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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爱不一样(暂定)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妻: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
妻: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
妻:你爱我吗?
我:爱。

某一个很热很热,热到我只穿了内裤,妻只穿了薄睡衣的晚上。
我们在家里发生过以上对话。
然后妻又问:你都记得我们之间的事吗?
我回答她:都记得。
妻显得不相信,追问我:真的——都记得?
我笃定又多少带着懒散地回答她:记得。
没想她居然就说:那好,你把记得的都写下来。
我对她这个心血来潮的要求丝毫不想理会。
她却自说自话地说:我们一起十二年了,你就写十二件你记得的事。
我终于扭头看着她垂下黑发的侧脸问她:写来干什么呢?
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想看。你写不写?
我能怎么回答?我只说:好吧,我写。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鼠)
那一个晚上,我回家的时候不记得是什么时间,也不记得天空有没有月亮。
但是记得家里一片漆黑,她不在家。
她不在家?我一下就酒醒了几分。
——本来我被老板抓住陪着喝酒。
稻花香,诸葛酿,轩尼诗XO灌下肚肠,是十分醉的。
她去了哪里?我朦胧中就是觉得时间肯定很晚了,她不该不在家。
我借着几分略微清醒,摸索出手机打她电话。
可是话音里有个女人对我说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怎么会已经关机?我尝试重拨号码。
同一个女人对我说了同一段话。
已经关机——已经关机——已经关机——
我不死心地连续重拨,依然得到同一答案。
我恨不得甩手就砸了手机。
这么一急,我的酒算是全醒了。
什么都不用说,只能去找。
没错,那一刻我满脑子唯有一个“找”字,
从来没生出过只要等待不去找她的想法。

我抱着因酒猛醒,头痛发作的头奔出家门。
街巷的灯影都在忽闪,地面也在摇摆。
我努力稳定住自己,竭力去想她会在哪里。
她来到我生活的城市才一年,知道的地方都是我带她去的。
她在这个城市还没有朋友,每天除了上班我们都会腻在一起。
一个月前她新找到文具店的工作,之前她换了三次工作。
她很直率且很冲动,有一点不高兴,她二话不说就会辞职。
跑在路上时我开始想,大概她又撇下了这份新工作。
她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去做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她就像困在一个出不去的城堡里,
我万分明白,只有我能打破城堡拉她出来。
——你在哪里?
我一路奔跑,一路在心头呼喊。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我没有高声呼喊一来自知夜深,二来不想惹人侧目。
老城不管多晚,街上总能看见走过的人影,路上总有潇洒开过的摩托车。
老城人爱吃夜宵,爱喝夜茶,大排档和露天茶庄人流不绝到夜深。
或许由于我从事餐饮行当,加上我了解她,
我又想她会不会是去了吃东西发泄?
比如吃一个闻名的金牌猪骨粥。
于是我转入那条有名的小村,在通明的灯火中寻找,
饮食男女,醉客如我的夜吃货大声说小声笑地坐满桌。
她不在这里。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信她正在什么地方吃着喝着,
塞满嘴地忘乎所以。

离开小村,我又投奔路灯稀少的马路,
踢掉几个当道的易拉罐,在一个拐角处差点儿崴了脚。
远处隐约出现一个红色竖立的长方形招牌。
“新世代网吧”?
可以上网解闷,又提供吃喝,甚至能够提供包夜住宿的网吧?
她会不会在里面呢?这是这一带唯一通宵营业的网吧。
我不顾身体疲累,几步跃上台阶冲进去。
可是马上被人拦下——先生,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我自然是急冲冲地回答前台靓女说:我不开机,我只找人。
靓女一听反而将我拽得更紧——先生,你不开机我可不能让你进去。
你这样子看着是个高中生啊!
虽然靓女抛出了赞美的话,可惜我毫无心情听进耳朵。
我就想立刻进到网吧的机台去仔细揪她出来。
我不开机,你就让我进去找人,就几分钟。
情急之中我的语气也硬了。
而靓女也不想跟我多纠缠,主动放开了我。
两个穿着整齐制服的保安夹住了我。
好吧好吧,你们赢了!
我瞪一圈靓女和保安,翻出我的身份证来登记开机。
连我自己都要夸赞一下这个醉酒不忘随身带备证件的好习惯。
机卡办好,靓女还不顾我实在要找人的迫切,
兢兢业业地为我讲解一番开机步骤。
我当然连半个字都没有听进。
待到开机卡总算落到手上,我便像没入林中的黑旋风。
我卷过每一张机台,眼扫每一个深陷网络世界的男女。
他们只有躯壳留在这个世界,精神已经化身阿凡达。
阿凡达堆里没有我的她。
我好不留恋地冲出网吧,这时耳边听见老城百货钟楼传来的钟声——
凌晨一点。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钟声回荡在清明夏夜,震颤着我焦急的心。
我伫立在网吧门前的十字街口,不知道这夜半钟声究竟为谁而鸣。
为我,还是为她?
当我明白到自己的双腿正在最大限度奔跑时,
我已经跑过了湖滨路,进入了人工湖。
我突然地害怕她或会去了人工湖。
深夜漆黑的湖面仿佛什么都可以吞噬。
几十年间被吞的那些亡魂会不会都趁着没有月光的夜晚藏匿在湖边,
等待替身?
千万不要!替身一定不能是她!
我遍寻人工湖里每个黑暗的角落,
不顾吓人的树影和惊心的怪响。
我还大胆地靠近湖边去看,忘记自己也会成为替身。
渐渐地我感觉很累了,后背亦汗湿了。
我拖着双腿,既庆幸又不甘地从光明路的门回到明亮世界。

她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我只剩下这一带的南边没有去找了。
我还是没有去想找不到她要怎么办,我始终相信我一定能够找到她。
我沿着河边朝南边走。
我和她经常都在河边散步的。
我们会手拉住手,她的拇指会不断按压我的虎口。
我看向她,她就会转过脸来对我笑。
如果遇上那个踩着三轮车卖雪条的传奇阿姨,
我会为我们买两根雪条,一边散步一边吃。
河面上吹来了凉爽的风,我抽了一下鼻子,重新打起精神。
我穿过古老的骑楼,很快走到步行街口。
这里往西看得见吊索开合桥就在面前,
往东望得见思豪大酒店和中国银行旧址的南阳塔楼。
步行街黄包车夫铜像对面有着一个巨大的光源,那里二十四小时都灯火通明。
这是老城第一家开起来的麦当当。
我是真的走累了,不自觉地就靠上那个站立的车夫像。
当我抬头看向对面的麦当当——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我看见了她。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她也看见我了,在她抬手捋过额前头发的时候。
我清楚看见她的表情变了,眼睛瞪大,然后腮帮子鼓起,她笑了。
我看见她朝我招手。我于是踩踏着步行街粗糙的花纹路面,
进店去坐到她的身边。
她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答她: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她问我:那你怎么找到这里?
我答她:找到这里可不容易。
她转过头来盯着我问:真的吗?
我眼睛丝毫不眨地回答:真的。我就像满街乱跑的老鼠,四处找你。
她突然扑向我,举着双手搂住我,咯咯地笑着把温暖气息吹进我的耳朵:
谢谢你找到我!

我也搂住她,耳朵因为她的话而发痒。
不过我耐住了痒,把她搂得更紧。
这时我才注意才麦当当里人并不少——不乐意安稳睡觉的人们都在想什么呐?
而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找回了她真好!
我急躁的心平顺下来。
接着我感觉到饿。
毕竟被老板抓住时一直喝酒多吃菜少。
为找她又耗费了好多的体力。
我就轻声对她说:我们吃点东西吧。
她没有回答,而是马上就抽身离开了我,走向售餐柜台。
看着她站在柜台等候取餐的背影,我记下了那一夜。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当中错字不日一齐勘误修改。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牛)
又是一个夜晚,我正在餐厅结账柜台帮忙切水果,一边跟收银的女同事说着话。
突然听见“你老婆搵你——你老婆搵你——”的搞怪声音。
女同事噗嗤地笑出声来,她知道那是我的手机铃声,
也听见过好几次了。可是她依然忍不住笑。
我放下水果刀,接通手机。
那头立刻传过来她惊恐的尖叫声:啊!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
这种台词的尖叫很刺激人心,我顿时整个人愣住,忘记反应。
还好接下来她就朝我大叫:你快回来,家里好多虫子……好多虫子!
原来是虫子!
本来石化掉的我被虫子接触了咒语,活动过来。
我压着声音问她:什么虫子?很多吗?
很多很多,会飞的虫子,你快回来——
电话突然断了。
我听出她的尾音带着满满恐惧的哭腔。
还能怎样?当然是回去。

我小跑着去找老板娘,说家里突发急事必须马上走。
老板娘正在跟小会计说话,看我心急火燎的模样,朝我挥挥手。
意思是允许我走。
我实在很感激老板娘的通情达理,
所以没有忘记在离开前对她说我回来一定给她解释。
谁家都会有急事,你快去吧!老板娘温和地点头说。
对!我是得赶快回去。
我取了摩托车就飞也似地朝家里赶。
只是我在东城紫马山这边上班,
却住在老城月山下。
再快也需要时间。
一路飞驰之际,我脑海里浮现出她在家里被虫子围困袭击,
受着惊吓又无助痛哭的神情。
我恨不得有一个时空门让我连人带车开进去就能在家里出现。

我们两个月前搬到月山下,住在三楼。
清早时候,一觉醒来可以闻到花香,听见鸟唱。
傍晚时候,饱饭过后可以在不远处的老城东墙下散步。
夜里时候,周遭静谧安详可以使人安稳地睡觉。
她很喜欢住在这个新宅子。
她喜欢,我自然也会喜欢。
大概正因为这样,我忽略了最大的问题——虫子!
宅子靠山,每年到了四月,一定会有虫子。
十五分钟后我回到宅子楼下,已经明白过来会是什么虫子。
我手忙脚乱地开锁跳着楼梯蹿上三楼。
刚到宅子门前,她便尖叫着从宅子冲出扑入我怀里。
在她身后,宅门大开,白炽灯下飞舞着上百只狂舞的飞白蚁。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有白蚁在爬。
我知道她一定吓坏了,她搂着我还在瑟瑟发抖。
我便一手搂紧她一手去驱赶捏走那些长着白翼的白蚁,使她镇定。
之后我护着她下楼。让她在摩托车上等我。
离开了白蚁地狱,她脸色恢复一些生气。我多了一分安心。
我对她说:我上去把它们消灭。
她对我说:你知道怎么消灭它们?
我对她说:我知道。
她仰起头看一眼楼上的窗户,翻飞的白蚁根本不愿离开它们占据的阵地。
她对我说:你去吧。
我没有再说什么,争取时间回到楼上。
我第一时间关掉宅子的灯。
这些白蚁喜光,就像扑火的飞蛾。
只要灯光消失,它们就会偃旗息鼓一阵子不再乱飞。
趁这段时间,我找来水桶打来两桶水。
借着窗外微微的亮光把水桶提到白炽灯下方。
然后我再打开白炽灯——一度蛰伏的飞白蚁瞬间就重新腾空而起,
就像埋伏的士兵听到冲锋号发起进攻一样。
它们当中好多直接扑落水桶,淹在水里。

这是消灭飞白蚁的唯一方法。
这也是一场考验坚持力的战斗。
每年四月,在老城大街小巷的很多老宅里都会上演这种战斗。
有经验的人知道,只要熬过八点半,飞白蚁们就会自动回巢。
但是一旦它们像今晚我们遇到的这样气势汹汹又数量众多,
就一定不能只靠等,而要主动出击,尽力清剿。
她没有遇到过飞白蚁这种简直想要把人吞没的阵势,
又极度地恐惧虫子。
我心里清楚决定立刻回家是做对了。
时间静静流逝,
经过多次把飞白蚁连水倒入卫生间,还有来回开关电灯的操作。
战斗在接近九点结束。
宅子底下留下一层雪片般的蚂蚁翼。
仔细看则还会看见丢失了翼的白蚁黄色躯体在蠕动。
我要把它们通通扫进垃圾袋里去——非常必要的打扫战场。

当我还把宅子用抹布清洗抹过一遍回到楼下,
她正双手压在仪表板上当枕头,睡着了。
她受惊又受累,我不想叫醒她,便让她多睡一会儿。
我靠着摩托车站在她身后,看她熟睡的脸被垂下的头发遮挡,
就冲动地伸出手去味她撩到耳后。
然后我又把我的右手覆在她的后背,感受她的呼吸——一点儿也不乱。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两个星期,做个驻点。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我放心下来,在月山投到巷子来的巨大树影下陪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我知道像这样用不舒服的姿势来睡,她不会睡太久,
她一定要在床上睡才会睡得深沉。
果然,又过十分钟之后她便醒了。
她站到地面伸展腰腿,抬头看着宅子的窗户问我:
虫子都灭掉啦?
我回答她:能灭的都灭了,灭不了的它们也自己撤退了。
她好像听到什么新奇事一样突然转身问我:虫子还会自己撤退?
我看见她的眼睛瞪的挺大,好像两颗荔枝核。
我连忙解释说这是飞白蚁的一种特性。
也告诉她之后再有飞白蚁出没,只要关灯找个地方避难去就好。
她明白地点头,对我说:你懂得真多啊,真牛!
我又对她解释其实小时候我在老城东墙内的学校上学,
遇到过比今晚数量更多,飞的更凶的白蚁——它们在光管下组成了一堵白蚁墙。
她听完之后却有点儿不高兴:我原来怎没听你说起过?
我苦笑着说:这不是关于虫子的事吗?你最怕虫子,我说来干嘛?
她才又笑着点头说:那倒也是。我们回家吧。
我问她:回家了想到之前好多虫子在那里,你会害怕不?
她使劲地摇头说:有你在啊,我不会怕!
看着她摇头甩起一头乌黑的长发,面容绽开的笑,我记下了她对我的信任。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虎)
午前下过一阵雷雨,雷打得特别响,雨下得特别猛。
马路路基上全是流不去的积水。
汽车驶过,轮胎带起喷泉一样的一串串水线。
有一些水飞到了我的车上来,溅湿了我的长裤。
我却也顾不得那么多。
我照样开着我的摩托车去带起又一串串的水线去喷湿其他人。
我仿佛开着摩托车在欢度一个快乐的泼水节。
之所以裤子湿了身也半湿了还开心,
是因为她十分钟前打来电话对我说:我怀上了!
她怀上了——我怎能不开心?
于是我不管不顾凶暴的雷雨,一心只想第一时间去到她的身边。

或许是罕见的连绵不断的五月阴雨天,
还有加上六月出奇的酷热,
她发泄了一轮烦躁情绪之后萌生出一个其实自然得很的想法:想要一个孩子。
作为一个男人,我想不出这其中因果,但是我自然应该满足她这么伟大的要求。
于是我和她尝试了一次。
之后她就在感觉应该会出现端倪的时间去了医院,
可惜结果是诈糊。
她空欢喜了一场,一走出医院就抡起粉拳将我的后背捶了一通。
回到家还掐紫了我的胳膊。
那时候我知道她是真真切切地很想要一个孩子。
我只能心里怨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一击即中,完她心愿。

她迫切想要孩子,我不甘自己的无能。
于是我们很快就又尝试第二次。
她很仔细地算准了自己生理上的周期。
我很慎重地调整好自己生理上的状态。
我们似乎都是抱着单纯而自私的想法,
没有去想过传宗接代,也没有想过让老人抱孙那样高大上的理由。
我当然也是渴望有一个孩子的。
真的创造出一个孩子,首先不正是彰显了我的能力吗?

幸运地,第二次尝试后她真的怀上了。
我知道她一直都挺幸运的。
我为她开心,为自己开心,更为孩子开心。
我完全可以想到当我去到她身边,我看见她的肚皮时,
一切都不一样了。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车到医院,天空中雷雨已经停下,空气中残留着湿润的气息。
我正要转入医院停车场,便看见站在急诊室门外的她。
她认出了我的摩托车,招手叫我过去。
我在她身边停车,摘掉雨衣和安全帽。
她没等我对她说话,就坐上车后座来,双手环抱住我的腰。
然后她才问我: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笑着回答她: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啊!
她又说:男人不是会偏爱女儿多些?
我又笑着说:我这个男人是不论儿子还是女儿都喜欢。
这时我感觉到她用脸贴着我的后背说:我们去吃大餐庆祝吧?
我当然说:好啊!

我载着她驶向白水井大街。
她被清爽的风吹散的头发滑过我的安全帽时,
我才记起她没有戴安全帽。
这还真是得意忘形了。
趁着在莲塘路口等红绿灯,我赶紧交给她安全帽让戴上。
她戴好帽子又对我说:你记得有一年生日你给我送的那个毛绒公仔吗?
我看着吊挂在十字路口中间的交通灯依然停留在红色,
脑袋里即刻就想起她说的毛绒公仔。
我回答她:记得。我送你的是一只白老虎。
她一下子提高了声量说:对呀!就是一直白老虎。
我想说我当然记得,因为那是我送给她的唯一一个毛绒公仔。
她接着说:那时候我觉得好奇怪……
我想问她怎么奇怪,但是交通灯已经变到绿色了。
我稍微加油,驱车前进。
她的声音继续传到前面来:我是白羊座,你是巨蟹座。我属猴子,你属鸡。
可是你偏偏送我一只老虎。你说奇怪不奇怪?
其实那一次是我第一次陪她过生日,
我想应该送她一份礼物。
我自以为是地觉得送花反而不够特别,想着要送点别的。
我又想到女孩除了喜欢花,也会喜欢毛绒公仔。
于是我巡遍了老城好几处精品店和公仔店。
巡店过程中我想到广州长隆动物园的白狮子特别金贵。
不如就送白狮子的吧?
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看见哪个店有卖白狮子毛绒公仔。
后来是在华柏路的一个店看见一只半人身大的白老虎卧在店门的纸箱瞪着我。
我灵机一动——既然没有白狮子,那就用白老虎替代吧!
要是她知道我当时带着这么随意的想法,肯定不会高兴。
念及过去的想法,我笑着说:我是看见那白老虎好可爱,觉得你会喜欢。
这话也不算谎言。
在我想着用白老虎替代白狮子那瞬间我确实觉得白老虎很可爱。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她接着我的话说:我是喜欢啊,可还是觉得奇怪!
我正想说就让它古怪下去,也没办法。
她环抱着我的腰,交握在我腹部位置的双手左右互换了一下,对我说:
不过今天医生确定我真的怀孕的时候,我就不再感觉奇怪了。
而且……认为你是一个预言家。
预言家?什么预言家?
她这么一说,我迷糊起来。
略微一分神差点儿冲了人民医院前的红灯。
幸好我还是及时把车刹住。
急刹车使得后座的她身体前冲,她的安全帽撞上我的安全帽,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却毫不在意,继续说:生孩子要十月怀胎。我们的孩子会在明年出生。
我不解地回问她:那又怎样?
她咯咯地笑起来说:你笨啊,明年是虎年。
虎年?——啊,是这样啊!
我明白过来。
我有点激动地说:我们的孩子不是虎子就是虎女,对吧?
她更开心了,手似乎是忍不住地捏了我的肚子一下,说:
所以说,你是个预言家。
虽然我心知肚明我不是什么预言家,
只是也会相信世间的事情冥冥中似乎又会存在巧合,
这种巧合,大家喜欢称它作注定。

我们很快从人民医院来到白水井大街。
这一带奶茶店和饮食档密集,各样年纪的人都喜爱聚在这里饮饮食食。
跟她拍拖的日子,我时常带她来吃满足面的混账肠粉和炸云吞。
我们过着吃货日子,时光匆匆流去,
所幸我们并没有彷徨,也没有徘徊,我们有所得。
炸云吞后来不怎么好吃了。随物价涨了一元的混账肠粉则依然好吃。
这次她也照样点了喜欢的热汤绿豆沙,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次吃着,换了感觉,仿佛时光凝住,多年光阴没有流逝,一切没有改变。
在想什么呢?
我的手臂被拍了一下,我收拾元神看着她听她问我。
我回答她:我想时间过得真快。以后时间会过得更快。
她正舀起绿豆沙要吃,听我这么说顿住动作,抬眼看着我问:
为什么?
我保持冷静地说:你已经是妈妈,我要当爸爸了。
她转而眯起眼睛笑着说:是啊!我是妈妈了。你也吃一口吧,爸爸!
她将小勺子伸到我的嘴边,要我吃。
我顺从地吃下那一口温热的绿豆沙——好甜——沁心的甜!
那天中午,我记下了她让我感受到的,当爸爸的感觉。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兔)
醒来的时候,她不在。
我登时心头一颤,匆忙翻身下床。
我在凌乱的书桌找出手机打给她。
还好,手机里头没有女人告诉我她已经关机。
可是——一声又一声持续的信号音每响一下都好像拧了我的心一下。
嘟——嘟——嘟——嘟——嘟——嘟——
不对啊!她不接电话。
该不会——
我意识到她说不定真的做了她昨夜说的那个决定。
我手握手机,恨不得扇自己几个猛劲儿的耳光。
我怎能忘记了她是冲动起来做事不顾后果的人呢?
我问自己究竟是惯性的大安主义还是真的吵架吵累了,
以致睡沉过去给了她去行动的机会?
责问自己的同时,我无力地瘫坐到地上,后背撞上了床沿。
我突然想甩手砸了手机,又想使劲抓烂自己的头皮。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那里有如蜘蛛丝般的裂痕。
那一刻我竟然不知要怎么做!

昨夜,她和我谈起在哪里生孩子。
我理所当然地说:在这里啊。
她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想加重你的负担。
我看着她的脸说:这就该是我来负担。
她也看着我的脸,但是没有说下去。
静默一会儿后,她又说:怀孩子要非常注重饮食。
我还是看着她的脸说:我知道。我能照顾好你的。
她却微微笑着摇头说:我想让我妈妈来照顾我。
后面几个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下我算明白过来,直接说:那好呀。让妈妈过来……
不是!我想回去!
她硬生生地打断了我。
我愣了两秒终于真正弄懂她的意思。
我立刻追问她:回去?那你的工作呢?
她没有回话。
你又辞工啦?
她的白牙咬住嘴唇。
我想她一定是辞工了。
那我陪你回去。
我不想刺激怀孕的她,我也觉得自己可以让步,便对她这么说。
她又摇头。
我一下急了,每次她这种一再摇头的表现就代表她做了瞒住我的事。
我跨步上前站到她面前,逼问她,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大:
你要自己回去吗?
她终于点点头,抬眼看我,一双荔枝核盈满了水。
我抓住她的手臂,大声说:我陪你回去。
她吸了一下鼻子,慢慢地说:我自己回。你好好上班。
不不不,我陪你回去。
我抓住她的手臂不放。
她挣开我的手,抹了抹脸,反而定住神对我说:我已经买好票了。
什么?票都买好了?
我一下就火了。我扯开了喉咙用最大的嗓门吼她:你怎么能这样?
你太过分了。你都不跟我商量就决定吗?
我知道自己从来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也一定吓到了。
她一下跌坐在床上。
我正在火上,没管那么多。
我转身就要去翻她的包——要找票。
她大概也猜到我要干什么,可是她还是问我:你翻我的包干什么?
我不理她,一门心思翻找,可是根本没有票影。
我扭头恶狠狠地唬她:把票给我!你放哪里了?
她又只是摇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告诉我,票在哪里?
我被她那一副决断的表情惹的毫无办法。
我只能继续发烂,一味地吼,浑身燥热。
过往她种种任性和反复的行径闪过我的脑海——
只有一个问题霸占了我的思绪:为什么她一直这么对我?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普天同庆国强盛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问题没有答案,又或者说我知道答案又不肯去正视罢了。
答案是——她就这样!
发烂和吼叫搞得我很累。
在她眼里我大概很像斗败的狮子。
我不再跟她说话,她也没再招惹我。
我们各自洗澡,在洗澡时候绝对地想着彼此,也想着各自的坚持。
我不记得我后来怎么睡着的,我向来进入睡眠都很快,也不做梦。
醒来便是新一天了,而她不在。
我知道她冲动,我知道她说不干就会不干。
这次她却是说干就干。

不过我还是抱住最后的希望去她单位看看。
我没有在那里看见她,问及她的同事,其中一个大姐对我说:
她没有辞工,她只是在前天突然不上班。
她根本不在乎旷工,不在乎炒鱿鱼,甚至不在乎这样一走了之拿不到薪水。
大姐言语之间甚至还带着一种对她的佩服,
我简直以为她要说: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样随性洒脱多好啊!
是啊,我也多想像她一样随性又洒脱!
便是想到这个,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也该一走了之。
于是我急冲冲地跑到富华酒店车站买了即刻开出的车票去广州。
车上的两个小时绝对是我这一辈子感觉过的最漫长的。
那些从窗边掠过的景色从未有过地显得那么乏味令人讨厌!
从洛溪大桥开始堵塞的车龙简直就是在跟我作对。
我却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跺脚,我拉曳窗帘,我咬痛下唇,我敲着手腕上仿佛坏掉的手表……
然后我终于来到广州站。
偌大的广州站广场,满满的人,满满的行李包,她又在哪里?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我像一只搜救犬那样从广州站西广场搜索到广州站东广场,
又从广州站东广场搜索到广州站西广场。
没有嗅出她的气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广场上执勤的武警倒是用凌厉的目光盯着我在广场上梭巡。
在他们眼中,这个身形瘦削,穿着普通,空着两手,探头探脑,
眼光在人群中滴溜溜乱瞄的家伙一定很可疑。
我不想遭遇警察突然的包围盘查,也真的找不见她。
我便站定在站前一排不锈钢栏杆边休息一下,
一轮寻人已经令我又饿又渴。
这时我才想到既没有带吃的,也没有带喝的。
广州十一点多的晴空中,苍白的日光罩住我,
我感觉头发正在冒烟,额头也渗出热汗,滴落在鼻头上。

我找不到她。她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她难道真是一只怀孕的母兔子吗?
我不该这样想,又克制不住地这样想。
我有点自暴自弃地捶打栏杆,被日光晒透的栏杆烫手异常,
我“啊”地缩回拳头。
对着拳头吹气时,我注意到车站大楼正中央的巨大电子版,
那里显示着所有到达和出发的列车时刻表。
没错!我才看见了这么一块那么大的电子版。
我在这个人头涌涌的广场上来回了几次竟然没看过它一眼。
我恨愚蠢的自己。
可是再怎么恨也没用了。
我用双手使劲抓住头发捋到脑后,
又擦了额头的汗水,揉清双眼。
我看见十二点前还有一趟去往武汉的列车。
我想都不想就朝售票大厅跑,
我知道机会渺茫,
我心中明白她不太可能坐这么晚的一趟车,
可是,可是——不赌这一把我不甘心。
我耐住性子排队买到站台票。
我进入到车站大楼候车大厅。
我在候车大厅里又一次搜索着她,仍旧一无所获。
临近那趟列车检票的时间,
我依然没有放弃,我攥紧手上的票,在排队等待检票的人龙里一个一个地找……
她不在里头。
终于,我无力地瘫坐在一面墙下,不顾衣服沾上白灰。
我犹如一个在车站熬过一宿的疲惫旅客,不想再动弹。
就在那时,我的手机响起信息铃声。
我却一点儿都不急切了。
我慢慢地摸出手机,按下信息接收键。
一条信息跳进我的眼,不知怎么地,我怎么看都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但是我一直记得那条信息的内容:
我坐十一点的车回去。已经发车了。你放心吧!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新一星期。再标记一下。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龙)
她下班回家,走进房子来,脸上充满疲倦。
看着十分疲倦的她一边喘着粗重的气,一边好像失去承托的麻袋,
坠落入厅中的沙发,顺势踢掉脚上的皮鞋。
我只是一声不响地看着她进家后的连串动作,
心里默念一句:又来了!
这种“又来了”几乎每天都会重演一次,
除了她休息的日子。
我深知这个时候不去理她就对了。
我便继续看着电脑上的电视剧。
而厅中南向的窗户外则响起了傍晚市场吵闹的买卖声。
我们搬到光明市场北边的楼房已经有一年了。
别说傍晚的吵闹,就连半夜准时三点热闹起来的车辆进出声,
货物上落搬运的轰隆声和小推车拉运货车的噶擦声,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我原本以为她就那样陷入沙发睡着,
没想到电视剧才重新播放一分钟,
她就突然大叫起来:我要买新房,我要搬离这里!
说真的,我吓了一跳,但又不想理她。
她心血来潮喊着要干的事情有过太多。
真正落实下来的太少。
尤其买房这种事,难道是突然呼叫一声就去冲动干的事情?
虽然这个老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楼市价格都平稳得跟长江水库的水面一样。
不过在二零零八之后已经发生变化了。
二零零八年所发生的大事,还有大环境下的政策影响,
好比一颗投入水库的炸弹,炸出了一波上升的水波,水面甚至弹跳起来。
到今年为止楼市飙升了很多,势头仍然持续。
而我们在这么些年里,储蓄几乎没有,为孩子的花费又十分必须。
哪里腾出钱来付买房的首期?
不可能!
我的脑子里牢牢地刻写着这三个字。
我扭头瞥一眼沙发方向,却看见她靠着沙发好端端地坐起来,
一对荔枝核在清清的眼白下等着我。
看见我扭过头,她嘴唇动起来,说出那句话:我是认真的!
楼主:石岐旭  时间:2020-02-08 22:57:17
没错,这一次她真的很认真——
第二天开始她就很认真地趁工余时间去看房子。
她去咨询了好多房地产中介,包括那时候好有名的中原地产。
地产经纪带着她绕着城区,走访了好多的楼盘。
我并没有跟着去,因为我的工作时间实在凑不上。
我只是对她说了我的看法:东区太贵,我们买不起。西区向来有治安差的名声。
其他的你都可以考虑。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办一件事真的如此投入上心。
我暗暗地在心中想:恐怕这次她真能落实买房这件事。

我的预想也向来都挺准。
两天后当我正在盛景边上的威尼斯牛扒城陪着老板娘享受下午茶时光,
她打来了电话。
她的话音有点急有点激动:喂,听到我说吗?
我保持我的冷静回答她:喂,能听到。你说呀……
她似乎在电话边喘息了深深一口气说:我定好买哪里的房子了……
我打断她说:定好了?哪里?
她没有事先给我打电话说是哪里的房子就说定好了。
我心中有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觉涌出来。
她又似乎把手机换了个手说:过了河,在东明桥北边……
我马上就想到了是哪个位置,那边原来都是大片广阔的田地。
在我没有再接着回话之际她继续说:我签了合约,给了首付。
啊——果然!
她就是会自作主张的人。
有一次如此。
我唯有叹一口气问她:你真的都看好了?决定好了?
坐在我对面的老板娘大概看到了我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
用嘴唇生出无声的问话:是房子的事?
我点点头。老板娘知道我们家要买房的事,因为我找她给我开过收入证明。
电话那头传来她比刚才高亢的声音:看好了。我亲自爬了20层的楼梯上去看的。
20层?平常懒散得家务都懒得干的她竟然爬了20层的楼梯?
我一直知道她其实是有毅力的女人。
只是不知道她的毅力爆发在了这么一件事上。
这时候她的声音又转变成开心,有点像松了一口气:景色真实开阔啊!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说:你觉得好就行。
她接收到了我的认同说:你知道吗?
我问她:什么?
她笑起来说:刚走出楼盘,我看见了龙!
龙?什么龙?怎么会有龙?
我大概觉得荒谬,又或者奇怪她为什么说到龙。
她继续笑着说:真的,我看见路边有一只龙站在那里。
它就对着楼盘最外面已经落成的三幢楼在笑。
不会吧?我觉得这怎么可能?我以为她是刚做了一个那么重大的决定,
给出去了那么多钱,神经太紧张所以生出了幻觉。

才不是呢!
不过她一再否认。
两天后的周末她非要拉着我去看龙。
对的,不是看我们未来的家,而是看龙。
当我看见那只龙,我真傻了眼。
那还真的——很像龙。
就在楼盘对面的马路,几根粗大的竹竿吃撑着一棵别处移植过来的景观树。
奇妙的是,这棵树分层的树叶形成了一个绝妙的构图。
从某一个角度看,确实像极了一只仰着头,张着嘴,伸出短小爪子的龙。
当时华灯初上,路灯刚刚亮起,
景观树上方正好有一个灯球散发着亮眼的黄光。
我陪着她站在路边,一起抬头看着那只龙,
它被灯光照耀着,遍体也好像闪着金光。
她在我耳边轻轻笑着问:那颗会不会是龙珠?
我忍不住一笑说:那是因为你喜欢《龙珠》,才会想到那是龙珠吧。
她没有反驳我,而是说:你看那龙想把龙珠献给我们的家。
从某个角度看,确实有那样的感觉。
不过这实在是很主观的想法。
不过我还是乐意去附和她:是呀!你为我们家定对了地方。
那一刻我记下了她为拥有一个家而寄托的龙与龙珠的美好想象。

楼主:石岐旭

字数:27066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9-14 07:11:52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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