一来扶植、纵容了门阀势力;二来使吏治腐败,货赂公行。他一反其儒学家族的传统,而“用申韩以救世 ”,奉行“以法御下”的方针,依靠刁协和刘隗的帮助,制定一系列树立皇权、整顿吏治、抑制豪强的措施,军国大事只与刁协、刘隗密议,对王导开始疏远。
这种“刻碎之政”的矛头直指当权的门阀士族,冲击了高门大族的利益。以王氏为首的大族因为权势的失去与自身经济利益的损失,对刁协和刘隗恨之入骨。他们一方面将“以法御下”的政策比之为“刻碎之政”,一方面则对刘、刁二人进行直接的人身攻击,说他们是佞幸小人。《世说新语·方正篇》记载的一件小事,很能说明当时刁协与同僚的关系:吏部尚书周顗在单位值夜班,突然得了急病,作为直属上司的尚书令刁协关怀备至,照顾得很是周到。第二天病情有所好转,刁协就派人通知周顗的弟弟周嵩,周嵩急急忙忙赶来。刁协见到周嵩,就向他诉说昨夜周顗病危的情况。周嵩听都不听,一把将刁协推开,也不询问病情,劈头盖脸的对周顗说:“君在中朝,与和长舆齐名,那与佞人刁协有情!”意思是你在中原的时候,是与和峤齐名的人,怎么竟然与小人刁协也有交情。说完扬长而去。
周嵩将刁协、刘隗等比成佞幸,是对司马睿疏远和抑制世家大族势力表示不满。他曾上疏力谏司马睿切勿疏远王导而重用刁、刘。他在奏疏中把王导比作诸葛亮,认为司马睿这样做,是“以危为安,以疏易亲,放逐旧德,以佞为贤”。司马睿接到周嵩的上疏后,史称“帝感悟,故导等获全”【《晋书·列传第三十一·周浚》附《周嵩》】。但是司马睿的“感悟”,并非发自内心。因为随后另一位江南名士孔愉,也向司马睿建议,国事不论大小最好都同王导商议后再施行。司马睿听后非常不快,将他降为司徒左长史。
周嵩,字仲智,为人耿直,果敢仗义,以那种张扬的性格去上书,并不让人感到意外。然而,政治斗争中,决定取舍的关键因素还不在于此,在于利益。周嵩既与王敦的亲兄长王含是儿女亲家,而王敦无子,便将王含的次子王应过继过来。此外,在周嵩嫁女的过程中,周嵩的门客阻断道路,公然刀砍过路的百姓,并在建康左尉前来维持治安时,又将建康左尉砍伤。时任御史中丞的刘隗严厉地弹劾了周顗,以其身为兄长教导不力而免去了周顗的官职。可以说,周嵩与刘隗势不两立。而王含也曾经因为任用属僚不当,被刘隗弹劾。所以,在对付刘隗和刁协的问题上,周家与王家是存在共同利益的。
至于王导,由于自己是“以法御下”政策的首要目标,自然不便对刁协、刘隗进行直接人身攻击,但他对刁、刘二人的仇视却往往不由自主地溢于言表。他认为为政不应“采听风闻(道听途说),以察察为政”【《晋书·列传第五十三·顾和》】。而当他对朝臣进行品评时却又说:“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岩岩(威严),卞望之之峰距(意喻刚直不阿)。”【《世说新语·赏誉篇》】评价刁协为人“察察”,实是 “苛察”非“明察”之意,是贬斥而非赞誉。刘隗一直为丞相司直,也得罪了不少权贵,“时刘隗用事,颇疏间王氏,导等甚不平之”【《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
刁协和刘隗对皇权的忠诚及执行“以法御下”的坚决,毫不在乎来自门阀势力的种种非议和反对,使司马睿对他们更加信任。太兴初年,司马睿任命刘隗为侍中,又赐爵都乡侯。在司马睿的支持下,他们继续采取了一系列弱枝强干的措施,从而使得皇权与门阀世族之间的矛盾日益表面化。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系乡霸大众 2019-07-04 12:55:13
-  -  -  还好  -  专业顶贴三十年  这个好!  -  -  支持楼主!  支持  好贴,必须顶上去。  -  好贴,必须顶上去。  兄弟的帖子,向来注释明白,严谨
-----------------------------
谢谢!
楼主:小克TY  时间:2019-09-04 18:27:48
@南来北归 2019-07-13 10:57:22
王马共天下介绍的很详细,学习了。
-----------------------------
客气了!这也是东晋初年政局的一大特色。

楼主:小克TY

字数:182142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9-06-11 04:53:00

更新时间:2019-09-04 18:27:48

评论数:118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