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贴搬运，是一个坑23333

徐子棠对着镜子规规矩矩的整好了头发，顺便正了正已经是个标准又完美的温莎结的领带。
领角两颗扣子端正的扣着，黑色的扣子发着光。夏安安一直最喜欢有领角扣的衬衣款式，这还是她送他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礼物。
在他给自己喷古龙水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崽子又踹了他一脚，紧跟着就是一阵痉挛一样的收缩感。
他拿起前厅柜上的手表扣在手腕上，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比上次又短了五分钟。
他捧着肚子摸索着穿上擦的锃亮的黑皮鞋，黑色的西裤裤脚笔直又妥帖的遮住鞋面半厘米。
鞋柜上放着车钥匙，旁边有一个相框，里面是笑的明艳的两个人。
徐子棠轻轻合上家里的门。
他有几个月没有开过车了。
他调了调座椅的位置，把方向盘与他圆润却不再高挺的肚子隔出一个勉强的距离，可安全带还是勒的他有些难受。他揉了揉自己有点僵硬的腰，发动了车子，慢慢驶离了居民区。

他开的很慢，所以比平时多花了十分钟才到律师楼。他在定车场里转了很久才找到一个不太宽敞的车位。他打了几把方向盘，把车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刚要把车停进去，肚子里又是一阵收缩。
毫无防备的，比之前的无数次都要强烈。
他仰着头靠在座椅上忍着，回神的时候方向盘都被他握出一个汗湿的印子。
他这个位置明显是妨碍到别的车了，对面明晃晃的车灯照的他头晕。不过那车主倒是也有耐心，没有按喇叭催促他。他喘了两口气，终于把车停在了车位上。
徐子棠撑着车门下车，让自己站的尽量直。尽管他觉得孩子压在他盆骨上，让他的腿都跟着麻木的不听使唤。
在电梯口，他遇见了夏安安。那人看到他的样子明显有些惊讶，视线在他坠势明显肚子上停留了两秒，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徐子棠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律师事务所在写字楼的19层。
电梯很慢，电梯里很安静。夏安安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着，徐子棠靠着电梯的另一面墙，时不时地看看她。
她不看自己也好。
徐子棠握着电梯里的扶手微微弯了弯腰，光洁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了一层汗。
他从昨天晚上睡觉前就开始痛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一直不规律。他拥着被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靠了一晚上，心里祈祷着起码别是今天。
结果小崽子就是这么会挑日子。


律师是夏安安的发小。夏安安跟他打了个招呼，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算得上有表情的表情。律师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纸，递到他们面前。
离婚协议是早就起草了的，修改过几次，这是最终版，一式两份。
夏安安随意的坐下就开始专心研究条款，律师看着站在旁边的人坠在身前像是快要掉出来的肚子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夏安安的脸色，最后只是默默地又给他拉了一把椅子，并且在上面垫了一个小软垫。
徐子棠低声说了句谢谢，也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这张A4纸上。
字不多， 他却痛的有些头昏眼花。
肚子里又是一阵收缩，并且间隔越来越短，逐渐连成了片。他右手握着身下椅子上的软垫，左手拿着协议书什么也看不进去。亮晶晶的汗水反射着办公室里冷白色的光，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在纸上晕了一个小圆点。

夏安安已经核完了一遍内容，停下来等他。 等了很久那人还是低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手里的纸，久到夏安安耐不住有些探究的扫了他一眼。
徐子棠是读医的，平时看书一目十行。今天比她慢了太多。
“徐先生？你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律师的询问才把徐子棠的意识拉回来，他抬头的一瞬间眸子里还有没来得及敛回来的茫然和痛楚。
夏安安也看着他。
徐子棠轻轻的呼吸着调整了一下状态，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没事。”
“要是没问题，两位签字就可以了。”律师在结尾的横线上指了指。夏安安率先提起笔飞快的签了名字，然后头也不抬的把笔递过来。
徐子棠觉得肚子更疼了。
可能是他的腰带系的太紧，可能是他临产的身体真的不适合硬撑着坐在这里签什么协议。他从夏安安手里把笔接过来的时候微微扭了下身子，就这么一下却像是拧到了某个点，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他的腹底炸开，蔓延到腰和脊背。
带着哪儿哪儿都疼。
他尽力的忍住了险些冲出喉咙的那声痛呼，僵在半空中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
好在夏安安还是体贴的。她又把钢笔往他这边送了几公分，塞到了他手里。
徐子棠慢吞吞的握住笔，眉头忍不住的皱着，呼吸又乱又急促。一边的夏安安也不看他，开始跟律师朋友聊起了闲天。只剩下徐子棠自己在这挣扎着跟手里的钢笔较劲。
他尽量稳的，他是想尽量写稳一点的。
毕竟这是他最后能在她的人生里写点什么的机会。起码之后她翻出来看到的话，还能看到三个能入眼的字。
其实他的字本来很漂亮，要不是他痛的昏昏沉沉的，要不是肚子里的小崽子突然在他肚子里用力的作动着。
他不至于写错字。
其实看得出来那不是错字，只是某一笔突然就失了准头，重重的在纸上划开一道很长的墨迹而已。
那边聊天的两位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他带了些歉意，粗粗的喘息了两口，继续解释，“我不是有意的。”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啊，没关系，我再去印一份就好。”律师赶紧打圆场，然后把他们留在了办公室里等。

夏安安宁可去印文件。也好过跟他一起被留在办公室里。其实方才在电梯里她就察觉到他不对劲，毕竟他气色差的太显眼，连背都挺不直。
可是她装作看不见。那人也装作他一切都好。
没人拆穿，夏安安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比起夏安安，旁边的那位心情就没有这么复杂了。
他的意识里只有疼。
他远离夏安安一边的右手虚捂在腹侧，那里没有间隔的收缩着，想把里面那个折腾的小崽子挤出来。这种强烈的钝痛感就像是腰腹部被别人用重物狠狠地碾着，痛到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夏安安发现了没有。
她发没发现不重要了，她发现了不想理或者是压根就没发现，哪个结果都不会让他更好受一点。
他昨天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又强撑着来跟她签什么离婚协议，现在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的东西也没了焦点变得时而模糊。
他们两个本来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情窦初开的那个年纪，他们花了多少运气才终于站在了彼此身边。
现在还是走到了这步。
夏安安提出离婚的那阵子他们总是吵架。
两个人的想法总是有分歧。她说让他别和那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女医生走太近，他说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她说放假一起出去走走玩玩，他说想两个人窝在家里休息。
都不是大事，堆在一起却让人格外烦躁。
夏安安不想跟他吵，很多话还没开口就变成了“算了”，徐子棠也变得越来越不愿回家。
两个人为了避免矛盾，不约而同的选择避开对方。
但徐子棠从来没想过离婚。
多少个不回家的晚上他都在想两个人的问题到底出在哪，他到底应该做点什么来解决。
还没等他想清楚，夏安安就提了离婚。


“我们真的不合适。”夏安安当时说的很平静。两个人端正的对坐在客厅里，坐在平常两个人缠在一起看电影，你抱着我我亲亲你的那套他们一起从家具城选回来的沙发上。
徐子棠看着她没有一丝波澜的脸，眼眶倏的就红了。
“什么叫不合适。”他哑着嗓子问她。
夏安安恐婚恐恋他是知道的。从她眼巴巴的围着他转了那么多年却始终不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他就知道。
她一直怕自己不会维系一段感情，怕自己做不了一个好太太。如果是别人她还有信心试试，大不了又回到孤身一个人。
但她不敢和徐子棠一起试，她不敢拿他的幸福开玩笑。
后来兜兜转转好几年，他们才在一起。夏安安真的努力了，努力做一个好太太。
徐子棠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能是我真的有问题吧。”夏安安耸耸肩说道。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徐子棠就知道她是装的。
她有多喜欢自己他一清二楚，所以她说离婚的时候他才那么意外。
“趁着你还这么年轻，你换个人试试吧，我耽误你够久了。”夏安安挂着笑容语气轻巧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家常。徐子棠盯着她的眼睛，却看不到一丝他想看到的情绪。
“这样我们都不快乐。这样不行的。”夏安安这么说，“及时止损嘛，我们以后起码还是朋友啊。”
朋友。
被这两个字忽悠了的徐子棠着着实实的领教了一把夏安安躲人的本事。
她搬出去的很快，房子都像是提前找好了的。等到他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连着堵了她一个礼拜都没堵到人，连个人影都没摸到。
最后还是他冲到她上班的地方，在她一众同事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把人从办公室里拉出来。
然后他发现夏安安装傻充愣打哈哈的本事也真是了得，他的话头总是被她带的弯来绕去的进不了正题。每次他的表情稍微像是要说一点深刻正经的话题的时候，夏安安就花样打断他，带着嬉皮笑脸。
徐子棠没见过这样的夏安安，徐子棠真的应付不来。
最后他从包里掏出孕检报告快要摔到她脸上，她那张喋喋不休试图打岔的巧嘴才停了下来。
她看着报告上唯一她能看懂的几个字，看着那张她甚至都找不到小豆芽在哪儿的超声图，愣了很久。
“安安，我。。。。。”
“徐子棠，你知道不行的。”夏安安打断了他，眼眶里亮晶晶的水花闪啊闪的。
“你明白我们不行的。


当然，夏安安不是渣女。她很负责的帮他预约了流产手术，并表示会照顾他直到他恢复为止。
她给他约的是最好的医生，留了他的手机号码。然后气的一向冷静自持的徐子棠恶狠狠的摔了电话。
再然后就一晃过去了几个月，两个人除了为了孩子的事争执过几句，唯一的成果也就是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律师拿着两份刚印出来还烫手婚协议回来的时候，徐子棠坐在那已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了。
明明是快要入冬的天气。
律师实在不忍心再装瞎，虽然他和徐子棠不太熟可他和夏安安从小一块长大。他是看着夏安安从十六岁开始整颗心都挂在了这个人身上。
他可以肯定如果徐子棠和孩子真出点什么事，夏安安绝对会疯。


“安安，赶紧带他去医院吧，你看他难受的。”律师凑到夏安安旁边小声道。
在一边装傻的夏小姐终于也装不下去了。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扶住了有点恍惚地那人。

抓到他胳膊的一瞬间，夏安安心里就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在抖，他整个人都在抖。徐子棠费力的抬起头看她，又看见站在一边的律师。
“印好了吗？”他说着探身去够桌子上的钢笔。夏安安握住他伸出去去拿笔的手:“先去医院好不好，协议。。。改天再签。”
夏安安说的哽咽，却看见那人迷蒙着眼睛看着她，轻轻挑了一下嘴角:“改天？”
“改天你我还要再请假，今天办完吧。”徐子棠说着甩开了她的手，拿起钢笔闭着眼睛深呼了几口气，然后飞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早就绷不住了的夏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睛。她也潦草的在横线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摸了一把眼泪。
徐子棠非要看着律师扣上章，整套手续完成了，才肯被夏安安扶出去。他哪里还走的稳啊，下楼的时候那个人靠在电梯里身体一直往下滑。
夏安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塞进自己车子的副驾驶上，想了想还是给他拉上了安全带。
又糙又硬的安全带会勒着他现下变得格外饱满的腹底，夏安安轻轻的把拉长的带子几乎是放在他身上，还是感觉到她松手的一瞬间那人痛的身体一抖。
“忍一下，我送你去医院。”夏安安慌张的安慰他。
“麻烦。。。你了。”徐子棠低声道。




这一路上简直是煎熬。
徐子棠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几次都疼的忍不住挺腰，两条长腿用力的蹬在夏安安的真皮小地垫上，把可怜的小地垫踹的委屈巴巴的卷在了一边。
夏安安强迫自己专心开着车，却还是被他粗重又隐忍的喘息声搞得胸口像是梗了一块石头一样。
心疼吗，心疼啊。
夏安安伸出一只手熟练的解开了他的腰带，就看见那人的肚子又往下坠了一大截。随着的还有一声控制不住溢出来的痛呼声。
“再忍忍，再忍忍。马上就到了。”夏安安颤抖着握住档杆挂到了最高档，一溜烟的带着他开到了医院。

律师提前给医院打了电话，急诊室里有医生等着。
因为拖得太久，加上他一直在走动，孩子的位置已经很靠下了，羊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医生在他肚子上揉按了两下，直接就把人拉进了产房。
夏安安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塞了一套无菌服，然后被安排在了产床边上负责安抚他的情绪。
徐子棠的两条腿被高高的架开在两遍。医生推着他异常鼓胀的下腹部，要他顺着宫缩用力。
其实不用医生说他也知道。
徐子棠的脑子还不算完全的一片空白，来自体内巨大的压力压的他喘不上气来。腹部每一次收缩都像是有人在狠狠地拧着扯着。他知道他现在应该赶紧用力把宝宝生出来，但他疼的不得章法。
整个孕期他的身体一直就不算太好，从昨晚起又几乎没有好好休息，他现在真的很累。
安安。
夏安安。
他们的宝宝就要出来了，她还没摸过他的肚子。
整整九个月又十三天。
她除了说要打掉它。后来变成了，她愿意养它。
只是责任而已。
徐子棠用力到眼睛通红，先前明明就急性子要出来的小家伙忽然就变了卦，卡在了某个位置纹丝不动。
产夫在这苦苦挣扎，夏安安却像个木头一样站在旁边。就连医生都不满的提醒她跟他说说话。哪怕是跟着加个油也好。


夏安安其实已经呆滞了。她最爱的人，心里最希望看到能幸福的人，因为跟她结了婚才没能过上和和美美的生活。
她都想放他自由让他另觅良人了，他现在又因为她在这痛的这么狼狈。
夏安安不知道说什么，她除了觉得自己真**，甚至后悔自己出生了，长大了，不止如此还去招摆了徐子棠之外。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听着床上的人费力的一下一下抽着气，再竭力的想把肚子里的那个推出来，用力的时候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夏安安哭着伸了一条胳膊给他:“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疼的，我想你好好的。。。”她抽抽搭搭的握住他冰凉的手，眼泪流个不停:“你咬我吧好不好，你快点把宝宝生出来，我不想看你这么痛了。”
夏安安殷切的把胳膊往他嘴里塞，徐子棠抓住她，带着她的手重重的按在他硬的可怕的肚子上:“推。。。。”
“什么？”他的声音虚的只剩下气音。夏安安不敢确认，耳朵又凑近了点。
“快，我没力气了。。。”话没说完他又被一阵强劲的宫缩逼到说不出话。他的身体用力到几乎对折起来，却还是死死的把夏安安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
夏安安跟医生对了个眼神，然后狠了狠心，手缓慢而用力的推了下去。
随着徐子棠一声卡在喉咙里的痛呼声，夏安安听见医生高了几个分贝的声音:“头出来了！再用力！”
夏安安不敢再推怕弄伤他们，好在最困难的地方已经过去了。过了没两分钟，小家伙终于完全脱离了父体。
徐子棠听到孩子哭了一声就脱力的昏过去了，还是医生告诉夏安安，宝宝是个男孩。

果然试图把临时起意的段子续写的结果就是坑掉2333

这是夏安安离婚的第五年，也是她恢复单身的第五年。
单身女性总是不乏追求者，尤其是像她这种年轻漂亮，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像是贤妻良母的小姑娘。
但夏安安有自知之明。
她没打算再骗一个。
分开的这五年，徐子棠一直自己带着嘟嘟。就是当年那个把他折腾够呛的七斤多的那个小肉团子。
嘟嘟刚出生的时候，徐子棠状态很不好。那一个月里他总是睡得昏昏沉沉的，身体亏空的好像一时半会都难以填补回来。
夏安安第一次当妈严重缺乏经验，没几天就折腾出来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直到有家政阿姨上门来，她才知道徐子棠挺早之前就找好了照顾宝宝的人。
等徐子棠的产假快结束的时候，他穿着睡衣顶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靠在门边，让正在给团子换尿不湿的夏安安进屋说话。
已经睡了一个月沙发的夏安安犹豫的跟着他进了卧室。
被子还是那个被子床还是那个床。散着领口坐在那看着她的人还是那件睡衣那个人。
过去她想扑就能扑过去抱住的那个人。
夏安安搓了搓手指，拘束的坐在床边本来属于她的梳妆台配套的小凳上。
“有什么想法。”徐子棠抱着胳膊问她。
“什么什么想法？”一提正事夏安安就紧张的眼神乱飘。
“嘟嘟。”
嘟嘟这个名字还是他们之前商量的。当时怎么说起将来孩子的事来着，夏安安搂着他的腰说有了儿子小名要叫嘟嘟。
因为嘟嘟听起来可爱。
提到将来，提到将来会有个可爱的小家伙，兴奋的很明显不止是夏安安一个。徐子棠搂着她，听她这么无厘头的答案也跟着笑了。胸腔的震动伴着低沉好听的声音不用任何介质就传到了她耳朵里，震的她鼓膜都有些苏苏痒痒的。
“好啊。”他当时这么说。

他竟然还叫他嘟嘟。
他还记得。
夏安安恍惚了一下，低声跟他商量:“把嘟嘟给我吧，你带着他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徐子棠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你带着一个小孩，影响你以后。。。跟别人发展。”夏安安嚅嗫着，“你把嘟嘟给我，我会好好养他的，我绝对不会给他找后爹。”
徐子棠看着她，表情看不出来在没在笑。他点了点头，然后夏安安就被轰出去了。
这一过就是好几个月，拖家政林阿姨临时请假的福，她才又见到了长大不少的嘟嘟。
上次他还吭哧吭哧的喝不完一个奶瓶底，这次他已经开始吃蒸蛋黄了。徐子棠跟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出门了，夏安安吸了一天儿子直到晚上徐子棠下班回来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后来家政阿姨又零星的请了几回假，夏安安总结了一下频率机灵的发现徐子棠的意思其实就是说他不在的时候她每个月可以来看嘟嘟两回。
不得不说高中谈过恋爱的人在某些说不出来的点上迷之默契，这么弯弯绕绕的信号夏安安还是理解了，并且乐此不疲的保持了五年。
两个人的关系处在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总有人来打破这个平衡。
比如说五岁开始进入分离焦虑期的嘟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爸妈永远不出现在一个画面里的嘟嘟从小好像就很懂事。
三岁的嘟嘟会因为妈妈来的很少而哭红了小脸儿，五岁的嘟嘟就已经是个机灵鬼了。夏安安最近经常收到林阿姨的电话，对面奶声奶气的问爸爸不在家，妈妈可不可以来陪嘟嘟玩。
嘟嘟好想妈妈。
一句话夏安安就投降了。
所以她越来越频繁的背着徐子棠把嘟嘟拐出去玩。
其实徐子棠大概是知道的。
每次去家里找嘟嘟，夏安安都能看到他的痕迹。
他挂在门边的外套，给嘟嘟拼的玩具模型，架子上他的医学周刊和卫生间里他的毛巾牙刷剃须刀。
所以相对的，他应该也知道夏安安都拐着嘟嘟去哪儿做了什么。
很小的时候夏安安曾经热衷于捡他的草稿纸，抠教室门口的签到表。他路过她身边的一阵风她都要细细的感受一下才肯罢休，发他的作业她能开心一个上午。
后来在无数个无意识的瞬间她看到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的人，看到毫无防备的睡在她身边的人，她都忍不住摸摸他捏捏他，感受一下这个人现在确确实实是属于她的，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要抱抱。
现在她又只能从他杯子口的咖啡渍来推断他最近是不是又睡得不好，睡得很晚。
人生真是倒退。
夏安安戳着嘟嘟跟徐子棠越来越像的小脸蛋在心里感慨着。
其实日子就这样也挺好，徐子棠本来就离她很远。她踮起脚抓到了他，耽误了他好几年。
好几个好几年。
所以现在他又走远了夏安安也不觉得太难接受。她甚至一直在替他期待，能有个真正适合他的女孩赶紧出现。要比她更好更爱他。
为了这一天，夏安安这五年囤了很多钱时刻准备着把嘟嘟接走。
终于有一天，嘟嘟从幼儿园出来，哭着扑进夏安安怀里，跟她说他不想要新妈妈。

嘟嘟说的新妈妈，是徐子棠的一个学生。
小孩哼哼唧唧跟她抱怨那个阿姨总是给爸爸打电话，缠着爸爸顺路带她回家，上次还做了蛋糕送给他爸爸吃。
夏安安花了一个小时跟嘟嘟讲，有新妈妈是好事，以后会多一个人疼他爱他。
“可是嘟嘟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小孩委屈的抱着她的脖子。
“就算你有了新妈妈，妈妈也会经常来陪你的。”夏安安安慰他。小孩沮丧的把脸埋在她怀里，半晌才闷声问她:“妈妈你不爱爸爸吗，你不想跟我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吗？”
小孩奶声奶气的问出这个问题让夏安安无法回答。夏安安只能用他最喜欢的奥尔良鸡腿披萨哄他，顺便带他去玩具店买了一个大汽车。
嘟嘟不想要大汽车，嘟嘟要妈妈。
小孩愁眉苦脸的念叨着。
带他玩了一大圈，吃了一堆好吃的，眼看着时针快到10了，嘟嘟还是赖在夏安安家不肯走。
“嘟嘟，你该回家睡觉了。”夏安安给他穿衣服，小孩儿像泥鳅一样不让她抓住:“嘟嘟不想走。”
夏安安拗不过他，只好打电话给徐子棠，让他来接他。
毕竟说好了嘟嘟是跟他的，她也不能随便把小孩留下。至少要通报一声。
电话接的很快，夏安安这几年很少跟他说话了，接通的一瞬间她有点紧张的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对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喂？”
夏安安看看备注，又看看外面黑透了的天。


原来他们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她这个局外人一点都不知道。
大脑空白了几秒，夏安安语气柔和的整理了一下措辞:“那个，你转告他一下，嘟嘟今天玩累了，让他住在这吧。”
夏安安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什么歧义或者是宣示主权的攻击性，然后嗖的挂了电话。
嘟嘟蹲在沙发上看着她，夏安安揉揉他的脑袋。
还是别把你送回去跟你爸捣乱了吧。
夏安安给嘟嘟播了个动画片，娘儿俩靠在沙发上看。
嘟嘟还没看半个小时就熬不住睡过去了。夏安安用小被子把他卷起来放到床上，看着小孩在梦里也皱着的小眉头。
要是当年她没跟徐子棠结婚，就不会让一个五岁的小不点天天替爹妈操心了。
夏安安亲亲他的小脸蛋，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出神。
好在徐子棠找到了新的恋人，小孩子适应能力也是好的，五岁还记不住什么，以后对于她的印象可能只是零星的一些片段。
一切快要回到正轨了。
夏安安收拾了自己的床，躺在被子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如果他幸福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等嘟嘟适应新妈妈之后她是不是应该去别的城市生活一段时间再回来。
去旅行吧，不用养嘟嘟的话，钱就多的是了。
或者南方的小城市，找一份工作，了解一下风土人情。
要是她活的顺风顺水的，也许就留下不回来了。
夏安安正天马行空的想着，门铃就响了。夏安安有点疑惑的看了看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回应。
这个点八成是贼。
夏安安决定不理会，可是贼一直按门铃。
夏安安怕小孩儿被吵醒，还是抄了个趁手的家伙走到门口去看了一眼。
然后她看见了徐子棠。
夏安安有些意外的打开门，门外的人就踉踉跄跄的撞了进来。
小鬼还是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出来就看见徐子棠，这让他以为夏安安趁他睡着把他扔回家了。
他张嘴就要哭，才看见夏安安拿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
“嘟嘟，吵醒你了？”夏安安把他抱起来搁在沙发上，然后把热毛巾搭在了满身酒气的男人的额头上。
嘟嘟看看他们家不像是要把他扔回家，自己走回房间睡觉去了。夏安安这才顾得上打量一下莫名出现的徐子棠。
他的外套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剩衬衣的领口松松散着，腰带好像也被拽松了半截。
夏安安看着他露出的锁骨上的一个小红印，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她远远的看着迷迷糊糊靠在她家沙发上的人，犹豫了好久才轻轻推推他:“你怎么来了？”

刚碰到他她的手就被甩开了。徐子棠睁开眼睛，冷峻严厉的表情吓了她一跳。
不过在看清她的样子之后，他的神情倏地温和下来。
“安安。”他好像卸下了防备，合上眼睛靠在沙发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过来。”
夏安安有点犹疑的走过去以为他要交代什么，结果那人伸开胳膊把她搂住了。带着酒香的他的味道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包裹住她。
夏安安愣住不敢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那人迷蒙的看着她，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脸上蹭着。夏安安知道他喝醉了，可是他看着她的神情太过深情又专注。
时隔了很多年，夏安安又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感觉。
徐子棠吻过来的时候夏安安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他锁骨处的那个小红印子又一下一下的冲击着她的理智。
该拒绝的。
两具炙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夏安安还在迷迷糊糊的想。
明明喝酒的不是她为什么她也觉得醉了呢。
她又犯错了。
夏安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疼。她闭着眼睛摸了摸旁边，空的。
还好他走了。
夏安安卷着被子坐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忆着昨晚的事，还有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样子。
喝醉了。人喝醉了的时候，行为和语言都是不受控制的。因为徐子棠不是个喜欢背着女朋友跟别人乱来的男人。
他们都有嘟嘟了，多一次少一次的，问题应该不是太严重吧？
夏安安甩甩脑袋把乱成一团的床收拾干净，一边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胡来了，一边给自己清除记忆。
他的生活好容易快要回到正轨上了，自己可不能再给他添乱。




夏安安最近都没去看嘟嘟。小孩给她打电话，她说最近忙，过一阵再去陪他玩。
夏安安是真的忙。
她可不是平白坐在家里就有人给她打钱的，最近公司事多，她忙的两眼发黑。
另一方面，她也怕碰见徐子棠。尴不尴尬的放在一边，起码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他跟他女朋友发展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她总去搅和人家的生活，不太好。
嘟嘟也该学着适应新妈妈了。
夏安安一连消失了三个多月，小孩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最后有一天下午，徐子棠三个字亮闪闪的出现在她的来电显示上。
嘟嘟从不用徐子棠的电话打给他，娘儿俩总是暗线联系这已经是默契了。所以这个电话应该是本尊打过来的。
夏安安紧张的搓了搓手，才按下接听键。
“你现在有空的话来一趟嘟嘟的幼儿园。”对面并没什么客套话，这倒是让夏安安放心了不少。
很好啊，简单的指令。
夏安安应承下来。

离幼儿园还有200多米的时候，夏安安就看见了街边的父子俩。
幼儿园已经放学一阵子了，门口没什么人。嘟嘟蹲在门口的墙角不知道在干什么，徐子棠抱着胳膊靠在车上看着他。
一看见夏安安，小孩哇的一声飞扑过来抱住她:“爸爸不要我了，他要给新妈妈生妹妹。”
啊？
什么？
嘟嘟这一串话在夏安安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明白过来。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靠在一边的人，那人一脸的心累不想管。
也是啊，嘟嘟这一阵可能够让他头疼的。
夏安安拍拍在她怀里哭的直打嗝的孩子，心里挺为难的。
这事明显的不在她的管辖范围里啊，人家俩人有孩子了她能说啥。
她只能哄嘟嘟先回家再说。
“妈妈你也不要嘟嘟了吗？”小孩子委屈的问她。
“怎么会，妈妈只有嘟嘟一个宝贝，妈妈不会不要嘟嘟的。”
夏安安抱着小孩上了徐子棠的车，嘟嘟死活不肯回家，夏安安只能拜托徐子棠先把他们送回她家。
嘟嘟哭累了，上车没多久就扎在夏安安怀里睡着了。徐子棠安静的开着车，一路无话。
到了夏安安家楼下的时候，小孩还没醒。徐子棠停好了车，下来要抱他上楼。
“别，我抱吧，你现在。。呃，累到你不好。”孕夫在夏安安的印象里都是很金贵的生物，她连忙把嘟嘟往怀里搂了搂不让他够着。
徐子棠看着她的表情变得有点无奈:“没关系的。”
夏安安还想再争辩两句，那人已经弯腰把小崽从她怀里拎了出去，稳稳当当的托在怀里。
嘟嘟趴在他肩膀上哼唧了两声，没有醒。
五岁的小崽分量不轻的。
徐子棠抱着嘟嘟看起来并不吃力，和抱他一会儿胳膊就酸的抬不起来的夏安安完全不一样。
夏安安给他开了门，让他把嘟嘟放在小卧室的小床上。徐子棠把小孩放下的时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蛋儿，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也是，他当初执意生了嘟嘟，就算小孩子这么闹，他大概也只是无奈罢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新妈妈委屈嘟嘟的。
夏安安默默的收回了“把嘟嘟给我吧”的这个提议。
毕竟徐子棠看起来那么在乎嘟嘟。
孩子的问题还是要谈的，离异家庭的孩子总是难免出现各种心理问题。
时隔多年夏安安又正儿八经的跟徐子棠颇为正式的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这个场景熟悉的让夏安安有点不自在。
她等着徐子棠开头，对面却只是安静的喝着她出于礼貌给他道的一杯白水。趁他喝水夏安安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肚子。
还看不出什么，腰依旧纤细，这人好像怎么也吃不胖。他好像买了新腰带，还是他买惯了的牌子，照旧是穿过皮带扣针余出来左边两个裤袢的长度。
那里竟然又有一个宝宝了。
夏安安感叹生命神奇的时候，那人已经放下了杯子把手搭在膝盖上，同时眼睛平视着她。
来了，这是他要正式讲话的姿势了。谈吧谈吧，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夏安安心里一横，摆出一个笑脸:“最近怎么样？我听嘟嘟说，他要有新妈妈了？”
完全是寒暄客套的语气。本来很正经要说点什么的徐子棠好像被打乱了思路。他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张嘴那边的话就接上了。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要是你们太忙的话就把嘟嘟给我带一阵吧。”
夏安安觉得自己完美的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他大概是在担心他们结婚对嘟嘟有什么不好的心里影响，或者是怕嘟嘟影响他们。
但不管是哪种都能被夏安安这个提议解决。
完美。
徐子棠两只手不自觉的叉在胸前，脸上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安安分析了一下他的表情，好像不是满意的意思。她脑子飞快的转了两圈，干巴巴的补了一句“恭喜恭喜”。

就在夏安安有一种她好像又要被轰出去的感觉虽然这是她自己家的时候，徐子棠突然笑了。
“很替我开心吧？”他换了一副跟朋友唠家常的语气。夏安安好久没跟他这么轻松的说过话，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那当然啦。耽误了那么久，你终于找到合适的人了。而且你们马上要有宝宝了，多好。”
“嘟嘟你不用太担心啦，你注意身体就好了，我跟他讲讲道理什么的，他挺懂事的。”夏安安念念叨叨的，徐子棠安静的听着。她的言语里透着对他新婚姻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满满的祝福。
唯独没有他想听见的。
20岁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在他身边，畅想着他们的将来。
“将来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好好照顾你的，啊对了，还有我们以后的宝宝，儿子的话就叫嘟嘟吧？以后我们一起接他上学放学，周末就去郊游。我给你们蒸蛋饺吃呀”
骗子。
一个轻易就把他扔了的骗子。
“你这么期待看我结婚吗？”徐子棠问的很轻，语气分不太出来是严肃还是随口的一个玩笑。
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到他尾音里压抑到颤抖的翻滚着的情绪。
“是啊。”夏安安平视着他的眼睛，回答的格外认真，“我真的很希望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像大多数人那样有一个能照顾你的你中意的太太和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我希望你幸福的。”
夏安安这几天心情不错，因为她觉得她和徐子棠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次成功的会晤。
她一边上班一边等他的喜帖，并且随时准备着接嘟嘟来这边住一阵子。
新婚燕尔的，谁想有个毛头小孩子捣乱呢。
夏安安等着等着，等到了嘟嘟的电话:“妈妈，爸爸进医院了。”


晚高峰有点堵车。
夏安安赶到的时候，嘟嘟正和林阿姨坐在门口的小长凳上。病房的门关着，好像还在检查。
“徐先生今天下班回来脸色就不好，我去厨房盛饭的时候他说头晕躺一下，结果没两分钟嘟嘟就跑过来告诉我他爸爸发烧了，很烫。”林阿姨心有余悸的向夏安安转述着，“幸亏嘟嘟发现的快，我们叫他叫不醒，就打120送医院了。”
“妈妈，爸爸和妹妹会不会有事？”嘟嘟看起来也吓得不轻，一老一小，夏安安现在完全是主心骨。
可是夏安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能安抚他们先别担心，听听医生怎么说。
“你是徐子棠的家属？”一个戴眼镜的老大夫从门里走出来，很自然的把夏安安判定成徐太太。夏安安也只好应承着。
“病毒性流感，没什么大碍。”老大夫轻飘飘的汇报结果，夏安安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了但是。
“孕夫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他太瘦了，营养跟不上。而且他生上一个的时候身体亏空了太多，可能平时显不太出来，到现在怀孕的话就会比较吃力。你们还是要多照顾。”
“小朋友要听话别让爸爸着急知道吗？太太也要多照顾他的身体，让他心情愉悦点会有帮助的。他现在尽量也还是别用药，你们晚上观察着点，如果温度太高的话再找我。”老大夫零零碎碎的嘱咐了一大堆，夏安安认真的记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送走了大夫，夏安安给林阿姨塞了几百，让她帮忙带嘟嘟两天。林阿姨跟他们很相熟了，没要钱就把嘟嘟领走了。
夏安安没有他新女友的联系方式，守夜自然就是她来了。她扮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人。
病房里只开了小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夏安安摸了摸他温度还是很高的额头，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他。
他还是很好看。
硬挺的眉骨和鼻梁，长的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两片薄薄的嘴唇和近乎完美的下颌角。
美人美在骨相，夏安安能料想这人到了七八十岁肯定也是老大爷里最俊俏的。
反正没人看得见，夏安安隔着衣服偷偷的摸了摸他有一个小弧度的肚子。
里面的小崽轻轻的动了一下。
“对不起啊，阿姨就摸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夏安安轻轻的跟小崽道歉。
嘟嘟一直说是妹妹，那就是个小姑娘了。她是嘟嘟的妹妹，徐子棠的女儿。
但是跟她就没关系了。
夏安安有点惆怅，有点心酸。
隔着衣服，夏安安都摸到那里很凉。不同于他其他地方滚烫的温度，他的腹部一片冰凉。
医生说他生嘟嘟的时候落了毛病，夏安安后悔又心疼。
“冷吗？阿姨给你找个暖水袋呀。”夏安安哄孩子一样的跟小朋友说着话，然后跑出去找暖水袋。
等她走远了，徐子棠才睁开眼睛。
头晕，胳膊沉得像是灌了铅，身上很冷，肚子里像是出揣了一个小冷风机，凉的他难受。
徐子棠知道自己在发烧，他伸手想暖暖肚子里的小闺女儿，然后发现他自己的手也不热乎。
等你妈妈的暖水袋吧。
徐子棠放弃了自我取暖。
刚才小闺女儿动了。她都十六周大了一下都没动过。徐子棠还一直担心她是不是有问题来着。
看来还是要妈妈摸摸才行。
徐子棠笑着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侧过身子把被子裹紧了一点。
这一夜倒是很平静。他没有烧的更厉害，只不过夜里更冷，冷的让他不自觉的打哆嗦。
夏安安给他换了好几趟暖水袋，徐子棠想说让她别忙了，睡一会儿吧他没事的。可是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分不清意识的和现实。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天亮的时候林阿姨带着嘟嘟来给他们送早餐。夏安安本来还要纠结要不要打扰还睡着的人，正好就赶上医生来查房。
趁有人照看他，夏安安抽空跑出去买住院用的日用品。
她去的有点久，半路还遇见一个熟被拉着人聊了两句天。等着她好容易脱了身跑回病房，离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好像在争吵的声音。也不算是争吵，因为她只听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自说自话。
虽然夏安安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语气听起来非常激动又不愉快。
她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比如这位会不会就是嘟嘟的新妈妈之类的。
她还没来得及避开一点躲到远处去，病房的门就突然被拉开了。刚才那位声音的主人从里面红着眼睛冲了出来。
夏安安拎着一堆东西跟她撞个对脸，两个都是一愣。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夏安安吧，嘟嘟的妈妈。”
她的语气非常肯定，夏安安也基本有了断定。
她刚想解释两句她昨天只是临危受命过来帮忙照顾人让她别误会，对面就出言冷嘲热讽:“把老师肚子弄大了又不管的女人，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喜欢你。”
“。。。。”夏安安语塞。她正在脑子里辩解她没不管嘟嘟她一直很关心嘟嘟的时候，对面的人继续补刀:“还两次。”
？
夏安安觉得脑子噼里啪啦的闪起了电火花:“什么两次？”
“难道不是吗？老师都怀孕四个月了我可是从来没见你关心过他。亏他那次喝醉了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好容易把他骗回家他还，他还跑了。。。。”对面说着说着就气哭了。
夏安安愣在原地。
又，四个月，喝醉的那天？
那不就？
“你这种人就不配和老师在一起，老师就应该是我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对她进行语言攻击，然而夏安安已经啥也听不进去了。
她以为，她完全以为，她完全以为错了！
女人口不择言的向夏安安发泄着情绪，直到徐子棠出现在门边喝止了她。
“你如果还想做我的学生就把心思花在专业知识上，而不是我身上。如果你再纠缠在不该纠缠的问题上，我会把你退回你们学校。”
大概是没见过徐子棠这么凶，女人嘤嘤嘤的跑走了。
徐子棠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当机的夏安安，脑袋也疼肚子也疼。
刚才的威严是他硬撑出来的。他这个学生纠缠他这么久他也很无奈，她用那样难听的话指责夏安安他是真的动了肝火。
但其实他连烧都没退一大早又折腾这么一阵，他头晕的不行只想回床上躺着。
徐子棠扶着门慢慢转了个身，刚一迈开步子眼前就一阵发黑。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连上操作讯号的夏安安眼疾手快的跑过来扶住了他。

夏安安扶着徐子棠躺回了床上。
刚才女学生来的时候林阿姨和嘟嘟被支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徐子棠头晕的厉害，旁边的夏安安如他所愿的还没找回语言功能，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她说话。
他几乎能料到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四个月了还来不来得及拿掉孩子，她在想好容易要摆脱他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小不点。
他怀着嘟嘟的时候夏安安就一直让他打掉，两个人争执了几次没有结果夏安安直接给他约了手术。
那会儿嘟嘟在他肚子里还不到三个月大。怀孕初期反应一直很重，他吃不好睡不好，夏安安也不在他身边。
接到电话的那天幸亏他人就在医院上班。他气的摔了电话就觉得肚子疼的站不稳，最后还是夏安安给他约的那个医生飞奔到他工作的这层把人拉到手术室，才保住了嘟嘟的小命。
她一直说不要孩子。
她明明就很喜欢嘟嘟，她明明就常常跟嘟嘟在一起玩。可是她从来都是只带嘟嘟玩。
有很多次他明明是休息日，就算是像夏安安说的他们还是朋友，两个人一起带嘟嘟出去玩一天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但只要他在，最后嘟嘟等的哭到喘不过气来夏安安也不会出现。
可能是他一厢情愿吧，可能夏安安早就不爱他了，可能只有他自己傻傻的还走不出来。
徐子棠背对着她蜷起身子用手护住抽痛的肚子像是唯一能护住点什么似的。
他闭着眼睛不至于太过明显，只是睫毛慢慢的被什么浸湿了，在太阳底下闪着细碎的光。
“我。。。。”夏安安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的从背后揪住他的一片衣角，“对不起我才知道。。。。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倒不是责怪的语气，不如说夏安安在气恼自己。他那天出现在自己家的那副样子她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早就。。。。如果当时知道他怀孕她多问一句几个月了，或许她多少还会想一下。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
“你可以早点帮我约医生是吗？”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混杂着不平稳的气音，听的夏安安心里直发颤。
“不是，不是，我没这么想。。。。”夏安安急忙摇头。我只是心疼你罢了，我那么想让你找到幸福，谁知道你兜了一圈又栽到我这了。
那这次。。。我就不会再把你推出去了。

主意是打定了。
但夏安安现在有点手足无措。
她不太是个会哄人的人，糊弄小嘟嘟还行，反正抱一抱亲一亲小孩儿就哄好了。
但是对于病着的，揣着球的，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有翻天覆地吵过架的，基本从来不为难她的徐子棠。
夏安安黔驴技穷。
夏安安揉搓着他那一小片衣角不知道说点什么的时候，嘟嘟推门进来了。
“妈妈，那个阿姨哭着走了。她跟你吵架了吗？”小孩挂在夏安安腿上打量着她，好像在担心她吃亏一样。
夏安安跟他说没有吵架，小孩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会变形的恐龙，叽叽喳喳的跟她讲他昨天看的动画片。
嘟嘟的毛脑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夏安安半不留神的听他说着话，一边用眼睛去暼躺在那的人。
看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在难过。
夏安安盯着他略显脆弱的后颈和修的齐茸茸的发际线，心里很想抱抱他。
就搂在怀里轻轻拍一拍的那种，不知道他会不会乐意。
“妈妈，你怎么总是看爸爸？”嘟嘟突然凑到她耳朵边上自以为很小声的问。
病房这么静，再小声能有多小声。
夏安安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孩自顾自的叨叨叨:“爸爸不舒服，妈妈你可以亲亲他吗？”
小孩的理解思维总是“你和我一样”。他病的时候想让妈妈亲，他自然认为爸爸病的时候也需要妈妈亲亲。
夏安安的脸刷就红了，她瞄了瞄边上的人，那人肯定也是听见了。
因为夏安安看见他悄悄红了耳朵尖。




夏安安搓着小手把林阿姨和嘟嘟打发走了，告诉他们中午不用送饭来。她把他们送出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床上的人正拧巴着身子往这边张望。
见她进来那人又迅速的扭回去了。
夏安安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腰窝:“那个，他们都回去了。”
“嗯。”那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夏安安把手又往前蹭了蹭，很很顺利钻过了他的胳膊摸到了他柔软的肚子上，声音因为害羞越来越低:“所以。。。。要不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