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百度贴吧 >  瓶邪 >  【原创】麒麟血契(瓶邪唯一 短篇HE)

【原创】麒麟血契(瓶邪唯一 短篇HE)

楼主:六欲浮屠  时间:2018-12-17 17:27:03
这篇是为瓶邪合集本《千帐灯》写的稿,瓶邪唯一,短篇HE
经主催同意放出,作为新年贺文
祝大家新年快乐,2015蒸蒸日上
二楼正式贴文

楼主:六欲浮屠  时间:2018-12-17 17:27:03
世有麒麟,逢纷乱浊世而隐,清明盛世而出。


-----------------------------------------------------------------------------

雪一层层落下来,山间风变得格外冷,即使身强体壮的人,行在这样的风雪里,也如浪涛中一叶扁舟,左右踯躅,更不用说那体虚力弱,身带伤病之人。


此刻,有一人跌跌撞撞走在风雪中,未曾明晰的山路在他脚下一点点变清晰,又被风雪将痕迹一一掩藏。


罕有人迹的深山里,来了一位访客。


他弯着腰,左手捂着腹部,右手往颈上摸索,从衣襟里抽出一块铭牌,上边篆着两个字:吴邪。


他低头看向铭牌,吃力地叹口气,喃喃道:“若找不到你,就让吴邪……让我消失在山中吧。”


深吸口气,他将铭牌放回去,又努力向上攀爬。风雪愈加猛烈,吹动枯枝烈烈起舞,唰拉拉的呼啸声中,前路一片凄迷,连来的方向也变得诡秘难测,那行孤单的脚印已被鹅毛大雪一点点掩埋……


奇怪,已走了这么久,为何山势却仿佛直入云霄,永不见尽头?


天色渐黯,风雪如晦,几乎混合成一片片一层层障壁,吴邪步步挪动,忽然胸膛里一窒,只觉气血翻涌,眼前发黑,顿时栽倒在风雪中。


就在他身躯即将被大雪完全淹没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形。


--------------------------------------------------------------------------------------

黑暗,冰冷,吴邪感觉自己正在漆黑一片的海当中沉浮,间或又从那深黑中浮起一丝殷红的颜色,残留在他身躯上,仿若洗不净的血痕。


血……是了,这十余年来自己最熟悉的便是血,以及伴随着鲜血而来的哀嚎与挣扎,这些在他面前统统没有作用,他从不曾放过自己的目标。


所谓目标,就是那些……


头上传过阵阵疼痛,吴邪眉毛轻颤,恢复的意识唤醒更多痛楚,提醒他此时此地的处境。


自己要去找“它”,必须找到它。


怎么……


忽然意识到什么,吴邪浑身一震,努力睁开了眼。


一蓬火热的光亮在不远处燃烧,那是一堆篝火,它所散发的热量阻绝内外两个空间,外间,漆黑夜色里,大雪正纷扬而落,而在里边,在自己躺着的这片空间内……


吴邪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是柔软的干草,上边铺着一层暖和的兽皮,身上则盖着温软绵密的被子。他将目光移到旁边,见自己外衣挂在木架上,那衣衫被雪水浸湿后变得沉重,此刻,它们已展开来,就着火光传递的热度慢慢恢复干燥。


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了?


举目四望,他看到周围是雄浑的岩壁,不见桌椅帷幔,唯有木石所构的一些简单陈设。此处并非屋宇,而是一处天然的山岩洞穴。


吴邪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除了手指能动一动,浑身像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连脑子都如一锅浆糊,沉滞迟缓。


又躺片刻,神智渐渐恢复,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想起风雪中艰难的跋涉,对正在发烫的身体也了然,应当是风雪中染了风邪,加上本就带着伤,自然发起热来。


这并不奇怪,自己少时身体很弱,后来遇到……遇到自己此刻要寻找的对象,方才日趋稳健。


不过,此处到底是何方?自己是昏倒在雪中,被好心人救起么?


这山里还住着人?


正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醒了。

这声音似乎冷得和外头风雪融为一体,一点情感也听不出来,吴邪不由浑身抽紧,吃力地转头看去,跟着瞪大双眼——


他看到一个男人。


一名身着靛蓝色外袍的男人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似乎是从山壁里直接穿出的,同时又像跨越了千万里之外的距离,施然降临在这此处——吴邪尚未丢失他的判断力与准确性,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这个男人从哪里来,之前又隐匿在何处。


像一阵细雪,冰冷而淡漠地落下。


他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他,吴邪发现他的眼睛与他的声音一样无情冷漠,仿佛一面镜子,折射世间所有的东西,唯独没有他自己。


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一瞬间,吴邪突然这样想。


发出那三个字后,男人便没有再说话,站在距离他一丈远处,定定看着他。吴邪在心里斟酌片刻,小声问:“……是你救我?”


自己身体的情形自己知道,这样险峻的山势,这样狂猛的风雪,若无人相助,吴邪……必定早已丧命山中。
不论这人是谁,有何目的,至少在救命恩人这点上,自己应当不会错判,因此,一句感谢必须要有。


“多谢你。”


男人没有回答,沉静的黑眼镜中波澜不兴,吴邪与他双眼对视,只觉如临深渊,同时又让他想起陷入泥沼之人,就像当年面对那个棘手的敌人一般——三年前,吴邪遇到一个强敌,诱导对方踏入了诡秘的泥潭,自己隐身树藤中,看他剧烈挣扎,尽展平生所学,依旧一点点沉下去,一点点被埋没,脸上的神色从震惊到愤怒,从愤怒到恐慌,再从恐慌,变成一无所有的绝望……


最后,他连头顶也消失在吴邪眼中,被泥沼彻底吞噬,一位绝世高手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


那时,吴邪长出口气,心里满足,又有些空落落的,并生起一股敬畏,若正面对决,自己兴许还不是那人的敌手,可是,在积累了数百年的自然之力面前,人当中的顶级高手,也像虫豸一样不堪一击。


这让他坚定了心里的念头:这世间存在着远超人力的力量,它们蕴藏在一花一叶当中,也藏在……


就像他少年时遇到的“它”一样。


它……


收回散逸的思绪,吴邪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已走到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依旧一言不发,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自己。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更明显了,就像面对当年那一汪泥潭,不,比那更可怕,更深邃,在他面前,任何挣扎似乎都是没有用的。


为何会如此?


难道是自己伤得太重,导致判断力失误了?


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个年轻男人而已,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既危险,又在危险中藏着一点别的东西呢?


定定神,吴邪尝试着向他开口:“多谢你救我。”


男人没有理睬,慢慢将头转向一旁,看着洞外凄迷的风雪。


“我……”吴邪动了动,他想撑着坐起来,躺着与恩人说话,似乎不够尊重。谁知刚一挪动,胸膛里便传来熟悉的烧灼感,痛楚顺着脊柱走遍全身,吴邪顿时剧烈咳嗽起来,连续吐了好几口血。鲜艳的血喷在坚实地面上,似乎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抱歉……我,弄脏了你的地方。”强忍不适,吴邪朝他道:“我来这山里是为了找……找人。”


他本想说找东西,但话音出口的刹那,又改成了找人,尽管他的目标并不是人。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吴邪看着他乌黑的发丝,自顾自地道:“我来找……麒麟。”


这话似乎终于起了点作用,男人转过头,再度就着火光看了看他的脸,漠然道:“找它做什么。”


这句话让吴邪心头一动,这个男人没有在听到自己的目的后表示出惊讶或畏惧,这样淡然的态度……莫非他知道麒麟的所在?!


太好了,如果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找到麒麟,自己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将它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它。”吴邪努力稳定激动的情绪,颤声道:“这件东西随了我十年,如今已用不到了,我得将它……还给麒麟。”


男人看着他,深邃平静的眼睛里恍惚闪过不可捉摸的青光。


吴邪没有发现,长出口气,摊开双手,看着掌心里纵横的纹路,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并不求男人的回应,甚至不求他听进去,只要有这个机会讲出来,一切便已很好。


“我出生在这座山下不远的镇子里,二十五年前,镇子还在……”


吴邪声音低低的,被洞内静静燃烧的火苗蒸腾,似乎发出了像果木枝焚烧时的熏香味,浓醇,陈旧,却令人倍感亲切。


“……因为早产,我自小体弱多病,看了几个郎中,说我天生有不足之症,兴许活不过十五岁。家里穷,我又有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日子过得颇为艰难。家里倒不曾亏待我,以为我不知晓自己的情形,其实我都知道。”


一路品尝着病痛长大的孩子,总是早早懂事。


“到我十五岁那一年,发生了灾荒,镇上开始有人饿死,我便离开了家,走进山里,想寻个清净地方了断,不给家人添麻烦……”


男人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但吴邪知道他在听。


“……结果我没有死。”吴邪顿了顿,看着头顶陷落在黑暗中的岩壁,小声道:“十分讽刺,我本带着求死之心进山,真正到那一刻,却又舍不得死了。我喝泉水,摘野果,在山里徘徊很久,最后遇见了它。”


“麒麟么。”


“是的,我见到了麒麟。”吴邪微微皱眉,唇边却露出淡淡笑意,“我本以为麒麟只是传说,谁知……它不但真的存在,还治好了我的病,然后,然后……”


不记得了。


然后麒麟还和自己说了什么,对么?


朦胧中有这样的印象,但具体情形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皱眉看着自己双掌,吴邪摇了摇头。


“睡吧。”


男人的声音似乎从天外飞来,带着震慑一切的魔力,吴邪直觉眼前一花,黑暗便占据了视线,脑中仿佛有张幕布落下来,隔绝了他所有的记忆、情感、思绪与挣扎。


他睡着了。

楼主:六欲浮屠  时间:2018-12-17 17:27:03
这一觉睡了很久,吴邪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过去的记忆变成梦境再度拜访他,一幕幕栩栩如生。


“你叫吴邪?”


“是的,大人。”


“出身何方,家中还有何人?”


“……出身江南吴山镇,家中已无人口。”


“吴山镇……是那个吴山镇?”问话的人颇为惊诧。


“回大人,是的。”他低下头,话音里掩不住沉痛。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突然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自己从山中出来,怀抱着崭新的力量,一路飞奔回家时,眼中所见唯有荒芜的焦土。


吴山镇没有了,彻底消失了。


吴邪生于斯长于斯的市镇已化为焦土。


母亲,父亲,孩儿好了,我的病已痊愈!而且……而且我现在变得有力气,身手灵活,连脑子也变得更好,这一切都是麒麟的恩赐,我遇见了麒麟,传说中的神兽麒麟!麒麟救了我的命,还赐予我力量,父亲,母亲,爷爷,哥哥……吴邪回来了,吴邪已……


烧焦的臭味还在空中弥散,四野已归于永恒的沉寂,极遥远的地方,似乎隐隐传过马蹄的震动声。


吴山镇,没有了。


时间是那样神奇的物事,可能整整十五年都没有变化过,也可能在短短一月间就翻天覆地——饥荒过后是瘟疫,没有饿死的人几乎都被疾病绑架,再之后迎来流寇的横扫,这些疯狂暴徒将平和的市镇洗劫一空,最后付之于祝融,将小小吴山镇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父亲,母亲……


“吴邪,你的身手令人惊叹,可愿入职我军中?”


“多谢大人抬爱,但在下……不是领军打仗的料子,还是让我保持这样吧。”


“……也罢。你是我所见的,唯一一个完全没有功名利禄之心的人。”


功名利禄?


那是什么……有何意义?


早该死去的人,拿那些东西有何作用?


况且……一切不过是借来的。


--------------------------------------------------------------------------------------------

醒来时已是第三天,吴邪慢慢睁开眼,只觉恍如隔世,这番长梦仿佛一把大筛子,将他过去十年的人生统统筛过一遍,每一月,每一天,所有重要的人与事都在他脑中流过,很累,却也格外透彻清明。


好像有什么将他由内到外彻底清洗过,连那令人不快的味道,似乎也随之远去了。


他慢慢坐起来,发现身体已恢复了力气,至少行动自如。洞口,明媚晨曦照在雪地上,替洁白的新雪镀上了一层金光。


吴邪环顾洞内,那个男人并没有出现,但吴邪直觉他应该还在。


起身披上外衣,吴邪走出洞外,不意外地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一定知道自己已出来了,却没有任何动作,连看自己一眼也显得多余,就那么站在那里,站在那片凸出的悬崖上,像苍松一样负手而立,凝视着遥远的地方。


吴邪顺他目光看去,唯见半空中云涛翻涌,日光如瀑,其他什么也没有,连山下的荒原也看不到半点。


“恩人……”吴邪招呼他,“恩人在看什么?”


没有回答,男人一如既往地沉默。


真是个闷油瓶。吴邪笑笑,这人比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寡言,冷硬得像一块石头,一座山,似乎任何风浪都不能撼动他固有的表象。这样顽固不化的人,吴山镇有个称呼——闷油瓶。


吴邪决定就这么悄悄称呼他了。


闷油瓶看着远处的虚空,似乎看得入神,完全不理睬吴邪。吴邪也已大约知晓他的秉性,因此并不盼望回应,只慢慢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同他一道看那长空云海,山野茫茫,同时偷偷观察他,看他俊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清晰的眉峰,优美坚韧的轮廓,还有披散在肩背上的浓黑长发,与那飘然欲仙的靛蓝长袍。


他实在非常好看,若非如此相遇,吴邪真要以为他是天上谪仙的。


若他真是仙人,或许也是冰雪的仙人,太冷,太独,太淡漠,即使站在他身边,仿佛也同他隔着千万里之遥,又好像……他除开人眼中所见的形骸之外,还具有另一层不能被人看到和触摸到的部分,隐匿在最远,又最近的地方。


吴邪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什么,但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也在什么地方见过有这样感觉的人?


想不起来了。


许久后,吴邪轻声问了一句:“你知道麒麟在哪里吗?”


“知道。”


根本不奢望得到回答时,闷油瓶偏生回答了,吴邪一惊,定定看着他,他却不再说话,刚刚那两个字,仿佛不过是吴邪的错觉。


沉默无声地蔓延,直到红日升高,映得四下里的雪地耀眼生光,吴邪才又问了一句:“你不愿告诉我麒麟所在,是担忧我对它不利么?你……你必定已看出来了,我是个杀手。”


传闻麒麟是天下至为珍贵的神兽,象征着盛世繁荣,每一位统治者,都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面见麒麟,向它讨教——有些帝皇想求取治国的策略,有些王者想求取征伐的秘诀,还有些肤浅贪婪的昏君,则醉心于询问长生不老之法。


然而,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成功,尽管用了绝大力气去寻找,麒麟却从未现身帝王之前。这也引发了更多人的猜测与渴求,并推动传闻一步步成为了神话——世间有云,若能寻到麒麟,就能向它提出一个愿望;更有些极端的狂人,甚至坚信若能猎杀并吞食麒麟的肉,就能得到与它相同的力量,无敌于天下。


“……我知晓有人想猎杀麒麟,偷取它的力量为己所用。”吴邪慢慢道:“许多年里,这种人从未断绝,但我绝不是那样的。麒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给了我力量,我小时因为病痛的关系,既没有磨练过武学,也不曾好好读书,是麒麟给我一切:体能、速度,还有头脑,这股力量支撑着我走过这十年,让我成为顶尖的杀手,能为父母亲族复仇,更为……不论怎样,麒麟于我都恩同再造,我……我绝不会对不起它。”


闷油瓶不为所动,双眼盯着遥远的云海,看它们一丝丝,一缕缕散开,露出山下荒芜的平原,身后吴邪的倾诉,仿佛并未传到他耳朵里。


吴邪上前一步,提高声音,继续道:“况且……况且我根本没有能力猎杀麒麟,我活不久了。”


这话说得极端恳切,入情入心,终于令那冰雪般的男人转过了头,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我中了毒,这毒发作很慢,却是药石罔效的绝命之法。”他看着闷油瓶双眼,平静地道:“从中毒之日算起,大约还可活三个月,到今天为止,已过去了两个半月。”


闷油瓶没有说话,连眉毛也不动一动。


这反应早在吴邪预料中,他继续道:“发现中毒后,我就准备返回和麒麟相遇的山中,想把当年从它那里得到的力量还给它,若它愿接受,我还要亲口向它道声感谢……就算找不到它,死也要死在这座山里。”


闷油瓶的目光终于动了动,像出现裂纹的寒冰,从那冰的底层,渐渐浮起一点暖意。他看着吴邪,低声问:“怎么中的毒。”


就在他问话的同时,鲜血从吴邪鼻孔里流出来,嘴角也现出了血痕,他身子晃晃,强撑着不跪倒。这些血一滴滴落下,落在雪地上,仿佛烧得火红的炭被扔进冰水,发出了刺耳的滋滋声,积雪随之退下去,仿佛被真实的焰火灼烧焚化。


显然,这不是凡人的血,也与中毒无关,再怎样的剧毒,也无力改变人血的特性。


闷油瓶的眼神变得更深沉,他在等待吴邪的回答,然而吴邪没有回答他,只反问了一句:“你愿意听我的事了?”


听到这句话,他立刻将头转开,这姿态显然是拒绝的,但吴邪没有放弃,他坚持对方会听进去,这个闷油瓶应该并不像他外在所表示出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况且……自己似乎能从他身上感到某种熟悉的气息,时间越长,这种感觉便越明显。


为何会如此?


他看着闷油瓶在寒风中飞扬的黑发,继续道:“你不想听也无妨,就当我讲给自己的吧,我快死了,临死前将自己的故事讲一讲,也挺好。当年……十年前,麒麟治好我之后就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从昏迷中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赶紧下山回家,却发现吴家镇被烧毁,于是我投奔了义军,你知晓义军么?就是那些反抗军,解将军带的队伍。”


“我不敢贸然投军,只跟着他们走,义军中有位独具慧眼的老人姓汪,他似乎看出我身怀不凡天赋,收我为徒,教我修文练武,还有兵法与谋略,更不时同我讲天下大势与义军的动向。不知不觉,我便也成了义军的一员,随师父修行一年后首次出师,我成功潜入敌营,除掉了敌方狡诈的军师。”


闷油瓶充耳不闻,吴邪捂着腹部,感觉那里阵阵焦躁的灼热,他知道,致命的毒又在发作了,血滴下来,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首次建功后,解将军召见了我,问我可愿在军中任职,我没有答应,决定继续做杀手,你知道我为何要拒绝他么?”


……


“我……我其实很惶恐,很小心,我知道这份力量不是我的,它绝非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人能真正拥有,它来自麒麟,即使我已完全不记得麒麟是如何给了我这份力量,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知晓它不属于我,我只是暂时借来一用,或许……迟早要还回去。因此我不能成为军士,不能当将军,不能承担起千百万兄弟的性命,而只能当个行走于暗影的人,独来独往,完成别人不能完成,也不便去完成的任务。”


如今,已过去整整十年了。


“终于完成了一切……”吴邪强撑着站直身体,仰头看着高高蓝天,长舒口气,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没有看闷油瓶,仿佛真的只是在同自己说话。


“我已无遗憾,如今即将尘归尘、土归土,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再见麒麟一面,将这份力量还给它,并感谢它让吴邪多活十年,让吴邪不再只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孩,而为这片天下尽了力。”


说完,吴邪收回目光,发现闷油瓶不知何时又将头转向了自己,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里藏着一种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你尽了什么力?”他问。


我成功刺杀了“太岁”。


吴邪笑起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日光映在他眼睛里,寒风吹乱他的黑发,让他像放在黑丝绒上的水晶那样熠熠生辉,惨白面色和脸上的血迹,则令这颗晶体越发鲜活,带着即将碎裂的毁灭之美。


他刺杀了“太岁”。


没有人知道太岁的身份和真名,但人人都知道,他是王朝最坚固最强大的势力,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操纵君王,把持朝政,昏聩残暴,弑杀狡诈,践行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铁则,令朝堂上人人自危,清廉刚正者人头落地,更让天下陷入血与火当中。


对于义军来说,他便是最大的敌人,腐朽王庭的最后一把利器与护盾。只要他死,这风雨飘摇的乱世就会很快结束。


可是,没有人知道太岁的藏身之处,只听从他秘密发出的号令,在他身边有无数顶级高手在护卫,连他本人也曾师从塞外奇人,学得了精妙的使毒手段,死在他毒针之下的人数不胜数。


想杀太岁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却从未有人成功,而每个月,刺杀失败者的头颅都会高悬在京城的城墙上,昭示着他的强大与不可侵犯。


很多人说,我们生来便是为了受苦,因为太岁在,只要他在,这乱世就不会终结,而我们,也永远只能受这些邪魔的蹂躏。


不可能的事,终于让吴邪做到了。


这十年里,他已刺杀了无数恶徒,上至军团首领,下至贩卖情报的奸商,毕竟一颗小螺钉的松落,都有可能毁掉惊涛中的大船。只要是为百姓造福,对义军有利的事,吴邪都会去做,而且做得干脆利落,无可挑剔。


麒麟赋予他的力量、速度、判断力和智慧,都被他运用到每一次的任务中——隐身黑暗,悄然行动,利落斩杀,或配合巧妙的谋划智取,就像挑破一个个脓包,让伤痛爆发,黑血流出,然后迎来新生。


吴邪永远记得最后一次任务,当他面对那个可怕的人时,已做好了玉碎的准备,所以,在厮杀到白热化,毒雾袭来时他没有躲避,而是不要命地迎上去,让致命的剧毒侵袭全身,换来一次挥刀的机会。


吴邪的刀斩落了太岁的头颅——


为何如此决然,为何如此不爱惜性命?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


你的使命,完成了。


……


现在,义军应该已进入京都了吧?

楼主:六欲浮屠  时间:2018-12-17 17:27:03
不知不觉,吴邪将过往的经历都讲出来,尤其最后一战,说得格外生动而细致。他似乎突然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时间,不知疲惫,话音如流水般顺畅,倾泻而下。等他说完时,红日已高挂天顶,温暖日光拂在他身上,并在对面山头形成一道绚丽光影,将此方两人的身影投射在那七彩的光环中。


那是山中的神光,传闻只有极少数有缘人能看见,而见着那光的人,或许能遇到传说中的神灵。


吴邪看眼光圈中两人朦胧的身影,又转头去看闷油瓶。闷油瓶早已背过了身,但吴邪知道他一直听着,因为他的目光始终望向东面,那是京都的方向。


就在这时,闷油瓶又看向了吴邪,然后笑起来——只是嘴角一个很浅的弧度,却瞬间让他淡漠的面容光彩丛生,仿佛祭坛上泥塑的神像突然活了过来。


吴邪浑身一震,完全呆住了,只听他冷静的声音响在自己耳畔:


“你还记得当年麒麟怎么治愈你的吗?”


当然记得,是……


“一滴血。”吴邪盯着他,怔怔回答:“它给了我它的一滴血。”


“那你是否明白,麒麟将自己的血给别人,意味什么。”


吴邪完全不知道,他甚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闷油瓶不再说话,慢慢走回山洞里。

如此又过去两日,吴邪伤势好转,毒却发得更厉害,每过一日,他的生命便流失一分,直到最后黯然消逝……


这天傍晚,他再一次吐血后,终于开始焦躁起来,忍不住问闷油瓶:麒麟真的还在这座山里吗?


在。闷油瓶看也看他,面上永远镇定安然,似乎生来就没有任何情绪。


那它……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是不是对我感到失望?吴邪垂下头,看西天上渐渐坠落的夕阳,黑夜很快就要降临了,自己的生命又走过一天,再过几天,应该就会迅速衰落,连动也不能动……


他并不惧怕死亡,唯有直面答案却总差临门一脚的感觉,让他难以控制地忐忑,甚至焦虑。


“它救我一命,赐予我力量,我却用这份力量来杀人……所有人都知道麒麟是神兽,圣洁高贵。而我这染满鲜血,肮脏不堪的人,确实也不配再见它了……”


看着渐渐消隐的红日,吴邪沉声呢喃。


这晚他没有睡,一直坐在洞口,仰望满天繁星,看那些星子如宝石般镶嵌在永恒不变的苍穹上,仿佛亘古如此。但吴邪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星星也会改变它们的方向,就在每一天,每一夜,在人每个不经意或有意的凝视里。时光如梭,白云苍狗,只要半年,只要历经一次冬夜与夏夜的变化,就会明白星星们的迁徙。


连群星都会改变,何况人呢?


而由人所组成的世间,又何尝不是随时在变化着。


只要是人,便会衰老,凋零,死亡。自己今年二十五岁,算不得老,但在这血火无情的乱世里,许多人连十五岁都熬不过便已死了。自己本该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因麒麟的缘故多活了十年,足够了。


麒麟在给予自己那一滴血时,并没有告诉自己日后该怎样做,自己顺着本心,顺着心底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选择了这条黑暗的血路,这是正确的吗?


吴邪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若能重来一次,自己还会选择这条路。


即使麒麟不原谅自己,甚至后悔救了自己一命,吴邪依然要那样去做。


“我……我问心无愧。我不曾错杀过任何一个好人,更没有滥杀,死在我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奸贼、暴徒、盗匪和贪腐的蛀虫,我……”


他顿了顿,低声道:“我没有辜负你赐予我的力量。”


将手牢牢压在心口,吴邪对着满天繁星呢喃。

不知何时,闷油瓶出现在吴邪身后,他似乎也彻夜未眠,深深的目光停留在吴邪身上。


半晌,他道:“这世间任何事,都有代价和报偿。”


吴邪一愣,转头看着他。


“包括麒麟救人的命。”


“……什么意思?”


闷油瓶没有马上回答,他盯着吴邪的脸,深沉而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几度巡梭,才道:“麒麟救过不止一个人。”


吴邪浑身一震,紧张地看着他,只听他又道:“但你是唯一一个回到麒麟身边的人。”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吴邪心头狂跳,直觉他似乎说了很重要的话,还想再多听一些,请他讲得明白点,闷油瓶却陷入了沉默当中。他永远这样稳定而寡言,即使偶尔透露一两句,也总停在关键处,从不会主动给予任何确定的答案。


让人恼火,却也让人忍不住想沉溺其中,更深入地去思索,去挖掘……

闷油瓶看着吴邪,深沉如海的心里第一次起了波涛。


多久没有这样了?


似乎太久太久……久得他都要记不起来,也有可能这样的情形的确只是头一次发生。


这世间纷繁万事,每一件都有它的因果和法则,想要达成目标,无一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成全。这人当年能进入山中遇见麒麟,算开启了机缘,但能否将这份机缘持续下去,甚至获得结果,则要看更多的因素。


天地精华所钟的神兽麒麟,与统治这世间的人类之间总是有剪不断的机缘,或是善意,或是恶意,或许是主与从,或许是擦身而过,惊鸿一瞥。但不论如何,麒麟与人的缘分并非唯一,在麒麟漫长的生命里,它遇到过很多人,它曾经出手救过一些人,也惩戒过一些人。


与此同时,麒麟也同这世间众生一样,有它想要完成的心愿。


可是,它每一次收获的似乎都只有失望。


世有麒麟,逢纷乱浊世而隐,清明盛世而出。


作为神兽,麒麟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调和乱世与盛世,可它的力量却束缚着它的行动,天道规则令它无法直接插手人世间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甚至不能让人知道这是麒麟的命令。


天下不会永远安靖,却也不会永远祥和。而在人的天性与习惯里,要开启纷乱很容易,终结纷乱却很难,毕竟有那么多欲求夹杂其中,只要有欲望,有私心,乱离就永远不易离去。


于是,麒麟学会了在人类中寻找代理人,借人的手,去整理和结束纷乱。


这是麒麟的职责与愿望,然而,能否完成这份委托走到最后,则需要对方的配合。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在麒麟的神力加持下,天时与地利或许都显得容易,唯有诡谲难测的人心,成为了决定成败最重要的筹码。


麒麟曾不止一次给予人力量,并在他们心里埋下暗示的种子。然而,从没有一个人在力量耗尽或天命终结前,想着回到麒麟面前复命——他们要么沉醉于力量,要么中途折戟,甚至有人在醒悟到这是麒麟的赐予后,动了猎杀它以谋取更大力量的野心。


吴邪,是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个……


至少是这只麒麟所遇到的唯一。

楼主:六欲浮屠  时间:2018-12-17 17:27:03
夜色深沉,吴邪靠在洞口睡着了,群星在高高穹庐上凝望他沉静的睡脸。苍白面色上带着一丝红晕,一半落在夜色里,一半则被洞内的营火镀上了暖意。


闷油瓶依旧看着他,片刻,他抬起手,从他手上发出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青光,仿若云雾,慢慢降落到吴邪肩头,包裹着他的身躯,然后消退下去。这些云雾褪去时,同它们刚刚诞生那刻一样轻盈,饱满,透彻。


闷油瓶收回手,看着白净的掌心,没有血痕,没有污渍。


方才,他验证了一下吴邪的话——若他对自己说了假话,比如过去十年中的经历并不完全属实,或者他刻意美化了自身言行,实则早已在杀戮道路上迷失了心智和性情的话,这些云雾便会被谎言与恶行染红,甚至变得漆黑一片。


若是那样,他绝不会让这个人见到“麒麟”。


可是,青云没有任何改变。


常年身处黑暗,却没有堕入黑暗,相反在黑暗中磨砺自己的光明,越发透彻而坚韧。手染鲜血,依旧正直而纯粹;临近死亡,依旧满足而平静。他的确如他自己所言,没有滥杀过一个无辜者,他除掉的每一个对象,都是污浊乱世中的毒瘤。可以说,是吴邪一步步拔掉了巨龙身上的毒刺,让它再度腾飞。


有意思……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几乎完全改变了他对于人的认知,然而,这样特别的人,想来在世间也是极少极少,终其一生能够遇见一人,已是莫大的幸运。


只有他一个……


闷油瓶深沉的目光微微闪烁,长久凝视着已陷入沉睡的吴邪。黎明即将来到,东面天空上,现出了一线莹泽的白光。

天亮起来时,吴邪缓缓睁开双眼,他恍惚记得自己梦见了麒麟。它的形骸变得模糊,唯有那双沉静威严的眼睛清晰如昨日,并在梦里长久地凝视着自己,似乎要一直看到他灵魂深处去,挖掘他所有的秘密,将这十年一一翻检查看,令吴邪像阳光下的水滴那样袒露心怀,毫无遮挡。


若被别人这样看着,吴邪一定会感觉受到了冒犯,但在麒麟的双目中,一切是那样自然,此前若有若无的感觉也随之变得明显——早在他刚刚踏入这座山时便已萦绕在胸中的情绪膨胀起来,渐渐成型,明晰而强烈,那是一种又酸又甜,似冷似热的情绪,若以文人的笔墨来形容,或许可唤作乡愁。


乡愁,家……


吴邪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中,这家比他昔年所停留的吴山镇更绵密,更悠长,飞荡在高天上,又同时扎根于脚下的大地,从未有过的安心与满足充溢着他的胸膛,让他醒来时,嘴角都带着甜蜜的微笑。


真好……


在死前能再见麒麟一面,让自己如今的样子落在它眼底,即便只是一个梦,也弥足珍贵了。


坐起身,吴邪看向洞外,晨光遍洒,照亮了他躺着的这块地方,就在那些光明中,有个身影挺立着,是闷油瓶。似乎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转过身,朝吴邪伸出手。


“过来。”


这句话他并没有真正说出口,不可抗拒的声音却已响在吴邪脑中。吴邪只觉浑身一震,像有无数阳光做成的毫针灌入了体内,被剧毒侵蚀而虚软的身体仿佛从中得到一点力量,支撑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阳光中,朝那个男人走过去。


站到他身边时,吴邪发现他又在看着东方,心里有些疑惑,却也不想再问,他知道,无论自己问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会回应的。


然而,这一次他错了。


闷油瓶看着吴邪,嘴角似乎噙着一点笑意,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他抬起右手,吴邪突然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比普通人要长一些。这两根指头上,此刻正发着微微的白光,似乎有无数阳光正汇聚在一起,绕着他周身流动奔涌。


这是……法术?!


吴邪惊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看着他的动作。


闷油瓶的手指指向了空中涌动的云海,指向东方,指向京都所在的位置,看不见的力量流动起来,云层开始涌动,渐渐从中生出另一种似乎是云雾,又决然不同的东西,它像惊涛,像飞瀑,像浓烟与蒸汽,更像某种凡人所不能见,实则切切实实存在着的神物。


吴邪看到了一条巨龙。


这条巨龙似乎正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同时却又近在眼前,它腾跃在空中,自由地舞动,每一次舞动,都让身上结痂的创口裂开,那些丑陋的痂壳裂开,脱落,连带若有若无的黑气一起消散无形,露出它华美矫健的身姿。龙角上发着光,仿佛有一轮太阳正落在它额头上,点亮了整个天空与大地。


“你……你怎么会……”过于巨大的震撼,让吴邪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他无意识地摇头,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麒麟的……法术……”


记忆枷锁轰然碎裂,被封闭的往日如狂涛般在吴邪脑中显现出来——十年前的那一天,自己在山中遇见了麒麟,麒麟将一滴血交给自己,治好与生俱来的顽疾,然后,然后……


吴邪用力闭上眼,他都想起来了。


然后……麒麟带着自己来到山顶上,面朝东方,让自己看到一条在黑沉沉的阴云中翻腾的巨龙。


那时候,这条龙和现在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沉重,丑陋,遍体都是伤痕与毒瘤,脓血四溢,发出恶臭。它痛苦地嘶鸣着,挣扎着,孤独的声音传遍整个天与地。


十年前的少年吴邪凝视那条巨龙,忍不住放声大哭,它看起来是那样痛苦,已病入膏肓,就快飞不起来了……


“这条巨龙,是国之气运。”


麒麟威严的声音响在少年耳畔,他赶紧止住哭泣,认真聆听神兽的教诲。麒麟对他道:我救你一命,你需为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他问,接着又马上回答:“任何事我都做。”


“去治愈这条巨龙。”

治愈这条巨龙……我借你一点力量。


当年的约定响彻吴邪的神智,他慢慢回过神,盯着闷油瓶的脸,颤声问:“它……它好了?”


“新朝建立,盛世将开,国之巨龙自然焕发新生,气势如虹。”闷油瓶顿了顿,又道:“今天便是新帝登基的日子,他姓解。”


解……一定是解将军!义军果然进了京都,十年奋战,一朝功成。


那,那我……我可有在治愈巨龙中发挥作用?


这句话吴邪来不及问出口,闷油瓶已给了他答案:“你做得很好,吴邪。”


这是他第一次唤出吴邪的名字。


吴邪心头狂跳,贪婪地看着眼前人,原来,原来自己早就见到麒麟了。


“你每杀掉一个人,就是为这条巨龙拔除了一个毒瘤,它有今日,需得谢你。”


话音方落,那条腾飞的巨龙便将头颅转向这边,隔着千万里之遥,朝吴邪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吴邪只觉胸膛里涨得厉害,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炸裂开,让他不知该哭好,还是该笑好,该保持沉默聆听麒麟的神谕,还是与空中的巨龙一起欢呼……


他怔怔看着闷油瓶,半晌,低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变成人的?”


“麒麟纷乱浊世而隐,清明盛世而出,隐时无法化为人形,而盛世将来,天清气朗,自可恢复人身。”


原来如此……


吴邪突然词穷,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这时,闷油瓶,不,麒麟突然朝他伸出手,在他胸前动了动手指,吴邪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破自己的皮肉,碰到了胸膛里那颗搏动着的心脏上,然后——


他看见麒麟的掌心里,出现了一粒小小的血珠,艳红,深沉——是那一滴血。


麒麟,从他体内拿走了当年赐予他的那一滴血!


“你说要将这个还我,对么。”


对的……


可是,这话吴邪并没有说出口,他也没有能力说出口,就在麒麟血离体的那一瞬间,剧痛像海浪般用力砸下,密密实实覆盖住他全身,他像被狂风撕裂的风筝那样,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漏气,所有力量、速度,甚至脑子里的思考能力都飞快逃离他的掌控,随着麒麟血一并离开。


赐予自己的力量,收回去了。


靠这份力量多活十年……如今应该偿还……


吴邪重重倒在地上,眼前开始模糊,他用力看向麒麟的脸,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将他完完全全记住。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看见麒麟对自己笑了,然后抬起手,将那一滴浮在他掌心里的麒麟血又朝自己胸前伸去。


痛楚像他们来时那样骤然消失,吴邪感觉自己身体里被放入了一个东西——是那一滴血!


麒麟他……将那一滴血又给了自己?!


不,不对。


吴邪站起来,仔细感知身体的变化,他惊讶地发现,这一次送入自己体内的麒麟血,似乎比十年前的更强大,更纯粹,甚至……甚至洗净了体内已深入膏肓的毒素,那种熟悉的痛楚和灼烧感再也察觉不到了。


“又救你一命,这次你如何还我恩情?”


麒麟的声音近在咫尺,不知何时,他竟伸手搂在了吴邪腰上,贴着他耳畔发问。


吴邪一怔,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嚅嗫着说不出话。麒麟又道:“一滴血用上十年,效力也开始衰微了,我将血取出,重新洗过,并赋予它解毒的功效……”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并不是要将力量收回。


你是否明白,麒麟将自己的血给别人,意味什么。


意味着……契约成立,生死不违。


“多,多谢……”吴邪本想说多谢你,忽然又察觉对神兽说“你”,未免太过放肆,赶紧闭了嘴,浑身僵硬。


“你可知这次,我要你做何事么?”麒麟整个人已搂住了他,两人的身躯贴合在一起。


“听凭神尊吩咐,吴邪莫敢不从。”


“好。”麒麟在他耳边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你要以麒麟伴侣的身份,永远陪在我身边。”


全文完

楼主:六欲浮屠

字数:13646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5-01-02 04:20:00

更新时间:2018-12-17 17:27:03

评论数:21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