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知元帮侄女马书春找到一个做早点生意的人家去做帮工，包吃住的。马书春到武汉约半年后，刘家翠介绍娘家一个远房侄子叫孙昌盛的小伙子给两人认识。孙昌盛是农民出身，从小没了娘，家里穷念不起书，没什么文化，现在跟他村里叔叔几人一起在汉正街做挑夫，当搬运工。他虽没文化却踏实勤快，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赌博，没什么恶习，尤其是头脑灵活，聪明点子多。

马书春与他接触了几次，觉得满意，几个月后孙昌盛就在三眼桥租了房简单布置了下，两人结了婚。办酒席时，女方仅只接了马知元家和她娘家父母，其他人一概没接。马书春老家没人知道她又结了婚，她原来的老公虽然已死了，但怕他家里的人知道了，万一找来寻麻烦不好。

马书春、孙昌盛成家后就寻思一起做点小生意，不再各做各的事了，武汉这么大，赚钱的机会多多。

今天告一段落了

马家搬到花桥的大约一年后，武汉市将花桥一带原主要是城市污水排放的城中河流……黄孝河封了几公里，成为地下河。河封了，这一带河上的两座小桥……花桥与三眼桥也一并拆除了，只保留下两个地名。

这一段封河成路的新马路被命名为黄孝河路。河成了路，但当时的建设并不彻底，仍用了原来的老河床。之后几年间，因地下河瘀积太多的沼气发生了两次爆炸，一次严重的路面塌陷。

不管怎么说，路通了，公交车开了进来，两边的居民小区陆续建成入住，小学、中学、医院等配套相继完善，生活便利性提高了。

而这之前，花桥一带大型居民区的规模已现，人口稠密，交通也便利。

居民区中心的汉口商业大楼也盖了起来，这是一个五层楼的商场，刚开业及过后好几年生意异常火，一度进入武汉商场销售额排名前十的行列。

汉口商业大楼的客流如潮，楼外惠济一路的夜市一条街也是人流如织。惠济一路的夜市买的主要是服装，也有家用小电器和电子产品，比如电话机、BB机、台灯什么的。尤其是服装摊多，买的多是流行款式。也有一看就款式特别的，，比如乳白色的两件套燕尾西装，一问往往标榜是正宗日韩和欧洲进口货。多年以后才知道，这所谓“正宗进口”其实多半是外国洋垃圾，从洋垃圾挑选出一些二手旧服装，只不过重新整烫过，布料大多是化纤的，也可能前主人没怎么穿，像新的一般，款式又很新潮，加之价格不贵，只要你敢大胆还价就有人会大胆地买。

任何年代，吃货总在人群中高居榜首。

商厦对面的小吃夜市也就灯火更加通明，烧烤摊、小炒摊、卤煮摊、煨汤摊、炒粉炒面摊鳞次栉比，通宵达旦，油烟滚滚，人声鼎沸，让两侧楼房的居民苦不堪言，多次上电视、报纸投诉。

这一带，方圆几公里仅菜场就有两处，街边路口摆摊做生意的就更多。

那时不知道，进入新世纪后，主打居家生活用品的综合性超市兴起，大型高端商场业态生意滑落，生意越来越差。

商厦开业大约十年后，汉口商业大楼渐渐从上到下一层层地关闭，以至终于关门歇业。歇业几年后，一楼的门面陆续租给肯德基、发型屋、书店、餐厅等，二楼以上则进驻了青少年教育培训机构，之后二楼以上基本以青少年教育为主体，再找不到当年生意火爆的商场痕迹了。

当然，那时马家在商业大楼门前的冰棍冷饮摊点，已不再经营了。原因不是马家不想做生意了，而是做了生意挣了钱未必是好事。当然，不是钱不好，而是人变了，环境在改变人，钱也在改变人。

至于另一家摊子，他们倒是坚持到最后，新世纪后还又营业了几年。直到街道城管办按照上级指示，为了提高市容市貌不再允许街边随意摆摊设点，汉口商业大楼门前只允许设一个书报亭，其他的一律取缔才作罢，另谋他业。另一个摊子的人后来听说也买过水果，也买过蔬菜，再后来大概是搬家了，再也不见了。

却说新婚不久的孙昌盛跟着一个老乡摸清了水果生意的门道，发现它比卖菜和做别的生意都强，这大概也是三十年后街边开起了许多水果专营店和以水果为主打的生鲜店的原因吧。

据孙昌盛了解，一是水果批发市场比蔬菜批发市场要近，就在市区里，进货交通方便也没那么累；二是水果的利润比蔬菜高，每天销量也不差；三是当年卖水果就在街头巷尾挑担子、摆车摊就行，游击摊是常态，不像卖菜一般要在菜场里，有摊位费的租金成本。

零星进了些货做试探和比较后，他们夫妻做起了水果生意，有时各挑一个摊，有时合在一起，遇见城管就躲，实在躲不过就交罚金，但收益也很可观。

一年夫妻俩后生了男孩，白里透红如同苹果一般，老乡亲戚们给孩子起了小名“孙水果”，大名反而没人知道。

马知元是想搬家到花桥的，他与刘家翠商量多次，认为汉口商业大楼正在装修中，快开业了，要抢在开业前申请到摊位，到这里来做生意，免得一家人每天跑那么远。

关键是，汉口商业大楼是武汉商业局直管的，如同中心百货、武商集团一样是武汉商业局的嫡亲儿子。如果开业了，生意预料不会差，这是这一带最中心的地带，人流最集中。

马知元寻了好多关系，终于天遂人愿，通过转弯拐角、层层牵线，熟人托熟人、老乡找老乡、战友寻战友，一次次请客送礼后通过硬关系，寻到花桥街的城管办，成功申请到在汉口商业大楼门口前摆冷饮摊点。

当时，武汉各街道均设置了城管办，由它负责辖区内街面的商业、市容和环境卫生等。街面的电话小卖部、书报摊、冰棍饮料摊等都由城管办统一管辖，不再由街道下面的居委会负责了。

花桥街城管办在汉口商业大楼的门口设置了两个冷饮摊点，马家在左，靠黄孝河路大马路；另有一家姓王的，因那家男人生得有些黑，熟悉的都喊他王黑子，他的摊点在门的右边。

当然，商业大楼的大门很气派，大门是左右各八扇对开的大玻璃铝合金门。

王黑子的摊点靠近惠济一路，也邻近商业大楼后面的花桥小区出入口。而这个出入口的正是当地较好的小学——育才二小的进出口。一年后，惠济一路开成了夜市，晚上允许摆摊，卖服装和各类小商品，几年间客流量不错。因此，王黑子摊点的生意本就不错，后来就越来越好了。

马家与王黑子两家日常生意竞争，难以和平共处，有过多次争吵辱骂，甚至还打了两架，被街上城管办的人员调解。马家始终觉得街道上的人对王黑子一家更客气一些，后来终于打听到这王黑子的老婆就是街道上某领导的表妹。虽然马家当时申请摊位时找的熟人也有一定分量，是派出所的一位科长，但在街上城管办的人员看来，县官不如现管，城管办是街道直管的部门，因此对王黑子家就更袒护一些。对此，马家虽然不服气，却只好认了。

后来，在王黑子那一边的马路口又增设了一个冰棍摊，那个摊位将王黑子的生意抢走了一些，才让马家眼红得少一些。

马家摊点改到汉口商业大楼门口后，叶秀枝仍经常到马知元花桥的家里，大多数时候是先到商厦门口刘家翠的饮料摊上。

马书春、孙昌盛夫妇俩正在这一带做生意，叶秀枝与他们夫妻一起在马家的摊点或家里碰到过多次。

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老乡，就聊得多。两相比较，叶秀枝就觉得做卖菜的生意不划算，原来在中心城区，房子租金贵，菜摊成本也高，不如搬来花桥一带做水果生意，人没那么累，还与马家住得近，跑户口办事方便。

那时没有手机，两家也都没装电话。寻呼机流行不久，马知元买有一个，但叶秀枝却舍不得买，通讯极不方便，只能多劳动腿多跑多问，当面说话了。

这年春节后，叶秀枝托马书春夫妇俩为他们在脏且乱更差的城中村便宜的私房区中寻租房子，过几天选中了一处就搬来了三眼桥，他们两家隔得不远。

三眼桥作为武汉市江岸区著名的城市村，直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年代初才开始陆续进行城市村改造，这之前的两三年才开始征收、清退。

从叶秀枝这一波最初租住在这里的人开始，直到此地开始城中村改造已是近30年的事儿了。

搬家到三眼桥后的第一天，叶秀枝带领张志雄和马灵火一家三口第一次到武汉市游玩了一天。本来也准备让张小波和外婆周家英一起玩的，临出门张小波调皮，周家英也说抱着他不方便，麻烦，她留在家带孩子吧。

三人出了门，按叶秀枝对今天的计划，他们先搭车去了江边。规划的行程是，先乘坐轮渡船去武昌，登上著名的黄鹤楼，再走过长江大桥到汉阳，再去归元寺、动物园，中午随便在外面吃点啥，要好生玩一天，下午或晚上再回家吃饭。

这是著名的武汉三镇一日游了。

到了江边，一家三口沿着木跳板或者叫栈桥走上轮渡。木栈桥有课桌宽，一节节的，一头是岸，另一头是大趸船，当中以小铁壳船为节点，在江边载浮载沉，随波摇晃。这是马灵火第一次在长江上坐船，觉得好玩，走在栈桥上虽然被他妈牵着手，仍然一蹦一跳的，让他妈担心。上了船后，因为不是高峰时段，人不多，他们坐在二楼船尾，享受着江风吹拂。

那天天气晴好，视野开阔，他们的船要在长江上调个头，长江大桥和在建的长江二桥虽在两个方向，却因船在调头，就像旋转舞台的布景一般依次从他们眼前划过。张灵火看的心情激动，一会儿指着大桥，说：“妈快看，这么长的桥好壮观呀，还是两层的，有火车在下面开呢！还呜呜冒烟呢！”一会儿，他又指着江鸥，说：“妈妈快看，这是什么鸟呀，在长江上飞呢！”

叶秀枝笑着回答：“这应该是江鸥吧？跟海鸥差不多的。”

“江鸥，它们好自在呀。它们吃什么呢？

“吃江里的小鱼小虾，或者船上人们丢的剩饭残渣吧。”

江流滚滚，波涛暗漩，江鸥的白色身影在江上翻飞，有的鸥鸟也跟随着轮船，在叶秀枝眼前掠过。叶秀枝看着江鸥发呆，看它们在江上和天际盘旋，张志雄握住叶秀枝的一只手，问：“想，想什么呢？”

“鸥鸟都能在这江城找到窝，过得好好的，咱们也不会过得差的吧？”叶秀枝回答。

“那是当，当然。咱们勤，勤快，加上你又，又聪明……”张志雄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是握着叶秀枝的手加重捏了捏，不再说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游玩一天，让张灵火好长时间的作文有了新素材。

今天到这里了，谢谢阅读。期待点赞、回贴，给我更新的动力！

搬到花桥后，张志雄夫妇跟“孙悟空”两口子学习做起了水果生意。马灵火也转了学校，进入花桥小学读书。这所小学教学质量算不错，因地处当时的城乡接合部，他们招收当地菜农农业户口的子弟入学，但对户口辖区范围外的外地孩子要收借读费、赞助费，马知元找了熟人打招呼优惠了一些。

这样一变，张志雄没那么累了，生活成本降低了，赚的也更多了点。

马家和叶秀枝两家都将生活和生意搬到花桥后，两家的走动就更多了。

马知芬问起来：“你表妹也是警察？”

叶秀枝答道：“她高中文化，没当过兵，哪有编制当警察哟。是妹夫在部队混了个干部，说起来妹夫初中还没毕业，文化水平没我表妹高呢，但人的命不一样啊。妹夫从部队转业安置到武汉当了警察，可能是妹夫表现好，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公检法系统内的吧，户口随迁方便些，表妹和孩子的户口前几年就都调到武汉。她到武汉后就进了厂，安排了工作。表妹夫的单位是劳动教养所嘛，所谓劳教其实就是让犯法的人做事，而且不正常发工资。犯法的人被分成劳动大队，是最廉价又听话的工人。劳教所与外面合作，开办的有印刷厂、服装厂、皮鞋厂等好几个车间、工厂。这些工厂其实跟劳教所是兄弟伙的，工厂内部安排重要的工作还都听劳教所长的，劳教所长比厂长要大。但说起关系来工厂却是外面的，用的工人又都是犯法劳教的人。这些人想减刑，所以一般很听话，做事态度也好。我表姐夫是副大队长，年年评先进的，表妹就在安排在劳教所有关系的印刷厂里，她是厂里不多的几个负责后勤的干部，好像行政人事后勤什么的都管。”
“哦，”一家人这才都听明白了。

“那初六正好还有几个老乡要来，我们过年相互都走动一下，包括国安局的李科长、派出所的老赵他们也是当警察的，你去表妹家了，看他们夫妇俩有没空，一起来玩。我们老家在武汉的老乡不多，也都是附近不过的，说起来沾亲带故的，让他们来大家认识下，走动走动，有事也好相互帮忙。”

“好的。”叶秀枝答应了。

大年初六，马知元家来了好几对老乡，都是家在武汉的，多是夫妇一起来的。这天刘家翠在家主厨，马仁成、赵红英老夫妇和马书洋三人出摊。马知芬夫妇也来了，家里的生意由贺忠带两个妹妹在做。

叶秀枝带了表妹来。这表妹叫杨桂华，是叶秀枝姨妈的女儿，比叶秀枝小三岁。她是一个爽快、健谈的人。

聊天时，她说“老公今天在值班，他们劳动所排班很严，不能轻易换，是春节前就排好的了。老公过年只休息了一天，他们一周只轮休一天，不谈过年过节的。他回家主要是睡觉，他是先进党员，也是劳动模范啦，春节前表彰会上，所长号召我们全所要跟他学习的呢！我们私下说，要都学习他，日子就都不过了，成天上班算了，未来的花朵也不培养了。而且，所长说这话时，我坐第一排，他好像是特别看着我，搞得我连连点头啊，心说学习老公好榜样！”

一段话，说得众人哈哈一笑。

她又说，“我在武汉没什么亲人，就这一个表妹，老公系统里倒是有两个老乡，但他忙，没什么走动。我今天算是找到组织了！来，我当小妹的借花献佛，跟大家敬酒。”她说的是敬酒，却端的饮料杯，她是女人，大家也不介意。


席间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不表。饭后又一起玩麻将、打扑克跑得快，好不热闹。

自这个春节开始，杨桂华与马知元等老乡有了往来，相互拜年走动聚会，有女儿出嫁、儿子结婚等事，老乡们也送情祝贺。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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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_梁军52 2019-08-08 14:19:53
写得太好了，每天都来看看，等着更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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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除了偶尔有事耽误，一般每天都交作业，写稿、更新，当吃饭、睡觉一样的事了。

感谢！更好地写，更新地勤！除此，无以为报了！

这年的端午节前，马知元跟叶秀枝说，要宴请区公安分局的许科长和他的四名部下，叫她一起陪同。

转户口的手续春节后就已递交到他们科了，但却在他们科压了两个月，按工作计划，即将在他们科过会审批了。马知元知道马知芬家里忙，马知元就还是叫叶秀枝一起参加，对方四五人，自己孤人一人怕气氛不够热烈。再说，请客吃饭酒是要喝的，自己孤身一人，酒量又够大，多一人帮忙也是好的。倒不是要叶秀枝也帮忙喝酒，而是帮忙说话。有话头劝对方多喝，酒喝好了，事情也就能够办好了，这是咱们的文化。一场酒宴，如果气氛不够热闹，没喝好或喝倒一两人，好像挺对不起人的。

但是，喝酒前大家往往都说是喝好不喝倒，喝着喝着就不记得这茬了。

喝倒是明显的。断片失忆、哭闹失常、胡言乱语、扒着睡觉、要酒喝或者强调我没醉的，往往是真醉了，都知道这是喝倒了。但什么叫喝好了，却没个标准。

中国的酒文化是挺深沉、复杂的一件事。
就拿“喝好”来说，能说明白就不容易。

有的人两杯就脸色猪肝似的红了，却酒量惊人，可见脸色不是标准。文化人所言的“酒至微醺”是美妙的，但要看状态，有时一杯就微醺了，有时两三杯还清醒着呢。而且许多人微醺之后，在酒桌上气氛好而自己的心情好或不好时，还能喝下不少，这也不知道是喝好了还是没喝好，可见头发晕的微醺也不是标准。甚至有喝吐了也未必是喝好了，因为有的人喝吐就倒了，有的人却不是，甚至是自己主动去催吐的，吐了的仍然能喝。端起杯来视酒如白开水似的，喝下喉咙没事儿一般，还能喝几盅呢——当然要看盅或杯子的大小。有的人吐了却头脑门清，战斗力惊人，酒场上这种人也不鲜见，可见吐了也不是喝好了的标准。

只有看到、听到酒桌上的人舌头发弹，语焉不清，走路双脚发飘似剪刀似的打绞能自己把自己拌倒时，才能够表明那人喝好了。但事实上，这已是醉了。

请客办事自己却先喝醉了，正如想做爱却先睡着了，总归是不好的。
并不是醉了不好，有时醉了更好，表明你到位了，要看对方的表现了，但不论如何做东的人还是要有礼数，需要至少一个明白人能将场面撑到最后，能送走客人，安排好善后。因此，这一场酒宴就必须叫来叶秀枝了，她是那个善后的人。

这许科长是张队长托了一个朋友出面介绍马知元认识的，介绍人在法院工作，他与许科长同是一个部队当兵复员的老乡，两人关系不错。介绍人带着马知元去办公室找过许科长两次，还带着马知元到许科长家里去过一次，送的礼品中除了烟酒，还包括一台新款的寻呼机，这在当时已算大礼了。那时，BB机刚流行不久，腰里别上一台火柴盒大小的BB机，牛皮盒子或软羊皮的，是挺时髦和彰显身份的物件儿。寻呼机极大地方便了沟通，增进了人际的联系，但当时马知元还不舍得为自己买一个，他的腰里那时还空着。

然而，好话说了，礼也送了，话也挑明了，许科长对这事的态度一直还不明确，没说出让人放心的话。

对马知元而言，能一次性请他们全部门的人一起吃饭，反而是好事情，把这事简化了，不必要去搞各个人的关系。大家吃好玩好了，这事就有进展了。请全部门的人吃饭，可不能平常对待呢。

马知元打听清楚了，原来许科长虽被称为科长，却只是部门里资历最老的副科长而已，这个部门正科长空缺快一年了，他始终未能转正。上级开会、布置工作什么的往往跟他说，但也没有公开宣布他代理科长的身份，也没提他转正的事。可能是上级领导也没想好是空降一位科长来呢，还是提拔老许。他因此也就越加小心谨慎，不敢专权却也不敢扛责任，典型的和事佬一枚，部门的事由他协调着，好事坏事同事们都有份儿。
吃饭的地点选择的是当时最火爆的傻儿火锅城。

这家重庆风味的火锅店早已消失了，但当年却是武汉第一家做得风生水起的火锅店，在武汉普及了重庆风味的火锅，风光了好几年。那时的重庆还没升级为直辖市，是四川的一部分。当时，电视、广播、报纸都有傻儿火锅的广告，主打的广告语是吃“正宗川味火锅儿，喝免费行吟阁啤酒”，当然，后面跟着的“每人2瓶”的字号就要小许多。

“行吟阁”是武汉东湖风景区内一座小岛上的楼阁名称，取诗人屈原的诗句“行吟泽畔”之意。这种牌子的啤酒雄霸武汉和湖北市场多年，可惜酒厂后来二三十年间被中资、外资企业几轮辗转收购、控股，“行吟阁”这个风行多年的品牌也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成为许多人的记忆。

傻儿火锅的广告做得响，产品也不错。一锅麻辣的汤水上面红油厚厚一层，味精佐料和香料也下得重，只要不太咸苦，味道就挺爱欢迎。武汉人也是嗜辣的，一些年轻人以能吃辣为荣。江城人民第一次吃到这种重口味，对它趋之若鹜，至少许多人都想尝一次鲜嘛。

当年的人们节约，许多人吃完火锅就将汤水打包自己带回家涮菜吃，有些人端一铝锅子汤水，碰到熟人还挺自豪“我这是傻儿的特（麻）辣汤，川味的红油就是好哟”。那时傻儿为适应武汉口味，汤分特辣、中辣、微辣和鲜汤不辣四种，此外鸳鸯锅是肯定有的。

因端走汤的多，也因生意实在冷热不匀，冬天时它家店太火爆，时常排队，座位不够周转，排队的人等不及走掉不少……那时还没进化出海底捞牺牲1/3营业面积提供免费的水果、擦鞋服务、桌游娱乐等留客的办法。但是天热淡季时，武汉人吃火锅的毕竟少，而且是重口的麻辣火锅，让店里开不开空调成为难题。那时营业场所安装空调并不普及，傻儿火锅为做生意不得不安，但即使有空调降温，夏季经营依旧惨淡，仍在为是否开空调纠结。开吧人少电费高，不开吧，武汉人就没有四川人那种光膀子流汗吃火锅、喝啤酒的饮食习惯，何况本地人都说夏天吃火锅上火，地域文化差异难以逾越。当年“怕上火就喝某某某”的饮品还只是广东知晓的区域产品，既没畅销全国，也没这句广告词。于是“傻儿”为增加销售额，干脆卖起了火锅汤底，连汤带油一锅锅地卖。

一两年后，也因了卖更多的汤底使得傻儿火锅更加被人唾弃。传言说傻儿火锅的汤底是老汤，也就是口水汤，是将客人吃剩下的汤过滤回收了再卖给客人吃，据说尤其是外卖的汤底全是老汤。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这是在傻儿火锅店里做事的本地人说出来的，他们就从来不吃自家的火锅，嫌脏。坏事传千里，后来“傻儿”生意越不好就越做广告，而人们看到它的广告就越加相互告诉它卖老汤的事，名声就越臭，终于垮了。

前一节更新的要审核，洗了澡来发现好了，耽搁半天。

一席6人吃着喝着，气氛热烈。可能是因为辣，啤酒又酒精度数低，大家就放开了量喝。他们部门有一位女警察王姐也端了杯，跟叶秀枝一前一后两人打通关。不知间，都喝得有些多。

对方有一位姓刘的中年男人，叫刘干事的，转户口的手续正在他手上，是他签收的，也由他初审，签署意见过会讨论。

他长得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清秀，却头顶微秃，呈面窝状，需要地方支援中央了。他油腻腻的头发稀薄却蓄得比较长，梳着孙悟空反手看小妖的飞机头型。他时不时地拿手掌去扫弄一下头发，顺一下头发的位置，好像不这样就显不出他的帅和酷似的。
他坐在叶秀枝的右边，是叶秀枝重点关注的对象。事前马知元、叶秀枝两人开了预备会议，明确了许科长和这刘干事是要重要关注的对象。当然，他们的实力不济，但仍希望如果有喝好或者喝倒的话，是这两人中间的一位就最好不过了。


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装的，刘干事时不时的左手就搭上叶秀枝的肩头，右手也摸在叶秀枝的右手背上，一边说着话手还一边揉抚着对方。叶秀枝的右手原是放在桌上的，不想对方摸上来了就不放手。她不敢撕破脸挣脱，也不敢躲避，就任她抚摸着。几分钟后，借口酒起身，才摆脱了他的右手，此后就尽量放在桌子下面。

酒桌上，他的同事对他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他是他们科室偶尔会上演的一出戏。他们的目光时不时被他的举动吸引，偷偷瞟一眼他那两只游走的手，却又装作视若无物，没看到一样。他们的态度如同去动物园看表演似的，既希望动物表演出意外的精彩来，也怕出现意外的洋相。今晚刘干事的演出是精彩还是洋相，要取决于叶秀枝的反应和忍受程度，他们也想知道最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他眼神迷离，说话总是特意贴近叶秀枝的脸，好似生怕叶秀枝听不到一般，向叶秀枝的嘴和鼻子喷出混合了烟味、酒味、火锅浓重的大蒜调料味和一股子特别口臭的味道。根据叶秀枝的经验，这种口臭的人不是口腔牙龈有溃烂就是胃有毛病，这种气味让叶秀枝避之不及，只好侧过脸，向另一边呼吸，却又不能不理他，就又回过来憋住气听他讲话，还得点头、好好地响应，或者根据他说的提两句问，维持他说话的兴致，惟恐他不爽，怕他恼火了。因此，叶秀枝就一直摇头晃脑的，做颈椎运动。

实在受不了，叶秀枝就跟左边的王姐聊几句天，或者向他人敬酒，以避开他。他说的话无非是“小叶看不出来你还蛮懂事呢”、“看不出来你还有点酒量，蛮能喝的咧”、“小叶来，刘哥敬你，咱们再走一个”之类的。说白了，他这是借着酒劲想吃叶秀枝豆腐的意思。

许科长和同事们大概知道他的为人，对他这种事见怪不怪，都装着像没看到一样，犯不着为外人得罪自己的同事嘛。

马知元早看到了，却也不敢泼姓刘的面子，也怕搞得大家不愉快，就只好多敬酒，想灌醉了那姓刘的就好。他也跟叶秀枝递眼色，让她主动灌他的酒。无奈叶秀枝敬的酒姓刘的喝，马知元敬的酒他就百般推辞。马知元没办法，只好打车轮战，跟对方每人都敬酒，姓刘的也就不好不喝了。

这种杀敌三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不长久，不一会马知元就有些醉态。叶秀枝见马知元上厕所就跟着过去，餐厅地面有油水，怕他脚步不稳，扶了他。在厕所外，她一手还扶着他，商量道：“哥，不如我们结了账先走吧，这不是个事。我留下五百元给那王姐，他们是再接着吃也好，或者让她带领同事们去歌舞厅玩玩也好，反正由王姐来安排和结账吧，你说呢？”

马知元已有些口齿不清了：“嗯——，这也是个办法，我们是低头求人，这一帮人都是神，都是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