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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感悟: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那个时候我其实还没有想到,为什么人人都看出来了严总对我的不同,可我自己居然并不去了解真相。也不是我不想去了解,只是真相太深,而我则太浅,触及不到。
似严总这般精明的生意人,他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情,我大概只能是他的一个预设的棋子,棋子会怎么走,棋子本身并不清楚,哪怕下一步是去填沟壑送命,棋子也只会听从,而无法反抗。
隔了许多年之后,我才醒悟过来,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地赌局,没有中间的休息,我必须硬着头皮一次又一次地应付下去,输赢都没有时间与心情去猜测,有的,只是运气,只是胜负之间的错失与迷惑。自己么,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因为自己甚至连陪客都不是,只是当骰子,任人罢布,由人甩出。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小丁拿了一瓶啤酒,死皮赖脸地挨过来坐下,一点不担心我继续给他虚伪的商业化笑容,音乐声里,他凑得更近了,几乎贴在我耳边,“你想点什么歌?我帮你点。”是那种又热情又熨贴的语气,而且连饮料都倒好递到了我手中。
如果身边这些人换成是夏明那里的同事,特别是把他能够换成小眉的话,我不介意当唛霸;读书的时候去学校旁边的小歌厅唱K,一张桌子每次轮到也只能唱两首,于是跟宿舍的室友们抢话筒便成常事,连明明放的是她们点的歌,我也会跟着抢,她们恨得牙痒痒地,可偏生拿我没法子,因为我点的歌一般都冷门,她们大多不会,不像她们点的都是大热的金曲,我就算不会唱也能跟着哼。
可此时面对的全是陌生人,我这金口就不愿意开了。反正我个性里面,动极静极都是任性,一般我不想搀合的热闹,我就选择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音乐声一响起,我就听出来了这首歌,是陈百强的《梦里人》。他这张专辑我大学时买过一盒卡带,最喜欢的歌是那首他自己作曲的《我的故事》,那时正是小眉刚走时,我心里不好受,挚友远离,面对未来正是一种茫然地雾里看花,于是深心里对他那种迷茫、忧郁与彷徨感同身受。我喜欢的几个歌手,Danny仔一直在内。
“微风,披一身满清香,梨涡,轻舞美得动人,傲冷,浅笑,难接近,她只爱独个看夜灯……”这熟悉的旋律又回响在耳边,我虽然并没有改变任何的姿势,但心里还是跟着唱起来,“空空转千回,偷偷爱不停,匆匆去不留,背影越见清秀……”见小丁一边唱,一边不时转头来瞄我,笑意盈盈地;我心下警惕了起来,他选这首歌显然意有所指,就算是我小心过度、神经过敏也罢,提防着些总好过被人突然袭击。
忽而又想起小眉给他的评价“这是个有想法的”,我对“想法”没法防备,我只能防备“做法”。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我答应说,“好的,我尽力。”这话一边说出口,一边我就悟出我对于严总的真实价值了,原来他不过是看出了小丁对我的“心思”,想利用我来栓住他罢了,对于严总,我仅仅是他的一根好用的绳子,他从夏明那儿要了我来,就是要把绳头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我相信如果今天小丁就告诉严总,他对我完全不感兴趣,多半严总会立刻退货,将我退还给夏明。我若是能够早一点知晓这真相,说不定根本就不用被“交易”到这里来。
我还在衡量这退货的可能性,是不是触怒小丁会增加退货机率时,严总已经站起身来,让我同他一起进去。
算了吧,我打消掉这可笑的念头,夏明那里已经有了段宛宁,这姑娘厉害过我许多倍,我不是对手。有了她,夏明早将我抛之脑后,哪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同事们仍在欢庆,啤酒与歌声齐飞,我差点想拿起桌上那瓶没人动的红酒来,给自己来上一杯。听说酒能解千愁,我要不要试一试呢?
后来我终于明白: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自从听严总说完那些话后,我已然明白,自己存在的真实意义,无非是小丁“希望”我存在而已,既然这是我的工作,又是我目前已定的“宿命”,那么我再挣扎也是徒劳。反正严总只要求我“拉住他”,又没要求具体方式,所以回来之后,虽然对他并不能马上热情起来,但至少没那么明显的抗拒。
商场三十六计,肯定是包括“美人计”在内,可惜我实在无法自认是“美人”,我猜测大概只是因为我有点言辞犀利,锋芒毕露,因而显得特立独行些,与他们平常所见的娇弱类女孩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故而才会引起些许的兴趣,不然这里美人处处,怎么也不会轮到我。
这兴趣一般来得快去得更快,等他们发现我不过尔尔时,也就是我失去价值的那一日。我预计这一日的到来近在眼前,我得让严总赶紧发掘出我更多的“可利用价值”来,保住这份工作,目前对我来说还是蛮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在小丁再次坐过来试图与我“相谈甚欢”时,我就没有再躲,不仅主动又递了一瓶啤酒给他,甚至还在与他碰杯的时候,把他的称呼从“丁经理”给改回了“小丁”。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我室友曾问过我:“如果你最喜欢的阿梅跟阿Lam来开演唱会,你会不会去看?”我答道:“如果票价不太贵的话,我会去。”她在89年曾去看她偶像费翔的巡回演唱会,花了两百块买的黄牛票进去,还只能坐在很远的位置,连人脸都看不清楚,可她觉得十分满足,因此她问我:“多少钱票价算不太贵?”
我沉吟道:“二十吧。”
记得当时是整个寝室爆笑如雷,她们在我的额头上大打爆栗:“你也好意思称是歌迷?”
我瞪着无辜的一对大眼,傻乎乎地问:“喜欢听他们的歌,不叫歌迷叫什么?”
所以至今,我基本会唱他们俩所有的歌——只要我收罗得到的,但至于他们俩的生日、年龄、爱好、血型……之类的八卦,我一概不知。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大概是看我自知有错、竭力抵赖的认错态度尚可,他放了我一马,换过语气,轻飘笑谑:“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得深刻反省一下,看哪里又惹到你了。阿沅,就冲着我是梅姑的粉,我这品味跟你应该蛮配吧?”
“我才说过,我不追星。”我再次重申,“就仅仅是喜欢听歌而已。”
“似水流年你唱得很不错!”他这回真心夸奖,“只不过太悲了点,你一个年轻女孩,哪就体会得这么深了?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历经沧桑的人,要不跟我讲讲,怎么着你就心倦了?看我帮你调节调节。”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仇。”我答非所问,这两句吟得极轻,只在唇齿间微打了个转,这声嘀咕,我估计他根本没听清。
“这歌总让我联想起那首词来: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他轻声自语。
这两句了自出苏轼那首著名的《卜算子》——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是他为我画的像么?——我偷瞄他,却见他也正在观察我,忙收回目光,假作认真走路。
“月缺月明,都是自然。”他一语双关:“你们这些女孩子,没事儿就喜欢悲个怀伤个情,哪有这么多春愁秋恨的?路还长得很。”
“你的意思是,装模作样,无病呻吟?这总结怎么这么精辟呀!”我上赶着给自己扣帽子。
“阿沅,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他立刻纠正我这自动凑上去贴的标签。
“你说得很对,就是矫情。”我偏要对号入座。
“好啦好啦,算我没说对。改天请你吃饭看电影赔罪。”
“不需要。我觉得你说得极有道理。我才该深刻反省反省。”我加重语气,“我应该用积极的人生态度,去面对所有的困难,战胜它,为青春喝彩,为生命增光。”
“你这官腔打得……阿沅,你赢了,我说不过你。”他低头认输。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我只是想问他一下跟严总的关系,没想到被他给扯到上辈子去了。玄学我虽然极感兴趣,但不是现在,不是此刻。至少,我没感应到任何一点前世的信息,三生石也好,彼岸花也罢,那是别家世界。
“那最近你跟严总在合作什么项目?”我执著此念,不管旁枝。
他显得有些儿惊奇,“你不知道吗?在公司里,严总没跟你交代过?”
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原不是我的主业,难道他还以为我跟严总早就预谋好了什么事不成?严总只让我维持好这层关系,可没告诉我打算怎么算计他,我想就算他们之间彼此算计,也轮不到我来插上一脚。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已经走到我的那条巷口了,我照旧与他道别,虚伪地感谢着他的的“十八相送”,他说出于安全计,一定要送到楼下,万里长征都快到延安了,也不差这几步路。我由着他,并没反对,反正就算这个地址被他晓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了楼下,他忽然又问了我一句:“那你以后应该不住这里了吧?”
“嗯,我以后住公司。”这个没必要瞒他,何况也肯定瞒不住。
“那你什么时候搬?我来帮你。”他自告奋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用,严总已经安排好了,我明天就搬。不必麻烦你,我心领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婉言谢绝,这种人情债,越少欠越好。
他也不坚持,应该是以为话既已说到,至少这个态度摆在那儿,也不忙在这一时,反正来日方长。
日子是长,就是不知道他这“兴趣”能保持多长。我心里头暗忖着,提步上楼去。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他把花摆上窗台,说:“有时候也要拿出去晒晒太阳,但不能晒太久,你要记得这花是我送的。”我点头,差点想脱口而出:“不仅花是你送的,连我这个人也是因为你被弄来的。”
想来这大概是天意,一切偶然的聚合,最终才造成了我的结局,但这结局的变数,却又非那些偶然借由重重堆积而造就。所有的发生都不可逆转,亦不可复制。冥冥中有一只手,当它把我们架上一辆脱僵战车后,这辆无人掌握的战车,它最后的去向,是被敌人捕获,还是冲出战场,亦或直接掉崖坠毁,这或然率,是连架我们上战车的命运之手都不可料。
就像小丁送我的这盆红掌,是绽放的鲜妍,取鸿图大展的好兆头,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红掌的花语中,还有另一种含义:苦恋。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放下花,他对我的枕头又发生了兴趣,因为我那枕头没用枕巾,枕套是自己绣的,还是初中时的“杰作”,针法拙劣,配色俗艳,天蓝色的底子上,绣的是一幅“蝶穿花”图案,还是配的荷叶边。
这绣花是我以前的爱好之一,初二的时候我曾痴迷于此,描花样配丝线,还把午饭钱都省下来买布料;我用自己的小绷子,给全家大小,包括小眉全家大小都绣了枕套,若不是我的绷子实在太小,我都在计划要绣一幅被面出来,但这爱好的后果,便是那一年我的视力急剧下降到零点八,有好长一阵子连看书上的字都模糊。小眉跟我父母合力,终于把我的丝线与绷子都缴掉,这才免去我失明的风险。丧失了“作案工具”,这爱好很快也就烟消云散,我继续恢复到狂热看书的状态中去。
大学时期,还有一阵子迷上串珠子与钉珠片,跑到荷花池市场里,批发了各式各样的亮片与珠子,把寝室里姐妹们的衣服领口、袖口与下摆上,都钉上一层层闪亮的珠片与珠子,于是我们一个寝室并排出去的时候,成为阳光底下最晃眼的一群。
我曾经把自己的一件上衣,后背上用银色串珠与亮片,钉出一副“秋菊怒放”的图案来,刚完工就被同寝室的杨美芸软磨硬泡借了去,然后这上衣就成了被刘备借去的荆州,结果最终还归我手的,是她在地摊上搜罗到的一件同款,后背上墨漆漆一片,我的心血硬生生地被咪下了。
“等以后你出了名,我可以把这衣服卖个大价钱。”她大言不惭,对于硬抢这回事,毫无羞愧之意。
“我又不是时装设计师,能出什么名?”我驳她这不切实际的歪歪念头。
“我们这一群,就你这个才女名声在外,出名的机会大把。”她拼命给我灌迷汤,“我很看好你喔!”
我微微苦笑——什么才女,都是姐妹们给的高帽子,能写几首歪诗、撰点小文、编个稿子、画几笔不入流的画、绣些花、做做小手工,哪里就当得起“才女”二字的称谓?
除开看书写字,我就对做这些小手工,始终爱好不减,即使在遣世独立、睨眼冷僻的外表下,即使逼迫自己背负起所有重担,即使再被沧桑所感,也终包藏有一粒剔透女儿心。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然后在挂窗帘时,小眉就执起我的枕套大发议论:“这个你还在用啊?都多少年了……”小丁正把穿好挂钩的窗帘挂到滑轨上,听她说这话,居高临下地发问:“那有多少年?”小眉掰了掰手指头,答道:“超过八年是肯定的,抗日战争都打赢了。”然后她就朝着我扔过话来,“就只有你这种人,东西总舍不得丢,自己绣的又怎么样?留着等人家夸奖你能干么?”
我觉得她这话明面上是刺我,暗底下未曾不是想为我脸上贴金,以证明我还会女红,是个贤惠角色。她这样当着小丁面讲,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深一层含义,我一念便知。
小丁果然更有兴致了:“真的?阿沅你自己绣的?”
我只好继续谦虚:“初中时候的玩意儿,瞎绣的,就看这些俗气到家的配色,一点过渡都没有,红是红绿是绿的,就知道上不得台面。”
小丁接过我递上去的第二幅窗帘接着挂,一边问:“我看着不错,要不哪天帮我绣一个?”
要不要再帮你绣个手帕、香囊、荷包一类的?就可以演一出“私订终身后花园”的戏码!

结果竟然是这样?
一段感情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亡,一切都归于平静,没有任何事发生?究竟那些小说里的曾经沧海、死生契阔的诺言,那些我心匪石,不可移也的坚贞,那些天长路远魂飞苦的长相思,都是笑话吗?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凭着硕士文凭,他先是做技术,他的专业让他找工作并不难,做了几个月下来,攻克了一个技术难题,他以为自己会被提升加薪时,却不料提升加薪的是技术组组长,理由很简单,没有一种技术攻关,不需要协调配合,他只是其中的一个工具,并不能左右大局。
道理或许是对的,但他想不通。
辞了职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份独立打天下的工作,不托庇于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抢走业绩。
慎重考虑后,他选择了销售。
最开初做业务,他并不懂行,只是凭着不服输的冲劲、精于计算的头脑、加上天生的敏锐,慢慢摸出了门道,从小业务员做起,几千上万的单子开始签,渐渐在两年内做到了全区业绩前茅,他说,“最记得去年那回跟客户喝酒签单,客户摆出一排“深水炸弹”,满满的玻璃杯,还不是那种白兰地加龙舌兰加柠檬汁的那种鸡尾酒,就是白酒红酒兑啤酒,他说喝多少签多少,一杯十万,我硬是喝了二十六杯,当晚回去吐得人事不知,差点没喝死,可后来我签了两百六十万的单子回来,是整个区最大的一笔单。”
有这笔大单垫底,他总业绩排到第一,区域销售经理的位子顺理成章,非他莫属。
这一职位自有它的不容易,“艰辛”二字写起来,亦是字字血泪。
“做我们这行的,要有必杀的勇气,只能往前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肃然道,“没这个决心,趁早转行,不然就是个炮灰的命。”
“当然了,还得会听音辨意,一味的光刚猛可不成。”他又自行补充。
到得如今,他已是百炼成钢,哪怕是客户一句九拐十八弯的话,他也能分析出最底层的深意来;客户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通常不会明说,得学会分辨出他们的话中,所蕴含的真实意义。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走过这条街,转角处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是一个小书铺,老板拆开了一个书箱,在硬纸板上手写了六个大字:“最后一天 两折”。
这才是我的心头爱,我眼冒金光,倏地钻了过去,完全没顾得上再理会小丁。这铺子非常小,架子上已经半空,可地上到处都堆满了书,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地上堆着的书显得格外陈旧,应该是仓库里翻出来的积货,有些皱巴巴的,有些扯落了书页,还有些纸张都泛黄了,连旧版繁体字的都有,但这些对于我都不是障碍,那两折的价格,已足以抵消一切的不足。

这收获简直令人大喜过望,没想到散趟步捡到宝。看来老天爷也还算垂怜。读一本好书,如沙漠中饮甘泉,如醍醐灌顶,畅美难言,这种精神上的独占,比拎了爱马仕更有奢侈范儿。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一算账,三十多本书,统共没超过五十块,因为旧版居多,原本标价就便宜,打折下来就跟白捡的一样,我乐得要疯掉。如今书价日涨,爱书的我常常因为手中的拮据,不得不在好几本书之间反复挑选,方舍得买下一本自以为定是最好的——可其他的许多本,何尝不是在忍痛割爱?
这折价书让我迷恋不已,书价两折,而书中的每一个字都不曾折减过,顶多是旧了些,根本无损于阅读;一激动又冲进去,把刚才先丢开的书全部捡回来,里面包括一套三册全新的《琥珀》与厚厚的一本《全景玛雅》,抱着这新的一堆,我让老板再算账,老板说:“四十六块七。”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他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我,忽然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往外瞧了瞧,外边大办公区里悄无人声,大家都下去吃饭了,他就站在门边,招手让我靠近,然后压低了声音说:“翁哥他们两口子的事,我心里头装着一本账的,但是现在嘛,用人之际,你要知道轻重缓急。你这个性子要压一压,不能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来讲。有什么,私底下跟我说就是了。”
这话里含着好几层意思,权衡利弊之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会秋后算帐——再宽厚,也终究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周身是刀,什么时候露出来,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只是,他这话,不管从哪方面来听,都当我是“心腹”,我受宠若惊,这宠未必是真的宠,这惊却是真的惊。
满世界皆是争斗,皆是利益交换,我一不小心,就踏足到了漩涡里,处处风波处处愁。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见我坐定,那人也倒了功夫茶请我喝,这茶味极浓,入口苦涩,我十分不惯,见我的表情揪然,又忍着不说,那人笑得更欢了:“喝不惯吧?我们跑长途的,全靠这个提神。”
这人的活泼很合我脾味,因为我自己,也一直是活泼的,小眉常念叨我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要不安静如尸(当然不会如诗,小眉一定要强调一遍,是尸体的尸),要不聒噪如鸦。这似乎是天性中的一半一半,我很轻易地就会防范人,可也同样很轻易地就会相信人。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到了厂里,人家已经上班了,跟门卫说明来意放了我进去,我依照小丁的留言,去找供销科的洪科长,还没进他办公室就先被镇服了一把——找他的人居然已经排到办公室外面来了,面对黑压压的一群,个个都显五大三粗的个头,我这小身板可别指望能冲杀进去。
挤又挤不进去,在这儿扯着嗓子叫,指望能把他给叫出来?这明显不靠谱。我在走廊里想办法,但我对这种事情完全没经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我努力往人堆里挤了一下,事实证明,这群人完全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甚至有两个回过头来瞪我道:“挤什么挤?都在等出货。”
看来大家都是在等洪科长手中这批货,僧多粥少,我很担心我能够拿到货么?虽然我手上有配额,有预先联系好的关系,可我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人说情急智生,我忽而想到:我无法进去见他,但他可以出来见我。我可以打电话给他呀!其余的事,就要看小丁跟他的关系到底到哪一步了。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七夕?是吗?我一点都不知道今天居然是七夕。这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会的日子,也是古代女儿家比试心灵手巧,期盼如意郎君的日子,素有“中国情人节”之称。我脑海里一时翻起的,全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这些诗句,纷至沓来,一时涌得人心浮动,我想起刚才洪科长的话,那么小丁他今日的出现,难道竟为着这个日子的特殊含义?
可是,这日子就算再有女儿家的乞巧,也终究会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凄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一次的相见,等的是一年的离别。
就同当年范成大写下的那样:相逢草草,争如休见,重搅别离心绪。新欢不低旧愁多,倒添了新愁归去。
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阿沅,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以前就认识你。可我肯定以前没见过你的,莫非这就是‘一见如故’?”喝一口酒,他又提起这话题来。“你信不信命里注定?”
对于他,我可没有丝毫“似曾相识”的感觉,更谈不上注定不注定。我相信如果两个人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的话,那么感应也应该是双方的,而不会只是单方面。如果这确是他的真实感受,而非故弄玄虚的话,那也只能更证明我跟他,的确是两个频道的人,而已。
这世界或许有远隔千里的交汇,或许有前世今生的因果,或许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他又不是贾宝玉,天上哪怕掉个林妹妹下来,也与他牵扯不上。
就算有离魂,那也是唐代传奇小说中倩娘的故事,昆曲《牡丹亭》里的杜丽娘亦有此举,可不是我与他。

楼主:孟沅

字数:208283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5-23 09:06:50

更新时间:2019-11-24 20:12:03

评论数:76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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