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房子的事，马知元和刘家翠经常讨论和争吵，谁也说服不了谁。

谁也没有前眼睛，能看到几年后的事，普通老百姓更不能预判时代的变化和发展规律。如果按现在的房产市场价差，早知道三房与两房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差距有几十万，这几十万是他们冰棍摊十年都难以赚回的，他们的选择就没那么难了。

然而在当时而言，马知元认为想等到单位分到更好的房子也不现实，再说家里女儿大了，还在跟三个小伙子挤睡在一个屋，虽然分了上下铺，她在上铺，但到底还是有许多不方便，马书香也跟她妈提过好几次。好在大儿子书乐到学校去住读了，只放假才回来。

最终马知元还是决定选择一处面积略大的，楼侧带拐角阳台的二楼房子。听说那栋楼的马路对面规划的是菜市场，买菜过生活倒十分方便呢。

一楼他们实在住厌了，下水道经常堵，采光差，还经常被楼上丢东西。一次马家老汉在屋后阳台处被楼上不知谁家丢下来的啤酒瓶砸着，幸亏只砸着脚趾，却是粉碎性骨折，住院一周，又回家休养了两三个月才好，不但生意少了人手，还要抽空照顾他。找楼上理论，却没一家承认。而且，楼上晒洗的衣服或者浇花时，一楼就如同下雨一般，也很麻烦。

但更高的楼层却不利于马家，他家做生意，家里冰箱要储备货，一天上下好多趟，爬的楼层实在太累。

这年春节后，叶秀枝终于搬了新家，在菜场不远处租到一处居民楼的一楼，一室厅独立厨卫，然而租金更高，得他们多做几天的生意才赚得回来。

当年的农贸市场既有国营摊位也是私人承包的，国营摊位上的菜品相不好看，态度也差，但货真价实。私人菜摊位的菜比较新鲜，摊主将蔬菜的边叶去除，或者初略洗一下，偶尔洒点水，卖相水灵好看，还可以讲价。私营的菜往往与国营的售价差不多，那他们怎么赚钱呢？

一靠差价，私营的菜是自己进、自己运回来的，拿货时精挑细选，既要好卖又要价格合适；而国营的菜是就随意得多，一车拉回来有什么就卖什么，还增加了运输成本。

二要灵活，私人菜摊一般早上的菜新鲜，质好价也卖得高。到下午，他们就会降价甩买，少赚或不赚钱也要买掉，否则第二天更没有看相，烂了就是亏。而国营的一个价格牌从早挂到晚，轻易不甩卖的。当然，卖菜的人也要会做生意，态度和善，灵光活泛，这一点叶秀枝与张大雄是两个极端。

三靠货盘得好，私营摊点往往经营品种有特色，既要有长期卖的几个品种，利于熟客记得住，能回头常来，也要有新鲜、时令的高利润品种，而国营摊总是老三样。

第四么，就要靠玩称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即便现在，国内的农贸市场内也难保都是实斤足称，称一称只是有一个计算依据罢了。

那时，流行盘子称，就是那种顶上有个大大的圆铝薄盘，能放称的货，正面是大脸面指针显示重量克度的机械称。当时市面上还没有电子称。张大雄家的盘子称有两台，买回来时就让卖称的人调好的，一台是八两称，另一台是九两称。摊子两边各摆一台，看客人情况决定用哪一台。常来的客人，就用九两称，称好了再往往再找一点菜给客人，让客人认为这是免费送的，占了小便宜，其实也只是恢复到应有的斤两。对陌生的，或者大大咧咧的男人，就用八两称。

这天下午，叶秀枝像往常一样接了张灵火放学，之后在家辅导孩子做作业、择洗好晚饭的菜，然后去帮张志雄收了摊，再回家做饭，一家人一起吃口热饭。

她进了菜场，老远就看到自己的摊位不正常。走近了看，摊位上的菜明显被人胡乱掀过，乱七八遭地散乱摆着，有的被丢到摊点前面的地上，大白菜、胡萝卜被人摔破、摔断。一台称在地上被人踩变了形。张志雄在摊后一手捂着脸，抽着烟，表情呆滞。叶秀枝焦急地问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张志雄仍旧木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旁边摊的何嫂过来，说:“你家志雄被人打了，摊子也被两个小伙子砸了。”

叶秀枝一脸茫然，“为什么打砸呢？”

何嫂说了事情经过。原来，大约一个半小时前，一个穿喇叭裤的年轻人来买炖汤的萝卜，称了两大一小的三根萝卜，张志雄收了钱那人走了。过了一会儿，“喇叭裤”又回来了，说：“妈的，买几根萝卜你还差称？价钱你不少一分，三根萝卜敢玩我快两斤称？”
张志雄像往常一样，打着马虎眼，说：“可能看错称，算错了吧，对不起对不起。”便说便拿出五毛钱退给那个年轻人。

“喇叭裤”收了钱，却辟面一巴掌扇向张志雄，张志雄与他隔着摊位，身体向后仰下，“喇叭裤”的手从张志雄脸上刮过，没打上力，又打了一下，也没打着，就恼羞成怒，指着张志雄骂骂咧咧：“个婊子养的，你还躲？害我跑了两遍，挨我老娘的骂！”

张志雄自知理亏，可怜巴巴地辩解：“我看，看，看错了称，钱还，还给了你，你不，不能打人呀！”

旁边摊的何嫂等人也来劝，说算了算了。这时又有一个长头发小伙子过来，大约是“喇叭裤”的街坊哥们什么的，看到这边扯皮，来问“喇叭裤”什么事，“喇叭裤”说：“我妈叫我买萝卜，他敢玩我的称，还不服气！”

长头发小伙子大概看农村人张志雄好欺负，一蹦跳上摊位，再一下跳进摊位里面，扬手要打志雄，志雄向里闪开了，那人又踹出一脚，志雄躲闪不及受了一脚，好在不重，就远远站在一角。“

喇叭裤”和“长头发”也不再追打张志雄，却将摊上的菜掀了，将一台称踩瘪了，另一台也摔到地上，说：“教训教训你们农村人，敢玩老子的称，搞邪了！”
然后扬长而去。

叶秀枝问：“那两个面熟么？像是经常来的吗？”

何嫂说：“看起来有些熟，像是就住在这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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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枝轻轻摸摸张志雄的脸，看到并没受伤，心知他一个成年人当面其他人的面挨了打，是伤了面子，感觉耻辱，也心里来气，就骂道：“两个畜牲，太欺负人了！欺负老实人有什么本事！别叫我碰着！”

何嫂一边细声劝道，“秀枝啊，嫂子劝你一句，忍一日之气免百日之忧，我们做生意的跑不了，人家可是姓什名谁、住那里我们一概不知呢。跟他们城里年轻人斗气划不来，他们不知轻重，什么都敢来，我们有家有口的做生意混口饭吃，吃个亏算了，张志雄也没怎么样，算了。”

只好算了，还能怎么样呢？

叶秀枝用大菜框收拾菜，有些摔破烂了，干脆丢掉。两台称都坏了，不能用。

次日早上，张志雄比平常晚一些爬起床，还是去进了些货，这是他昨夜与叶秀枝商量好的。

叶秀枝等天亮了去卖称的门面候着，等门开了立即进去买了两台新称，赶忙拿回菜场。张志雄已将菜摊收拾好了，大约是向别人借了一台称，已在做生意了。叶秀枝远远看到他，眼角一热，涌出泪来。

吃一堑长一智，新买的两台称一台是足称，另一台是九两，没再用八两称了。

大约这事对张志雄刺激很大，他自己守摊从来都是用足称，但也强调“不玩称莫还价”。之后他改做水果生意，也坚持这样做。

张志雄夫妇俩结婚有好几年了，叶秀枝却没为张志雄生育后人，虽有张灵火叫张志雄叫爸，但从血缘来说那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便是不成器的哥张志刚，也是为张家留有后人的，张志雄当然也想要自己的孩子，他的苦衷却不能向别人诉说。

他们夫妇俩婚后近一年没有同房，直到叶秀枝终于认知到张志雄对她母子俩的无私和慈爱后才从内心认可和接纳了他。但是，她那段时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避孕，她不想怀上张志雄的孩子，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像张志雄一样丑，丑还事小，关键是不能他一样愚笨，智力差一截，就是二等公民，这就让人不可接受了。

叶秀枝生张灵火时遇上难产，送到了乡卫生院。在住院期间，她向妇产医生和护士们请教了避孕的知识，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怀孕。之后，她能精确地计算自己的生理安全期，并严格执行，而且她作了两手准备，家里常备有安全套。她与张志雄行房都是她挑选的日子，都是安排在安全期内，严格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而她的政策就是计划好的不生育。她在安全期内让张志雄获得满足，一夜“坏”几次都行，清空他的库存。偶尔张志雄在其他时间有要求的话，就让他用安全套。

其实，他俩像正常夫妻一样过“夫妻生活”的时间并不到一年，之后叶秀枝就到武汉马家做了帮工，两人不常见面，“夫妻生活”也就数得清。直到现在张志雄也到了武汉，一起做生意时夫妻俩算是重新团圆，但两人的关系上张志雄仍是被动的，尤其是他摔伤后影响到下身功能，让他有时心有余而力不逮，夫妇行房时越来越没自信。

张志雄的那话儿有时雄纠纠的，有时却不能从心所愿，因此叶秀枝也就不让他带套了，也不计算安全期了，如果怀了孕那也是天意，叶秀枝想。

那知天意作美，不出三个月叶秀枝就怀了孕，张志雄得知消息高兴地合不拢嘴。叶秀枝有妊娠反应，说闻不得烟熏的味，张志雄当即掐灭了香烟，并且此后他尽量回家炒菜做饭，不让叶秀枝闻油烟味。他戒了烟，直到孩子满周岁了才又复吸。
孩子怀上了，要生下来却是困难重重。

那时代计划生育是基本政策，“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不只是口号，在城乡得到彻底地执行。各生产队和城市居委会的计生干部对每家每户登记造册，育龄妇女不管是在外打工还是做生意，一年内必须回户口所在地妇检一次。每个村、每个居委会对每年的新生人口数量进行控制，确保按计划生育，严禁超生、多生。对超生者强制性征收的社会抚养费，老百姓称作“超生罚款”，这种处罚让人苦不堪言，在农村往往是生一娃导致拆屋、牵牛。

想生孩子的夫妻，需凭结婚证到两人任意一人的户口所在地，一般是女方的户口所在地申请生育指标，领取《准生证》。孕妇在医院做产前检查需出示《准生证》，新生儿上户口也需要《准生证》。有些孩子是计划外生育的，像小品《超生游击队》所演的那样，就上不了户口成为黑户。在偏远的农村也还好，城市的孩子没有户口读书上学都成问题，小学报名时必须持户口证明你是学区内的适龄儿童，否则学校不予接纳。

乘刘家翠帮忙做饭的功夫，马知元给刘家翠使个眼色，拉叶秀枝出门说话，做做工作。屋里的人都心领神会，扯着别的野棉花话题。

在门外，马知元说了一件事，让叶秀枝震惊。

其实几个月前，李德云悄悄来过马知元家，抱来一个襁褓，是一个刚出生才7天的女婴儿。原来，李德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早结了婚，三年前生了一个女儿，而她的二儿子有些智力障碍，没结婚打单身。只有李德云的大儿子再生一个儿子，他们家才有人接香火，后继有人。按政策，李德云的大儿子在生了女儿后间隔三年可以再生一个，再生一个后不论男女就只能结扎，不允许再生了。

作为计生干部，李德云当然知道这些。但现生下的却是一个女儿，这个小孩当然是有指标的，他家特意安排媳妇躲到山区娘家里出生。当时就想，如果是男孩就有人传宗接代了，如果是女孩就另做打算。果然生下的又是一个女孩，到底怎样处理让全家犯了愁。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让李德云把孩子抱到武汉，说表哥马知元的门道多，看他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可以收养孩子。而他们对外就说孩子在娘胎就有问题，引产时死了，意即这一次的生育指标放弃，保留到下一次再用。

表弟媳李德云突然从老家抱来一个孩子，让马知元夫妻也犯了难。连夜四处托熟人打听有没有想收养小孩子的。家里则关门闭窗，小心照顾孩子，怕她的哭闹声惊动了街坊邻居举报到居委会，引起麻烦。事出突然，两天过去了没找到领养孩子的人，孩子的哭闹却越来越厉害，喂牛奶也不太吃。不能夜长梦多呀。马知元只好商量李德云，在当天深夜将孩子抱到武汉市儿童医院门外，将孩子摆放一根路灯下，襁褓减肥的写了一个字条“健康女婴，恳请收养”。

他俩躲到对面街口的阴暗处，看到孩子被一对深夜带孩子来看急疹的夫妇抱进了医院，他们不敢跟进医院，转向含泪离开了。

这个女孩现在怎样，被谁领养，他们一概不知。

马知元说：“李德云是计生干部，她也没办法，自己亲生的孙姑娘都遗弃了，就为个生个男孩。你俩有了男孩子，现在又想生，可真不好办。”

“可是……”叶秀枝欲言又止，拧紧了眉头，眼圈发红，她想了下，还是接着说了出来：“张灵火不是张志雄的亲子儿子，是我当年谈朋友怀了孕带过来生的，照理不应该占张家的生育指标呀。”

此话一出，马知元一脸惊讶，这事他虽然听马知芬讲过，但多年没人再提，快淡忘了，现在忽然由叶秀枝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震惊。刘家翠也是受屋里的指使，出来帮忙做工作的，听到这话却是多年心头的疑问终于得解的表情，嘴角露出笑意。

“我是嫁过来前就怀了孩子的，我想跟队上实话实说行不行？这是实情！”

但张灵火是谁的孩子，叶秀枝却未提，这是别人的隐私，马知元夫妇也不好问，这个巨大的疑问存于他们心底。

马知元字斟句酌，拖长了语调慢慢说：“要真是实情，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但……把你当年的事再让大家都知道了，满城风雨的，也未必好。但瞒着吧，也的确没有正当理由，让干部们也为难。要不，我们进去一起商量一下？”

于是又都进了屋，叶秀枝张罗做饭，张志雄跟她帮忙。

马知元开嘴说到：“我刚才听小叶说，当初她嫁到张家的时候其实已经怀孕了。这事，志雄爹知道，当年队里的老人们也有猜测，只是不知内情。当年那个怀孕带来的孩子已不小了，但当年并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呀。这一点，李德云你当时应该已嫁来我们大队，也应该知道。但小叶刚才跟我们夫妻说了实话，孩子不是张志雄的，孩子是谁的我们不知道，这是她的伤心事，我们也不好问。这事可以到叶秀枝老家去调查，至于具体是谁的，你们回头再问她，或者到她娘家调查清楚，都可以。这事的真假，两位干部可以问张志雄爹，他是老实人。”

张志雄爹正坐在旁边，大家的目光转向他，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为掩饰尴尬，拿起桌上的烟，给贺书记敬烟，贺书记虽然上一支烟才点上火不久，知趣地接了。他又递给马知元，马知元平常不太抽烟，也接了，却不点火。在坐另两个女人不抽烟，他也递了，两人都客气地拒绝。

李德云边听边点头，接着说：“是的，当年叶秀枝生孩子时，我嫁到大队上已生老二了，虽然生活在别个湾子里，但毕竟同一个大队，而且后来也干起妇女工作，听说了她的事。那时就听有人说传说她是结婚前就先怀了孕，当年这种事不多，唉，哪知道孩子——孩子却不是张志雄的。谁没年轻过呀，有些事情也正常。这事属实的话，当然现在看来应该是实的，不相信你们相信谁？那样的话，张家当然还有合法生育指标的。但不管怎样，他们已先养育了一个男孩，只能再给一个指标，这是可以的，对吧？”

李德云侧了头，问贺书记。

贺书记说：“这政策你熟呀，你把握的。”

李德云回答：“那就这么定了，给志雄家一个指标，我回头向镇上计生办解释，他这个符合政策。”

马知元接了话说：“两位领导这事儿办的有水平，皆大欢喜呀！咱们对外也不要说的太详细，符合政策的事你们知道就行，也经得起调查。这事传说出去也不太好，到你们这儿就行了，你们说呢？”

李德云、贺国元忙点头，说：“是的是的。”

这时，菜好了，摆上了桌，大家喝起酒来。

告一段落了，书中人物 “张小波”的出生合法化了！

@科尔大 2019-08-01 09: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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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大 2019-08-01 09: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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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感谢！

昨夜偶有应酬，耽误更新了，抱歉各位！

孩子出生时像他哥一样，遭遇难产，选择了剖腹产。孩子从娘胎拿出来时脸色和脚趾、手部青紫，一查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紧急转到市儿童医院重症室治疗，半个月孩子健壮了些做了手术。

孩子未生和新生就经历了一些小小的人生风波，让爹妈担忧，因此张志雄说请马知元给孩子起名时，马知元未经多想，就命名他叫“张小波”。

好在张小波生命力顽强，手术也成功，他之后像其他小孩一样健康成长，聪明伶俐。

这年的端午节，张志雄夫妇到马知元家送节礼，两个孩子和周家英留在家里。在马知元家，好似约好了似的，他们正好遇到了马知芬夫妇。

自从叶秀枝拜了马仁成夫妇为干爹妈后，叶秀枝就真当自己是出嫁的女儿一样与马家走动起来，逢年过节都来看望。按武汉的规矩，一般年中的中秋、端午两大传统节日，以及元旦、国庆等大节日，女儿女婿是要回娘家看望父母的，这时只要没回老家，叶秀枝也都会卖了礼品，带张志雄父子回娘家。除了节日礼品，例如月饼、粽子等，往往她还会带上自己摊上的时令蔬菜，另外再买几样荤菜，回家当自己家一样做饭大家吃。

她知道，马家人忙生意，过节也没时间买菜、做饭，不像过节的样子，因此她可以上午忙完生意，下午往往就早点带孩子到马家来做饭，让两家人过个团聚的节日。

这次叶秀枝一进门，听到一阵音乐，是马书乐兄弟俩用录音机在播放着磁带，正是流行的粤语歌曲，叶倩文唱的《祝福》、张国荣、许冠杰的《沉默是金》等。柜子上，还有一台电视机，但没有打开。她发现马知芬夫妇也来武汉了，就亲密地与他们打了招呼，把芝麻糕、绿豆糕、皮蛋咸鸭蛋等节日礼品放在客厅的柜子上，叫书乐和知芬姐尝尝糕点，就拎着带来的菜进了厨房。赵红英已在一个小煤炉子上煨着汤，正一人在择菜洗菜忙乎。汤是马知芬从农村拿来的腊蹄膀煨藕，大陶罐铫子里飘出风干腊肉独有的醇香。

叶秀枝吸了吸鼻子，说道：“干妈，真香。灵火，过来叫奶奶！”张灵火就过来喊了奶奶。

赵红英也热情打着招呼：“秀枝来了，灵火小乖乖也来了哈，又考了一百分冇？考到了奶奶就奖你冰激凌吃。”

张灵火应答：“单元测试我语文考了全班第二，数学全班第一！加起来也是全班第一，不过我们全班第一并列两个，另一个是班长。”

赵红英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哟，全班第一就了不起，是这个呢。”就去冰箱里拿出一个圆锥形有彩色纸包裹着的没有棍的雪糕，给孩子说：“这是新出来的甜筒奶油冰激凌哟。”孩子高兴地接了。
叶秀枝叮嘱说：“灵活你吃的时候注意点，小心冰激凌化了滴到你身上。”

吃完了饭，叶秀枝、马知芬让妈赵红英歇着，两人一起麻利地收拾，清洗碗筷。之后，马知元让孩子们在客厅看电视，叫两对夫妇端了椅子进卧室，关了门。

马知元小声说：“今天跟你们说说贺忠才办户口的事，忠才十五岁多了，如果要办转户口现在就要办，不能再拖，因为审批过程有可能还要一年多，年龄超过18岁就不能办。虽说农村户籍手续不全，我们可以将他的年龄报小一点，但万一办事的警察要看本人呢？太大太小就不合适了。这事我想，只能做假，既然都是作假，就连张灵火的也一起办吧，就说他们是兄弟俩，都是一家人，说起来两人还长得有点像呢。另外，叶秀枝的老二张小波的年龄太小了，跟我想的年龄不太符合，还有贺家两个丫头，如果要一起调的话就有5个孩子，目标太大，占的指标太多。听说每年把农村户口调到武汉的农转非总人数是有限的，多了不好办。这是欺骗政府的事，风险太大了，经不起调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我们家庭，因为户口要向我们这里调，申请人还是我。所以人少一点压力就少一些。”

马知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信息量有些大，大家还没反应过来。

他也不管，接着说：“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必要的经手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说，万一出了茬子不是好玩的，你们明白吗？”

四人反应过来了，纷纷点头。

接着，马知元说出了他的构想。他说:“知芬晓得，我们的大哥当年刚结婚就生病早了，嫂子也改了嫁，可惜他当年没留下子女，这事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如果是哥哥换了弟弟、而且生了孩子呢？以我推算，弟弟的年纪与两个孩子的年龄正巧配得上，这样就能让贺忠才、张灵火假作是我弟弟的孩子，他留下了孤儿寡母，现在孩子的妈妈假如说不在了，或者说没有生活能力了，比如说疯了，中风了等等，那他们未成的的孩子，我弟弟的孩子，两个没有年满18岁的未成年人，就可以投靠在武汉的我生活了。这是政策允许的！”

他这番话一出口，几人立即响应，议论开来。

张志雄说：“那伢就要改，改，改名字，张灵火就改，改成马灵火吗？贺忠才改，改个什么呢？”

马知芬嘴快，说：“有必要的话当改就改嘛，关键要看这事说不说得通？要合情理，就算是假的，也要经得起推敲，免得出麻烦。”

马知元说：“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今晚的情节是重要的转折，按我的设想。写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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