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心态的脱变

日子渐入深秋了，天气中带着丝丝的冷意，远处公路上的柳树和香樟树的树叶也不在翠绿欲滴，而是有个别枯黄的树叶在随风飘舞，偶尔还有几片随风飘飞了过来。

吃完晚餐，王伟强一个人在砖厂外面瞎逛，过一会儿他低头在地上捡起了一片枯黄的树叶，中秋刚过不久，“年怕中秋月怕半，”这一年马上也就要过去。王伟强有些忧悒了，心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明红那明媚灿烂的模样，过一会儿又想起远在他乡的母亲和妹妹，他不由感到一阵阵的无力和疼痛。出门四个多月了，王伟强再也不是原来山沟沟里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他已经知道，要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只能靠自己努力去争取和奋斗。而在机砖厂这里是无法改变他的命运的，王伟强流露出不想在这里干下去的念头。

在这个秋天，手拿着一片落叶，王伟强平生第一次下定了决心和目标，一定要改变现状、改变命运，他在心里狠狠地想。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做这种决心是因为家里的穷还是因为自己的觉醒？或许是因为张明红刺激的缘故。当然，后者的原因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小年轻人的脸皮薄嘛！

“王伟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找你好久。”张明红在后面追了上来，因为跑得急，前面那已经有些丰满的风景就一上一下的抖动了起来。王伟强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怕被张明红发现。

“我等下要坐我表哥的摩托车回家一趟，今晚不过来了。近期听说有的宿舍被偷盗了，我宿舍晚上没人住，这是我的宿舍钥匙，你晚上过去住，帮我守着。”张明红说完也不管王伟强愿不愿意，就把宿舍钥匙塞在他手里。

王伟强看着已经走远的张明红，心里既有像孩子偷吃了糖果一样的欣喜，又有一点忐忑不安，怕自己把她的被子和床单弄脏。

就这样在激动和忐忑彼此的斗争中，王伟强睡到了张明红的被子里了。躺在被子里的王伟强深呼吸了一下，又立马坐了起来，四处看看，好像做贼一样。摇摇头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就又睡下来了。

没错，还是玉兰花的香味，王伟强自己也说不上张明红是因为用了玉兰花香型的香水，还是她本身就带着这种香味，他也不敢问，反正就是很好闻。这个遗后症导致了王伟强今后几十年都对玉兰花情有独钟，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个晚上，王伟强睡得特别的香甜，只是早上起来就要先偷偷摸摸地去洗内裤，觉得有些麻烦和丢脸。

啊！那曾经美好的青春时光，多少个少男少女在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候，我们的王伟强却在为了一天七块钱而每天十几个小时辛苦劳作并腰酸背痛。原谅他吧，就当做他昨晚做了一个美丽的春梦，让他灰黑的生活多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第十四节 暗恋上了小姑子

工资发了一趟又一趟，发一次工资就表示一个月又过去了。砖厂除了停电等意外情况才会放假，有时候放了上午，下午就得回来上班，其他的日子既没有周末休息也没其他的假期。既然这样，王伟强也就懒得去记时间了，记了也没有意义。

由于王伟强年轻身体好，平时也没有什么大病，偶尔有点小感冒就自己到药店，买些便药吃也就顶过去了，因此每个月都是满勤。管理自动压砖机的大徒弟也没有看错，王伟强干活真的是一把好手，眼快手勤又不怕脏活累活。

每个月去掉放假的时间，王伟强总能够拿到两百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包括加班费）。一年在家里种田辛辛苦苦下来也攒不下两百块钱呢，而在这里一个月就够了，王伟强有些自豪又自足。不过，想到今后的发展，想到他自己总不可能在砖厂打一辈子的工，他又有些迷茫和困惑了。

这几天砖厂再停电休息，我得去找阿姐商量一下，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些事情得先定下来再说。王伟强心里想。

其实，王伟强心里也有一个无法对任何人讲的痛苦，这种痛苦让他难受、也让他慌张，他恨不得像鸟儿一样赶紧的飞跑逃离。又想着能永远守在这里，能远远地看到她和听到她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就是张明红，无数次地在王伟强的梦里出现。梦的开始总是甜蜜的，而后面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让王伟强惊醒或吓醒。

上班时间繁忙的工作还好一些，让他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等到吃饭或休息的时候，他就不由又会想起她，眼睛总会四处寻觅她的倩影，耳朵也会细心地聆听是否有她的声音出现。

当面对面碰到或看到张明红的时候，王伟强就感觉到呼吸急促、浑身冒汗，整个人说话也不利索了。等到过后，他居然不记得张明红刚才是跟他说过什么话了，只知道那木兰花的香味一直在弥漫，深深地渗入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了！

如果看不到又听不到，他就会望着她办公室的地方痴痴的看着，偶尔还会傻笑一下。晚上工友们都睡觉的时候，王伟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拿起笔在自个儿的信纸上写下了无数个她的名字，就好像写一次就更亲近她一点一样。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是我们局外人所无法理解的。

我不能呆在这里了，要不我会发疯的，对于自己的这些“异常行为”，王伟强感到恐慌了，心里面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叫他继续沉沦下去。

第十五节 姐弟谈心

日子在痛并快乐中又过了十多天，离春节也越来越近了。终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砖厂突然通知明天放假一天。

第二天早上，王伟强很早就起来，把昨晚偷懒没洗的衣服先洗得干干净净晾起来，又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才到食堂吃了点早餐，又跟昨天就先说好的看砖厂安全（现在叫保安，以前叫保卫）的大叔借了一辆单筒的永久牌自行车。先把车子往前推几步，然后人就赶快地把右腿跨过自行车的座椅，人就稳稳当当地坐上去跟着车子往前跑了。自行车有点年头了，一路叮叮咣咣地作响，而本来该响的车铃却不知道掉哪里去了。王伟强有些强迫症，自行车少了那么一个小铃，他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少了个什么似的，但砖厂里面其他人又没有自行车。大徒弟和张明红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倒是都有，他却是不敢去借的。

因为心里有事急着要见到他阿姐，王伟强也就没必要非得矫情地拐过去市场买什么水果之类的上门礼物了。

当王伟强风风火火地赶到王庆芸家的时候，他姐夫和他爸爸才前后脚离开，一个去了邮电所，一个去了村委，孩子的奶奶不知道在厨房洗着什么东西，而阿姐正在用稀饭喂着孩子吃早餐。一家人分工明确又和谐友爱，王伟强不由感到一阵的羡慕。

“是伟强过来啊！”孩子的奶奶伸出头跟着王伟强热情地打了招呼。

“你吃早饭了没有？这里还有粥呢，快点进来吃。”王庆芸听她婆婆说完，赶紧问王伟强。

“奶奶早上好！是我来了。我在食堂吃过了。”王伟强先跟孩子的奶奶恭敬地问候一下后才跟他阿姐说。然后，怕她们一直纠结他有没有吃早餐的事情，就一个人先走进里面主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刚好沙发旁边放着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的上册，就拿起来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吧？”刚看了十多页小说，细心的王庆芸就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是有个事想找姐你一起商量一下。”王伟强回答。

“什么事？还这么神秘兮兮的，谈了女朋友了吗？”王庆芸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就难得一次地开起玩笑来了。

可是，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伟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心事被他阿姐发现了。

正要辩解，王庆芸就笑着说：“看把你吓的，我开玩笑的啦，有什么事赶紧告诉我。”这时候女人天性的八卦心理已经暂时压过对王伟强的关心了。

“阿姐，我想过年后不来砖厂了。”王伟强有些难为情地说，毕竟这份工作是他阿姐帮他介绍的，并且这五个多月来他也已经赚了不少钱了，这时候提出要走就觉得有些忘恩负义。

“走好啊……什么？你说你要走？！是有人欺负你还是工作太累了？”王庆芸刚开始还迷迷糊糊不知道王伟强在说什么，就顺着说好，后面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是这样的，我觉得我还年轻，在砖厂长期做下去也不是事。听砖厂的其他工友说鹏城那边发展挺快的，找工作容易、赚钱也多，我隔壁的那两个兄弟不就是去鹏城已经三年了吗？当时还是鹏城那一家公司来镇上招过去的呢。我打算过年回去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带我一起出去，先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我自己再出去找工作。”王伟强把心里面所想的全部都告诉了他阿姐。

“你说的也是很有道理，我这几天本来也在跟你姐夫聊起你，觉得你长期做这些工作不合适，累了又没前途。正准备找你过来谈谈你对未来的打算，没想到你倒是先过来了。”王庆芸有些意外的说。

对于这位弟弟，王庆芸一直以来都是很放心的，觉得他又听话又有自己的主见，年轻人就应该出去外面闯，王庆芸在心里想。

“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下午回去就跟你的领导说做到年底就辞工，人家才可以提前把人招好。”王庆芸说。

“我知道，我不是先过来跟你商量吗，你也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我下午回去就跟砖厂的领导说。”有他阿姐的支持，王伟强松了一口气。

喜欢的朋友请点赞或留言评论，谢谢??

第十六节 回乡过年

1989年的农历12月28日，虽然已经马上就要到春天了，但是早上的天气依然有点阴寒，水沟里那平时缓缓流淌的水好像也怕冷一样，不太愿意流动起来了。

归心似箭的王伟强左手提着一个放衣服的牛仔布行李袋，右手抓着已经打包好的被子和蚊帐，草席太烂就丢掉没带回家了，枕头是由两块砖头叠起来的，砖头物归原主留在宿舍里头。他两条腿迈的幅度特别快，跟小跑也差不多了，一直朝着前面那云层里面，隐隐约约透射出金红色阳光的太阳的方向前进，往前走两公里就可以到国道边了，他要去拦坐经济特区往饶平县城开去的过路大巴车。

由于年关将近，王伟强怕二哥太忙，也不好意思捎信托他的货车过来接他回家，昨天他已经厚着脸皮跑到砖厂办公室借了电话打给邮电所的姐夫，顺便让他告诉阿姐，他要急着回家，年前就不过去探望他们了。

这几年随着经济特区的建立和发展，周边县市涌入特区这边打工和做小生意的农民以及城镇的居民都特别地多。由于是传统春节，几乎所有的工厂都放假了，做生意的也赶紧想着衣锦还乡。于是，特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座空城，这本来跟王伟强八杆子打不到一点关系，可是大家回乡都要坐大巴车回去啊！王伟强站在国道边焦急地拦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挤上了一辆破旧的大巴车，还是没有座位的，只能两只手紧抓着行李与前后的人一起挤站在车门口的地方。

大巴车里的大部分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女，每一个人都带着鼓鼓的大行李包，里面应该是在特区买的各种回家送礼的礼物吧，个个都穿着簇新的衣服，新衣服的折纹还非常明显，估计都是昨晚工厂放假前临时到商场或夜市地摊上买的，才没来得及洗。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骄傲自信的笑容，也有个别人露出疲倦的表情，估计是昨晚上通宵夜班的吧。

在新衣服的味道和男人的汗味以及姑娘们廉价的香水味中，王伟强终于熬到了县城，又在县城往镇上方向的公路边拦了一辆隔壁村的三轮车。我回来了，王伟强坐在三轮车上握紧了拳头。

下午两点钟，又累又饿的王伟强终于拖着两个行李走进了自己的家门。是啊，家虽然破旧不堪，但却安稳温暖。家里没人，估计母亲和妹妹都下地干活去了，少了他一个青壮的劳力，他母亲一定是忙坏了，连带着读初中的妹妹也没得轻松。王伟强原本因为过年而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了。

王伟强先拿了暖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温开水喝了下去，家里没什么现成的东西吃，他也就懒得折腾了。打开水缸的木板盖，看到缸里没多少水，王伟强拿起扁担挑了两个木桶就往房子后面的公用水井走去。

半年多的打工生涯并没有减少王伟强骨子里农民的血液：吃苦耐劳、自觉本分和淳朴善良。

多年以后，王伟强自己做过总结，这种与生带来的血液既是他做人做事成功的基础，也让他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和吃了不少的亏。

人生无所谓对错，坚持本心吧！

王伟强后来想。

第十七节 春节

饶平县地理上做为潮汕平原的一个延伸，又与江西、福建两省交界，与整个潮汕地区一样祖辈都是从中原因为战乱而逐步迁移过来的。不管你到那一个村、那一个姓氏宗亲的地方你都可以找到族谱，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写着从某某朝代开始于河南、江浙、江西、福建到广东一路迁移过来。还有，祖辈一般不是王爷就是文官武将。总之都是有着辉煌的历史，至于真假我们就无法去求证了。

历史上潮汕地区做为省尾国角（意思就是一个国家和省份最偏僻的地方）的地方，祖辈从古中原地区带过来的风俗习惯反而绝大部份都保留了下来。不像中原地区因为战乱和朝代更迭、多民族融合，反而许多的古风俗都消失贻尽了。

除夕夜，不管你平时工作多忙，都必须停下来，大人孩子下午三点多钟就洗好澡穿好新衣服，开始吃起年夜饭，饭桌上大人要给孩子发压岁钱。吃好年夜饭，小辈的就纷纷出门去给村里的长辈拜年，一家一家按照辈分地走下去。家家户户的桌子上都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功夫茶，旁边放着各种各样的潮汕小食品（大部分都是花生或芝麻与白糖，也有的是面粉等经过加工而成的糖块）和柑橘、橄榄、油柑等潮汕地区的特产水果。到了每一户人家，彼此都说着新年的祝福语，小辈把带来的礼物（烟酒茶叶等）放下去，主人端上现场泡出来的热呼呼的功夫茶给上门的客人喝，再接着端上糖果给客人吃了新年行好运。

大年初一，大人们在本村的宗亲之间彼此走动对拜（拜年），年轻人就同学朋友来回走动。

大年初二，是潮汕出嫁女人回娘家的日子，如果你大年的初二上午站在村口的路上，你就会看到陆陆续续的年轻夫妻或夫妻再带着孩子一起，手提着竹片编制成的篮饭（潮汕地区叫法，就是一个密封里面又分层的竹篓），也有嫁到富有的人家里的就用扁担抬着两个篮饭，一摇一晃地走着。如果嫁得远的，就男人踩着单车，女人和孩子坐在单车后面的架子上，篮饭绑在单车后面的两边。一般篮饭里面都放着女儿家自己卤好的鹅鸭或煮熟的鸡，再放家里蒸好的发糕、糯米粉做好的粉果等等。后来随着经济的好转，大家口袋都有钱了，这些东西也慢慢换成香烟酒和茶叶了。当然不管怎么变化，里面是一定要放或身上带着一对柑橘的，寓意“大吉大利、好事成双”。

有经济实力的或大一点的村过年必定要请县或者市的潮剧团过来演四到五场（一天一场）大戏的，没有经济实力的村子就只能到镇上或县城请电影放映队下来放几场电影热闹热闹。不过一般没有请潮剧团演出的村子，其村民都被有演潮剧的村子的亲戚请过去看潮剧了。于是我们就看到这么一个极端，越大的村子过年的时候越热闹，越小的村子过年的时候就越冷清。

人生不就是这个模样的么？人往热闹走，鬼往冷清去。

王伟强就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度过了他人生第一个不用担心没钱过年的春节。同时也跟以前玩得好的几位同学和儿时伙伴走动了几次，并抽空跟在深圳电子厂上班的邻居兄弟打听了一下深圳那边的情况，把自己过年后想要跟他们兄弟俩一起去的要求也提了出来。

“跟我们去没问题，你这两天先要抽空去县城汽车站预先买好跟我们同一班次的汽车的车票，然后初八部门上班的时候，你再去县城有关部门办一张特区通行证，初十跟我们一起出发。做哥哥的豪爽地说。

“我回来之前已经问过人事部门了，年后是生产淡季，我们工厂不招工。我们到时候跟人事行政的人说一下，你可以暂时借住在我们宿舍，工作你必须自己出去找，我们也会问问附近老乡的其他工厂要不要招工。”弟弟也在旁边热心的指点。

多年以后，王伟强总在想，在他人生的各个阶段，不管是高潮还是低谷，身边总是有热心的人帮助他，给予他帮助的同时也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人性的善良和温暖！

我是不幸的，但我也是幸福的，他这样想着！

更正：通行证应该为边防证

第二章 1990年

第一节 车匪路霸

走亲访友，再跑两次县城定车票和办特区边防证，又帮母亲把春耕的稻谷种子播了下去，春节就在忙碌紧张的日子里溜了过去了。

“你这一次出门不像年前去砖厂一样，有你阿姐照顾，离家又近。现在去那么远，不知道好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担心的说。

“妈你不用担心，到了鹏城有那么多老乡照顾，我不会吃亏的。我的边防证有效期是六个月，所以我半年内就会回来续边防证，再回家看看你和妹妹。”王伟强安慰着他母亲，又看着他妹妹说：“哥不在，家里的事情你多帮着妈妈，多帮妈妈拿主意，等我稳定后就写信告诉你地址，你要多写信给哥。”

“哥你放心，有我在，妈妈不会少一根毫毛的。你在那边好好发展，我以后毕业了找你去。”王伟娇半是认真半是撒娇地说。她毕竟是女孩子，又比她哥少几岁，基本上没有受什么苦。母亲和哥哥平时又都关心照顾着她，因此她的童年比起她哥可以说是幸福快乐的，基本上没有受到原生家庭的伤害。

“好了好了，还是跟我年前去砖厂一样，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平时不要太节约，也不用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很快就开拓出一番天地的，到时候带你们一起去鹏城玩。”王伟强举起右手的拳头，故意豪气冲天地说。

“平时从这县城出发到鹏城一般要走七、八个小时，现在是春运期间，路上可能个别地方会堵车，我估计得走十多个小时。现在是早上九点钟，运气好晚上九点钟前就会到了。”汽车刚从县城汽车站驶出，比较喜欢表现的邻居兄弟的其中老二王奕泽就迫不及待地说，哥哥王奕然坐在旁边笑着没说话。

“没什么事大伙就眯上眼睛睡一下吧，王伟强你第一次坐长途车要记住，口渴的时候不要拼命喝水，要不，等下汽车可不会因为你内急而停下来。”稳重的哥哥王奕然叮嘱着王伟强，并好像带头似的把双眼闭上。

刚好王伟强昨晚心里面有事一直睡不着，现在可以睡觉倒是合他的意。

“嘣”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王伟强的头突然撞上前面座位的后靠背，赶紧伸手往头上摸，运气好没有出血，估计就有点红肿。然后就感觉到汽车停了下来，而车里面像王伟强一样受到碰撞的乘客并不在少数，有些脾气急躁的人已经大声怒骂起来，还有几个小孩子更是哭得呼天抢地，于是整个车厢里就突然沸腾起来了。

“一定是碰到拦车的了。”也是被撞醒的哥哥王奕然悄悄地说。

“拦车？好好的拦车干什么？”王伟强觉得奇怪。

“你不知道啊，这一段路肯定是属于雷公县了，这个县靠近大海，听说这里的人都是以前海盗的后裔，民风彪悍，专门针对这些过路的汽车的。”喜欢表现出风头的弟弟王奕泽抢着他哥的话头就劈劈啪啪地说了一大通。

“那些司机不会报警吗？王伟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大白天的国道上，几十号人在一起，可人家说勒/索就勒/索。

“报警没有用的，你不花钱消灾，还报警的话，他们整个村老人孩子就全部都出来了，派出所的警/察看到他们几十、几百号人，能怎么办？自然也是无奈地劝你赔点钱了事了。于是，久而久之，发生了这种事情就是跟对方说好话，哀求他们高抬贵手少要点喽。”王奕泽小声地说。

刚好王伟强也有些内急想要小便，就叫他们哥俩个跟他一起走下车。然后就看到汽车的前面横躺着一棵大树，十几个人围住汽车司机，大声地责问司机为什么把他们辛辛苦苦种了几十年的树撞倒了，问司机现在该怎么办？他们丝毫不提赔偿、也不提钱的事。不知道内情的肯定以为他们才是受害的一方，多好的人啊，那么大的一棵树被撞倒了居然没有叫司机赔偿。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撞到的，我赔，我一定赔。不过，几位大哥你们也一定知道，我过年一直休息，这两天刚刚出车，也没赚多少钱，能不能原谅我一次，少赔点。”司机面对他们十几个人，团团转地低头说着好话，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

“看你这个人的态度嘛还蛮诚恳的，我们这棵树呢，种了四十年了，就不要多，一年收你十块的人工护理费，四十年乘以十啊，刚好四百，就收你四百块钱吧，换做别人来没有一千八百的肯定过不了的。”一位好像是领头的中年男子阴郁地说着。

然后司机又在一边讨价还价，后来王伟强跑到远处小便就没继续听下去。等到跑回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在赶着乘客上车，那棵大树也不见了，然后汽车又呼啸着往前开。

“司机给了两百块钱和两包良友牌香烟。”王奕泽偷偷地告诉王伟强。

“随着经济的发展，总是有一些人想要不劳而获，等事情闹久闹大了，有关部门肯定会下来处理的。于是该惩罚的得到惩罚，而因为一直捞偏门的生意导致了地方正经的经济却发展不了。其他的地方都在抓住改革开放的春风，这里却在倒退，并且当地的名声又败坏了出去，今后谁还愿意来投资做生意啊，可谓是害人又害己。”旁边座位上一位戴着眼镜好像是公家人（在机关单位上班的人）的大叔毫不客气地评论着。

这位大叔好有文化，王伟强暗暗地佩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苦尽甘来，后面的路程居然特别顺利，也不堵车，晚上八点钟左右就到达蛇头经济开发区了。

更正：“蛇头经济开发区”为“蛇头工业区”

由于网络审核严格，很多现实的地名必须用其他名字代替，否则会导致严重后果。请各位谅解！

思考了很久，为了避免审核通不过，后续会尽量写一些人物故事和企业经营管理活动，少接触现实城市的一些敏感问题。这是非常痛苦而又无法避免的事情！

写了一大半，忙别的事再打开，全部没了，这网站没有即时保存功能实在不方便。

第二节 初到蛇头

春寒料峭，灯火阑珊。

三个人背着行李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远处刮来的海风冷冽入骨。王伟强不由用空着的左手把外衣拉紧了一下，就感觉温暖很多。

“拐过这个街角右转进入一个小巷，有一家老乡开的饮食店，我年前在他那里吃宵夜问他们过年歇多久，他说正月初七就会过来，初八开店吉日好，我们过去肯定有得吃，老板的卤猪大肠可是一绝呢。”看到一直走过来许多小餐馆都因为过年歇业还没重新营业，大的酒店又消费不起，做为领头人的大哥王奕然觉得挺没面子的，赶紧给大家打打气。

“到了，到了，哈哈，还真的有营业呢。”离一百多米远的距离，弟弟王奕泽就三步并做两步走，一下子就冲进了这家名字很有潮汕味道，叫做“回头客”的饮食店。

“你们刚从家里出来啊？快坐、快坐，每人先喝杯热茶暖暖身。”正是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白班的工人已经回去，夜班的还在上班，主要顾客都是工业区的饮食店正是最冷清的时候。老板娘在店后端洗着盘碗，老板一个人无聊地在泡着功夫茶。看到他们几个进来，老板赶紧倒了三杯功夫茶给他们喝。

“你们想吃什么？”老板站了起来问。

“老规矩，一人一盘萝卜干炒河粉，再来一份卤猪大肠，一碗猪杂汤和一碟炒芥蓝。”大哥豪迈地点了几道菜。

“老板，这位是我邻居的兄弟，以后他来你这里消费你要算便宜点哦。”弟弟在一边也不甘落后地说。

“一样、一样，你们过来我都是打八折的，你们自己继续泡茶喝，我去帮你们把菜先炒起来。”老板转身就进入里间忙活。

“这就是黄氏电子厂，老板的老爸还是我们隔壁村以前的大地主呢，听说解放前一家人逃过去对面的香江的。”王奕泽介绍说。吃饱了的三个人精神也好起来了，就一路走到他们兄弟上班的工厂。

“海哥新年好！这是我老乡，出来找工作，他想在我们宿舍借住几天，麻烦您帮他登记一下，这是他的身份证。”在工厂门口，哥哥王奕然带了王伟强走进保安室，拿出一包烟，又从中抽出一根递给看门的保安，才拿出来身份证，并恭敬着说。

“你以后不管到哪里上班，有三种人是永远不能得罪的，一个是你的上司，他是你的衣食父母；一个是食堂打菜的，你跟他好他会多打点饭和肉菜给你，另一个就是大门保安了，你如果跟他关系好，你偶尔迟到还是上班时间出去，他都会帮你掩盖。”弟弟王奕泽教授着打工的经验。

“前面这栋五楼高的主厂房是我们上班工作的地方，左边那个独立平房的是我们的食堂，我明天去行政部支几份餐劵，我们兄弟在上班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拿着餐劵去食堂吃饭，这最后面三层高的楼房就是我们宿舍了，一楼住女员工，二楼和三楼住男员工。”王奕泽就像导游一样认真地介绍着。

“我们宿舍住六个人，工厂正月十六员工才会全部到位，外地员工基本都要正月十五才能到达，宿舍其他四个人都是外地的，刚好你可以在他们的床上先睡。”哥哥说完又补充，还有：“楼梯口有公用的卫生间和浴室，旁边是电开水桶，谁要先去洗澡都行。”

“我终于来到鹏城了，他们兄弟明天就去上班，我一定要赶在宿舍里的其他人没回来之前找到工作，才有地方住。我不能依赖他们帮我找工作，我明天开始就要四处去打听哪里需要人，按照合理，刚过年有的工厂肯定会流失一部分工人的，这样他们就得补充新人进去。”王伟强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整夜辗转反侧、忧思难眠。或许白天在车上睡多了，王伟强苦恼地想。

现在白天挤不出时间，只能晚上连载了。

第三节 南拳

早上七点四十多分钟，跟他们兄弟两人一起在食堂吃好早餐的王伟强就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工厂的大门，在周边先漫无目的地溜达着，按照他自己的话就是先熟悉环境。

昨晚夜幕下王伟强看不是很清楚，现在对蛇头整个周边的环境基本一目了然。远处的几个小山包裸露着赤色的山体，旁边停摆着几部挖掘机。厂区周边厂房林立，有一些空地上有不少搭了脚手架建了一半的大楼和厂房。

身边不停有急匆匆走路和踩单车的年轻男女，有的还边走路边咬着馒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这是急着要到工厂上班的人们，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王伟强心里在想。

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机会的城市，王伟强把双手张开挺起胸膛，迎着朝阳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早晨新鲜的空气，全身感到一种全所未有的力量在膨胀着、燃烧着！

按照王奕然兄弟的指点，王伟强对着一个工厂一个工厂大门边的广告栏仔细地检查，看看是否有招工广告，又是否有自己符合的条件。可惜流水线上的岗位全部都要求高中或者中专以上，还要求带身份证和文凭原件一起才能够进行面试。本来王伟强还想耍小聪明去王奕然他们兄弟那里借来高中毕业证书，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放上去之后再复印几份呢，听王奕泽说只要对方没有要求要毕业证书原件就可以这样造假的。

这有一栏可以放宽文凭要求，王伟强兴奋了起来，感觉凑近面前的招工广告。招工广告是用毛笔字写的，里面写着，本公司因发展需要，需招收多少多少岗位，那些要求大专、中专和高中学历的岗位都被王伟强的眼睛略过了。最后一栏写着，招保安四名，后面备注如果是退伍军人可以放宽文凭要求，落款是“香江（鹏城）利成线路板有限公司”。

王伟强高兴极了，摸摸口袋里放着的初中毕业证书和身份证，心里好像就感觉踏实多了。

“大哥您好！我来应聘的，请问要到哪里面试？”王伟强走到大门口向坐在保安室的保安恭敬地问。

“你来应聘什么？你的证件呢？”保安并没有因为王伟强对他的恭敬而有所放松警惕，依然公事公办地跟他要证件检查。

“我进来应聘保安职位的，这是我的证书和身份证。”王伟强说不紧张是假的，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感觉。

“初中毕业的呀，你的退伍证呢？”保安问。

“我没有退伍证，我没当过兵。”王伟老实地回答。

“没有退伍证就必须高中毕业，你不符合招工条件。”保安摇摇头，又看了王伟强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王伟强恭敬的态度让他有所好感还是看着王伟强失望的样子有些可怜，也许大部分的人皆有隐恻之心吧，保安最终还是让王伟强进去碰碰运气。

“你从楼梯上去，三楼进门第一间就是人事部的办公室，你找胡经理去面试吧，行不行就看你的运气了。”保安有些热心地说。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突然的峰回路转让王伟强有坐过山车一样的感觉。然后很有礼貌地退了两步才转身往楼梯走上去。

“倒是个有趣的小伙子。”保安在后面嘀咕着。

“请问这是人事部胡经理的办公室吗？”王伟强站在三楼办公室的门口轻轻地问。

“你是谁？你来应聘的吗？进来里面说。”里面一个中年男子望着门口站着的王伟强，说着生硬的普通话。这应该是香江人吧，王伟强心里想。

“我来应聘保安职位的，这是我的证件。”王伟强又一次把身份证和毕业证书拿了出来。

“你没有退伍证吗？”

“没有。”

“你有保安的工作经验吗？”

“没有。”

“你什么都没有，你上来干嘛？走、走、走，你不符合条件。”这位胡经理生气的把证件丢还给王伟强。

王伟强涨红着脸，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默默地转身走了出来，也忘记向人家礼貌性的告别。

走到楼梯口，王伟强突然又转身走了回去。

“胡经理，我刚才忘记了跟您说，我虽然没有当过兵，但是，我从小就练武，我打架很厉害的！”王伟强走进门还没等胡经理赶人就一口作气地啪啪说了一大推，为了表示自己的力量，还特地加大了语气，并把右手握拳举上来用力的晃晃。

“你练过武术？你打架厉害？”如果是说胡经理有些兴趣，不如说他是有些怀疑。

“真的，我可以现场打给你看。”王伟强拼命地保证着。

“有道理哦，你表演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估计这位胡经理也是武打巨星李小龙迷，听说王伟强要当场表演，兴趣立马就来了。

“我跟你到一楼大厅，那里地方宽敞，适合你发挥。”胡经理现在倒担心王伟强打不好让他过不了瘾了。

于是，两个人一个激动，另一个还是激动，只是激动的原因却各有不同而已，就这样走下来一楼大厅。

多年以后，当王伟强功成名就之后，许多过往的事情已经都被淡忘。但是，他依然非常清楚地记得，在初春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像猴子一样卖力地耍着小时候跟本家一位阿叔学来的南拳，周围围着一大圈闻声而来的人们，大家就像看耍杂技一样在一边指指点点。

王伟强感到汗水和泪水一起的流淌了出来，是为了生活而悲伤？还是因为丢脸而委屈？王伟强自己也不清楚。

生活啊，你不但把弱者打倒在地上，还忘不了吐一下口水再踩上几脚。

为了生存，为了远在家里的亲人，除了逆来顺受，把泪水和汗水默默地擦干，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一圈拳路打完，看胡经理还没有表示，王伟强又喘着气继续打起第二圈。

“好了，好了，停下来、停下来，算你面试通过了。”也不知道胡经理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最终还是通过了王伟强的面试。

“你先回去，明天过来找我的人事助理详细地填一下个人履历表，办理入职和宿舍入住手续，后天就可以上班了。”胡经理说完拍拍王伟强的肩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