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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平妖二十年——讲述你不知道的妖怪,和都市传说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家里面现在在筹办丧事,我母亲让我如果能请得到假的话,尽量回来一趟。

她还以为我现在还在祥辉那儿卖药水呢,知道我特别忙,所以才这么说的,也是想要跟我商量一下。

侯丽是我大伯的女儿,比我大七八岁,我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围在她旁边转悠,关系特别好。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挺惊讶的。

她嫁人特别早,我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嫁人了,那个时候我没有赶得及回去,后来的时候才听说对方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

为了这事儿,堂姐侯丽跟我大伯家闹得挺僵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一直到后来她儿子兜兜出生,情况才变得好一些,我听说她老公现在承包了一个养殖场,投资不少,眼看着就要奔着好日子过了,没曾想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事情。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跟马一岙说起了此事,然后准备回家。

下山的时候,马一岙递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钱,这让我有些惊讶,也棘手。

我不想接,说你们也需要,我用不着。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马一岙说钱呢,是我师父给的,就是上次我们去港岛回来那些剩下的,他说你这段日子来,一直跟着我们这儿晃悠,也没有赚什么钱,这次家里有事,兜里面要是没有点钱,不管怎么样都不方便。我的意思呢,钱是男人胆,这玩意揣兜里面呢,做什么都有底气,对吧?

他是个洒脱之人,我再托词,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接过了钱,说谢谢。

马一岙故意冷起脸来,说咱们两个,还说这些?

我下了山,转了两回汽车,赶到火车站,然后南上湘北建宁。

因为相隔不远,故而费不了太多时间,我赶到家里的时候,发现父母都不在,我放下随身的行李,出门找邻居问了一下,才知道都去我堂姐那边帮忙去了。

我赶到村东头的堂姐家,发现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吹鼓手、唢呐手,还有敲锣的、敲鼓的,十分热闹。

我赶到的时候,家里好多的亲戚都在,瞧见我回来了,跟我招呼,又去后院喊我母亲。

母亲双手湿漉漉地赶过来,瞧见我,很高兴,问我怎么这么快?

我简单讲了两句,母亲说我父亲去跟着先生选坟地了,她现在带我去见我堂姐侯丽。

在屋子里,我见到了堂姐,发现她整个人形同枯槁一样,以泪洗面,难过得不行。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我过去,跟她打招呼,说了两句话,她就大声哭嚎起来,说:“大漠啊,我就不该喊他去买肉啊——都怪我,兜兜馋了,想吃红烧肉,怎么说都不肯,就是闹,他没办法,就骑着摩托车去镇上买肉,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她哭得都快要昏厥过去,我母亲和旁边的几个女性亲戚都过来哄。

我站在房间里,有些尴尬,说了两句,就走了出来。

有人领我去隔壁屋见侯丽老公的遗体,因为还没有入殓,所以是躺在木板上的,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白布没有掀开,因为是车祸,撞得特别吓人,我也没有看,上了三炷香。

旁边跪着一个小孩儿,六七岁,穿着一身孝服。

这是侯丽的儿子兜兜。

我瞧见小孩儿有点撑不住了,跟旁边的人说了一下,角落里传来了一个老太的声音:“让他跪着,要不是他想吃红烧肉,他爸怎么会死?”

这是侯丽老公的母亲。

我并不认为车祸这事儿应该怪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但也不想在人家这么伤心的时候争执。

出来之后,我问有什么能干的。

农村操办红白喜事,都是有威望的长辈张罗,我过来之后,因为会开车,给安排帮忙采购,跟着一个本家三叔一起跑。

因为第二天要办酒,还有许多相关事宜得张罗,许多东西都要买。

三叔开着一个皮卡,带着我去城里买东西。

东西很多,我跑前跑后,按着主事人列出来的单子一项一项的买,当时也是忙得头晕脑胀。

随后又去菜市场,三叔跟卖猪肉的摊主侃价,我有些无聊地在旁边待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在身后喊道:“侯、侯漠?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听到有人叫我,我有些诧异,回过头来,发现了一个瓜子脸、明眸皓齿的黄裙子女人。

她年纪不大,穿着精致剪裁的修身长裙,圆领露出漂亮的锁骨,皱褶裙摆下面,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一双红色布鞋简约大方。左手手腕上是一连串的细小红圈圈手镯,头发蓬松盘起,雪白的耳垂挂着两个银白环状耳环,非常时髦,而且还化了淡妆,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明亮的眼眸里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我打量着这个人,脑子有点儿乱,疑惑地问道:“你是?”

对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对我说道:“侯漠,你不记得了我,我啊,夏梦,水泥厂的那个……”

夏梦?

对方一说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来。

事实上,这个女孩,我前文里是有提过的,就是那个被保卫科长欺负的车间小姑娘。

当时我瞧不过眼,挺身而出,将人救了下来,结果到了后来,我却反而被倒打一耙,遭到排挤,更可气的是这个小姑娘在厂里面调查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作证。

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辞了职,去了南方漂泊。

她现在的打扮,跟之前在水泥厂穿着工衣的朴素模样截然不同,我没有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之前的时候,我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在外面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反而想清楚了。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说起来,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式工作,而且还是国企,如果当时真的站出来说出了真相,会面临什么后果呢?

她难道能够学我一样,辞职南下,四处漂泊么?

所以我对她早就没有了恨意,此刻瞧见,也只是当做普通熟人一般,微笑点头,然后说道:“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没见了,还好吧?”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想到夏梦却说道:“我没在水泥厂了。”

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姓熊的那畜生后来又找你麻烦了?”

提及当年那尴尬的往事,夏梦有些脸红,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爸有一个老战友,他把我调到了市里面的招商局,一开始做合同工,后期可能会变成事业编制……

我听到,说那挺好的啊,难怪认不出你来了,现在的变化挺大的。

夏梦看着我,说是么?

我点头,说对呀,变漂亮了,我刚才都不敢认。

两人聊了几句,夏梦瞧见我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侯漠,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错,我……”

她没有说完,我拦住了她,说别,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挺好的,谈那些干嘛。

夏梦激动地表达道:“不,你知道么,我心里面一直都很愧疚,觉得亏欠了你,一直想找你道歉来着,没想到你那天走得那么突然。”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我摆了摆手,说别说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没有那件事情,我也未必能够走到今天。都过去了,别多想。

夏梦瞧见我是真不介意,没有再继续道歉,而是莞尔一笑,说对,你说得对,都过去了——对了,你现在干嘛呢?

我没有跟她说起自己的情况,指着不远处跟肉贩子讨价还价的三叔说道:“家里面有位亲戚过世了,在忙白事呢,我过来帮忙搞点采购,跑跑腿。”

夏梦问:“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我说我在特区鹏城,在那儿——一家台资企业里面工作,负责化学药水的供应,到处跑,哈哈……

我含糊地说过,夏梦打量了一下我,说嗯,你比以前都精神了,这是好事。

我说你也变得挺漂亮了。

夏梦说我这是因为工作需要,哎,对了,你回家几天,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呗,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情,给你正式道个歉。

我说用不着,别这么客气。

夏梦正色说道:“不,不,这是应该的,另外我们好久没见了,聊一聊也挺好的啊……”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三叔冲着我喊,说大漠,走了。

我听到,赶忙对夏梦说道:“那行,看情况吧,我这边有事,先去忙。”

夏梦抓住我,说你家电话多少呢?到时候我找你。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我给夏梦柔软的手指抓着胳膊,没办法,只有将家里的电话报给她,夏梦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来记下,然后笑着对我说道:“别失约,一定要来哦……”

我有些狼狈地离开,跟着三叔将装肉的筐子搬上皮卡车上去。

弄完这些,三叔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大漠,刚才那姑娘,怪漂亮的,是你女朋友?”

我摇头,说您说笑呢,不是。

三叔擦了擦手,然后说道:“不是女朋友,就是女同学。总之小姑娘看着,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你得主动一些啊,发展发展,不就成女朋友了?看那姑娘,人才挺好的,在哪儿工作呢?”

他八卦心泛滥,我只有苦笑着说道:“三叔,人家是市招商局的,正经工作的人,哪里能看得上我呢?”

三叔吹了一下胡子,说那又咋地?我听你娘说,你在特区,一个月能拿四千呢?

听到他这话儿,我更是苦笑不已。

我这母亲啥都好,就是有点儿小虚荣,爱在别人面前吹吹牛——一个月四千,是我业绩很不错的时候,那时也是跟她顺嘴一提,没想到她还满世界跟人说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三叔说是这么说,但也觉得我跟人家在市招商局里的女孩儿有些差距,也没有再多说。

两人买完了肉,又去丧葬品店买各种东西,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趟。

三叔年纪大了,累得腰直疼,好在我成为了夜行者之后,这体力向来强悍,搬上搬下的事情我都主动来做。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瞧见我这劲儿,三叔感慨,说还好翊哥叫你跟着我来搞这些,要是换了个其他的年轻人,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我可就惨了。

我笑了,说您也不能一棍子打倒一大片。

三叔说嗬,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帮年轻人,天天没事儿就打牌抽烟,四处闲晃,跟在家里别娘老子的钱,自己啥事也不做,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在外面赚大钱,我们这些当老人的,也不用这么操劳咯——说到底,还是你爸你妈好福气……

听着他羡慕的话语,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或许之前的我,能够成为他口中的情况,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而现如今的我……

唉。

世间事,有得必有失,岂能事事如意?

我跟着三叔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家,母亲回来了,而父亲还在灵堂那边守灵。

所谓守灵,就是摆几桌麻将,在那儿打,又借了一台录像机,搬台彩电在灵堂旁边,给小孩子、年轻人看。

那个时候这玩意挺稀奇的,旁边好多人都来围观,我路过的时候,瞧见放的是周星驰的电影,叫做《百变星君》,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坐直升机的时候,冰淇淋掉进泳装女孩子的“欧派”里面去,惹得大人们纷纷将小孩子的眼睛给遮住。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周星驰的电影,我在鹏城的时候都看过,又不爱打麻将,跟我父亲聊了两句,就回来了。

在家里,母亲拉着我问东问西,说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勉强应付着,撒了一堆善意的谎言,后来扛不住了,就问随多少的份子。

母亲说别人都随五十八十,我们随一百就行。

我想了一下,回房间,从包里的信封里抽出了五千块钱来,出来之后,递给母亲,说钱你拿着,抽出一千来,帮我随礼,其余的钱你留着。

母亲接过钱,有些不舍,说干嘛送这么多啊?你挣钱也不容易。

我说丽姐也不容易,孤儿寡母的,感觉那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日子艰难;我小的时候,她对我不错,就当是尽份人情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母亲没有再反对,不过还是有些不舍,念念叨叨,说我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了。

我听了,心中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夜无话,后面几天,我都在跟着三叔一起忙前忙后。

因为在外厮混多年,我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做事情的能力都还算不错,三叔很是满意,经常在村子里的几个主事人面前夸我,大家也都说侯老三家的大小子出息了,以后说不定是个人才呢。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人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姑娘都领到我家来了。

我不敢耽误人家,赶忙推辞。

上山那天,请了一整个戏班子,搭台办事,吹喇叭、吹唢呐,好不热闹。

主持白事的那个先生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名人,我跟过马一岙,与这人聊了几句,感觉人挺有水平的,忍不住跟他多说几句,两人都觉得对方不错,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母亲跑过来,对我说道:“大漠,不好了,快出去,外面吵起来了。”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我一愣,说谁吵起来了?

母亲说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要饭的,跟你堂姐吵起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城这边就活跃着一帮要饭的。

这些人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打着碗、拄着棒,红白喜事的时候会来闹一闹,说点讨喜话,又或者帮着痛哭一场。

主人家抹不开面子的,就会发点儿赏钱,另外还会管饭。

当然,管饭的意思,是打发点有油水、有荤腥的大菜和米饭,出去吃,马路边,田坎上,总之不能上桌子来。

毕竟这些乞丐穿得脏脏破破,身上臭烘烘的,真不方便挤进来一起吃饭。

我听到了,并不在意,说这些人,给点钱打发走得了呗?

母亲说谁说不是,不过吵起来了,总要有人管的吧?而且那帮叫花子、要饭的讨厌得很,还调戏你堂姐,说什么“女要俏,一身孝”,唱了半首破曲子,不但要钱,而且还要你堂姐亲自送饭,差不离就要大摇大摆坐上桌子来了。

我听到,没有再犹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可不就行了,真当我们九龙湾没有人了?”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我撸着袖子往外走,却没有想到都不用我动手,外面那帮乞丐就已经怂了。

我走到灵堂跟前的时候,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叫花子恶狠狠地唱道:“瓦蓝蓝的天,黑黝黝的地,叫花子走南又闯北,讨饭没得吃,饿得了肚,消不下气,吝啬鬼的主人家不敞亮,饿死鬼的魂魄不投胎,土地庙偷鸡,臭水沟钓鱼,夹壳佬的主人家哦,你们莫后悔,莫后悔哟……”

这语调古怪,听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话语,还带着小曲儿的。

明明是骂人的话语,却偏偏唱得那叫一个欢畅。

我们这边办的是白事,马上就要上山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总共三个叫花子在这儿拦路,说着风凉话,听得人恼。

其实这帮人倘若是稍微客气一点,也就没有这种屁事儿了。

对方这么一来,总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堂姐侯丽的小老弟。

他因为脸长,又姓侯,在乡间野地里的混混,别人叫他“大马猴”,十七八岁的年纪,火气重,当下就不乐意了,冲上前去,怒声吼道:“给我滚,知道不?不行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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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旁边几个年轻人也都怒目上前,那三个乞丐不敢惹了众怒,冷冷地笑着,又唱起了讨饭歌:

说凤阳

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到有九年荒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咚锵咚锵锵锵

大户人家卖骡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俺们没得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咚咚隆咚锵

……

他们走得倒是快,大马猴怕跟这帮人打起来,一来是脏了自己,二来又误了时辰,于是就没有继续追,只是在那儿笑,说穷叫花子,就知道图个嘴爽快,也不敢真的来——告诉你们,再敢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解决了这边的争吵,旁边好几个年轻人对着大马猴一阵夸赞,倒是旁边有沉稳的老年人摇头叹气,说这娃子,太暴躁,以后会吃大亏的。

我望着那一帮子的人,心里面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洗脸、不洗澡、不刷牙的家伙,原本我一直觉得他是我们的同伴,然而到了后来,方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人,据马一岙说是丐门的人。

而丐门,算是江湖里的一个分支。

这帮人做的是乞讨之事,而马一岙告诉过我,别看这帮人可怜,但其实很多在外面残废讨钱的人,其实都是被人操控,恶意弄成残废的。

这里面的事情,特别残酷,令人发指。

如果那几个叫花子是丐门的人,事情恐怕未必会得到善了呢……

我这般想着,随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什么江湖啊、行当啊,这些东西,离我们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事实上,倘若没有碰到秦梨落、马一岙这些人,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够跟这所谓的“江湖”挨边儿,老家这儿的几个叫花子,也未必会跟丐门扯上关系。

就是几个不事生产的流氓无赖而已。

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堂姐哭过一场之后,越发难过心伤,旁边好多亲戚在劝。

我在村里面是小辈,说不上话,就在旁边站着。

接下来就是上山,需要有人抬棺,有人哭棺,有人拦棺,另外放铁炮、放鞭炮,一整套流程,足足累死人。

好在这些事情,都有请的人来做,用不着我去抬棺修坟,只用一路陪着上山就好。

上山之后,一整套仪式下来,我这里就不详细讲述了,总之就是各种麻烦,早上上山,一直忙碌到了中午的时候。

下棺之后,有专门的修坟匠带着学徒修坟,大马猴在这儿盯着,我这边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蹲守,于是就跟随着抬棺上坟的大部队下了山,去吃白席。

九八年的那个时候,我们那儿说穷不穷,说富不富,但大体上人们肚子里面的油水都还是不多的。

油水不多,就馋肉,不像现在,很多人听到红白喜事,都有些腻味了。

白事呢,上山之后的回来的那一顿饭,在我们家叫做正酒,基本上随了份子的人都来了,再加上前来帮忙的人员,以及请的戏班子,和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在中午这一顿开饭。

白席上的酒菜不算丰富,但大鱼大肉都得有,席面一开,场院里就热闹起来。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有人拖家带口过来,那孩子吃了肉、喝了汽水,到处晃悠,闹得很。

我本来想要帮忙给端盘子上菜的,给三叔拦住了。

他说这些都是那帮后生仔的事情,你这几天陪着我跑上跑下,辛苦得很,没必要再累了,坐下来,陪我们几个老家伙喝点酒。

我推辞不过,只有坐下,陪着长辈们吃酒。

我胃口不是很好,又忙碌了好几天,头天晚上还守了夜,所以简单吃过之后,推辞不太舒服,就离了席,找到我父母,说了一声,然后跑回家里去睡觉。

我这还没有睡多一会儿呢,就听到电话铃声一直在响。

我一开始脑子有点儿迷糊,到了后来,突然想起来,我父母这儿的还好,跟我没啥关系,但我家的电话是跟马一岙说过的。

马一岙那里如果有点儿什么事情,我还真得赶紧处理。

所以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搓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一些,然后走到了堂屋来,接了电话。

我以为是马一岙,或者找我父母的呢,没想到接了电话一听,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喂,侯漠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说啊,夏梦?

电话那头的夏梦娇嗔一声,说你还记得我呢?我等了你好几天,结果你也不打我电话,打给你呢,一直没有人接……

我说不好意思,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而我这边都在帮忙办白事,都不在家呢。

夏梦说那你现在怎么在家了?

我说今天出殡上山,都弄完了,我这不是刚刚吃了饭,然后困得不行,就回来眯一会儿么?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夏梦说那你眯吧,晚上的时候应该没事,出来吃个饭吧?

我有些不太想去,就推脱,说我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不知道这一觉睡过去的话,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要不然咱们改天?

夏梦立刻说道:“不行。”

说完这话儿,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过于僵硬,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明天可能就要陪领导去羊城那儿参加一个招商会,而你过两天又要回特区了,咱们两个又要错过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不做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很难受的。你来吧,好不好?”

我听到她这般软语相求,心就有点儿软了,说那……行吧,我定个闹钟。

夏梦笑了,说好啊,这样子,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烧鸡公的,城北刚刚开了一家金老汉烧鸡公,听说是连锁的,我去吃过一回,环境啊条件啊菜品,都很不错的,要不然咱们就约在晚上八点钟,在那里吃饭?

我说好,没问题。

夏梦在电话那头对我甜甜地说道:“那好,侯漠,今天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哦。”

挂了电话之后,我站在放电话机的柜子前,愣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跟女孩子接触的缘故,刚才跟夏梦的通话过程,让我感觉到心情很愉快,有一种心脏小鹿乱撞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莫非就是……

春天来了?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有点儿紧张,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夏梦的脸来,还有她黄裙子下面露出来的小腿……

那叫一个白。

我想着想着,有点儿恍惚,而这个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一开始我没听清楚,竖起了耳朵之后,才听到有人在叫“兜兜、兜兜”。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到了后来,整个村子,都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叫音。

我赶忙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的马路上,瞧见我父亲匆匆走过,赶忙叫住,问怎么回事,父亲一脸焦急地告诉我,说你堂姐的儿子兜兜,不见了。

第四章 顺藤摸瓜

兜兜不见了?

我的脑海里在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全身穿着孝服、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小孩儿的模样来。

我忍不住拦住我父亲,说别慌,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父亲焦急地说道:“就是不见了啊。刚才忙上山的事情,又办酒,到处都乱得很,等忙活完了,喝酒的人都散场的时候,阿丽找兜兜吃饭,却没想到哪儿都找不到,问了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他,最后一次是春山家的小子,说兜兜抱完灵牌回来,说去上茅厕。再后面,就没人见过他了。现在到处都在找,阿丽和她婆婆都快要急疯了……”

我听父亲这么一说,并不紧张,说他估计也是累了,那么小一孩子,折腾这几天,说不定找地方睡觉去了?

我想起堂姐侯丽她那婆婆,脾气是真的不小,大概是有点儿怪兜兜,所以一直没有好脸色看。

这几天,兜兜除了跪在灵堂前,和抬棺时捧着灵牌,其它时间,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父亲说谁知道啊?这不是到处找着么?

我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爱躲的地方,说去各家谷仓啊,稻谷堆啊,还有祠堂那边,多找找,再就是山上,这些地方都看一下。小孩子,受不了委屈的,找到了多哄哄。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父亲说别说了,你也帮忙找人吧。

我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走,走到村西头,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来了。

我们村会计扯着那那尖锐的嗓子喊道:“兜兜,兜兜你跑哪儿去了?快点回家,找你妈妈和奶奶……”

播了几遍之后,又开始号召全体村民,只要有空,都帮忙四处找一下人。

我们从下午一直找到了晚上七点多,太阳都快下山了,天色灰蒙蒙的,我和我父亲找遍了犄角旮旯。

父亲累得呼呼出气,我说先停下吧,去丽姐家看看,说不定人找到了。

两人往回赶,还没有到地界儿呢,远远地就听到丽姐的婆婆在哭喊,我走近了一些,才听到她在扯着嗓子骂堂姐侯丽。

她是个农村老太婆,没有什么见识,但泼辣无比,大概是先死了儿子,又丢了孙子,整个人的精神都陷入了悲痛的情绪里,扯着嗓子大声哭嚎着,哇啦啦地喊。

她骂丽姐是个败家子、扫把星,说她克死了自己的老公,又克丢了自己的儿子。

还说她干嘛不去死呢,留在这世间,也是个笑话,丢人现眼……

她甚至骂得更加难听,各种粗俗不堪的话语连续抛出来,别说当事人,我听着都有些扎耳。

她在骂,旁边也有劝的,七七八八,乱得很。

我跟父亲走进了院子里,找到了母亲,瞧见房间里也是乱哄哄的,便问怎么回事?

母亲一说,我们才知道堂姐侯丽也去找了几回,最远地都跑到了隔壁村子,结果一样是没有找到人。

她因为太过于劳累,又伤心过度,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里面有村卫生所的医生在呢,身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过于疲惫了,我问了一下,才知道还是没有找到人,有点儿头疼,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母亲说谁知道呢,各种说法,乱七八糟的,不过已经报了警,派出所一开始不愿意来出警,说没有过二十四小时,后来给闹得没有办法,就几个村都通知到了,也在找呢,应该能够找得到的——你说这个兜兜,也真的是不懂事,之前闹过一回,要吃肉,把自己爸爸给害死了,现在又来这一套……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我听着母亲这意思,也在怪兜兜,忍不住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暂时没有定论,等有结果再说吧。”

母亲说我再去里面看看,这家里都已经够乱了,别再出什么事情。

我走出院子来,三叔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递给我一根烟,说抽一根?

我摇头,说不,不用。

三叔说唉,伟龙家这事情啊,还真的是乱,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撞死伟龙的那货车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呢,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情来——真的是流年不利,不过图老三说得也对,这事儿也怪阿丽,没事儿早上去跟那帮叫花子吵架,冲了晦气,现在傻眼了吧……

啊?

我听到他这般念叨,脑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说:“哎?三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那几个叫花子泄愤,把兜兜给拐走了?”

三叔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说不至于吧?吵两句嘴而已,至于拐孩子么?再说了,兜兜都快六七岁了,懂事了,他们把孩子拐了去,还能卖了不成?

我说要万一他们不是卖孩子,而是打断了腿,然后拿去行乞么?

三叔给我的说法吓了一跳,有些慌神,说不会吧?

他这般说着,声音越发低了。

因为仔细想一想,若兜兜只是生闷气,自个儿躲了起来,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回来了,毕竟小孩子的毅力也不强。

除非是真的碰到外人了,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而所谓的外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帮叫花子。

三叔越想越有可能,赶忙拉着我,说走,我们去乡派出所那边说一下情况,把这个事情跟田警察说一下。

他去开他的皮卡车,而我这边则跟父母交代一声,然后跟着去。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看到时间快要接近八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之前与夏梦的约定来。

本来说她请客,两人去吃烧鸡公的,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情。

兜兜的失踪,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乱了套,我忙碌了一下午,心神紧张,牵肠挂肚,却是把那约定给忘了。

现在想起来,多少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明明说好的事情,结果现在却把人家放了鸽子,真让人愧疚。

不过我这个时候,又不可能抛下兜兜的事情,跑去跟一漂亮女孩儿约会。

我有心想告知一下夏梦,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问女孩的电话号码,纠结了一会儿,三叔叫了我一声,我不再考虑,跟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赶到了乡派出所,跟负责这件事情的田警察说起了这个情况。

田警官听到,十分重视,详细地问了我们几个细节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座机,开始给几个大的派出所打电话,问他们那儿的片警,有没有认得这么几个乞丐。

我们在那儿等了半个多小时,城关镇传来了消息,说的确有这么几个人。

他们盘桓在火车站附近,经常行乞,附近的片警有点印象。

不过那帮人行乞是行乞,但不偷不抢,也没有太多过分的行为,所以片警虽然知道,但也不关注,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田警察告诉我们,说现在还不确定兜兜到底是不是走丢了,没办法下结论,而且这事儿也没有办法麻烦人家,得再等等两天,上报到区里面去,等上面的通知下来再说。

三叔有点儿不乐意了,说等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不能去查么?

他这语气有点重,田警察不乐意了,说你以为我们都闲着呢对吧?这一天天的,一大堆的破事,你看到我们这里哪个闲着了?警力只有这么多,经费只有这么多,你说调查,好啊,你自己去啊?

他吼过之后,感觉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说凡事都是有程序的,你们也别冲我发火。

我和三叔走了出来,三叔抽着烟,几次激动得火都没有点着。

我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堂姐侯丽那儿的惨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三叔,要不……咱们自己去调查?”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时间:2019-10-12 21:00:58
三叔一愣,说我们?

我说田警察说得其实没错,火车站又不是他的辖区,想要那边帮忙,必须得等上面的来协调,而这个点儿都大晚上的了,领导肯定下班,找人也找不到。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儿,不如我们先去调查一下,要万一有点线索,也是好的,你说对吧?

三叔还是有些犹豫,说那帮叫花子,别看平日里脏不拉几,风吹就倒,其实个个都生猛着呢,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动起手来的话,你三叔我可扛不住。

我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来,说三叔,有什么事,我这年轻人来招呼就成,你在旁边看着。

我瞧见他不信,左右看了一下,随手捡起了门口那儿一块一两百斤的大石块来,双手轻松一举,然后放下,三叔去搬,结果憋红了脸。

这是他才开口说道:“好,我也豁出去了,咱爷俩儿走一遭去。”

两人商定,便开车前往火车站,抵达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两人挨着铺面问。

在火车站做生意的这些商家,大部分都有见过那几个乞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大帮十来个,不过至于他们具体住哪儿,这个就不知道了。

我一直问,问道一家卖快餐的老板时,他居然知道,告诉我,说火车站要饭的这一伙人,住在东街胡同那里。

他帮着送过外卖,知道他们的地址。

楼主:南无袈裟理科佛

字数:2210673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7-11-05 22:54:35

更新时间:2019-10-12 21: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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