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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西院】【原创】长途lll(师徒,兄弟)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终于……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本来一直没有建群的打算,经历了这次,觉得有个小阵地还是很好的~
所以……
欢迎加入古右右的咕咕咕~~期久似午二午似三期~
谢谢一直支持的大家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又到秋天了。
单泠记得刚见到顾易时,也是个秋天。
从那天和许临出去后,单泠心里的那块石头似乎越来越沉,常压得人透不过气。许临说,那个孩子很像顾易。
他一点也不信,可却有什么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让他愈加烦躁。想来,也有一年多不知道那孩子的消息了。
那日,他以那么决绝的方式将那孩子逼走,冷眼看着他哀求痛哭,又那么狠心地夺走他全部的希望……他每想起,心中都是一痛,那个会用闪着星星的眼睛看他的孩子,满心依赖着他的孩子,给他全部信任的孩子,就这么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单泠想,他真的是个不称职的师父。而现在,连师父二字都算不起了。
单泠连续几日的心不在焉引起了单亦群的注意,没等他问,单泠就迟疑着主动开口,“师父……我想……我想请您问问顾易现在的情况……”
见单亦群微蹙起眉,单泠忙道,“师父放心,单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而已。”
单亦群叹口气,“还是放不下吗?”
单泠避开单亦群的目光,“是我对不住他。”
“要说对不住,真正对不住他的也不是你。”单亦群拍拍单泠的肩,“知道了又如何?彻底断了念想才是好事。顾易可是顾家唯一的小少爷,放心吧。”
是啊,那是顾家的少爷,自己有什么可担忧的。单泠轻声应了,心里的烦闷却依旧不减,下午本不去武馆的,还是打着调整心情的目的过去了。
武馆走向了稳定,最初的那批孩子已小有成色,许临和徐南却学了几个月就都没再去了,反正许临如今已经不用借着学武的名头接触某人,徐南也求得了单亦群的允诺,两人本身就不是喜欢练武的人,随着强度的加大,都吃不消起来,索性就不学了。
忘亓的那些孩子也已经渐露锋芒,下次的任务,就会成为他们试炼的第一步。
今天单泠给武馆的孩子放了半天假,那十二个却是不在列的。单泠进去的时候,十二个孩子正按要求训练着,见单泠来,忙齐齐行礼。
他们的课程除了武馆里的基础训练,又增加了不少,昨日被扔到野山上半夜才回来,今天又拖着疲累的身体过招,十二个人轮着来,只要还有人站得起来,就是不能停的。
和之前一样,第一个倒下的又是十二。
单泠蹙了下眉,他一直都发现,十二的能力要比其他人弱了不少,年纪又小,这样的孩子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单泠不动声色地走到十二面前,“还站得起来?”
第一个倒下的人,是要受罚的。
十二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教……教官……”他嘴角带了血迹,双手死死抠住地板,浑身颤抖着试图撑起,却终是徒劳。
单泠眼里突然闪现了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他轻吸了口气,“隔壁房间没锁,过去,等罚吧。”
十二震惊了,不仅十二,所有人都震惊了。
惩罚通常都是在训练结束后,当着众人面进行的,被叫到别处去从未有过。
几人心里都是不同的思量,有人觉得十二是次次最先倒下,这回得挨狠罚了,有人却觉得,十二这是得了另眼相看。
十二自己是前者。
他缓了不少的时间,才摇摇晃晃一步步挪出去。这个房间他从未来过,比训练馆小很多,里面不过一床一桌一椅,却足够让他惊诧,他没想到,这里会有床,更没想到,单泠让他等罚的地方,会是这个样子。
十二更加不安了。
椅子是不敢坐的,床更是不敢去碰,十二紧张地看了一圈,找了离门口最近的墙角跪了。
疼痛和疲累未曾减少,心里更是被压迫感十足地跪着,十二恍恍惚惚地跪着,直到单泠进来,才猛然清醒般惊出了一身冷汗。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疼痛和疲累未曾减少,心里更是被压迫感十足地跪着,十二恍恍惚惚地跪着,直到单泠进来,才猛然清醒般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过教官。”十二转过膝盖俯身行礼,动作有些不自觉的僵硬。
单泠点头,“起来吧。”
他让十二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让他跪的。
“教官……”十二微垂着眼,却还是清楚地看得见,单泠手上什么工具也没带,没有鞭子,也没有藤条。
“衣服脱了。”像是例行的程序。
十二心中一凛,乖乖脱掉上衣,对未知的恐惧占领了脑海,他不知道,没带工具的单泠要怎么罚他。
那背上全是伤痕,有的新的刮痕应该是昨日在山上弄的,更多的还是打出的痕迹。就在前天,他又一次因临时考核的排名垫底而挨了二十鞭子——大概半年前,他们正式的惩罚都是上了鞭子。
单泠眸色深深地看了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把塑料尺。
这还是那天带徐南来玩,那孩子做作业时落下的。
“老规矩,十下。”单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一次让十二惊讶,教官的意思,是要用这把尺子吗?
十二不敢多问,背对单泠站好,尺子就打了下来。
工具很轻,力道也不重,但伤痕累累的背上,任何触碰都是会带来疼痛的。饶是如此,十二挨完了十下,仍沉浸在吃惊中未缓过神来。
“可以了,走吧。回去让三号给你上点药。”单泠随手将尺子放回抽屉,吩咐了句就往外走。
“教官……”十二颤着声音唤。
单泠转过身,“怎么?”
十二又跪了下来,恭恭敬敬乖乖巧巧地向单泠磕了个头,“谢谢教官。”
那声音有些拼命压抑着的哽咽。
“无事。”单泠的语气软了几分,本准备离开,看到那小小的一团还跪俯在地上,想了想又走了回去。
单泠走到他身边,“你起来,我问你个问题。”
单泠看着那还稚气十足的小脸,“你是怎么被选上的?”
轰——
你是怎么被选上的?
十二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又跪回了地上,十二太小了,小到连掩饰都不会。他浑身发着抖,像只刚被捕获的小兽。
单泠蹙眉,果然是有隐情,他看着被吓得跪下的孩子,“别怕,你老实告诉我,我不怪罪你。”
单泠想的是,怕是忘亓里有人起了不安分的心思,要利用这次选人的机会做些什么,所幸这孩子看着单纯,又还小,若真如他所想,只要这孩子据实说了,他不会怪他。
十二抖得像筛子,终究敌不过单泠的威势,带着哭腔说出口,“是……是哥哥帮我的……”
单泠倒是有些傻眼,随即释然。竟是他想多了。
“三号是吗?”
“求您……教官求您不要罚哥哥……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求您罚我吧……”十二不敢有多的动作,跪伏在地上直恳求着,自己就这么说出了哥哥,他慌得六神无主,就怕单泠说了不怪罪自己,却拿三号发难。
单泠沉思了半晌,轻叹口气,“起来吧,我不追究。只是——你们十二人是作为忘亓的精锐来训练的,日后执行的也将是最困难危险系数最高的任务,你自己的能力,你应该知道。”
能力不足,出去只有送命的份。
“属下知道,属下……会努力的……”十二害怕得紧,若单泠不许他留在这里……回到那训练营里,他想都不敢想。训练营里的训练并不比这里苦,但太过冰冷,没有哥哥,没有……像单泠这样有温度的教官,他会怕。
“回去吧。”单泠轻揉眉心,径直出了门。
在这十二个孩子里,他对十二确实是有些不同。这孩子的年龄摆在那里,又是个瘦弱乖巧的样子,实在是容易惹人生怜。再加上前几次为了顾易都让十二出了面,现如今看到这孩子,单泠也总有些不同的心绪。
不过,也只是职权范围内的略加通融罢了,比如今日的责罚。
过分的不合时宜的心软是要不得的。除了自己极为在乎的人和事,单泠都是被单亦群一手教导出的冷静和理智。
不追究选拔作弊的事就已是宽宥了,断不可能再给什么优待。既然进来了,那就得承担自己的责任。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十二回去后一直都有些心神恍惚,三号给他上完药,他趴在床上,脑海中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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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最开始并不叫十二。
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长得太过瘦小,其他人都叫他小豆芽。似乎很多人都有欺凌弱小的本能,他在孤儿院的日子过得有些凄惨,只有石头一人自始自终保护着他,石头说,他像他死去的弟弟。后来来了一个人,把他和石头一起领走了。
新到的地方,叫忘亓,从进这里的第一天,就被迫开始了极为艰苦的训练。在这里,他是三十七号,石头是三十六号。他身子弱,常受不住,全靠石头明里暗里帮着才坚持了下来,过了没几个月,他们这一批的五十个人进行了一场考核。训练他们的教官说,会挑出十二名表现最优秀的进行特殊训练。听些闲言碎语道,被挑出来的人,将会送到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的手下,据说,那个人是原定的领主。
对在生死间挣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得了上头人的看中,才可能会翻身。
若是只凭能力,十二是绝不可能被选中的,石头又悄悄帮了他一把,稀里糊涂地,成了那十二个人之一。新的编号,是十二,而石头,成了三号。
在见到新的教官之前,谁心里都有些惶恐,等见到那人之后,便更是不安了。第一次,一个简简单单的马步,就让所有人濒临崩溃。在忘亓时,训练似乎比这残酷得多,每天都累到爬不起来,但好歹只是单纯体力上的折磨,哪有这样熬着人的?最难以忍受的,是同伴挥到自己身上的藤条。
三号疼他,舍不得打太重,可这怎么会被饶过去?他们被加罚了,罚得很惨,背上都见了血,轻轻一动就疼得紧。他疼得哭了,教官却不允许,然后又是加罚。
他不知道教官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到教官带进来过一次的那个少年唤的是,单泠哥。
单泠,真好听。像春天泠泠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清脆极了。
带着伤熬过了一天,第二天的训练所有人都有些撑不住,完成得不尽如人意,单泠轻训了两句,却走到六号面前问,“上药了吗?”
然后单泠又走到了他的面前,也问他,“上药了吗?”
他竟觉得这声问话的语气比问六号时柔了几分,他想,肯定是自己太紧张,耳朵也不好使了。
末了,单泠给了他们自己自由上药的权力。
怎么可以这么好呢?这个教官,怎么可以待他们这么好?
后来有一天,单泠把他叫了出去,说让他和个孩子过过招。单泠叫那孩子顾易。
这也叫过招吗?那孩子实在太弱,他很轻易地就能将他撂倒,可那家伙竟是个不服输的,后面被逼得急了,不拘招式就向他冲了过来。他没有防备竟差点中招,不过还是反应迅速地又一次将那孩子打倒了。
等单泠叫停,他自知表现不佳,跪地请罚,单泠打了他五藤条,却并不重,甚至还温和地点拨他刚才的疏漏,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夸他做得不错。
他感激地行礼道谢,心中莫名翻涌上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十二还是个孩子,很小的孩子,那天晚上,他悄悄对三号说,很喜欢教官。
他说喜欢的时候,眼里都放了光。
三号比他大了几岁,也成熟得多,他蹙了眉,“十二,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好好训练。”
多了不该有的期盼,受罪的只有自己。
再后来,他又一次被单泠单独叫了出去,单泠告诉他,让他在上次的那个孩子面前,假装叫他师父。
师父……
十二默念着这两个字,唇齿间流淌出了些酥酥麻麻的感觉,连带着心脏都有些震颤。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再后来,他又一次被单泠单独叫了出去,单泠告诉他,让他在上次的那个孩子面前,假装叫他师父。
师父……
十二默念着这两个字,唇齿间流淌出了些酥酥麻麻的感觉,连带着心脏都有些震颤。
那天他被带到了单泠家里,隐蔽在陌生的房间中。单泠说不一定会需要他,如果听见叫他再出来。
十二就忐忑地等着,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单泠唤,“十二,出来。”
他走出门,看到顾易跪在单泠面前失魂落魄一般,他一步步走过去,跪下,然后挣扎了数秒,带着些生涩开口,“师父……”
这两个字唤出口,十二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直到顾易晕倒被单泠抱回去,他也还是发懵。他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
然后,一个男人走过来,唤他十二。
他今天刚过来的时候,便听单泠唤这人师父。他不清楚这人什么身份,但既然是教官的师父……他行礼道,“见过前辈。”
他不敢抬头看男人的眼睛,却莫名觉得,男人的目光太过危险。
男人淡淡开口,“记住自己的身份,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浑身一颤,俯身应是,然后男人便叫他回去了。
不该有的心思是什么?十二年纪小,却不笨,他想,他应该知道。
可身为人,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呢?
从那天后,每次见到单泠,他都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们的训练很苦,外面的那些孩子们还依旧在蹲蹲马步练练基础体能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次次的对打中遍体鳞伤;当那些孩子还刚开始学习套路的时候,他们已经摸了真枪,练稳练准练到脱力。
他天生就身子弱,年岁又小,跟进度跟得很艰难,常常被罚,多是单泠亲自动的手。
不算太狠,却难抵频率太高。
可不知怎的,他虽然极为恐惧那鞭子藤条上身的痛楚,却又有一丝隐隐的依赖。因为那一刻会让他觉得,单泠对他有所不一样。
三号心疼地给他擦药,略有些自责地说,“早知当初选拔时不帮你了,天天这样受罪。”
他露出个笑容,“哥,我想和你在一起,况且就算没有被选来,忘亓里的训练也好不到哪去。并且……”他笑得更灿烂了,“教官真的很好。”
三号又听出了些不同的意思,“十二,哥再提醒你一句,不该想的别想。”
不该想,可十二脑海中忽地蹦出的又是那两个字,师父。
他甩了甩脑袋,“哥,我知道。”
我知道,可就算是一点念想,也是我撑下去的动力。
到了今日,单泠用那把塑料尺,又一次让他沉沦,连选拔时的事,都放过了他。
十二想了很多很多,只觉得心肺间都被莫名的情绪包裹,让人不甚清醒。
另一边,单泠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窗外,一直在想着这些孩子第一次任务的事,这十二人未来都会是忘亓的精锐,从实战中成长是必须的。可十二……单泠眼前浮起十二乖巧跪着的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单泠又想起了顾易,那孩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跪下,就是那一天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有时在想,若他在单亦群那里再坚持一下,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顾易已成为他每每想起都会心中一痛的回忆。
单泠走出去时,饭菜已经都上了桌,徐南在认认真真地摆着筷子,单泠看着忙活完的两个哥哥,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落座,门铃声响起。齐行好笑地看了看单泠,“去开门吧。”
把门打开,果然是那小无赖。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我就知道正吃饭呢!”许临却是不管开门的单泠,径直朝单亦群和齐行乐,又道,“南南,帮哥哥拿碗筷。”
“惯得你。”齐行瞅他一眼,“时不时就过来蹭个饭,安之做的不合你胃口?”
“哥这段时间那么忙,才没空给我做饭呢。”许临直接坐在单泠的位子上,这才转头看着随之而来的单泠,“你不接我电话。”
单泠愣了一瞬,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未接来电。刚才想着事情,竟没听见。
单泠无奈地在许临身旁坐下,轻声道,“生气了?”
齐行笑,“小泠,你会把他惯坏的。”
“哥你也欺负我!”许临忿忿,使劲咬了口菜,又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哎哟直叫唤。
几人忍俊不禁,单亦群笑着吐出句,“该。”
许临气自己的没出息,把饭菜都当成了阶级敌人,咬牙切齿地吃完,跟哥哥们打了招呼便揪着单泠进房间了。
单泠看着一脸郁闷的人,揉揉许临的头发,“真生气了?”
“好啦。”许临顺势蹭了蹭单泠的手心,“我是想……”许临犹豫了数秒,还是下定决定般开口,“我是想跟你说,我又见到顾易了……上次的那个孩子……可能真的是他……因为……因为……”
单泠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打架?”
许临轻应,“嗯……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又觉得……”
单泠把手指轻搭上许临的唇,止住了他的话,“谢谢你,小临。”
许临走后,单泠平静的面上才终于出现了些裂痕,小易,这最好只是个意外。
单泠让沈余暗地里派人调查了顾易的行踪,一连七日,查下的结果让单泠的心惊,心凉,又心痛。
顾易竟是不时跟些常混迹街头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帮人出头打架,恃强惹事,光这一个星期,就已经有三次了。
不可能。单泠伤怒过后,又是一点也不肯信,先不说那个孩子不会这么做,顾明恺就不可能放任儿子这样,连学武都不允许,这都快沦落成小混混样了,还能容忍?
单泠叫沈余那里继续盯着,他要亲眼去看看,顾易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太久,不过三天,单泠就收到了消息。
他本是在武馆,一接到电话就急急向外赶,等到了沈余说的地方时,远远便看见几个半大孩子扭作一团。
单泠隐在拐角处,就这么看着那个一年多未见的孩子以他从未见过的状态,凶狠地去攻击着另一个男孩。那男孩有一个同伴,顾易这边也是两个人,双方战斗力都不弱,一时缠斗不休。
单泠看着这一幕,心里最先有的想法,竟是这孩子还没忘了他教给他的招式。他见着顾易明明也已差不多到了极限,仍死死不退缩,又觉得这身影和一年前那武馆里一次次倒下又站起来的孩子重合,激出了他心底最深的挂念。
和顾易打着的那孩子更高大些,顾易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身上挂了不少彩,单泠几次欲上前,又止住了脚步。他过来,并没打算见顾易的。
但等顾易被那男孩一拳打在腰侧摔倒在地时,单泠终于忍不住了。
他快步过去,轻喝一声,“住手!”
见有大人来,几个孩子都起身溜了,顾易呆呆地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人,脑子里嗡嗡直响,突然反应过来般,抬脚就跑。
他怎么会逃得过单泠,单泠大迈步冲上去,一把就拽住了顾易的胳膊。手下没感觉到几两肉,这孩子长高了一截,却瘦了。
“你干什么!”顾易拼命挣扎着,却始终没有对上那双眼睛,因此,他也并未看见那浓厚的怜惜和心痛。
单泠轻唤,“小易。”
顾易被定住了,几秒后更发起狂来,“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放开我!!”
然后,单泠真的放开了手。
顾易拔腿就跑,单泠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见。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谁也不知道单泠心里是什么想法,他过了很久才离开,回去后就联系了沈余,让他继续派人看着点顾易,若闹得严重了暗地里帮上一把,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顾易跑开后整个人都失了魂,他怔怔地回到家中,脑子里都是那个人走来的身影,单泠说,住手。单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住手”,彼时,他正因徐南不让他报名而挥起了拳头。
顾易身上还带着伤,他无力地蜷缩在沙发上,脑里一帧一帧闪现着那些过往,本以为不会再在意了啊,酸涩却还是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将他淹没。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单泠,在那般狼狈和不堪的时候。
他流着泪,像是无意识般,只是不断流出越来越多的液体,他很累,很疼,却没有人会再给他上药了。
单泠没有什么举动,单亦群却是从沈余那里知道了消息,他轻蹙了眉,见单泠一切如常,便也不动声色,只是私底下联系了顾明恺。
单泠并不知情,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开始为那些孩子们的任务做准备了。
一年多的训练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十二个孩子最大的也还不满十八岁,要面对这样的考验,实在是有一定的困难和危险。
出任务的那天,单泠连声音都和软了些,“两人一组,每组的任务线我待会儿分给你们,会有其他教官带你们出发。”他挨个点了名,分了组,最后剩下了两个,“三号,和十二一组。”
三号扬起头,满眼都是感激。
昨天训练结束后,三号偷偷找了单泠,一见面就跪下了。
“教官。”
单泠皱眉,“何事?”
明天就要出任务了,这三号在这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单泠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是为十二来的。
果然,三号跪伏在地,整个身子都带着顺服和恳求的姿态,“教官,属下有一事相求……明天的分组,请您让我和十二一起。”
单泠沉默。
三号又带着些急切开口,“属下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合规矩,等出任务回来任凭您责罚,只是……十二他还小,求教官通融一下……”
“你是个好哥哥。”单泠半晌后轻叹,“好了,本也没什么,我答应你就是。”
“属下谢谢教官。”三号磕了个头,又有些迟疑地出声,“教官……属下还有一事,属下自知没有任何资格求您,今天大着胆子开口,还望教官能够……能够……”
单泠轻轻揉了揉眉心,“你说。”
“教官,属下知道此次任务不简单,如果……属下有什么意外,请教官将十二送回原来的训练营。”三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连头都不敢抬,怕单泠怪罪,又怕单泠阻止,急急地接着开口,“属下逾越了……十二能选进这里本就是因为属下的帮助,教官不追究,我们感激涕零,但十二太小了,能力又远比不上其他人,如果没有了属下,十二他在这里……求教官,能看在十二对您的一片忠心上,可怜他一二……”
一片忠心。那何止是一片忠心,那是极深的仰慕啊。只是三号不敢说,若有非分之想,惹得单泠生了怒,怕十二好过不了。
忘亓里的训练营也不是好呆的,只是在危险性上,比起他们这挑选出来特殊训练的人来说,还是要低了些。单泠面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对这次的任务没有信心吗?”
“属下不敢。”三号的声音平静了些,“属下定会拼尽全力,完成任务。不过就为了那万一,也求教官能应允。”
有胆识,有谋略,倒是个好苗子。单泠轻声对那少年道,“好,我答应你。”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单泠收到消息的时候,三号已经被送了回来,剩的最后一口气,在见到单泠后终是没撑过去。
这个孩子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个唯单泠能看懂的眼神。
单泠心里很不好受,看着彻底闭上眼的孩子,他脑中还闪现着那天三号跪在他面前的样子,那一句句的,都是为了弟弟掏心掏肺的恳求,如今,竟是被他言中。
没有去武馆,回来的孩子和带队的教官都到了忘亓,单泠轻声吩咐,“好生安葬了吧。”
气氛压抑得紧,这些孩子第一次直面同伴的死亡,无人心里不沉重。单泠下意识地用目光去寻十二,却见那孩子无甚异样,只是低垂着头,脸部似是都笼罩在了阴影里。
那教官上来将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向单泠一一汇报,其他人都完成得不错,只是三号和十二这组,十二出了差错,将自己身陷危险,还导致任务差点失败,三号为了保护他,又拼命把任务完成,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这话说得很清楚,十二犯了大错,那是得罚的。
“按规矩是?”单泠开口,声音不带感情。
那教官恭敬答,“三十藤杖。”
十二已经跪了下去,额贴手背,“属下领责。”
单泠的眸子沉了又沉,他深深地看着面前那小小的一团,沉默了数秒道,“带他去刑堂吧。其他人都回去,调整一下。”
刑堂的堂主陈钺早得了消息带人等候,见单泠也跟着过来,倒是微惊了一下,这样的事情把人送来该怎么罚罚了就是,哪还需要单泠亲自过来看着。
“陈堂主,麻烦了。”单泠微颔首,他刚跟着单亦群时陈钺就在忘亓了,他对陈钺一向尊敬,私底下的时候,也是唤声钺哥的。
陈钺连道客气,便令手下的人将那从进来就跪着没动的孩子带到了刑架边。
十二双手被绳索捆起,然后吊到了刑架上。脚尖堪堪着地,瘦弱的身体有些晃晃悠悠的,脸上毫无半丝情绪的波动,手却无意识地拽住了锁链。
单泠将十二的身影尽收眼底,待那乌沉沉的藤杖取出来后,便见那孩子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单泠心里轻叹口气,终是开口,“用刑凳吧。”
十二恍惚着,连单泠说的话都未听清,他只知道自己被解下来,又被勒令趴在了刚搬出的长凳上,他轻抠着有些毛糙的凳面,心底一片冰凉。哥哥,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十二一个人了。
陈钺见单泠似是对这孩子有所不同,小声问,“需要绑起来吗?”
这样正式的惩戒规矩很严,若受不住了跌下刑凳,是要重来的。而如果能被绑起,是少有的优待了。
单泠没答话,他走到十二面前,半蹲下去,伸手抬起十二的下巴,对上那双失了神的眸子,“你自己说,要绑起来吗?”
过了不少的时间,单泠的声音才进入他的脑海,十二嘴唇微动,“多谢教官,不用。”
“撑住了。”单泠说完这句,便起身站到一旁,朝行刑的人点了点头。
藤杖浸足了水,看起来很沉重。单泠见着那藤杖扬起,竟有一瞬间的觉得,这孩子的身形比藤杖大不了多少。
第一下,打在了臀部最上的位置。
打下去的声音闷闷的,在安静的空气中却很是清晰,十二剧烈地颤了一下,竟连痛呼声都没有。
第二下,稳稳地并列砸下。行刑的人都是经验老道的,手法力度都没得挑剔,却让单泠忍不住撇开了眼。
十二眼前一阵发花,随即出现的画面是,三号将他护在怀里,浑身是血。
哥哥,你也很痛对不对,十二也好痛,身体痛,心里也好痛。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竟能坚持着不哭不动,陈钺感叹了句,“记得你小时候,挨罚时也能忍得很。”
单泠的责罚都是单亦群亲自动手,从不假手于人,但这亲自动的手绝不意味着放水,而是更加严苛的要求,有时就连他这在旁的人看着,都心有不忍。可单泠一向乖巧极了,也隐忍极了,不逼到极限都是不会出声的。
单泠却是在想,连藤条上身都会疼哭的孩子,怎么会熬得过这藤杖呢。这孩子的状态明显不对。
那边藤杖已经又落了几下,见十二浑身抖得厉害,却仍是静静熬着,单泠开口,“停一下。”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单泠一步步走过去,看着那剧烈喘息着的孩子,接过了行刑人手里的藤杖,“剩下的,我来。”
十二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稍稍动了一下脖子,似是想转过头来,又乖顺地趴了回去——本也没什么力气。
单泠掂量了一下那藤杖的重量,扬起来竟是极重地砸了下去。
深入骨髓般的疼痛,十二呼吸一滞,猛然扬起头,然后又重重地跌落,随即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旁的陈钺看得一惊,心里却有了些思量。
单泠握紧手中的藤杖,又是狠狠的一下往臀上打去。
十二哭喊出来,身子颤抖着,在又一下落下后,再控制不住地滚在了地上。
小小的孩子蜷缩着,哭得支离破碎。单泠转头对陈钺道,“请陈堂主将其他人都带出去。”
陈钺颔首,把门也关得严实。
“起来趴回去。”
单泠的声音响起,沉甸甸地压在十二的心头,他咽下所有的哭声,缓缓挪动着四肢,慢慢跪趴起来,又撑着凳子一点点往上爬。
这上去的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艰难,一个用力过猛,眼看着又要摔向另一边。
等他反应过来,却是被单泠扶在了怀里。
“教官……”十二面上渐显出惶恐之色,忙急急要退出去,单泠也不强拉着他,见人扶着长凳稳住了身子,便放开了手。
单泠轻叹,“想哭就哭出来吧。”
十二终于受不住,眼泪渐渐流得汹涌,然后跪坐在地上,哭得崩溃。
单泠任由他发泄,等到哭声渐缓,才半蹲下去轻轻给他顺了顺气,轻声道,“三号的事,我也很难过。他是个好哥哥,一直惦念着的就是你,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也要好好活下去。”
“哥哥……是因为我才……教官……如果不是我,哥哥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教官,求您……让十二也跟哥哥去了吧……”十二哽咽着,然后泣不成声。
单泠一时无言,本想斥责几句,却还是柔了声音,双手扶住十二的肩,“三号是为了你,所以你更不能辜负他,你的命是他换来的,你必须要好好活着。”
十二抬头看单泠,正对上充满怜惜的目光。十二的心仿佛一下子又跳动了起来,他哽咽着唤,“教官……”
单泠又缓声道,“等挨完罚,我会把你送回原来的训练营。”
十二的瞳孔一下子紧缩,跪伏在地,“教官!教官……十二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十二会好好训练……会拼命训练的……求教官不要赶我走……”
如果这样,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单泠的心里突然间被揪得生疼,他想到了顾易,那天顾易也是这样哀求着,求他别不要他,那神情,都是和今天这孩子如出一辙的绝望和心碎。
单泠放缓了声音,“不要误会,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你回去,那里的危险性也要小一些,好好训练学习,我会让人……照看你一二,不会有人因为这次的事对你有偏见的。”
哥哥的意思……提到三号,十二又一次哭得不能自已,哥哥,十二只想要你回来啊……
孩子的模样实在太惹人怜了,单泠又蹲了下去,“坚强一点,不要让你哥哥失望。”
十二扬起脸,泪眼婆娑,带着丝丝的渴求,“教官……十二还是想,继续在教官这里……”
单泠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希望了,不能再跟着单泠的话,十二觉得,自己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了。
单泠沉默了一下,“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觉得你的训练成绩过关了,再让你回来。”
就算三号不说,单泠也不会现在再让十二留下,再没有第二个三号会这么护着他,十二呆在这里,迟早会送命。
十二没有再求,他深吸了几口气,开口应,“是。”
单泠又让他缓了缓,然后道,“起来吧,把剩的十八下挨完。”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十九下?不是说掉下去要重来吗?
见十二愣神,单泠解释,“本也是我有意下重手,怪不到你头上,重来就不必了。不过自己守好规矩,这回要是再跌下来,就别怪我不容情了。”
看着趴好的孩子,单泠扬手又将藤杖打了下去,力度不轻,却远没有刚才的狠厉。十二是第一次挨这样沉重的刑具,伤上加伤熬得辛苦,没过几下就又哭得厉害。
只是单泠虽说着不准他破规矩,在十二支撑不住又快要跌下时,还是扶住了他,等到孩子重新趴稳,才又落下藤杖。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打完数,十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迷迷糊糊地唤着“哥哥”,又唤着“教官”,意识已经不甚清醒。单泠实是不忍,犹豫了一下,竟将人抱了起来。
门口的陈钺见单泠抱着昏迷的人出来,又惊了一下,随即了然,不动声色地帮忙把人送去了何宵良那里。
何宵良一边给十二上着药,一边回忆般地冲单泠道,“当年单领主也是这样,罚得狠了,就把你抱来我这里,自己在旁边明就心疼得不行,可你一要醒来,他就公事公办地转身就走——嗨,每次你都是晕着的。”
师父……竟抱自己来过吗……明明,那几次睁眼见的都只有何宵良一人……单泠心里淌出了一股暖流,又因为何宵良的最后一句话轻笑起来,如果不是自己晕了,怎么会被允许来治伤呢?只要还醒着,还站得起来,就是休止的训练。
给最重的伤处上药时,十二轻哼了一声,单泠回过神,“这孩子……和我没什么关系……”
何宵良忙道自己误会,陈钺的表情却意味深长,依单泠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他所说没关系的模样。就算现在没有,怕离有的时候也不远了。
没等十二醒过来,单泠就走了,身后传来何宵良对陈钺说的话,“果然和单领主一样啊……”
单泠抿了抿唇,眼里却有些雀跃的小欣喜。
单泠找了负责训练的赵笠交待了一番,又跟沈余那里说了情况,十二的事才算安排结束。
等单泠回到家,就见单亦群面色不善地等着他。
这些事不可能瞒过单亦群,单泠很识时务的跪下,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个清楚。
“其他的暂且不论,我只问你,关于十二,可还记得当初我说过什么?”单亦群淡淡地道,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师父说,要我注意分寸……”
单亦群不看他,抿了一口茶,“嗯,那你觉得自己做得如何?”
单泠微低下头,“师父,单泠不明白……”
单亦群轻笑,“亲自行刑,又将人抱去治伤,这才一天不到,忘亓上下都传了个遍,说这十二是你单泠看中的人——我现在问你,你怎么说?”
单泠心中一紧,敛眉道,“单泠对十二……确实多有怜惜,不过……也只是觉得这孩子实在可怜,不免多关照了一二,其他的……单泠并没有多余的心思。”
“正是因为你没有多余的心思!”单亦群的语气严厉起来,“他既在你眼中并无不同,你这般做法,要置自己于何地,置那孩子于何地?且不管会生多少闲言碎语,十二若因你的特殊关照生了什么念头,那对他对你都不是好事。”
单泠伏了伏身子,“单泠知错……只是……”可能是因为三号和十二的事,单泠今天的情绪波动大了些,单泠顿了顿,接下出口的话竟不似平日那般套了层恭谨慎微,他轻道,“师父,单泠在想,如果不是有幸得师父如此待我,当初的单泠即便进了忘亓,怕也是如十二这样吧。”
曾经的单泠,也是个瘦弱幼小的孩子,比起顾易,十二更像是小时候的他,在黑暗中拼命挣扎,绝望,而无助。
“师父,我只是想着,能帮他一把……师父放心,忘亓那边我会处理好,不会带来麻烦。至于十二……”
单泠有些说不下去,想到那稚气的小脸,他轻叹口气,“看情况吧……”
他不是没动过要收十二的念头,只是,顾易之后,他真的再提不起这心了。这也是,他在心里给那孩子的承诺。
单泠说完,猛然惊觉自己此刻的胆大与无礼,忙又告罪,“单泠知错,不该……有失分寸,处事不严,请师父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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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亦群却没有怪罪,甚至,他亲手将单泠扶了起来。
“师父……”单泠怔怔地对上他师父的眼睛,满脸都是受宠若惊。
单亦群拍拍他的肩,“你自己拿主意吧。”
见单泠仍愣在原地,单亦群失笑,“傻了?”
单泠低下头,又唤了声师父。
单亦群又道,“还有顾易那里,我和明恺哥联系过了,他会去处理的,不用担心。”
单泠惊诧地抬眼看单亦群,他师父含着抹带着疼惜的笑意,对他道,“当时是你受委屈了。”
单泠忽地就很想哭,他压下不断上涌的酸涩,“谢谢师父……”
单亦群冲他摆摆手,起身回了房间。
单亦群不得不承认,听到单泠又说当初,他心疼了。这孩子少有的几次剖白,都是在感念着他的恩情,满心满眼都是孺慕和感激,而他这师父,总说着心疼,说着要对这孩子不再那么严厉,可实际上却还是一如当初。就在顾易的事上,他也多有后悔。
习惯了吧,习惯了苛责,习惯了他的乖顺。那孩子,怕也是习惯了。
单泠看着他师父的背影,恍然间想到何宵良的话,心里酸酸胀胀的,又带了些暖意。
这次后,那些孩子都成长得迅速,单泠在训练中明显感觉到了不同,而他心里,却总是挂念着十二。
三号的位置从忘亓里重新选了个少年顶上,十二号却一直空缺着。
将十二送去何宵良那里后,他交待完就一走了之,如今已多日多没见过那孩子了。前几天赵笠打电话来,说十二训练很刻苦,进步极大,状态也不错,倒让他略松了口气。
还有顾易,听传来的消息,竟都没再见他出去打过架。
一切如常,直到那天顾明恺过来。
单泠从武馆回来的时候,顾明恺正和单亦群聊着杯盏中的老茶,见单泠进来,顾明恺率先打了招呼,“单泠来了。”
单泠愣了愣,压下满心的复杂情绪,点头致礼,“顾先生。”
顾明恺轻笑,“顾先生?按理说,你也得随亦群叫我声明恺哥吧。”
单泠抿抿唇,不出声了。
“泠儿过来。”单亦群冲他招手,递过去个茶盏,“尝尝,明恺哥带来的。”
单泠依言过去接了,轻啜了一口,“果然好茶。”
然后,空气一时静默。
顾明恺轻咳了一声,“单泠,我这次来,首先是向你道个歉。当时的事情亦群都告诉我了,连累你受了那么大的罪,我觉得心有愧疚,今天正式向你道歉了。”
单泠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轻道,“不敢当,您客气了。当时是单泠自己任性,与您没有关系。”
便又是长久的沉默。单亦群自顾自地喝着茶,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又是一泡茶后,顾明恺终于出声,“还有一事,小易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了,我想向你提个不情之请,想让你,代为看管他一二。”顾明恺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艰难说完,又轻叹口气,“单泠,我知道之前的事委屈了你,你若……”
“顾先生。”单泠直接打断,依旧叫的顾先生,“您是顾易的父亲,若谈管教,也轮不到单泠吧。再说,我与顾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单泠说得丝毫不在乎,紧握的手却将自己此刻的情绪暴露无遗。顾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其实是对顾明恺未能尽为父之责有些意见的。
顾明恺未开口,单亦群就轻斥,“怎么说话的,没规矩。”
有外人在,单泠没跪,只是向单亦群躬身承错,又对着顾明恺开口,“单泠无礼冒犯,请您见谅。”
顾明恺摆手,“我知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是我的错。接到亦群电话后我就赶了回来,那孩子天天和我僵着,这两天不让他出门,就连饭也不吃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单泠,那孩子一向最听你的,我和他妈妈都不能时时在他身边,这不,今晚我又得走……你如果愿意帮忙管管他,我们感激不尽。”
听到顾易绝食,单泠再强硬不下去了,强做的伪装一点点裂开,崩碎得彻底,长久以来的担忧和挂念汇聚成了一片汪洋,他深吸气,“好,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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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部的链接被吞,在这层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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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顾明恺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单泠,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地说了再三,然后离开了。
人一走,单泠就跪了下去。
“连真话假话都分不得?”单亦群伸手扶人起来,“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明恺哥已经说了,学武他依旧不同意,你知道该怎么做。另外,明恺哥本来一周后才走的……你懂什么意思,不管他做法如何,总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单泠低头,“我明白了。”
单亦群拍拍他的肩,“好了,去……去看那孩子吧。”
单泠站在顾易家的门前,思绪万千。很久之后,才用钥匙开了门。
客厅里黑黢黢的,单泠把灯打开,没有人。了然地向卧室走,拧开门,果然见到了那侧躺着的孩子。
顾易是背对着门口的,听见声响,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我不吃。”
“小易。”单泠走过去,轻声开口,然后便看到那被子里的小身子一僵,随即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别闹了,起来。”
顾易一动不动,心脏却似要跳出来一般,入耳的都是自己的呼吸声。他……怎么会来……
单泠无奈地揉揉眉心,“听话,不然我掀被子了?”
单泠作势捏起被角轻扯,顾易急急拽紧,然后闷闷地开口,“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一样的话,和那天又不一样的感觉了,单泠只听见了满满的小儿情态。
单泠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把被子扯开,只见那孩子瞬间缩成一团,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真的是瘦了,竟比那天看着还瘦了几分。单泠轻抚着那小虾样的脊背,“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顾易扭啊扭的,把自己向里挪了挪,离单泠又远了点。
单泠叹口气,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把被子又给顾易盖了回去,然后道,“那我随便做点,你先休息。”
单泠转身出门,确认人已走远,顾易猛然起身,又一阵眩晕跌了回去,他狠狠咬上自己的胳膊,在剧烈的疼痛中,落下了颗眼泪。
没过多久,单泠就端了碗香喷喷的面条进来,放在了床头。
“起来,吃面了。”单泠坐在床边,唤他的声音很温和,顾易的身子却崩得更紧了。
他还记得,单泠第一次给他做吃的,也是碗面。
单泠又哄了他几句,小孩仍然一动不动。
“顾易。”
陡然严肃起来的声音。
本能地,顾易的心抖了一下。他跟着单泠的那些日子,单泠虽待他极好,也是有错必罚的。这样的犟着,他还没敢有过。
可随即,顾易使劲咬了咬唇,为什么还要想到那些!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毫无关系了!
单泠还是心软,转言又道,“看你身体虚,我不和你计较,乖乖起来把东西吃了。”
顾易心里仿佛被狠狠踩了一脚,他猛地转过身来,强撑起半个身子,声音冰冷,“请问,你想计较什么?怕是我要计较你私闯民宅吧。”顾易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单泠拿起钥匙晃了晃,满脸平静,“你爸爸给我的,并且,从现在起,我有管教你的权力。”
顾易震惊了一下,数秒后发出了声冷哼,“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不管我是你什么人,你爸爸既然给了我这个权力,那我也有这个义务。”单泠的话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可心里早已汹涌澎湃。
这一年多的时间,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单泠愧疚,心疼,又无力,顾易说的每个字都像把刀在他的心上划了一下,疼得呼吸都不畅了起来。其实他有想过告诉这孩子一切的真相,可那样的话,这孩子失去的信任不仅是对自己,还是对顾明恺,接连的欺骗他还要怎么承受?
“**。”低低的声音,可单泠听到了。
单泠很冷静地没有立即发火,他缓声道,“再说一遍。”
“我说你,**!这是我家!请你现在从我家…出去!”那个滚字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没出口,顾易怒视着单泠,像是要把人看出个窟窿。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十二
“我说你,混*@蛋!这是我家!请你现在从我家…出去!”那个滚字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没出口,顾易怒视着单泠,像是要把人看出个窟窿。
单泠站起来寻觅了一圈,把书桌上的钢尺拿起,然后转身看着顾易,尺子微扬,“这种话是你顾少爷应该说的吗?”
顾易笑起来,满面嘲讽,“那你又是在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种话?”
单泠几步上前,三两下把孩子压趴在了自己膝头,扬起尺子就往臀上打。
“一年不见长本事了?绝食都做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爸妈多担心你?”
“还敢出去打架,满口乱七八糟,顾易,你就这样自甘堕落吗?!”
……
单泠边打边训,顾易挣扎得厉害,却怎么也躲不过那不停下落的钢尺,又听得那话字字诛心,干脆动也不动地直直趴着,任由单泠动作。
也不知打了多少,单泠连手臂都有些发酸,却猛然惊觉,这孩子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反抗,钢尺打下去,像打块木头。
单泠随手把尺子放到一旁,急急地把人翻过来,只见那孩子满脸的汗和泪,死死咬住唇,浑身都绷紧着。
单泠伸手捏住他下巴,“松口!”
顾易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就是不动。
单泠着急,放缓了声音,“听话,松开嘴,我不打了。”
顾易闭上了眼。
单泠揉揉他脑袋,“小易,听话。”
顾易终于受不住了,放开那咬得残破的唇,呜咽便再止也止不住。
单泠看着那满嘴的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拿了几张纸巾垫在手里,示意顾易吐出来。
顾易哪里愿意接受,竟仰头咽下,拖着虚弱又疼痛万分的身子手脚并用爬到床上靠里的角落里,又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一团。
“小易……”单泠心都碎了,却不敢再给那孩子半点的刺激,他叹了口气,终是无力地起身,“你怨我,也是应该的,总归是……我违了承诺。但你身体这样下去不行,不愿见我也无妨,呆会儿我请齐行哥来给你看看伤,让他给你做点吃的,别和自己身体赌气。我会和你爸爸说的,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单泠深深地看了那孩子一眼,“我走了。”
单泠又默默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出了顾易的房间。
刚到客厅,单泠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不要!”
然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单泠心里一揪,转身大步跑回去,只见那孩子半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头,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不要命地往嘴里塞面。那手没力气,颤抖得厉害,却还是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眼泪糊了一脸,面里也落进去不少,用力过猛,唇上的伤挣得更开,把嘴边的面染上了点点的淡红色。
看到单泠回来,顾易塞得更猛了。
单泠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他夺下被紧紧捏住的筷子,又轻把顾易揽入怀中让他微弯下腰,逼把他嘴里的面都吐了出来。
顾易这才又哭出来,“我吃……我吃……呜……我听话……不要走……呜……不要走……”
“好了,我不走,不走。”单泠紧揽住孩子,一下下顺着他的背,感觉那哭声变成了渐缓下来的抽噎,才把人抱起放趴在了床上。
“乖,先趴会儿。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顾易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单泠忙前忙后打扫他折腾出的一片狼藉,只感觉到了十分的不真实。他轻合上眼,百感交集。
单泠收拾完,洗了手,又重新煮了碗面。
顾易发泄过后更加疲累不堪,顶着不轻的伤,竟睡了过去。单泠进来时,顾易已经睡着了,他虽不忍打扰,看了看冒着热气的面,也还是把人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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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顾易有些迷糊,本能地动了动,身后的疼涌了上来,顾易这才回忆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单泠扶他趴起来,拿了杯水递过去,“漱漱口。”
清醒过来,顾易心中别扭极了,有些僵硬地将漱口水吐进垃圾桶里,连头也没抬。
“来,靠我身上。”单泠又把孩子扶起来,端起面喂到了他唇边。
顾易愣愣的,没张嘴。
“怎么?还不愿吃?”单泠温柔得过分。
顾易舔了舔刚结痂的唇,小声开口,“你……你怎么会来……”
单泠轻笑,“你爸爸说,某个小孩不听话,这不就把我叫来管一管了。”
“你还愿意管我……”顾易的声音更小了。他永远也忘不掉,单泠那天说的话。
我不会收一个撒谎的孩子……
不要再叫我师父……
你哪点比得上他……
那便是,我失信了……
……
顾易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那一句句将他打到深渊的话,鼻子一酸,险欲落泪。
“不愿管你,我过来干什么。”单泠心里难受,说的话却云淡风轻。刚才顾易那样子,单泠本以为,这孩子是打心眼里怨上了自己,不愿意再接受自己的靠近,既然不是这样……小易,只要你愿意,我不会再放手了。
“别胡思乱想,吃完东西再说。”单泠还想喂,顾易却闷闷地道,“我自己来。”
单泠眼见着孩子用颤抖无力的手一点点吃着面,心中全是愈演愈烈的怜惜,“小心嘴上的伤。”
顾易顿了顿,嗯了一声。
面吃完,单泠收了碗筷,又坐回了顾易的床边。
“裤子脱了,我看看。”
顾易没说话,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单泠便直接动手,宽松的睡裤很容易就褪了下来,臀上一片红肿,交错的尺痕间已是青紫。
单泠叹气,“还疼不疼?”
顾易又是摇头。
单泠站起来,“你这里有药吗?”
顾易不想搭话,在安静的空气中又莫名紧张起来,他轻道,“旁边房间里,柜子里有消肿的药膏。”
单泠过去打开柜门,没看见,顺手开了手边的抽屉。只一眼,单泠就愣了。
那里边有张照片,是单泠第一次得奖时手捧奖杯的照片。看这样子撕碎过,又被小心翼翼地粘了起来。
单泠连呼吸都是疼的。
“等等!”顾易的声音由远及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见单泠手里的东西一愣,然后抢了过来,“你干什么?!”
他让单泠过来后突然反应过来,就怕一个万一单泠打开了那抽屉,急急赶来,事情却总是那么容易巧合。
“小易……”
顾易把照片往抽屉里一塞,然后锁上了。该死,他上次竟忘了锁。顾易又咬了咬唇上的伤,这抽屉里,原本,还有一把戒尺。
单泠扶住因接连串的动作有些眩晕的孩子,轻转过话题,“药呢?没找到。”
顾易挣脱他,把药从柜子最里面掏出来,自己又一跌一撞往外走。
顾易裤子也没穿,两条细细的腿抖得厉害,单泠摇摇头,过去一把将孩子打横抱起,又回到房间放到了床上。
“这么折腾自己,傻不傻。”单泠随手揉揉顾易的脑袋,细细看了看药膏的说明,然后洗手拿了棉签来。
“小易,你怨我也好不想理我也罢,以前的事我没什么可解释的,这一年多你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我也都不计较。不过既然现在答应了要管你,你如果还敢去打架斗殴,拿自己身体闹脾气,我不会轻饶你。”
单泠给他上完药,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口中的话却没再那么柔和。
良久,顾易轻笑一声,又尽是自嘲,既然答应了……
呵……
小孩把头转向靠墙的那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我什么人?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如果只是施舍,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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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单泠牵了牵嘴角,出口都是哄孩子的语气,“怎么?才让我不要走,现在就又不想让我管了?”
顾易咬了咬唇,不说话。
单泠也沉默了。
如果这时候再说师徒,他说不出口,当时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断绝师徒关系,他现在又要怎么对这孩子说,我还可以当你师父。况且,顾明恺不同意学武,这师徒二字,未免显得尴尬起来。
顾易又笑,笑得空气都是酸涩的味道,“单……教练……姑且这么叫你,你不用为难,也不用逼自己来管我,放心,我不会再闹了,我爸也不会怪你。”
“怎会是为难……”单泠心里生疼,又揉揉他脑袋,终于把话说出口,“小易……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你原来也说过,不会不要我。”顾易说完这句话,眼前又模糊了。
“嗯,那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单泠柔声劝慰,“相信我,好吗?”
顾易小小的抽噎了一下,许久后带着些小心翼翼道,“那我……还可以继续……继续和你学武吗……”
单泠的眸光闪了闪,“除了这个,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果然是,对自己失望了。所以即便是现在还愿意管他,也不会再教他了。是啊,自己当时那样撒谎欺瞒,怎么可能会被原谅,并且那个……那个十二……是那么棒的孩子,已经有了那样的徒弟,自己又算什么呢。再教,不过是浪费心力而已。
听到那连接不断的啜泣,单泠翻身上床,把孩子揽进了怀里,说出了思量已久的话,“小易,你爸爸和我师……我哥,就是亦群哥,相交甚好,你唤我声哥也是使得的,你愿不愿意,叫我声哥哥?”
哥哥?
顾易怔了一怔,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而他现在,正倚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顾易有些懵,他既然连师父都不愿做,又怎么愿当自己的哥哥呢……
见孩子不答话,单泠轻问,“不愿意?”
“我……”顾易不知道该怎么答,心里乱七八糟的。
“不愿也罢。”单泠轻叹,那样的伤害,怎么还能让这孩子亲近他呢,单泠又道,“那你把我当成什么都行,不过,我不会不管你。”
不愿吗?没有!顾易脱口而出,“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我……我爸和亦群哥是兄弟,你又是……又是亦群哥的弟弟……那我不是得叫你叔叔了……”
……
单泠噎住,然后没好气地捏了捏小孩的鼻子,“皮成这样?”
长久未有的亲昵,顾易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掉。
“你真的……不再教我了吗……”
“抱歉小易,不可以。”
单泠的语气很温柔,却让顾易觉得无比残忍,他啜泣了一声,“我知道了。”
单泠搂紧他,“别多想,你有责任需要去承担,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凭心而为的。明白吗?”
单泠不能明说,却不想让这孩子觉得,自己不教他是因为看不上他。
可听到顾易耳中,单泠说的再有道理,终究是嫌弃他的。他学武比不过十二,又向单泠撒了谎,能力和品行没有哪点是占的,单泠不教他,他也没脸再求,能有哥哥的身份有所牵绊,顾易觉得,这已经是一年多的绝望的日子里最亮的光了。
感觉到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怀中轻轻点了点,单泠笑了,又道,“听你爸爸说,来给你教课的老师都被你请走了?”
“啊?”突然说到正事,顾易略有些忐忑,又轻轻嗯了一声。
“还真是会胡闹。”单泠轻斥,却并无真正怪责的意思,他又开口,“给你三天的时间休息调整,然后自己去向每个老师道歉,请他们继续回来教你。”
顾易想反对,却在单泠不容置疑的目光中点了头。他想,他可能得更听话一些,不然有一天,怕是单泠连他哥哥也不愿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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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单泠陪了顾易一整晚,早上起来给他做了早餐后才去了武馆,顾易喝着温热的粥,脑袋里回荡着单泠出门时他口中唤出的哥哥,有一瞬间地觉得,好像这样也挺好。
从又见到单泠后,顾易就不时会想到十二,不知道,单泠教十二的时候是怎样的呢?也会严厉地责罚完后,把他抱进怀里吗?会给他揉伤上药吗?会……会用那把戒尺吗?
那把戒尺,现在应该属于十二了吧。
十二,真不知是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字。
顾易带着压制不住的酸涩,将半锅粥喝得底朝天。
单泠一连几日都住在顾易这里,早中晚的饭也都包了去,直到顾易身体渐好,学习上也走上了正轨,才对小孩提出了要求。
“以后自己负责早餐中饭,不过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要告诉我。下午的课结束后你过来和我们吃晚饭,然后和小南一起做作业,功课我要检查。”
顾易表现得很乖觉,什么都听,和这些哥哥弟弟们相处也很好,与单泠间却总似隔了层朦朦胧胧的纱。
齐行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听到单泠偶尔显露出的失落和无奈,劝慰道,“这孩子能这样已经难得了,你可没见当年鱼儿重新回到我身边时是怎么和我犟的。”
单泠诧异,“小余也……”
齐行笑,“我们沈大领主原来那个别扭劲啊,可真是讨打得不行。”
好巧不巧的,齐行说这话时正好被好不容易得了空迎门而进的沈余听到,小豹子炸了毛,全然没了在忘亓时的冷静自持,撒泼卖痴闹了哥哥大晚上才安分。
单泠于是觉得,顾易这孩子,是真的乖。
时间渐长,顾易心里也逐渐放开了些,叫得越来越亲热的哥哥让单泠心里软软的。顾易没再提过学武,也未问过十二的事情——既然求不得,那干脆彻底避开。
单泠心中却始终挂着那个瘦小的孩子,赵笠的消息半月传来一次,每次都能听到十二进步的消息,单泠欣慰之余,也有了些思量。
当初对十二说,如果他的训练成绩过关就让他回来,多半是为了安抚,那过关,过的是单泠的关,只要单泠不认可都是没用的。
单泠本想着,让十二老老实实待在训练营里就好,可听到十二的进步,单泠又觉得,若那孩子始终坚定着想法,等时机成熟,让他回来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时机还没到,十二那里就惹出了事。
不过是训练营里的例行考核,十二却在对战中下了狠手,将对手打成重伤。训练虽然严苛,但比试有点到为止的规定,都还是孩子不说,出点什么事都是忘亓的损失,况且迟早有要并肩作战的时候,同伴是最重要的。
事关单泠亲自交待过的人,都不敢擅自做主,便告知了单泠。
单泠接到赵笠电话到了训练营时,里面已经很是热闹了,一群孩子敛眉低首规规矩矩站着,十二就跪在最前面,除了赵笠和陈钺,竟然,连沈余都坐在上面。
“师兄。”沈余忙起身打招呼。
单泠轻笑,“怎么连领主都惊动来了?”
沈余背过其他人,小声道,“师兄你别取笑我,牵涉到你送来的人,我怎么能不管。”
单泠微蹙眉,不置可否。
赵笠过来禀报,十二违了训练营的规矩,请单泠处置。
“该怎样就按规矩办,领主也在这里,何需来问我。”单泠的语气淡淡的,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钺暗暗腹诽,您若是真不想管,还过来做什么?嗯?
赵笠略有些为难,这事其实可大可小,只是现在沈余单泠都在这里看着,他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余扫了眼他师兄,轻咳了一声,“依我看,这孩子年纪还小,下手有失轻重也可以理解,小惩大诫一下就行了。”

楼主:苦若若krr  时间:2019-08-28 09:22:31
十六
单泠瞥了沈余一眼,后者打了个寒战。这眼神……怎么和师父这么像……
“领主爱护下面的人,本当遵从,但既然这孩子是从我手下送回来的,今天又让我过来,那我就僭越一些,做个主了。不知领主意下如何?”单泠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又平缓得很,沈余却只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单泠看向赵笠,“请问赵教官,若依着规矩,该怎么处置?“
赵笠头大,思量了一番,意有所指地答道,“这也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如果是无意失手,那倒也不是什么事……略加警醒便是。”
这话已经满是台阶了,比试当中失手再正常不过,十二若被定为无意为之,轻轻揭过也就罢了。
不说单泠对十二的特殊,这孩子这段时间的乖巧刻苦也很得赵笠的心,并且连沈余都有意护着,他并不愿去为难。
单泠却问,“赵教官负责考核,全程在场,是不是失手难道不能判断吗?”
要只是单纯的失手,哪还需要弄出这样的阵仗。
赵笠硬着头皮道,“这两个孩子比试时动作太快,又缠斗得厉害……没……没有看清……”
这谎撒得也太过拙劣,连沈余都扶了扶额。
单泠轻摇头,一步步走向那一直跪着不发一言的孩子,“你自己来说。重伤对手,你是无意的吗?”
十二微抬起头来看着单泠平静至极的脸,从见到单泠就藏不住的热切被浇灭了些,他咬咬唇,“回教官,不是……无意……”
单泠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原因。”
“属下想赢……”
心里一紧,一个猜测缓缓浮了上来,单泠却没再看那孩子,转身走回去,“赵教官,这回你听见了。正好陈堂主也在这里,该怎么罚,可以决定了。”
赵笠和陈钺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沈余,他们的沈大领主却默默转开了脸。
这明显是得秉公执法了。
陈钺叹了口气,上前道,“逞凶恶斗,重伤同伴,四十鞭,禁闭一日……不知可否?”
这已经是高举轻放了。
单泠也没有反对,微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领主的意思?”
突然被点名,沈余一个激灵,“嗯,就……这么办吧。”
在训练营里出的事,该在的人又都在,倒也不必去刑堂。
下面的人拖了长凳过来,就把十二带过来压在了凳子上。
陈钺本想问句要不要绑住,见单泠的态度,把话又收了回去。
赵笠拿了平日训练时惩罚用的鞭子,交给了施刑的人。毕竟都还是些孩子,这鞭子比起刑堂的那些来说,倒是要轻上一些。
单泠却开口,“换根鞭子。或者,加二十。”
陈钺又是叹口气,暗自思量了一下,接过话头,对执鞭的那人道,“六十,动手吧。”
鞭子还未上身,十二开了口,“等等!”
许是怕了吧。
单泠正想着,就听到那孩子转头冲了赵笠开口,“教官,这次考核,我是第一吧?”
啊?
赵笠愣了一愣,若只看结果,十二确实是第一,但……赵笠想着,心里却生了些不喜,这时候了还在问这个,好胜心如此强,这孩子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赵笠下意识地去看单泠,却见单泠也看向他,一副等他做答的样子。
“违反了规矩,成绩自然取消。”赵笠说完,就见到那孩子眼里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似乎是看了眼单泠的方向,然后,一动不动地趴好。
单泠看着孩子那模样,心中的猜测愈加明晰,却转而更生起了带着几分复杂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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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六十鞭子,在训练营里是从未有过的数目。
底下的孩子们都忍不住有些心中打颤,趴在刑凳上的十二却似毫无波澜。
陈钺示意了一下,行刑人扬起鞭子便抽在了十二的背上。
刑堂的规矩,鞭子历来是责背的,只有像刑杖那样可能会伤及骨头的刑具,才会在被允许的情况下打在臀上。
这根鞭子不重,可十二,太小了。
训练营里的责罚不少,进刑堂的却不多,毕竟从他们一进这里,规矩就被印进了骨子里,没有人会轻易去触碰那些底线。
如今这小小的孩子被判了六十的鞭子,不免让些旁观的心里不落忍。
十数鞭下,一直闷声熬刑的孩子终于受不住地轻哼出来。沈余转头去看他师兄,后者却面不改色。
十二的手指紧紧抠着凳子边缘,汗水一滴一滴落下,眼睛通红。很疼,鞭子真的很疼。从前跟单泠训练时,若用上鞭子,不过是十鞭二十鞭的数,如今却是一个令他心颤的数字,并且比起刑堂下的手,单泠还是留了力的。不过这恐惧和疼痛,都抵不上心底那深深的失落,一直拼了命的努力被打回原形,也许,也将再无希望,他恨不得被抽晕在这里,那样,至少能暂时得到解脱。
鞭子在不停地落下,隔着不厚的衣料,肆虐着单薄的脊背。十二的呼吸越来越重,口中的痛哼转成了拼命抑制的呜咽,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单泠目不转睛地看着,看那孩子在鞭子下苦撑,看那孩子不自觉地往旁微躲的身躯,看那孩子额下积成的一滩液体……单泠变了一下坐姿,依旧面不改色。
十二年纪小,身体又单薄,数目还未过半就不可避免地在原有的伤处重叠。十二越来越受不住,四周都是安静的,除了呼吸声,便只有行鞭声和他再压不下的呜咽。
鞭子虽依旧精准无差地抽在背上,那身子躲避的幅度却越来越大,第三十五下,不知是久积的疼痛,还是打在了哪里的重伤处,十二仰头一声哀鸣,直接滚到了地上。
单泠一下子站起了身。
十二的背部着地,疼得两眼发黑,他却有一丝的庆幸,原来身上的疼多了,还是能让心里松快些的。
陈钺看了看单泠的表情,斥道,“还不赶紧起来,想逃刑吗?”
话说得重,却是暗藏的维护。按规矩,掉下刑凳是得重来的,只是单泠若不说,他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只想着这孩子赶快趴回去,揭过去就算了。
可单泠今天真的严苛得过分。
他看了看挣扎着爬起的孩子,冷声道,“对人下重手时有力气,现在就没力气了吗?动作快一点,还有六十下,没时间让你耽搁。”
沈余忍不住唤,“师兄……”
单泠一眼扫过去,“领主有何指示?”
沈余又噤声了,他师兄今天这气,好像大了些。
十二终于爬上凳子,双手重新抠住凳沿,然后发出了今天第一声清晰的哭声,不像是疼的,倒像是莫大的绝望。
他还记得,上次挨藤杖的时候他也跌下来了,而当时,单泠免了他的加罚。失望,这次单泠怕是对他失望极了。
不过只一声,十二又紧咬了牙关,将哭声都憋了回去。
鞭子重新咬上脊背,声音却有了些不同,单泠敏锐的目光聚集在了那被打得快变形的衣服,开口道,“等等,衣服脱了再打。”
十二顺从地让人把他的衣服脱下,然后趴回刑凳。那背上,果然已见了血。

楼主:苦若若k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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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梧桐西院

发表时间:2019-05-05 22:54:00

更新时间:2019-08-28 09: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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