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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常胜侯》BY御景天(一个很难搞定的强受)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爷的年纪看起来要比王爷长些岁数,约摸该与鸿王殿下相仿,应该已近而立。这倒不是说他显老,相反跟西戎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粗犷男子比起来,甚至跟鸿王殿下相比,爷都显得更年轻。
我之所以这么猜测,是有些气质和神韵若非历经世情,时间磨练,岁月沉淀,不得而来。
爷的眉目间,我总觉得像是凝着经遍世事的淡淡沧桑。

爷之前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我刚被指派来服侍他的时候,很多事情他几乎不能自理,就是自行下地走路,身形也带着几分踉跄。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时时刻刻躺在床上,每一回都是王爷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或者到廊中小坐休憩。王爷对这类差事似是十分乐在其中,几乎不假手他人,而爷看起来却并不情愿。
这情形多少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而事情还不知这些。
爷每日的饮食,早上精致小点,八样甜品,八样咸品,一盅汤,清淡鲜粥,半月之内无一重样,午膳晚膳佳肴珍馐更是闻所未闻的稀罕金贵,菜肴汤羹之中大多又都掺了滋补药材,合着王府膳房高超的厨艺,每样吃食皆是鲜香至极,每晚临睡前,一杯融了藕粉的鹿乳,安神助眠。
这些都是王爷亲自过问和交代下来的,我见他自己用膳却不这般讲究。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身居高位领兵征战沙场勇猛无敌的统帅会如此耐性细致地盘问和关心这些琐事。
王爷无疑对爷用足了心思。
我不知道爷是否感觉到了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护。
他总是冷淡的,很多事情似乎刻意视而不见。很多时候我会从他冷冷平静的眼中看到一种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或者厌,似乎身边之人不论做什么温存体贴事儿都拨动不了他的情绪。
我有些明白之前我的一任女主人跟她的财主丈夫置气之后关起房门自言自语的一句话,愿意跟你争吵,说明事情还不是太坏。

这样的抗拒无时不在,王爷一定比谁都看得清楚。
只不过,不在乎。

他们就这般相处着。

自从从蛰伏八年的雍朝获胜回到临丰,王爷除了接受举国的欢呼崇敬,听说陛下把大部的兵权也拨给了他代掌。最近的一个月以来,大约是军中事务繁忙了,王宫中宴会也颇多,白日里王爷便鲜少在府中,不过不论他何时回来,即便是深夜,也定是要到爷这处坐一坐的。

大多数时候他们两人在一起,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是回避的,或者要么就是远远候在一边,晚上王爷若是回来得晚,更是甚少传我们随侍。
他们相处,房中是何情形,发生着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只有前些日子的一天,我得机会进去过房里一回。
那天已经是半夜了,我在爷寝房的外间当值,被回来不多时的王爷唤进内室去添炭。
爷似乎正睡得沉,我添好炭拨旺热焰后躬身退出去,抬眼的时候看见王爷玄色的大氅未及脱下,肩头似乎还覆着一层薄薄雪籽。
他背身站在爷的床榻前,手掌抚着爷的面颊轮廓,看不到他面容神色,只见他手的动作很轻,细致而缓慢,像是带着心底深处的温柔,在抚摸拽在掌心的……情人。
我犹记起每次王爷唤爷名讳时的口吻,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乾”,低哑而润入骨髓。

没有人会无知到去探究爷的身份和来历,也不会有人敢窥视揣度他和王爷之间的关系。
曾经有个女婢不过无意中跟洗衣的同伴搭了句话,“挨着王爷住处那院落里住着谁?神秘兮兮的。”,当然她并不知道爷的存在,而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翼王府里看见过她。

十年的仆婢经历教会我一件事,对于主子家围墙里的事千万不要太好奇,有些事情看到了就当不知道。我们只要做好自己伺候人的本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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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温水洗了几样鲜果,仔细擦干净装盘,端着出了膳房。
手中这些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水灵果品,听说是今天刚献上来的岁贡,陛下赐给了王爷,现在自然是端到爷的房中去。
我沿着曲折回廊拐进爷的院落,已近岁末,隆冬至深,廊外大雪飞扬,十分寒冷。入冬以来,临丰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昨天夜里开始的这场似乎在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下得特别大,纷纷扬扬到现在,院子里堆起了厚厚积雪。
我推门进屋中,掀开层层毡帘,跟外面滴水成冰的酷寒仿若两个世界,屋子里被炭火熏得暖意融融。
爷坐在炉火边,正翻看着一卷书册。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我低头朝他福身,放下果盘。
被买进翼王府的三个多月来,我觉得这份差事对我来说是十分轻松舒适的,没有之前辗转在那些所谓的富户深宅里不得不提防的勾心斗角腌臜事,我只要用心伺候好爷。
而爷恰是很好伺候的人。即便是他如今的这般处境,我也从不曾见他乱发过脾气迁怒我们这些下人。
这需要极好的修养和自律。

小炉上水已沸开,我重新沏了茶放在爷手边。

爷坐在靠椅上,腰背微挺,就像我任何时候见到他,他虽然身处内院深宅,平日除了王爷和我们几个侍奉他的人几乎不再能见到其他人,但他的发髻从来一丝不乱,衣衫永远整洁,系扣严谨,举止之间尽显融于骨血的优雅自律。
爷的出身定然高贵。
一个人的修养最先会显露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节分明,白净而有力,指甲修剪干净圆润。有一回斟茶的时候,他从我手中接过茶盏,无意间碰到我的手背,他的手不似一般男子那般粗糙发硬,指尖微凉,掌中微微薄茧,带着干燥清爽的凉意。

难以用言语形述的男子。

房中的炉火似乎有些盛,微微发闷。
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回过头控制不住自己与他搭话,轻声道,“爷,雪又下大了。”
他从书卷上抬眼,向我这边看来。
廊道里裹着裘皮袄的侍卫仿佛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壁垒遮挡住视野,窗外天高地远的辽阔世界,在这扇窗下浓缩成一角白茫茫的狭窄院落。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地上,光线混沌暗绛。
我不知道需要怎样的心智,经历过什么样的世事磨砺,才能在身处这般境地的时候不被击溃,不会怨天尤人。

飞舞如絮的雪片中,一道身影闯入视线,如一口锋利重刀,仿佛将这浑浑眊眊的世界劈开。

王爷回来了。

我俯首朝跨入房中一身风雪的王爷躬身,识趣地退去。
王爷自行脱下了大氅,扔在一边,径自入内,道,“好大的雪,乾。”
我掀开厚厚毡帘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大步走到爷的身后,理所当然俯身从后面将坐在椅里的爷揽住,眼里流露出的是毫不遮掩的赤|裸|裸的占|有之色。
那天晚上,或者在任何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也许,王爷就是一直用这样的眼神在看着爷吧。

我在外间靠门一处垂幔边静静站着听差,里面低沉的声音透过深重的毡毛帷帘隐约传出来,一如往常,温柔入骨髓,“乾,冷不冷?”
没有回答。
急促的呼吸声却起了。
我听到一声暗哑的反抗,“放手。”和一阵盘碟跌落的声音。
然后便是一阵很长时间的静……
接下来,低低的喘息声混合了难耐,温情不自禁和不容置喙,“乾,医正说你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今晚,我想亲自检查。”

我默然垂首。
三个月来我从不曾见爷踏出过这个院子一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被准许。
我想这种不允许会继续持续下去。
王爷将他牢牢困在翼王府的深宅内院里,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让他有半点机会触到外面的世界。
有时,我甚至觉得爷,他没有单独呼吸的权利。
王爷这般待他,该是足够严苛冷酷的了吧。
但他同时却也享受着丝毫不逊于王爷本人,甚至更优渥于王爷的待遇。
最豪华舒适的宅院,最悉心细致的服侍,王爷甚至不止一回抱着他的双足捂在自己怀里替他取过暖。

三个月里,我看尽了王爷对他深入骨髓的温柔用心,也领略了王爷不容他反抗的强硬霸道。
我有时也会忍不住心生疑惑,即便爷他有那般仪容丰姿,或者一如他的气度,曾经凌于众生,风|流无限,可我仍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一个男人,仿佛倾尽所有情感,就好像此生的心欲所属就在于死死地霸|占住他。

我不明白。

我只知道西戎巍巍王城,威震天下的翼王府中,被匿藏着这世间最尊贵的囚徒。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第五十三章除夕(上)

千里远山层层叠叠,茫茫白皑。
山林冻土,长河冰封。暗绛的天空如穹庐,笼罩大地,天地之间鹅毛雪团簌簌压下来。
年关将近的十几日来,雪一直没有停过,到了岁末这最后一天,空中灰暗云层仿佛要倾泻一般,风雪越发暴烈起来。跟这样的严酷相比,也许任何地方的冬天都是绵软无力的。

萧乾站在廊中,已经小半个时辰,周围跨刀的侍卫紧绷着身躯,严密布控在院子的每一处角落,似乎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实则心神都是凝于萧乾一处,暗暗注意着这个主子交代下来要小心护卫不容许有半点闪失,却同时又被严令□着不准许跨出院门一步的俊美男子,一柄柄被紧紧按在掌下的弯刀,从皮革刀鞘中漏着缕缕白芒,随时准备出鞘。

这般比之平日更加森严,压抑紧绷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赤|裸|裸的囚控,并没有牵动萧乾多少情绪。似乎对这些困守了自己的戒备再不为意,萧乾站在廊中,如同数月疗养以来的很多时候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廊外庭院,这个被刻意圈禁孤立起来的狭窄世界。
天色早在多时之前就暗了下来,凛冽的风吹卷着雪片密匝飞舞,院中已满地堆覆深厚的冰雪,苍松翠柏,琉璃屋檐,门廊立柱崭新的朱红,玉砌雕阑耀眼的奢华,在昏暗下来的偌大廊院里,如同凝固了一般沉沉寂静。
割面的寒风中,萧乾微微合眼,漠然面容如雕像一般不现表情。
高墙深院,与世隔绝,生如囚徒,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料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八年前当他选择对义兄穷追猛打,将一生敬爱之人逼入绝境时,那个时候,他其实就有些明白自己最后的归处会是什么了。
“阿乾,你千万不能让自己步上我的后尘。”
义兄对他最后的关护。
即便没有这句话,他也在举着半废手臂质问帝王的时候,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没有人会逃过帝王权术,他也一样。
不论帝王待他是何种心念,都不会容忍一个功高震主的权臣。鸟尽弓藏,迟早是他不可逃避的结局。
他只是没有想到,在他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既定命运时,会有另外一个人先于帝王将自己囚困于高墙之内,带给他脔禁之耻。

呼呼的风吹卷肆虐,屋檐下精致的红绸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晃晃,颤颤火光中,萧乾微垂的眼睑下眸光似乎摇晃一抹凌乱,只一瞬,便湮灭在瞳仁沉寂无痕的深处。
困陷高墙深宅百日,从不曾想过这般受制就此屈从,只是沉淀纷乱,遏制心绪之后,却在蓦然的一个瞬间惊觉,他一心挣脱,究竟是要往何处去?
功名利禄,权势富贵,昔日建功立业的豪情,寰王殿下开疆拓土征服天下的宏愿,是否依然能如同年少,撑起他畅意的人生。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淡了指点江山而习惯于回忆往事,沉湎往事,却又怕面对往事。
常胜侯府,荣华无限。
直到了这被斩去一身荣光,困缚异国他乡的三个月,他才终于清醒自己一直以来是何等混沌迷茫。
他失陷的那段旧时过往,断不下,抛不开,纠纠缠缠,终究缘由不论是他自困,还是有谁辖制让他难以挣脱,他竟从来都没有发觉那副枷锁,那迈不开步的局面,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成为他生存的全部。
除此之外,这么多年以来,他想不起来,他曾为自己的人生设想过什么。
回望过去的三十载岁月,那意气风发放肆纵横的年少时光竟是离他如此遥远而不真实。
原来他一直活得如此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大雪依然下得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廊外呼啸的风卷着飘散的雪花在半空里肆意旋转,廊院间一股更深的寒意四散流窜。
檐下的灯笼在冷风吹打中摇晃不止,晕红的火光舞动着,照着底下萧乾孑然独立的身影,在廊道里投下一道一动不动挺立的影子。
三个多月来,始终封敛了情绪少有声色的俊美面容,此刻在火光下依然如同廊外倾覆满地的雪色,冰封一般无痕。他的神色丝毫没有动,雕像般的侧颜却分明漏出一种深深地孤寂和一抹落寞。

他其实本该死在战场上,只有在那里他不需要对帝王心存芥蒂,不需要耗尽心力去思度人心,辨别是非和对错,也从来不会动摇,迷茫自己该做什么。不论是胜还是败,由血腥刀锋撕裂他的身体,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
但他却被剥夺了这样的机会。
他现在在这里,生死荣辱,皆不由已。

帝王权术,异邦高墙,左右囚牢,这就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归处么?

萧乾心下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倦乏,像是哪里塌陷了一角,一瞬间空荡,找不到支撑的力量。

十数载沙场征战,昔日他为谁思,为谁谋,而今又将为了什么亟欲破牢而出。
如若有朝一日,当他真的得以脱身自由,天下间又有何处是他心甘情愿的栖身之所?他可还能一如从前,明知逃脱不过鸟尽弓藏,依然义无反顾,帝王心意所属,就是他一直以来兵锋所向。

黑沉半空里一声乍然轰响,将他从混乱疲倦的思绪中惊醒。
萧乾下意识抬眼,那一声巨大沉响刚歇,夜空里恢复片刻宁静,紧接着又是一声仿佛震撼天地的炮声……
九声巨响之后,临丰城中四下大街小巷里顷刻间爆竹声遍起,八方钟鼓齐鸣,浩荡金音和连绵爆声在雪团纷扬的夜色里相映相和,满天烟火绚丽灿烂。

临丰王城上九门礼炮齐发,九声巨响拉开辞岁迎新的序幕。
今夜是除夕,风雪再是暴烈也抵挡不住贺岁的热闹和喜庆。

萧乾看着漆黑夜空里瞬息坠落又迭起的烟火,漫天金色的烟焰似乎遮去纷扬的雪色,映着他的眼。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身后,新近挑选上来的侍女柳叶捧着一袭厚实大毛披风从房中出来,走近他身侧,轻轻抖开,披在他本就系着狐绒大氅的肩头,轻声道:“爷,酉时了呢,进屋吧。天气这冷,您在外面站了这许久,王爷回来该责罚奴婢了。”
她微微抬眼,只看见萧乾默然如塑,一瞬不瞬凝望着远处的侧颜,低头片刻,想了想小声道:“王爷今日在宫中赴宴……前些日子着人送过来的酒还在,爷今晚若是想……”话到嘴边却是改了口,“爷进屋喝些酒暖暖身吧。”

萧乾从满天瑬金坠雨般的烟火雪色里转眼,目光转过身前沉沉寂静的院落。穿廊而过的风卷着坠落地上的雪屑,在空里颠伏不定,飘飘浮浮又落下,无声无息。

寒风沉瑟,满院寂寂。

无论如何,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
不应该……

而此时与翼王府两街之隔,九门深处,伫立在烟火、风雪和爆竹声中的西戎王城,静静威严,沉沉屹立,青灰的城垣,巨岩的壁,高耸的城台,巍峨而鳞次栉比的建筑群,无一不彰显着人力与天理自然抗衡的气魄。
王城正中央,宏伟的西戎王宫雄踞,高高的宫墙,巨石山岩打下的地基,九层台阶上庙宇殿阁恢弘魏巍,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倾覆,雪花在煅烧成玄墨色的琉璃瓦屋脊上盖了厚厚一层,却掩盖不住这座宫殿雄浑的气势。
西戎王权归集的中心,一如千百年来占据着这片土地上的人骨血里的豪迈和彪悍,无一处不宣示着它的强势不屈和不容冒犯。

王宫中千百宫灯早已经挂起,朦胧灯火将这座雄伟庄严的宫殿于夜色中妆点上几分柔和。

大殿上,烛火通明,除夕夜宴正是酣时。

西戎王秦霆坐在上首的鹿角王座上,右侧次席紧挨着他的便是秦云和刚一回国就被委以重任,接掌西戎军务,分管兵权的秦厉。
王座另一侧则几个老亲王伴驾,大殿中众文武大臣列席。每年一度除夕盛宴,再逢外战大捷,王子归国,满座皆豪兴,洋洋喜庆。
壁炉里炭火熊熊,铜枝灯明烛盏盏,整个大殿充满了熏人的暖意。马琴胡笳,急管繁弦在偌大的殿宇中回荡,觥筹交错间笑语绕梁,尽是豪迈意气。
大殿中央,舞姬跳着热情奔放的舞蹈,绚丽的裙摆如一朵朵绽开的缤纷花朵。
文武重臣频频近前敬酒,秦厉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不显醉意。

一波文武退去之后,秦厉放了杯盏,目光淡淡在大殿中扫过,与宴上其他众人相较,他的兴致显然没那么高,似乎心不在焉。
席中又一名武将把酒上前来,举着杯,不无敬慕向着王朝年轻的统军元帅道,“王爷深谋远虑,悍勇无双,不费吹灰之力夺取潼关,大败雍军,逼得雍朝皇帝割地求和,大震我西戎国威。更拔除了常胜侯这一心腹大患,日后大王再谋大业,我军必然所向无敌。末将敬王爷一杯!”
秦厉再受敬,只微微一笑,执起杯呷了一口,笑道:“霍将军领兵多年,他日国将用人,还需尔等众将竭尽所能。”
“末将万死不辞!”
这般霍姓武将退下,秦厉目光继而又转回下首,仍是漫不经心。
底下大殿中央的舞池,舞姬们正跳着回旋舞,宽大的裙摆和袖摆飞旋,纤纤细腰似若无骨。尤其领舞的那女子,姿容艳丽,体态轻盈,纤腰更是不盈一握,于众人环簇中旋身,美目顾盼生辉,而那腰身,纤细之外更是柔韧有力,舞动起来极是魅惑。

秦厉目光落在那截腰上,微微眯了眼。

上首的西戎王见状,鹰隼般的独眼审视了底下片刻,目光转向小弟,不由朗笑着问道,“怎么样?此姬如何?”
秦厉回眼,没说什么,只抬手朝长兄举了举杯。
秦霆笑了笑,将手中酒液一饮而尽,侧首召来侍立一边的宦官,低声吩咐了几句。
舞池中一曲舞罢,领舞的那美姬便被带上来侍酒,秦厉也没拒绝,由着柔似无骨的身躯挨靠在自己脚边跪坐,添酒之余纤纤玉手舒缓他久坐的腿脚。
西戎王看了幺弟一会儿,不由再次感慨,“小弟真真长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想你当年出征,不过才堪堪是个半大小子……”
秦霆感叹了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看着王弟转而道,“这般倒是提醒了朕,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既已回来,可有中意的女子愿娶回去做翼王妃?”
秦厉眉眼微挑,轻轻把玩着酒杯,不答。
秦霆顿了片刻,接着道,“既然你尚无意属之人,眼下朝中众卿之中正是有不少才貌俱佳的好姑娘待字闺中,不如朕下令,由你王嫂出面筹备,好好替你操办操办。”
他这一番话并没有要刻意隐避,王座近处的几列座席上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几位家有娇女孙儿的重臣贵胄不免当下暗自心喜。
秦厉却是喝了口酒,语气仿佛极是不关已事,淡淡道,“再说吧。”
他将杯中所剩烈酒一口饮尽,推开了正倚在身侧替他捏腿的舞姬,长身站起,向秦霆道:“时辰已不早,臣弟有些乏了,先行请辞回府,王兄尽兴。”
秦霆看着他,目光微凝有些复杂,默了片刻,颔首,“既如此,小弟便先回去吧,好生休息。”看了眼仍跪坐在侧的舞姬,“此女若是合心意,便带回府中服侍你。”
秦厉笑道,“如此尤物,还是留在宫中侍奉大哥吧。”
说罢转身离席。那厢舞姬美目里满是失意,而西戎大王转眼跟二王弟对视的神色里则更加复杂,并且满是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侯爷这种人设,给他心里独白好难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第五十四章除夕(下)

将近子时,夜色深浓,呼啸肆虐了一整日的风似乎小了些,雪却是更大了。
秦厉回到翼王府,挥退了迎上来伺候他的仆婢,径自往内院去。

深沉廊院,晕黄烛火散了一室,萧乾静静地喝着酒,一层朦胧的酒意浮在他面上,微微遮垂的眼睑下,清寒瞳仁似乎沉寂,眼底深处却有一抹凌乱似有若无微闪。
秦厉推门而入,萧乾只闻声,没有转眼,房中火光柔润,修饰着他雕刻一般精湛完美的面容。
秦厉在门边站定,看着屋中端坐桌旁的颀峻侧影,不觉唇角轻扬,一个眼神,示意侍候一旁的侍女柳叶退下。
他缓步入内,自行脱了厚重大毛长袍,抖落一身雪屑,走到房中的炉火边烘烤自己沾着风雪寒意的身体。
“我不想见你。”萧乾声音低哑而平定,他仍然没有转眼,只静静看着前方,修长指间一盏杯。
秦厉在火炉边微微一滞,顿了一瞬继续不紧不慢搓烘着双手,直至将浑身上下烤得暖和,这才转身走近萧乾身边,却是什么也没说,伸手就将萧乾掰过,一手牢牢按在萧乾后颈,张唇就吻下来。
萧乾怔了一下,几下挣扎,手中杯盏酒液四溅,却没有挣脱开。
口腔里有舌肆虐卷扫,灵活吮吸,萧乾猛一用力,才将人推开。
秦厉被推去,只伸手擦了擦唇边些许混着酒液的津液,对萧乾满面厌恶之色视若无睹,笑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这酒烈得很,你身子刚好,少喝些。”上前张开手臂,将萧乾紧紧拥住,不顾臂中挣扎抗拒,低声温道,“乾,怎么了?是不是又在想以前的那些事了?你有什么不痛快,尽管朝我来就是,不用憋在心里。”
“今日是你在临丰的第一个除夕夜,也是你第一次与我一道过年……,以后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日子要一起过……”

时至午夜,夜深浓重,呼呼凛冽的风不知何时已经全然停歇下来,万籁皆沉。沉沉黑夜里,只有雪团密密匝匝,从空中簌簌直落下来。
高墙之外,远处贺岁的爆竹声最后的几许隐约零星也渐渐消去。
天地俱静,萧乾院中的烛火仍是通明,屋檐下的一排红绸灯笼静静悬挂,散着晕红柔和的光。
房中琉璃灯盏明亮,桌上酒水仍在,只不见人影,唯有火苗颤颤地跳动着。
内室之中,同样的烛火透亮,昂贵的瓷器摆设,铜尊玉器在火光下泛着柔亮光泽,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一处遮蔽严实的帐幔后面传出异样的声息。

声源所在,帷幔深处,一张雕龙刻凤的大床铺着厚软的貂裘兽皮,占了大半空间。
烛光透过半明的帐幔,暗淡成暧昧的晕黄,笼着这几近密闭的一方天地,床脚铜兽香鼎吐着烟,暗香袅袅。
然床榻里却不知刚经历了怎样的一番争执。只见萧乾外袍尽褪,丢了床前一地,丝绸里衣破裂,衣带松散,露着光洁起伏的胸膛。
他的右手被一条绣着蟒纹的皮革腰带紧紧捆住,缚于床头。
“乾,你的身子才刚好,就这般不知轻重急于反抗我了……你心里该清楚,你只有一只手,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秦厉死死地压着萧乾在身下,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一手反剪着萧乾无力的左腕于腰后,另一只手抚着身下几近半裸的颀长身躯,在坚韧劲窄的腰腹上抚摩流连。
萧乾低低喘着气,望着床顶,眼中泄着激烈情绪过后未褪的余芒。
“其实……乾你不用太心急,我是不会像这样永远看管着你的。”秦厉继续低声说道,他语气极是低柔,但禁锢着萧乾身体的手却是强硬有力。
安抚一般,他轻轻吻上萧乾的胸膛,厮磨吮咬了一阵,缓缓向下吻去。
“等以后你想通了,能放下一些事,天涯海角,我都会放你去。我西戎地域广袤,天地开阔,到时我陪着你一起纵马驰骋,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路细碎吮吻至萧乾腰腹,秦厉顿住,抬头看了一眼一直不发声息的萧乾,不再说话,低下头去,在面前结实平坦的小腹上郑重地深深一吻。
萧乾腰部猛然一颤,不可遏止再是挣动起来抗拒。
秦厉双手几乎立刻就紧紧钳在了他的腰两侧。他牢牢地固住萧乾,不让他动弹。
舌尖缓慢而细致地来回舔扫描摹脐眼,引发身下阵阵不由自主地战栗。唇齿磨蹭,吮吸厮磨,烙下印记,仿佛对待最珍贵的宝物,秦厉在唇下紧绷的每一寸肌肤上虔诚而放肆地吻着。
“乾,在雍朝你身边的那些日子,你知道多少次我险些不能自持,坏了大计。”低哑的声音,深沉浑浊的气息,暴|露心底深处饥|渴炙烈的情念。
……

而此时在西戎王宫里,秦云捧着一盏醒酒茶,坐在兄长灯盏大亮的寝宫里已经很久了。
西戎王秦霆一言不发在殿中踱步,也很久了。

秦云一盏茶下肚,秦霆也恰顿住脚步,回过头,深沉硬朗的面容绷着,见座上有些犯困乏散的王弟,皱眉不悦道:“朕召你来,不是看你坐着发困的。”
鸿王殿下一愣,于是摸摸鼻子搁了茶杯,坐直身子,瞪看着长兄。
秦霆有些被王弟敷衍的态度气到,却也没功夫纠缠这些小节,缓顿了片刻,道:“厉这趟回来,脾性变了不少。”
秦云跟着点头,“是变了不少。小弟长大了,出息了。”
西戎大王浓眉一皱,粗犷威严的面容不耐,难得的有些沉不住,“少跟朕贫嘴,你知道我指什么。厉算是朕宠大的,他十三岁知人事,不说风|流,临丰城中也曾阅美不少,不会就因着个常胜侯,他往后就不近女色了吧。”
秦云那厢见兄长要发邪火了,不再搪塞了事,正色起来,却也是无奈地回道,“当初小弟擒获那萧二郎,臣弟可是立刻就传书给大哥你,小弟对他执念甚深,几乎有些魔障痴狂,大哥你最后还不是默许了眼下这般的状况。”
秦霆闻言不语,立刻就想起来幺弟凯旋回到王都那日的情形。他亲自前去迎接,在翼王府中召弟弟两人单独叙话,所为便是那个理当斩杀,却被偷龙转凤隐秘供养起来的男人。
当时多年不见的王弟丝毫不退让的眼神和坚决口气,几乎让他暴跳如雷。

“臣弟为家国立下汗马功劳,经后也必将为兄长守疆拓土,当仁不让。臣弟别无所求,只要他!”

忆起那强硬的态度,秦霆就忍不住皱眉。
“他就那般中意那个男人?”

“我要你……”暗哑浑沉的声音低低诉道。
是宣告,也是渴求。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第五十五章

秦厉拥着萧乾睡去。
帐外残灭的烛火滴在地上一滩红蜡已经风干,床脚铜兽尊里的烟香也早已熄灭,空气中淡淡的余香掺了床事后的靡乱味道,缓缓流淌,床帏里陷入一片昏暗安宁。
静静垂落的帷幔阻隔外面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也仿佛因而遮挡了一切纷扰,笼罩着里面一床难得的安稳静谧。
睡眠似乎将无时不在的隔阂,对立和抗拒消抹去,营造出一片短暂而令人昏昏沉溺的平静。
深陷床榻中的两人,秦厉一双手臂固执地环在萧乾腰间,仿佛是怕身边同榻之人逃脱一般,又或者是在传递一种不容违逆的强势,无时无刻不宣告着占|有。
他紧紧地将萧乾禁锢在自己宽厚有力的怀中。
床榻里静静的,只有两道匀长的呼吸声起落。

不知过了多久,秦厉休息醒来,他只微微睁眼,异色的瞳中薄薄的眸光闪烁,唇角不自觉便上扬,露出一抹满足的慵懒,双手下意识地抚摩被他圈在臂中随手可及的身体,结实温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诱人的余韵,一股餍足的惬意从他四肢百骸里窜出来。
秦厉不由自主收紧手臂,将侧身背着他而卧,萧乾赤|裸的肩背紧紧贴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享受彼此体温交融的惬心,头则枕着萧乾的肩膀,整个人便如贪眷着爱侣的闲憩之兽,低声不自禁地懒懒唤道:“乾……”
只闻得怀中一声声绵长缓慢的呼吸声,并无其他动静。
秦厉于是又闭起眼,就这么抱着萧乾躺着。
直到过了许久,感觉臂中之人似是不舒服的动了动,这才放开手。

他起了身在床头靠坐,毛皮被子下赤|裸的身体半露出来。
宽阔的胸膛,坚实的肢体,床帏里昏暗的光线下,有如刀斧凿劈出来有力硬朗的身体线条,坚硬饱满不带一丝赘肉的肌理,都昭示这这具身体不可思议的强悍力量。
而一夜尽兴的驰骋,又似乎在这副雄躯上蒙上一层慵懒闲适的味道。
秦厉伸手轻轻抚着枕边之人微微裸|露的肩膀,小心地将仍然侧身卧着的萧乾掰过来,调整他的睡姿。
萧乾始终闭着眼,任由摆布。
秦厉扶着他,让他枕靠在自己肌肉纠结紧绷的小腹。床里的光线昏沉,却仍然可以清楚地辨别萧乾双目紧闭的面容里深深地疲倦。
调好一个应该是舒服的姿势,秦厉俯身,吻住萧乾一直紧闭着的眼睑,没有察觉到半分的颤动,是真的还在睡着。
靠回床头,手掌有一搭没一搭摩挲抚慰毛被下不着寸缕的肌肤,从他这个角度正可以看到一片迤逦光景。
深浅交叠的吮咬痕迹从修长优美的颈项覆盖精致白皙的锁骨,光洁结实的胸膛,向下延伸到被褥滑落的腰腹深处,斑斑暗痕密密印在了怀中这幅身体每一处敏感的角落。
他没有放过任何私|密的部位,也没想顾及那样会引发这个自制禁|欲的男子多少羞愤,这是他昨晚对一具不配合的身体做的惩罚,刻意烙下激|情的证明。

秦厉手指轻轻摩过萧乾沉沉昏睡中皎白如霜镀的瘦削面颊,从肩膀摸到他的右手,执起,肌理匀称的手臂,腕骨处两道深深的勒痕。
这让他想起此刻怀中安静熟睡之人昨夜整夜在自己身下的压抑,拒绝。
秦厉不禁叹了口气,在那勒痕上吻了吻,拉了滑下的被子将萧乾裹住。
他不顾一切将人拉入自己缔造的情念世界,迫他臣服在本能和情|欲之下,用强硬和羞耻撕裂了这个骄傲男子的自尊。
不知道这番醒来后,该是如何恼他恨他了。

虽作这般想,秦厉用被褥将萧乾裹严后,却是理所当然得自己又躺了下去,一个翻身半压在萧乾上面,撬开深睡中萧乾的唇就放肆缠吻起来,仿佛永远不知足。

过了许久放开,像是终于不再留恋这一人独角戏般的温存厮磨,掀了被子下床。他随手披了昨晚胡乱扔在床脚的一件长袍,走出帷幔,唤来外间侍婢更衣。

整装洗漱之后,又吩咐准备热水,退了一众仆婢,亲自端了折回帷幔里面,替床里的萧乾擦身清理。温热的毛巾透过水在萧乾后面敷了数遍,见昏睡中萧乾紧皱的眉头无意识间轻轻松了松,秦厉不禁笑了笑,取来膏药在萧乾后面和手腕上涂抹。
这般料理好,才拉好被子离开,留萧乾一人继续睡着。

时辰已是晌午,外面天色大亮,连着下了十数日的雪在天明时分停了下来,太阳高悬空中,满院积雪映着薄薄的日光,莹白耀眼。
秦厉跨出萧乾院落,外面积雪已被清扫过,沿道堆了高墙两旁,连日大风暴雪,天一放晴起来,寒意仿佛在空气中爆裂般森森流窜,噬骨逼人。

翼王府管事高钦似乎已在院外候了多时,见着主上一身从容带着某种心满意足的神采走出来,忙低头躬身迎上前禀告,轿辇已经备好,问秦厉何时入宫。
今日是初一,新年的第一天,照着常理和规矩,作为臣弟,秦厉早上就该进宫给长兄和王嫂贺个年。
秦厉听管家这么一问,皱了皱眉,道了声即刻进宫,便大步朝府外去。
上轿前又想起什么来,回身点了几样药膳汤羹,都是冬日滋补暖身的上品,吩咐一旦萧乾醒了,就给送过去。

西戎王宫里,对帝后新年之喜的恭贺早就结束了。永寿宫中只有秦云和几位旁系王族的年轻人还伴着帝驾饮酒笑谈,西戎王两个王子都已是十多岁的少年,一左一右缠在二叔秦云身边。
秦厉进得殿中,那几个堂表兄弟正起身向西戎王,王后请辞,见了姗姗来迟的翼王殿下,都上前见礼。
座上秦霆见着终于出现的小弟,独眼微微一眯,半晌,低哼了一声,“来了?”
兄长面色不善,似是不悦。秦厉折剑般的眉轻轻挑了挑,撩了华贵的王袍礼服,径自在帝座边上的软椅里坐下,淡笑道:“今儿臣弟贪了会儿床,起得晚了,大哥莫怪。”
秦霆看了看他,未有置喙,一言不发饮着手中将尽的酒。
坐在对面的秦云笑着招呼他:“小弟可算来了,今早王嫂可是准备了一出好歌舞,你没赶上,实是你的损失。”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一旁的西戎王后则笑着接过话头:“无妨,今日过年,本也没什么大事,叔伯兄弟一家人聚一聚而已。小叔子想是昨天晚上筵席上喝多了酒,贪睡片刻也是应当,不若二叔你一般,两眼乌黑,倒是招人憋不住多瞅几眼。”
秦厉闻言目光朝二哥脸上多瞥了一眼,转而对西戎王后:“多谢王嫂体谅。”
秦云被一番调侃,有苦不好说,天知道昨晚上他被迫无奈跟兄长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瞪到了什么时候才得以会周公。
秦云本来想说点什么,不由自主朝大哥看了看,摸摸鼻子,觉得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于是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继续跟王侄忆述数个月前他们面前这位崭新的小叔父大败雍朝军队的英雄之举。
这厢一番笑言,秦厉转回首向西戎王,他略是一顿,“大哥莫非真的责怪臣弟?”
秦霆硬朗腮须的面容看不出有什么神色,只示意左右婢女给秦厉倒酒,“来得这迟,罚酒三杯,喝完了去武场陪大哥练练手。”

秦厉在王宫消磨了半日,回到翼王府已经是傍晚。融雪的天气日头一落,阴寒阵阵,滴水成冰,寒意越发得重。
萧乾院里当值的侍女捧手呵着气,见着秦厉回来,自是明白王爷关心的是什么,忙福身禀告,爷已经醒了。
秦厉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大步跨进屋中,向着内室里进去。

内室里,崭新的红烛已经取代了昨夜残灭的旧蜡,火苗一如夜晚婆娑,颤颤地跳动,安静地燃着。
秦厉进得内室,在门口一处束起的毡帘后收住脚步。
萧乾在里面,正更衣,他背身站着,火光洒在他颀长挺拔的身上,从门口看去,峻挺的肩背,劲窄的腰线无一不是战火中打磨历练出来的硬朗。藏青的长袍似乎将这副久经沙场的身躯修饰得格外完美利落。
秦厉在帘后,抬手略是撩开遮挡视线的毛毡,静静地观视,婆娑跳动的火光在他异色的瞳仁里耀出薄薄的银芒,锐利的眼微微眯起来。
萧乾长发散着,有些许凌乱,披在肩头,发梢下正滴着水珠,显然是刚沐浴过。
秦厉沉息不作声,眸光从微眯眼中泄出来,就这么看着,沉凝安静的空气里他似乎能嗅到昨夜令他狂放沉迷的气息。
许久,坚毅的唇角似有若无轻轻一扬,他从帘后走出,大步朝着萧乾背立的身影去。

光滑的木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掩去从容靠近的脚步声。
秦厉走近萧乾身后,从一旁衣架上取过一袭蓄着双层狐毛的大氅,理所当然替萧乾披在肩头,“天冷得很,多加件衣服。”
说罢,理所当然伸手,从后面将萧乾抱住。有力的手臂重重地,也仿佛是宣告不容抗拒一般,揽着萧乾的腰靠向自己,低低的声音吹在萧乾耳边,“这种天气,洗了澡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干,当心受凉了。”
他的温柔,如同世间最亲密,情投意合的眷侣,仿佛不久前那一场强迫的情|事也不过是炙烈情|感的另一种表达。
萧乾被他抱着,并没有多少激烈的反抗,甚至连落在前方的目光都没有半分偏移,他只伸手到自己腰间,按上拴在腰处的手臂,似乎想要将其推开。
秦厉双臂一紧,埋首在了他颈侧,“是我不好,昨晚,我太过火了。”低哑的声音温道。
萧乾没有再作掰开那双如铁铸般强健有力手臂的尝试,就那般由秦厉拥着。
“以后,不会这样了。”

意料中的愤恨和恼怒,还有羞辱,都没有出现。
秦厉静静抱着萧乾,半晌,从他颈间抬起头,只见萧乾如刀剑雕刻般的侧颜,线条转折冷锐,微微上扬的眼中没有任何他料想的情绪。
许久沉默,秦厉侧首,唇贴在萧乾耳廓亲了亲。

“一具皮囊罢了。”萧乾开口,低哑的声音,冷冷地,不含任何温度,皎白俊美的面容静静不见峻色,却像是泄出决绝的讥诮,仿佛抛去了一切,冰封无痕的眼中是冷漠的无谓和坦然。

秦厉看着这样的萧乾,臂弯缓缓地收紧,埋下头去,“是么?”
沉默一阵,暗哑含浑的嗓音几分不饶人的谑意,“既然如此,那你昨夜那般的压抑和抵抗又是为何?”
“还是说,从今以后,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刻意暧昧的口气和言辞并没有激起任何的回应。
萧乾的面色始终紧绷冷峭,仿佛没有什么再能令其失措动容。

秦厉终是皱了眉,瞳仁似乎在一瞬间冷利,深峻的面容缓缓沉下来。
神色沉沉许久,不知想了些什么。
半晌,他却是微微放松了禁锢在萧乾腰上的手臂,叹了口气,温声道:“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顿了一阵,又仿佛安抚一般,再是低声道:“如果,如果你真那么不想见到我,那这段时日我暂且不来打扰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因为工作原因暂时被迫住宿舍,8个人蜗居啊……木有隐私木有私人空间……于是这是今天趁舍友不在,挤时间码的,大家凑合着看吧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宿舍窝着,o(>﹏<)o何时是个头……断断续续挤时间码字果然太痛苦了= =根本把握不住情节啊……本来只有一章节的,看了下字数有点多,就断开分两章好了,这是第一章,亲们小长假玩得开心哈

匆匆十数日。

正月还未过,山林仍被封冻着,冰棱三尺,天气依然十分寒冷。
到了月末初春之际,寒气竟仍是逼人,噬骨不消,丝毫不见冬尽春来的迹象,倒是风雪肆无忌惮,说来就来,时而暴烈时而静静簌簌,席卷铺盖着西北大片的土地。临丰城仍然笼罩在一片漫长得仿佛凝固了的酷冷严寒之中。

秦厉果真如那日他自己所言一般,连着近一个月来若不是应酬朝中政要,在府中时要么独处书房,要么便是在武场,未有踏足萧乾所居院落半步。
日子似乎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看着安宁平静,沉沉如水。

这一日,鸿王秦云突然造访翼王府。
秦厉正刚从练功房里出来,一身塑身的暗色短打被汗水浸得透湿,沾在身上,显然刚结束的那番打斗不是儿戏。薄薄的布料黏着那副高大挺拔的身躯,勾出肩背胸腹几处纠结硬实的肌肉。
似乎丝毫不惧外面天寒,秦厉就这一身单衣出来屋外,接过一旁侍从递上的布巾,抹了把脸,冷硬深峻的面容被那汗水洗过之后似乎格外地张扬出一份利落锋锐。
而衣衫下隐约现露出来紧绷精悍的身体线条,几乎平稳不现促乱的气息和一身气定神淡的从容更宣示着一种无可争议令人胆寒的强悍。
秦云负手在一边打量了王弟几眼,目光转朝练功房瞥了瞥,里面一干武艺超群的暗卫被教训得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直喘,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啧啧了两声,秦云笑道:“小弟身手当真冠绝今世,无怪乎沙场之上威震三军,刀剑之下不逢敌手。”
他又再瞧了一眼一众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侍卫,同情的转回头,看着王弟笑问,“怎么下手这么重,谁惹你了?要拿人泄火。”
秦厉那厢擦过脸,又漫不经心擦了擦手,扔了布巾。练功房中看起来惨绝人寰的成果似乎并没有能让他尽兴一般,他眉目之间一股不咸不淡的冷色。见了秦云,并未应兄长的话,只淡道:“二哥怎么突然来了?”
鸿王殿下侧过身,让出身后随从,几个仆役人手捧着一个酒坛。

翼王府中庭,大片假山石林环湖矗立,蔚为壮观。八角亭里,女婢添置上两个热焰红旺的炭盆,将秦云所携美酒引入青瓷壶,搁在小炉上煨热,福身退去。
秦云在亭中石桌边坐,就着脚旁的炭火,边烤火边闲笑道:“年前你嫂嫂安排府里人扫尘,规整几个不常用的地窖时,竟在里面翻出十几坛陈年“白魄”,我可是一直留着,前几日老丈人去我鸿王府都没拿出来,就等着找一日跟你好好喝个尽兴。”
秦厉站在亭子一处圆柱边,已经换下了那透湿的短打,尊贵的裘袍王服衬着高大的身形,他负手立着,淡淡看着外面。
天正密密匝匝下着小雪,八角亭修于石林中一片巨石假山上,位置居高,从这里放眼望去几乎能览视大半个翼王府。中庭的几处湖水池塘冰封如镜,水榭楼台,曲折长廊,近处几座院落尽在视野之中。
秦厉目光淡淡观览着亭外,像是正看着什么,没有应兄长的话。
秦云抬眼瞧了瞧王弟似乎闲淡自若,却分明有些心不在焉的侧影,皱眉道:“你看什么呢?酒快烫好了,除夕那日你逃得快,今日就看我们兄弟谁的酒量更胜一筹。”
秦厉闻言收了目光,转过身,笑了笑,面上几许漫不经意敛了去,几步到桌边撩了袍坐下,“好。稍后二哥若是醉了,嫂嫂寻上门来,可怪不得旁人。”

两人一番豪饮,烫好的一壶酒片刻工夫便尽了。索性免去了那煨烫的周折,拍了泥封倒酒,直接酌饮,几坛子凶辣陈酿很快又见底。

这般数个回合下来,秦云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眼皮有些打颤地掀了掀,看对面面色丝毫不改的王弟,僵硬地咂舌:“小弟果然好酒量,看来今晚二哥是要被你嫂嫂轰在房门之外了。”
秦厉倒着酒,眉眼微抬挑了挑:“二哥这就认输了不成?”
秦云讪笑:“男人大丈夫,有时候坦诚一点又何妨。”干脆搁了手中酒杯,倒扣在桌面上,实有几分耍赖的架势。
秦厉唇角一扬,倒也没有强求兄长,只兀自将自己面前的酒盏倒满,举杯轻呷了一口,又从座上起身,踱到了亭边。

亭外密密匝匝的细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没有风,雪片纷纷扬扬漫天飘洒。
秦厉目光放向亭子外面,缓缓饮着杯中酒液体,也不说话,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观赏视线里所及景色。
秦云仍在他身后的石桌边坐着,看着暗降光线里王弟沉沉不掩嚣悍的侧影,目光突然凝了起来,本来隐着笑意的容色不觉敛起。
鸿王殿下有时虽有些不正行,脾性气度也跟西戎王差了许多,不若长兄那般强硬严厉,不怒自威,但到底身居高位,位及左相,辅佐兄长治国,游刃朝堂十几载,精明自不在话下,眼光更是犀利毒辣。这时间王弟几分不经意的目光瞥向何处,他岂会毫无知觉。
秦云沉默看着已将烈酒饮尽,淡淡把玩着杯盏的小弟许久,大概明白兄长的介怀,暗暗叹了口气。
沉默了多时,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看你在自己王府里,怎么倒跟做贼似的,这般偷摸窥视算是哪出?”

秦云未加避讳,直言戳了王弟现行。

秦厉长身站在原处,却只见半边侧颜硬朗深峻,毫不动声色,他目光只向着亭外,仍是淡淡把玩着手中酒杯,似乎并不在意心中之事被点破。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没得王弟回应,秦云也不多做深究,他看着面前那浑然未动的背影,默了一阵,敛了声色转过话锋,难得正色地道:“厉,有些话你别嫌二哥啰嗦,你这趟一回来,大哥就将几部军权交给你,又委你统管军务之职,个中道理不需我细说,你自当明白。”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前未免有人拥兵自重,兵权分而掌之,如今兵权在你手里,有你看着各方郡王几路军系,大哥和我总算是能放下些心。”
他目光始终落在秦厉挺拔傲人的身影,见王弟似乎仍是全不为所动,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不过,有些事情想必不用我说,你心中也有数。你这次荣归,本是有人欢喜有人怀怨,你手中军权原是有几位堂表叔兄弟和外戚各管一方,如今他们突然丢权受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容待细酌。”

秦厉这时微微侧过身来,却没有说什么,只挑了挑眉,薄薄的眸中一抹讥诮,像是冷笑了一下,露出几分冷酷。

秦云道:“二哥知道你有本事,能镇得住人,也不会不知轻重不明大局。只是,有些事你也需谨慎,重新思量,莫要落给外人话柄,日后徒生麻烦。”秦云深深地看着王弟。
秦厉迎着兄长目光,刀斧凿劈般的英俊面容不着神色,淡淡道:“二哥是指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秦厉讥诮地笑了笑,目光转向了满天飞雪的亭外,片刻又转回来,“我不信,西戎万里山河就没有他的栖身之所,我秦厉,就不能护他一世安稳周全。”
低低的声音里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坚决。

“厉,你……”
秦云心下五味杂陈,满眼复杂,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当日从雍朝班师回程途中,他已初试过王弟的心思态度,确知王弟非是儿戏。只他以为等回到临丰后,或许因势导利,审时度势,王弟会有所不同,却不知竟是丝毫未改。
这情形虽说并非一点没有意料,可现下亲耳闻这一番话……
秦云不知道是被震住,还是僵愣着,满面的复杂情绪在鸿王殿下那张俊朗的脸上纠结成解不开的死结。
半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实则,就当初将那个外朝男子抓捕囚困所费的周折,他这被摄了魂的弟弟又岂会轻言放手。
自己方才那一番考量和说辞,善谋深虑的王弟又哪会不明,想来也不知盘算过多少回了,又如何能将人说动。

秦云叹了口气,他这是真管不了了,不知道兄长那厢究竟是何打算。

“罢罢罢,就知道劝说不动你,是我自讨没趣……”秦云仿佛泄了气一般抱怨了一句,整了整衣袍长摆从座上起身。
秦厉淡淡一笑,却是几分强硬,他踱回桌边,斟酒又饮了一杯,才将手中杯盏搁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后这事你们都休要再多问。”
秦云闻言又朝王弟看了一眼,似乎再想说句什么,却终是没开口。只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已不早,我也该回府了,要不你嫂嫂真该找上门来了。”
说罢转身,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转过去的半个身子又转回来,对秦厉道:“今儿来你府上途中,经过宁和大街时见有兵将在酒楼滋事,我瞧着甲胄像是骁骑营的。你刚掌军不久,有些事未必掌控周全,听大哥说骁骑营兵勇将猛,算得我军精锐,却也是被前几任统领惯出了嚣张跋扈的习气。”
秦厉听着,皱了皱眉,目色微沉,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风雪稍歇,秦厉即点了十数名亲兵,下令整装备马,准备前往临丰城外骁骑营。
十六名亲兵片刻集结完毕。出发前,秦厉在厅中更换袍服,召了萧乾身边伺候的侍女柳叶前来,寻问近日萧乾情形如何。柳叶似熟稔了主子会问哪些话一般,规规矩矩禀告,爷这些时日饮食尚可,几帖补身汤药都有按时服下,夜里未有咳嗽。
身子看起来已比之前健朗了许多。
大多时候爷只在屋中看些书,有时也会写几个字,甚少与婢子们闲话。
爷……未曾问起过王爷。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
一番禀报与之前几度所问答复无异。
秦厉边束着裘袍边听着,没说什么,只吩咐好生服侍萧乾,便大步出了王府,接过门前侍卫递上的皮鞭,翻身上马,直出临丰城。

他前脚才出城门,王城中一行人马便仿佛掐着时机一般,后脚就到了翼王府门口。
王府守门的侍卫见此正待上前喝斥,那一行武装利落的骑卫迅速分侧而列,一条高大的身影自车辇中下来,正是西戎王秦霆。
几个守门侍卫当下退至一旁跪迎,一人进去通报,翼王府管事高钦跟侍卫首领匆匆出来迎驾,秦霆已经跨进府中。
“小人等叩见陛下。”高钦跪叩驾前,禀道:“未知大王驾临,翼王殿下方才带着人出城,前往骁骑营去了,现下不在府中,小人这就差人前去通禀王爷。”
“不必。”一声低淡喝止。
众人环护之下,秦霆侧目微扫,目光凌厉,声音却是平淡,“朕知他不在,无需费事通知翼王了。”这般发话,抬步便往内庭中去。他身后随驾而来的一列禁卫利落散开,布守在了门口。

内庭中院,萧乾院落一如既往沉沉静谧,周严的守备如同一面无形而牢固的壁垒,将小院与外界阻绝。禁锢住的这一方天地里,雕栏玉砌的亭台楼宇,石板屋檐上薄薄的积雪彷如被束住了时间,弥散出遗世的安宁和寂静。

琼楼屋室里安静的味道更浓,一道道束起的帘幔将房中满室的华贵和沉凝展露无遗。外面天色阴晦,屋子里光线幽薄,几缕暗香寥寥浮散,萧乾执卷,微微低垂的眉目在暗淡的光线下似蒙着薄晕,线条利落而平静,身侧一边的小案上几卷书册零散,笔墨纸砚整齐归置。
正如柳叶早些对秦厉所作回禀,这月余以来,萧乾大多时候便是这般心若无旁骛,翻阅着书卷。
除夕之夜,那花样百出强|硬炙烈的一晚酷|刑,极尽羞耻手段,撕裂他高傲自尊的同时,仿佛也将萦绕在他心底最后的几分混沌击碎,违心的情|事和屈|辱像是彻底挑起了他骨子里的坚冷,那些纠结的情绪,囚困牢笼的抑郁,受制于人的不甘,一瞬间散去,再不足为扰。
人为刀俎,他是鱼肉。
便是如此,又如何?

薄薄的光线打在萧乾执卷微挺的身影,勾现出他平静冷峭却也坦然无谓的面容,他目光淡淡扫着手中书页,似乎没有什么再能触及他冷静冰封的心。

房中始终静静,除了萧乾偶尔翻书的声音再不闻其他。

一阵隐隐嘈嘈的声响突然之间从屋外廊院里传来,一旁默齤立侍奉的侍女柳叶正待替萧乾沏换新茶,闻声一愣,只以为听错了。
那嘈杂却由远及近,乍然清晰大作,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大声呵斥打破这座院落自萧乾进住以来一直如同凝固了一般的安静。
柳叶不由朝门口处看去,眼中隐隐惊惶,不知所措地又转回来悄悄看向萧乾。
萧乾半分没有抬眼,微微上扬的双目眸光轻泄,始终是落在书上,像是根本不闻外面的嘈闹。
呵斥伴着几声刺耳尖锐的刀剑出鞘,柳叶暗暗咬了唇,向萧乾福身,“奴婢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何事。”
她刚到门口,随护秦霆而来的一列军甲跨剑正从外面闯进来,为首武士一把将她拽住拖了出去。柳叶下意识低呼:“你们不能……”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变两章,这是第二更O(∩_∩)O

翼王府的侍卫到底不敢在帝王面前造次,跟禁军拔刀相向。
廊院里,随西戎王帝驾而至的人马已经将门庭几处团团把守住,十数名精干禁卫跨剑涌入萧乾屋中,顷刻间据位而守,只听一片“铿铿”声,一柄柄长剑半出,利刃闪着寒光,薄甲森森,一室沉静龟裂,肃杀弥漫。
秦霆在一众侍卫后跨进门来。
萧乾仍是在书案一侧坐着,微微阖眼,置了手中书卷,抬眸。
“大胆!”秦霆身边两名禁卫武官一声低喝,按着剑大步上前至萧乾左右,“铿”的抽出腰间宝剑,
两人一左一右钳住萧乾肩胛,两柄锋利长剑耀着缕缕白芒架在了萧乾颈间。
萧乾目光微瞥,微微上扬的凤目平静清冽,仿佛一望到底,却不见眸中丝毫情绪的流动。
秦霆缓缓踱至他面前,粗犷面容沉肃,不现喜怒,他垂目冷冷扫视眼前这闻名天下,数月以来悬在他心头寝食难安,此刻在利剑挟制下却毫无动容之色的男子。
就是他。
这个男子就是被雍朝视作壁垒屏障的战神,常胜侯萧乾。
今日的阶下囚,昔年不知道多少沙场枭雄都折在他马前,又不知道有多少厉兵强将曾闻其风而丧胆,不敢试其锋芒。
他的父王始终耿耿于怀的一次惨败,即因这个男子。
他西戎多少年有如惊弓之鸟,不敢轻言战事,也因这个男子。
萧二郎。

秦霆鹰隼般的独眼不由微眯,目光咄咄犀利。他此前并未正面会过萧乾,唯一一回勉强目睹便是秦厉凯旋,他亲临翼王府那日,却也只是在王弟伴同之下于楼台一角远远看着一人被拘禁深院,然后,便是他跟王弟之间激烈的争执。

房中冷峻之气似乎越发沉甸厚重,禁卫武官手中锋利的长剑在萧乾颈间闪着寒光。秦霆垂目,始终一言未发,审视萧乾许久,却是转身,犀利的目光扫过四下奢华的屋室。
这华室,极尽舒适与考究,当日应王弟书信之请大修此豪宅,他道是多年未谋面的王弟盘算着什么,却不知竟是为了这等荒唐缘故。这座不啻于世间任何一座宫阁的院落,除去外面密不透风的守卫,哪有一处是囚笼监牢的影子。
他西戎引以为傲的翼王便是因着一个男人如此魔障,丢了灵智,神魂不正,轻重不分。

秦霆神色下意识一凛,回过身来,诸多无谓思量尽数收起,目光再向萧乾,便如同打量行刑前的死囚,冷酷严厉。
萧乾仍是在两柄利剑挟制之下,白芒闪烁的剑锋抵着他的颈项,衣领裂出齐齐的切口,一缕血痕沿着剑刃徐徐滑落,剑身清亮的玄铁映着他精湛而冷峻的面容。他迎视着秦霆严厉的目光,却像是根本未将眼下操控着自己性命的西戎帝王看在眼中。
“果然是久历沙场身经百战之人,见惯了生死,临危不惧。”秦霆挑眉,终是开口发话,却是不怒反笑,口气中一抹薄薄凉意。
萧乾淡淡看着他,他未曾见过秦霆,此时也断得出来者何人。
轻扬眉目,微微冷利的眼中掠起一抹讥诮,自被俘受困,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
他何曾畏惧过死?
萧乾缓缓闭了眼,对西戎王道:“不需多言,你要杀便杀,动手罢。”

秦霆低低一声冷笑,目光睥睨,“如今杀你还不容易么?厉已被调出城,没他在此搅局,急什么。”说罢,秦霆顿了顿,仿佛真的不急于一时,眯眼再次审视打量了萧乾数个来回,竟是笑道,“先帝在世时一直对九年前一战抑郁在怀,难以释然,在朕看来,朕却或许应该要感谢你,若非有那一败,有你重挫挑衅了厉,他大约也不会蜕变成如此狠戾强悍,建下今日这般功绩。”
他这般一言,便顿住,似乎等着萧乾的反应。
萧乾只闭着眼,神色清峻,不为所动。
秦霆看着,眸色微冷,话锋一转,淡淡却是讥诮道:“今日之境,想必你未曾始料。大概谁也料不到荣华无限威名赫赫的常胜侯会落得如此,先帝若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萧二郎有朝一日竟沦为西戎阶下囚,在临丰城里苟且偷生,昔年旧恨想必亦能释怀。”
一番言辞尖锐严苛,萧乾却彷佛根本不闻,他始终闭着眼,如同早就看破了生死命运。
“朕本不屑于对付一个无力反抗之人,更遑论你一介囚徒。只是你却竟诱我王弟,自甘雌伏……”
萧乾这时倏然睁了眼,清冽瞳仁冰冷无痕,目光却犹若刀锋,他冷笑了一声,“荣辱由天,生死听命,你不必折辱我。我萧乾半生戎马,沙场之上折人无数,此生唯一遗憾,当年一念之仁,未将你犯境之军赶尽杀绝,更失策,没有当机立断率军出关,踏平西戎。”
沉沉静肃的屋室里,萧乾眉目讥诮冷厉,如一道骇人的风景。

“是么?”秦霆腮须面庞阴鸷,已是满眼杀机,他睨着萧乾冷冷道,“果然身陷囹圄,雄心不灭。”
这个男子果然还是早该除去。
不仅为王弟,更为西戎。
王弟那厢或许一时有怨,但既生于帝室,贵为西戎的王爷,自有该当责任和立场,他相信过些时日王弟自然能醒悟,知道该做什么。

“既如此……”
秦霆冷笑,刚欲发令,屋外廊院里突然一阵骚乱乍起,混着几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打飞出去撞在哪里。秦霆面色一沉,只来得及皱了皱眉,一道身影已破层层阻碍闯进门来,房中布守各处的禁卫皆是近身护卫西戎王的高手,拔剑未及抵御,那身影已迅如闪电,携着一股疾劲掌风劈向挟制着萧乾的两名武官。
重击直将两人打出数丈,撞墙才止。

这一番突变只在眨眼的功夫。

“王爷!”禁卫们执着剑半围上来。

秦厉面无表情扫了眼被他掌击在地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的两武官,目光转落在身前萧乾身上。萧乾坐靠着书案,眼前突发的骤变并没有激起他一丝情绪,他甚至没有看秦厉一眼。
秦厉伸手抚向他颈间开裂的衣领,指尖拂去那截洁白颈上利剑割出的细细血痕。
他缓缓侧转过身,略是将萧乾挡住,对着一脸阴沉的兄长,却是笑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秦霆阴着脸看着王弟,一言不发许久,才似乎将怒气压住,“你不是出城了么?谁给你报的信?还是,你根本没往骁骑营。”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秦厉也没否认,淡淡笑着道:“刚刚才过完年,朝野安定,能有什么大事非要臣弟亲自前往军营走一趟,还劳动二哥出面。大哥要来我府中,何必费如此周折。”
秦霆冷着面不语,周围半围上来的禁卫仗着剑,这般情形下,不知所措。
秦厉转眼四下一瞥,再看向兄长,浮在唇边的那层浅笑便散去了,面色突然沉了下来,目光隐隐薄利,不掩责问,“大哥,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他由我处置,你不会插手。眼下这般,却是为何!”
即便是嫡亲手足,感情笃深,却也尊卑有序,君臣有道,伦常不亏。
这般直言厉色顶撞,秦厉也是首次。

室内沉沉,僵持的气氛似乎陡然紧绷至极点,昏淡的光线里只有禁卫手中的长剑微微烁着寒光。

西戎权位至高的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许久,秦霆缓缓抬手朝禁卫挥了挥。禁军们见令收了剑,退至一旁。

秦霆绷着发黑的面孔仍是没有发话,片刻神色一凛,对着秦厉:“随我出来。”
他说罢转身,秦厉见着,未有应声,只侧首朝身后萧乾瞥了一眼,跟上兄长。
岂料秦霆只迈出两步,却突然侧身出手一掌将跟在自己身侧后的王弟打开,猛然抽出身边侍卫腰间佩剑,斩向萧乾。

血痕在半空里飒出,划开浓重的弧度。

秦厉高大的身形一晃,他挡在萧乾面前,总是挺拔的身躯此时僵住了一般微微俯着,像是在忍着什么,剑眉紧皱。

“厉!”秦霆在身后怒吼。

秦厉没有理会,他向萧乾迈了一步,身形一瞬间似微微踉跄,却随即便稳住了,俯身缓缓在萧乾面前屈膝半跪下。
“不要挑衅我大哥。”
他伏在漠然静坐的萧乾膝上,低声道,后背昭然露出来,裹着尘土雪籽的衣袍几乎裂成两半,一道血口从左边肩胛至右侧后腰,斜斜穿了整个背部。
秦霆这一剑本是冲着取萧乾性命斩下,下手极重。
秦厉宽厚肩背结实的肌理被斩翻开,肩胛至背心,深可见骨。
血顷刻间染透暗色裘服,溽湿了整个后背。秦厉趴伏在萧乾膝上,身躯似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阵颤动,低低急促的呼吸声自低埋的脸中传出来,他伸手紧紧抱住萧乾的腰。

萧乾出手似要将他推开,只轻碰上他肩头,掌中一片猩红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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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灯华室。
一干医正会诊榻前,费了好一番功夫终将榻上雄躯后背那狰狞骇人的裂口缝合止了血,包扎好。
为首的老医官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一脑门的薄汗,暗舒了一口气,回身恭恭敬敬地向着候坐在几案边的西戎大王回命,“陛下,王爷已无大碍。王爷的伤势虽不轻,又失了不少血,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要害,性命应是无虞,小臣等已商榷开了方子,王爷只需按时服药,好生补养一段时日,身子便可慢慢复原,陛下勿需太过担忧。”
座上秦霆听禀,朝他挥了挥手,老医官领着众位同袍躬身退下,左右侍婢跟着退出房外听差。

秦霆从座上起身,缓步踱至床榻边。
榻上,秦厉伏身而卧,绒毯盖在后腰,整个背部露在外面,结实宽阔的身躯缠了一片白纱,微微透着底下印出的些许猩红。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他伤虽不在身体要害部位,确也着实不轻。
秦霆一言不发立在床前,看着榻里的王弟,目光转落在秦厉那层层纱布缠绕的背上。
“大哥不必多虑,方才医官也说了,臣弟的伤势无碍。”床榻里,秦厉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脸淡然自若,向着站在自己面前,沉沉盯着自己的兄长道,“他怎么样?还好吧?”
秦霆下意识眉头一皱,沉默了片刻,他自是清楚这个“他”所指何人,面无表情冷冷道,“顾着你自己罢。”
“大哥,你没有再为难他吧?”仍旧是淡淡的声音。
“你信不信朕现在就下令杀了他。”
秦厉没有再说什么,他撑起俯卧许久的身体动了动,翻身侧躺过来,活动间扯了后背上的伤口,皱眉闷哼了一声。

“该!”秦霆见状,冷冷低斥,“跳出来挨这一剑,现在舒坦了?”
秦厉那厢调整了个姿势,靠着一块大软枕半躺着,只由着兄长训斥,神色里却没有丝毫悔意,仍是那副若无其事淡淡轻闲的模样。
西戎大王顿默一瞬,终是劈头叱问,“既然知道你二哥是朕授意,对朕今日此行有所觉,你去而复返,故意闹这一出,很是痛快?”
秦霆横眉,此次他有意将人支开,亲自走这一趟,前来会一会那被囚禁着仍有本事教他不安生的雍朝大将,替王弟做个了断,却不想变成这等闹剧。
有些事一时未觉有异,仔细思量下来,这回该是自己被算计了。

秦厉靠在那软枕上,听着兄长责问,他大伤在身,精悍硬朗的面容容色灰败,毫无血气,透着些许憔悴,然一双异瞳中锋芒却不灭,隐隐锐利。
弯唇笑了笑,薄唇虽没有血色,转折利落。

见他这般态度,秦霆已知自己所料不差,西戎大王面上虽不发,心下已是恼火万丈,只恨不得上前抬手两耳光狠狠抽下去,却同时又对着王弟重伤之下神智不失,始终清醒着的这份意志,十分中意。

“你果真是故意而为。”
“这算英雄救美,还是苦肉计?”
“为一个男人自残,你怎么想得出来!”

连番斥责,秦厉未有辩驳,只垂目沉默了半晌,淡淡开口,却是道,“大哥,你有没有过这样一般渴望,无论如何也要把一样东西据为已有,不想放手。”
他顿了顿,不待秦霆说什么,接着又道:“记不记得有一回父王曾对我们说过,看中了什么就放手去夺,不需计较手段,只要拽在掌心了,早晚都是你的。”

他就不信,这一剑,撬动不了那道坚硬冰冷的心防分毫。

虽早知王弟魔障,却不想竟陷地如此之深,远出所料。
这情形什么训斥道理都是无用。
秦霆一言不发许久,只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西戎的翼王。”

秦厉抬眼,“臣弟从不敢忘。要真是忘了,臣弟今日又何须这般辛苦弄出这么些花样来。”
他看了兄长一眼,瞥开目光,“我知道大哥担心什么,我和他之间到底隔着太多东西。”
微微一顿,秦厉淡淡笑了笑,自信却也极是理所当然地道,“所以,他必须放弃家国。”
“王兄放心,他不会再回到天下大势之中去,从他被我俘获开始,我就没打算给他翻盘的机会。”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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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时间:2021-04-08 12:23:49
[2楼]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3-07-11 20:59:53
伦家还没想弃啦,只是,只是,最近好忙,各种忙,都木有脸浮出水面 TAT

这真的不是我没搬啊,我对这篇文也是真爱啊(つД`)ノ

楼主:爱钱的独角兽

字数:121493

帖子分类:月上梢头

发表时间:2012-03-27 23:25:00

更新时间:2021-04-08 12:23:49

评论数:44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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