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夕宿】【原创】祈愿（父子，虐，无反虐！慎点）

【祈愿】楔子

旁人总道，每个孩子都是曾在万众期待下诞生，总有人为他的呱呱坠地拼尽全力，也总是有人为他的蹒跚学步兴奋不已。


可当这份期待欣喜被失望漠视代替，似襁褓里的婴儿失去呼吸，物是人非也好，厌恶至极也罢，终究是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模样。


他不是非要故作坚强，只是想护着遍体鳞伤的自己，他不是非要成熟懂事，只是再没有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骨肉之亲的分离，生生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鸿沟，也折断了那双还未来得及高飞的双翼。他只是为了成长和坚强，放弃了哭泣的权力！他只是戴上了笑脸面具，佯装自己一直都很高兴而已。


故事落幕的时候，有人欢呼雀跃，也总是有人闷闷不乐的，愿我的少年，历尽千帆，破茧成蝶，归来仍少年啊！



一篇经历太多波折的现代父子训诫文！虐身虐心，没有反虐！！受不了的勿点！！！





PS：正式开始修文啦，本来不准备在贴吧更新了，但是也有很多小伙伴没有lofter，所以还是决定重新开啦！❤️❤️❤️

【祈愿】 一
戊戌年秋，雁过留声的季节里惯例般带了丝丝细雨，发丝般的斜雨打在身上也丝毫察觉不到凉意，反倒将这秋日里的少许浮躁散去，更感上几分清新怡人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少年端端地跪在门前，偌大的欧式建筑大门将少年身影显得更渺小了些。
单从穿着打扮便能一眼瞧出来他的学生身份，除去肩颈处的深红色领子和外套上的一抹红相呼应，便只剩下了整片的单调白色，宽大的裤脚也并没有太多的卖弄，一身中规中矩的校服恰是最合老师心意的。
然而今日的校服却不同于往常的一尘不染，亮眼的雪白添了些污秽，袖口的褶皱显然是拉扯过后的痕迹，处女座的他虽然没有严重的洁癖，但多多少少还是容忍不了自己如此不堪的。
他向来是个易出汗的体质，又因着下了些小雨，衣服浸了些湿气便透出些怪味出来，尤其这般半干不湿的穿在身上最是不舒服。
额间的碎发分成了几股，湿湿地搭着，也不知是哪里涌起的那股劲，将近两个小时，他硬是死撑着没有移动分毫。
少年抬起头望向面前紧锁的房门，眼底尽显波澜不惊，激不起丝毫起伏，这便是祈家，也是他的家。
说起祈家，估计整个A市没几个人不知道。可在当年，甫一来到A市的祈毅还只是个人生地不熟的无名之辈，少年心性的祈毅负气带着妻儿离开了祈家，一心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
但终归是年轻气盛，一次次的失败彻彻底底摧毁着他的自以为是，他拼了全部身家押下赌注。
殊不知妻子早已身患重病，事业终于稍有起色，妻子也在不足一月后就离开了人世，他那两个儿子也彻底失去了妈妈，还真真是应了那句“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肯定会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那以后，祈毅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当真是一步一步凭借自己的力量，建立起A市里数一数二的公司。这样的他，在商场上左右逢源，在心底却也尘封住了那一扇心门。
直到遇见他现在的妻子简莹，在他最无助无力的时候，是简莹一直陪着他，安慰他。他们是在一次合作中认识的，那时候祈毅带着冥思苦想几个月的方案找公司投标，可稍有名气的公司都不会采用这样一纸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方案。
连续走访十几家公司之后，他来到了简莹所在的小公司，可是没等他走进公司大楼就被人轰了出去。
绝望的他蹲在公司门口的落地窗前，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失败，或许就是简莹那一句安慰，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终于得到甘泉一般，再一次燃起了希望。
简莹帮助祈毅说服了公司老板成功合作，祈毅也凭借着天赋和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或许是简莹的真诚和祈毅的沉稳让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而他便是祈辰，祈毅的第二个儿子，看着眼前紧闭的家门，嘴角扬起了些弧度，像是在自嘲一般。他向来就不是受祈毅喜欢的那一个，就像两个小时以前那冷冷的一句“出去跪着”一样，连丝毫的温度也是觉察不到的。
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处密码锁上，膝上的疼痛一波波地翻涌上来，他努力地想要分散些意识来抵着针扎般的痛楚，开始回忆起两个小时前的场景来。
六点一刻，祈辰同平常一样走路回家，他不可能和弟弟祈梓鑫一样有车接送，虽然他们都是同一所学校。索性学校离家里并不算太远，走路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可这天，偏偏发生了些意外。
南泉街，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那是一片很老旧的地方，住的人也少了很多，因此也没人过多在意路灯什么的问题，但祈辰都走惯了也觉得没有什么。
路灯透出的些微暗黄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传来不急不徐的声音：“站住”，紧接着他的四周角落就出来了好几个人。
祈辰并不认识那群人，但换了谁来看也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会找上他，难道是因为他长着一张特好欺负的脸，这也的确怨不得祈辰。
他打小就张着一张娃娃脸，巴掌大的小圆脸看着就很是幼稚。但毕竟日日不曾缺席的晨练，十三四岁就轻轻松松拿下全国跆拳道冠军的他，这些场面也是不少见的。
解决好以后，再回家已经晚了快一个小时，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祈毅就看见了。
看见了他的衣衫不整，看见了他的狼狈不堪，看见了他的迟到晚归，却能选择性忽略脸上的青肿，无视他的疲惫忍痛，只一句外面跪着，连一个眼神也没再给他。
【ps：留言到四十楼就更新哦❤️❤️❤️】

【祈愿】二

祈辰本以为父亲只是生气他把自己弄得这般地不堪模样，直到面前那扇大门被他向来尊敬到骨子里的父亲重重关上，振聋发聩的巨响狠狠嘲笑着他的自我安慰，祈毅，只是不想看见他而已。

哪怕体能素质远远优于同龄人，但面对一群手持棍棒小刀的成年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对于一个尚且出院不久的人来说，心里纵使再不畏惧，身体也早就不堪承受如此的折腾了，甚至到最后，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了……

其实他还刚才没来得及告诉父亲，他差点，就回不到这个家了的。



“喂，你们干嘛呢！”迷迷糊糊之间，祈辰听见远处有声音传过来，像是对着他们这边喊的，一分神祈辰就被撂倒在地上，后背本就没什么肉，倒地的一瞬间骨头被砸的生疼，竟像是断了一般。

“小爷说话你们听不见是吧，喂，是110吗？”

为首的那个人这才转过头来，提了铁质的棍子，指着他的鼻梁恶狠狠地说：“你**的居然敢报警！”

就这样赤裸裸的威胁，要是换了旁人不知该吓成什么样，偏偏他一点不为之所动，稍一会警车声还真响起来了，此刻是不信也得信了。

虚无缥缈的眼神里慌乱一闪而过，但还是不免被他捕捉到了，玩味般地笑着说：“还不滚？”

尽管努力克制自己的不知所措，身边人的慌乱却是显露无疑，侧身对祈辰着祈辰：“小子，这次算你走运，给我等着……”



祈辰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根本使不上劲，那人赶忙上前扶起了他，几乎是同时，都是满眼的惊诧，转而异口同声地说：“怎么是你？”



俩人默契般地会心一笑，原来，这位”见义勇为”的人就是他班上最铁的哥们曾宇，祈辰在学校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不管男生女生，他总是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但纵使人缘再好朋友再多，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也就他一个。

祈辰下意识地松开曾宇的搀扶，觉察到自己的失礼，缓解尴尬般抬手拍了拍曾宇的肩膀，打趣道：“这警车来得真够慢的呀！”

曾宇也顺着台阶下，举起手机给祈辰看，“这不是有我吗，刚打电话叫他们回去了”，手机上面明晃晃的录音机界面。

说来也碰巧，那段警车录音还是上次和祈辰开玩笑录的，今天倒可以说是救他一命。

“你小子，又刚从网吧出来吧，小心下次家长会我告诉曾叔叔！”

“喂，你有没有良心，帮了你还反咬一口！”

祈辰会心一笑，复而双手平举作揖道：“多谢曾大少爷救命之恩，祈某没齿难忘！”这一作揖不注意牵动肩膀上的伤处，顿时疼得全身一颤。

“得了吧你”祈辰半天没抬起身子，曾宇自然也没有看见他的痛楚。

缓缓地小口调整呼吸，压下周身的不适，待到再适应过来之后，满头的汗珠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一般，双颊也泛着方才自己硬憋出来的粉红。



“走吧，去医院处理一下”，曾宇知道这人又在硬撑，不再说什么，拉着人就要去医院。

祈辰半晌没有移动分毫，无奈地笑着解释：“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去医院舒舒服服地躺着？”他无力地扬了扬嘴角，苦涩地笑容很是骇人。

“不是，你打算扛着这一身伤，然后回去等着一顿臭骂是吗？”曾宇知道他家里管得严，但他也知道要是让他这样回去，这家伙肯定又要等着伤口溃烂也不会花时间去处理。

“放心，这点小伤我回去自己处理就可以了”，祈辰还是拒绝了，迟了这么久，他哪里还敢再耽搁。

“你……”曾宇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别看他平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旦对什么事情说定了，旁人再怎么劝也无动于衷，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想着想着，身体倏尔朝旁边倒去，祈辰这才醒过神来，方才竟是差点睡了过去，他真是可笑，受罚也能睡着的？

转了转快要抽筋的手腕，撩开左手袖子，纤细的手臂上横亘着一道鲜红的愣子，微微闭上双眼，抬手使劲掐了一把，痛感几乎是一瞬间遍布全身，连带着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祈朝下班回家的时候，祈辰还是跪着的，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没有人为他开门，还是没有人记得他还跪着。

“小辰，你跪在这里干什么？”祈朝一踏进院子就看见了跪在大门外的弟弟，赶忙着上前询问。

“哥回来了啊！我……”说什么呢？他做错事了吗？错了什么呢？是运气不好被人盯上打了一顿？还是他没有因为这个没有按时回家？亦或是他让父亲心烦了？

他不知道怎样开口才是一个能让人满意的答案，索性垂着头不再言语。

“是……爸，罚的？”看着祈辰全身

“是……爸，罚的？”看着祈辰全身都在小幅度的颤抖，心里也黯然明了几分。

犹豫了好一会，祈辰才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却始终没有抬起头看一眼祈朝。

“跪了多久了？膝盖怎么样？”如若是父亲罚下，便是他也没有资格去擅自拦了的，心疼地看着刻意压制情绪的弟弟，关切地问着。

“没有很久”祈辰边说边摇了摇头，明明是同往常别无二致地宽慰着哥哥，鼻间却涌上来一股不知名的苦涩。

或许只有在哥哥这里，他才能卸下些防备，心中也仿若自然而然地生了一股委屈的情绪，几个小时前强制沉下的难过在这一刻肆无忌惮地释放着。

祈朝蹲下身子，揉了揉祈辰乱糟糟的头发，轻声说：“冤枉你了？”

高高筑起的心理防线霎时间就彻底崩溃，牵动着脆弱的泪腺，化成豆大的泪珠，一股脑地往外迸发。

他还是委屈了，明明可以接受父亲冷如寒冰的眼神，可以接受毫无缘由的责骂，可以佯装自己什么也不在意，为什么就是独独受不了旁人的一句关心。

如同人人都厌恶的过街老鼠，听惯了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话语，甚至可以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没什么，却偏偏因为别人一丝不辨真假的温暖而潸然泪下。

那一缕缕微不可见的温存总在提醒他，他也是会痛会委屈的，他也是需要温暖的啊！

谁能一开始就适应黑暗，无非是永远等不到阳光而已；谁能永远无坚不摧，只是身陷囹圄退无可退罢了。

“我去跟爸说”，一时间，祈朝竟再找不出话来安慰眼前始终垂头抽泣的弟弟，缓缓起身，按下四位数密码就进了门。

【祈愿】三

甫一踏进玄关，瞧见餐桌上的众人就愣住了，像是突如其来的一道强光灼伤了眼睛，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谈天说地，无忧无虑，不需要在意什么餐桌礼仪，也无须顾及对方的情绪，也许这才是最亲近的一家人在一起最过真实的状态。

此刻，他倒是有些许庆幸祈辰没有在这里，倘若离了黑暗会被紫外线刺伤，倒不如一直待在黑暗里。

祈朝向着不远处的门边望了望，微微耸肩，长呼了一口气，朝餐桌走去。在离桌子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定，对着祈毅微微欠身：“爸”



祈毅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看他，反而抬起筷子再一次为身旁坐着的祈梓鑫夹了菜，嘴里还在说着多吃点之类的话。

餐桌上除了父子俩还有简莹，祈梓鑫的妈妈。从进门到现在，只见祈朝始终直直地立在桌旁，连眼神也一直落在冷漠的父亲身上，好半晌都没有眨眼。

空气中溢满了尴尬之意，简莹放下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小朝回来了，吃饭了吗？”

祈朝连忙回过神来，稍微转了身体，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吃过了的，简阿姨”，也许是那份迈不过去的血缘关系，在礼貌和教养之外，祈朝始终都和简莹持了一份自然的疏远。

“都谈好了？”在妻子的眼神威慑之下，祈毅终于开了口，询问的却是工作上的问题。

眼眸再一次微翘，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惊诧，转而机械般地答道：“是”

正了正身子，见祈毅没有再问的意思，暗自沉下一口气，切入了正题：“爸，让小辰先进来吧，外面天冷，会感冒的”，

语毕，祈朝向前走上几步，双手有些不知该放在哪里，方才还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添上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简莹听了祈朝的话，狠狠瞪了祈毅一眼，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祈毅的手顿了顿，像是意料到了祈朝的求情，又看见妻子的举止，没有解释，话语中却还带上了些不耐烦：“你去问问他该不该罚？”

“爸，小辰刚出院！”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祈辰的反应就已经让他明了大半，祈辰向来不是个爱喊疼叫委屈的性子，尤其这几年来，哪怕真正被谁冤枉了也都是默默吞下。

像今日这般，多半是父亲冤枉了他或是没有弄清楚事情的起始，偏偏祈毅还这般无关痛痒，祈朝也不免有些着急。

“话也不会说了？”祈毅皱起了眉，轻声喝斥着儿子。

“小朝知错”，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祈朝垂下头，心怀几分道歉之外，满满的都是对祈辰的担心，想着该怎么样做才能让父亲松口。

“爸爸，大哥都回来了，二哥呢？”一直低头吃饭的祈梓鑫听言也放下筷子，歪着头问祈毅。

从简莹出去开始，到现在祈梓鑫的说辞，让祈朝从稍带怀疑到最终确定：原来，弟弟在外面跪那么久只有父亲一个人知道，若不是自己今日回家，难道就不打算让他起来了吗？

而此刻的简莹也重新进到屋里，略带责怪地对着祈毅说：“孩子还没吃饭，要罚也不是你这样罚的啊！”

她知晓祈辰这孩子自小就生得执拗，认定的事情任旁人如何说也无济于事。

伸手想拉起祈辰的时候，分明感受到顺着手臂传来的阵阵颤栗，寒气也是倏然透进骨子里，引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孩子却是不忍同她用力拉扯，便将力气全部压在膝盖上，像是强力胶一般黏在地板上。

不管她再怎么劝，也不过一句”我没事”带过，转而又是宽慰的微笑，但无论再怎么故作轻松，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意。

她虽然不是这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却是真真心疼他们俩。最初嫁给祈家的时候，家里人得知对方还带着这样两个”拖油瓶”，说什么也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后来是祈毅凭着自己的一片赤忱，加之简莹险些要意气用事做出断绝关系这般戏码来，才让简家二老勉强答应下。

纵是如此那二老也是向来不喜祈朝祈辰两兄弟的，每次年底回家都不会给兄弟俩好脸色看，连带着简莹最初那一两年也对他们生不出什么好感来，虽然算不上所谓后妈的苛责相待，但也绝不是事事宠爱。

可后来，祈朝长到十二三岁稍大一些时候，就不再跟着爸妈回简家过年了，总是找借口说爷爷家好玩一些或是自家外婆想弟弟了要回H市。

简莹哪里会不知道小孩的话外之意，每每一家人同桌，好好一个团聚的日子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搞得不欢而散，寄人篱下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更遑论被安上一个外人的角色。

那以后，日日早上的精致早餐，平日里祈梓鑫有的，两个哥哥一样也是少不了，也许她也觉得自己对他们有所亏欠吧。

祈毅对两个孩子方方面面都要求极高，大事小事动辄得咎，偏偏对他们俩的孩子宠爱不已，惹得她也是更加心疼祈朝祈辰两兄弟，明里暗里总是责怪祈毅的过分苛责。

妻子和小儿子的话让祈毅更觉心烦了些，筷子被重重甩在碗边，眼神淡淡地朝玄关处望去：“不就跪了几个小时，能怎么样？”

是啊，能怎么样？不就是跪了几个小时，又不会死人，不就是饿了一晚上，又不会有生命危险，算什么呢？

好半晌祈毅才拉出凳子，起身往门外走去，身旁的小孩也按捺不住，一跳一跳地朝外面走，嘴里还说着：“我也要去看看二哥”，屁颠屁颠地跟在祈毅身后。

祈朝也连忙取下鞋架上方勾着的风衣，随着简莹一前一后来到门外。

门外小孩的姿势早已不像最初那般端正挺拔，恍恍惚惚听见面前的脚步声，使劲想要直起僵硬麻木的身子，两侧的手被握成拳，暗暗抵御着寒意。细看去，祈辰全身都在发抖，冷得发抖，也疼得发抖。

“二哥？二哥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呀？”祈梓鑫看着自家哥哥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竟是以为睡着了，轻轻扯了扯祈辰的衣袖，像是想”叫醒”哥哥。

祈毅见状连忙拉住小孩，一把把他搂进自己怀里，轻声说：“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小心着凉，快跟妈妈进屋里去。”

口中的牙齿被祈朝咬得死死的，拿着风衣的手不禁握成拳。原来，父亲也是知道外面冷，也是知道会着凉的。

狠狠心，祈朝越过了面前的祈毅，径直走到祈辰身旁，小心地给弟弟单薄的身体披上，恰好挡住了祈辰的视线。

那么明显的偏心，他怎么忍心再让弟弟看见，但纵然看不见，那满是关切的话语也是一字不漏地钻进祈辰的耳朵里，为什么盖上风衣，他觉得更冷了呢？

【祈愿】四

简莹看着祈朝上前，意识到祈毅这般行为是又会伤了两个孩子的心，急着上前就要带祈梓鑫进屋。

小孩却没有牵妈妈的手，反倒是天真无邪的盯着祈毅，疑惑地问着：“可是二哥都在这里睡着了，不叫醒他的话，二哥他不会感冒吗？”

童言无忌，但往往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来得比大人更加单纯真实，不掺杂任何人为的目的。

简莹连忙牵过小孩的手，有些责备地说道：“梓鑫，跟妈妈进屋！”她本不愿再寒了那孩子的心，却不想总是有意无意之间再一次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事后纵使是再怎么懊悔，也到底是挽回不了的。

祈毅蹲下身子，宠爱地默默小孩的头，温柔地解释：“梓鑫先进屋，爸爸一会去叫醒哥哥好吗？”

像是事情终于得到两全一般，小孩终于展露笑颜，满意地回答：“嗯，这样就最好了，哥哥和梓鑫就都不会感冒啦！”

祈朝双手把着祈辰的肩，试图力所能及给他以安全感，中间几次看着弟弟咬死了干裂的双唇，硬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那一刻，祈朝就真正意识到，他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甚至于对方不用花费半分力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打倒在地，永远都爬不起来。

亲情本是毫无输赢可论的，但偏偏到他们这里，就连半点想赢的资本也是没有的，怀着几分空奇的想象，哪里有资格谈论赢？

他可以挡住弟弟的视线不让他看见这般父慈子孝，但终究挡不住那一份真切的落差感；他可以为弟弟披上风衣带去些许温暖，却永远暖不了一颗被彻底冰封的心。

看着祈梓鑫随着简莹进了屋，祈毅才缓缓站起身来，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两个孩子的情绪变化，压低声音喝斥祈朝的行为：“现在是愈发没有规矩！”

祈朝起身，转身对着祈毅，将满心的情绪隐藏了个遍，转而垂下双眸，不再言语其他。

祈毅此时好似也不打算过多苛责，这才正眼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祈辰，开口道：“收拾好自己，去书房”，话语之间是一如几个小时前的冷漠，就连一丝温度都不舍得捎带上。

“你也去”，没等祈辰答话，又对着另一个儿子开口下了令，便同陌生人一般转身离开了，任谁也经不住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几分钟前那个关心孩子的祈毅。

目睹着祈毅一转进里屋，祈朝就转身想要去扶起身后的弟弟：“怎么样？起得来吗？”他不愿也不能在此时心疼，他最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个性的。

他可以接受旁人的辱骂污蔑，却最是讨厌无厘头的同情怜悯，他不需要任何人打着关心旗号的一切同情，他不想做旁人眼里的可怜虫。

痛，膝盖早已没有知觉的痛，身上几道棍棒打出来的痛，还有隐藏在心脏深处的刺痛。

膝盖本就落下过旧伤，哪里受的住这般寒气入骨，那种从皮肤表层到深处再一点点侵入每一寸神经的痛感。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扛过来的，大腿两侧的嫩肉被他掐了个遍，怕又是一片青紫斑驳，他一点没有把握待会还能不能受住父亲的责罚。

借着祈朝的力道才缓缓站起了身，甫一起来眼前就是一阵昏黑，脑袋也是止不住的浑沉，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若不是祈朝搀扶着，险些就要再摔倒在地。

淤塞已久的血管这才终于开始疏通开来，顺着身体每一寸筋骨发散，到达足底时的失重感又引来几分颤栗。

待眼边终于恢复清明，祈辰便松开了哥哥的帮扶，微微弯下了腰，双手握了拳就要往膝盖上锤。

祈朝正疑惑着弟弟弯腰要干什么，下一秒，几乎是生理性地迅速蹲下身子，一把拉住祈辰的双手，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跪了那么久的膝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重锤。

见祈辰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祈朝抬起手就往人小腿上给了一巴掌，没好气的责备道：“真当你这膝盖是铁打的啊！明天还上不上学了！”那双抬头看向祈辰的眼睛里，尽都是心疼和担心。

斥责的话堪堪说出口，祈辰就敛了神不再看他，轻舒了一口气，压低了些声音道：“走吧，咱们进屋，哥给你处理一下”。

早些时候，祈朝也没少被祈毅罚跪，最是知道这般长时间跪地后针扎般的疼痛。好几次被罚得险些就要晕过去，送到医院整整抽了几大管子的积液，那以后，祈毅就极少罚他跪了，如今，倒是又轮到了自家弟弟受这般罪。

自始至终，祈辰都没有任何言语，不哭也不闹，只是默默的将压在祈朝身上的力一点点转移到自己腿上支撑着。

久跪的膝盖连带着两个脚背都是麻木的，稍一走动就是钻心的疼，麻劲也顺势遍布到全身，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从大门到客厅，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却同马拉松比赛的最后半程，全靠着意志力在迈腿前进。

祈朝正要扶他坐上沙发回房间拿药，祈辰就伸手拉住了他，终于开口说了话：“哥，去书房吧”，字里行间的意思，便是不打算上药的。

“不行！”没有半分犹豫，祈朝立马就否定了，决绝得不容对方辩解。

“哥，上两次药很疼的”，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身后无力的声音就飘到耳朵里，就那样在原地愣了好半晌，除了初时身体的一怔，祈朝就再没有过任何动作。

等到窗外沙沙的雨声开始响起，斜旋而下的细雨在微风的助力下显得猖狂了些，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

暗自调整好了微微粉红的眼眶，埋下一切不知名的情绪，才终于回转过身来，甫一对上祈辰的那双眸子，祈朝承认，他心疼了。

那双极其好看的大眼睛里，还是清澈单纯，也仍是少年恣意，但为什么就疲惫了呢？同眼底的黑色暗纹怎么都遮掩不住一般，心里那道鲜血淋漓的伤疤就这样明晃晃地被少年摆在他面前，他心疼，也无奈。

是啊，很疼的！

【祈愿】五

兄弟俩都换上轻薄的家居服，到了二楼书房门口，祈朝已经摸上门把的手又给收了回来，尽力压低了写声音，满是担心地问着身后的少年：“还，撑得住吗？”

祈辰嘴角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祈朝一直没有转过身去，意料之中的问话，也同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没有垂怜同情，只是一寸来自兄长真真的关切。

只是，撑得住，亦或是撑不住，重要吗？不过是一个为了得到期盼的关心，一个想要收获一如往常的安心罢了。

祈辰轻轻拉上了门，若是看得再仔细些，那双离开门把荡在空中的手是虚浮的，垂在身侧后也带着一阵不自然的微颤，正同轻微的抽搐一般。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甚至连当事人也不予理会。

“爸”，祈朝一进门就挡了祈辰在身后，单单瞥过一眼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的祈毅，打过招呼便垂下了眸子，不敢再打扰到正在工作的父亲。

书房的空间很大，正中间一道复古式淡棕色屏风显得严肃稳重，也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部分。

屏风前面是祈毅日常的办公用品，公司刚成立那会，什么事情都要祈毅亲自过手，忙到深夜一回到家就又进了书房是常有的事情，由此屏风后面便置了一张简易的床，忙完也不再回房间，倒床上就能睡着。

像是房间的氧气被三个人吸了个一干二净，沉默的空气里没有一处不透出压抑感，书房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纵是如此窗外的雨声也顺着未关得紧严的窗缝溜了进来，激得人背后直发凉。

膝盖回过血后就会开始崭新一轮钻心般的痛感，又被罚站似的站了快有半个小时，麻木感好不容易被适应下来，却总是因为偶尔的一次生理性颤抖牵扯开伤处，痛感源一路传回到神经末梢，而后发出撕裂般的疼痛，活像一波新的熬刑现场。

呼吸被伤痛诱发得更加强烈，祈辰试图强制性压回一切身体和心理上的反应，谁曾想这般行径倒是愈发适得其反。

稍显残破的身体也是止不住地往两边晃动，垂在身侧的手纵使再怎么紧了拳头也是无济于事，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进门起，祈朝就一直挡在祈辰身前，兄弟俩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祈朝却是比弟弟祈辰高上了许多，他害怕弟弟撑不住，更多的便是在盘算着让人在自己身后，偶尔些微放松的动作祈毅也是看不见的。

于是乎这小半个时辰里，祈朝硬是直挺挺的站着没敢移动分毫，中途一两次突如其来的抽筋，便是咬碎了牙也要把那股劲忍过去，但祈辰向来就不是个耍滑的孩子，又哪里是个会动这些念头的！

“你是没骨头了还是要散架了，站不住就跪着”，若说刚才祈毅的心思全在面前堆积成山的工作上，没空也没有在意祈朝的心思，但祈辰那般摇摇欲坠的身形，祈毅怎么会看不见。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从祈毅的口中说出来，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不怒自威，听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祈朝站得前面些，带着些歧义的话语里也分不清是在叫谁，但话刚一说出来，没等祈毅反应他就跪了下去。

膝盖早已受不住这般紧迫的压力，几乎是瞬间失了力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砸得一声脆响。

反观身后的祈辰，得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大脑都被伤痛侵占，意识也是不大清醒的，徘徊在昏沉的意识边缘，死命地想要把自己拉回来。

诚然，祈毅的话他也根本没有听见，只在忍痛之时，突然看见面前的哥哥跪了下去，跪地的闷响将眼前的阴霾扫了个遍，抬了眼，眸子里带了些许惊讶和不知所措。

“站不稳，耳朵也不好使吗？”很显然，这话是对着祈辰说的，那么不可否认的是，刚才的话都是说与他祈辰的，而那意识尚不清楚的借口自然就变成了，他逃罚！

沉重的膝盖着地声落入耳中，祈毅的目光才从电脑屏幕前移了位置，看向祈辰的面孔，说怒目圆睁是一点不为过。

黝黑的瞳孔一点点往下滑落，头也垂下去几寸，他和哥哥，终究，还是不同的。



“爸，小辰明天还上学啊！”久久未曾言语的祈朝慌忙抬起头，弟弟的膝盖哪里还经受得住这一番折磨，开口就要求情，只是急起来话语里就颇有了些严厉的意味。

“没听见？”祈毅却是半个眼神也没给眼前急切的大儿子，只是淡淡的看着始终没有动作的祈辰，语气平静得同一潭死水无异。

“是”，双唇惯性地贴在一起，祈辰也顺势抿了抿唇，直直地就跪了下去。

不过这样一个动作，却像极了他在赌气一般，谁知只是刚才全靠着绷紧了整一条腿才不至于倒下去，这腿上甫一松了力，双膝就重重地贴上了地，祈辰只在着地时闭紧了双眼，而后就再没有而后了。

沉闷的声音就像打在祈朝心口的重拳，伤及内腑疼痛难忍，如同自己受了委屈一般，祈朝对着身前没有丝毫触动的祈毅大声吼着：“爸！

像是蓄力已久的爆竹终于点上了火光，祈毅三两步就来到祈朝身前，毫不留力的一巴掌落在祈朝的右脸上，小孩生来就精致，十乘十的力道使得原本白皙的脸蛋上瞬间肿起深红色的手指印，清楚得如同能看出掌心纹路一般。

小孩被打得偏过了头，半侧着身子呆呆地看着一旁，久久都没有转回头来，显然是有些被打懵了，索性相较感性，祈朝的理性还是更胜一筹，很快反应了过来。

“顶罪顶上瘾了？”他祈毅教出来的孩子，怎会何时学得这般不知礼数，若说初时他可以予人理解信任，但要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他的规矩，他向来是没有太多的耐心可言的。

“小朝知错”祈朝重重垂下头，木讷地应着。

【祈愿】六

默默跪在不到半米远的少年始终没有出过声，那一巴掌落在祈朝脸上之时，眼神中的担忧只是稍稍存留很快就溜走了，哥哥，终究是和他不同的。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只剩下萧瑟的轻风在外面呼啸，倏尔透过窗纱直直侵入身体里，在皮肤表层留下些许大大小小的痕迹。

这般一冷一热，引得祈辰没忍住轻咳一声，细听去像在有意克制一般，下一声传出来时就带着些死命的压制感，生生将呛咳堵在嗓子眼复而咽了下去。

视线自然地顺着突兀的声音瞧了去，不过是跪了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小孩的身子却已经开始颤颤巍巍，右手也死死地捏了衣服，小心翼翼的喘着粗气。

祈毅的脸色却是黑了几分，厉声道：“要重新教你规矩吗？”

语调里的寒气几乎逼得人直冒冷汗，祈辰像个小猫似的探了探头又立马缩回去，暗暗咬了口腔内壁的嫩肉，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借力，竟是连着一处忍痛的权力也要毫不留情地剥夺吗？

又鸡蛋挑骨头般指了好几处错误，待小孩跪得规规矩矩，才开始了今天的话题：“解释！”

祈毅的声音算不得严厉，只是他向来在兄弟俩面前就是个严肃正经的人，说什么都会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意味。

“祈辰……不该晚归，违了门禁，请父亲责罚”，认错，请罚，早都形成身体惯性的动作做起来自然是行云流水，就是祈毅也指不出错来。

显然，祈毅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火气就在一瞬间喷涌上来，难得的耐着性子道：“我让你解释！”

解释？他难道不想解释吗？从下午刚到家，到罚跪跪到两眼发昏，到父亲对弟弟明目张胆的偏心，到方才哥哥为他而挨下的一巴掌，他没有一刻不想去解释的。

去向他那向来固执己见的父亲解释，他祈辰是冤枉的，他明明是没有犯错的。

他只是被人堵在半路差点丢了命，他只是医院都不敢去回家还是迟了门禁，他只是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衣衫，他只是有点委屈了啊！

偏偏，终于等到那句让他解释的话时，祈辰倒是一点也不想再去解释了，就连丝毫的委屈波澜也翻滚不起来了，解释？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啊！如果对方根本没有心思去在乎你的难过委屈，或者早已认定你会胡编乱造，那解释这么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说出来，他觉得你狡辩，你觉得自己委屈，倒是惹得谁也不开心，何必！

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一抹笑容，没有再同往常般机械的认错，只是淡淡的回答着：“解释过了”，话语里的敷衍任谁也听得出来，何况是从来敏感多疑的祈毅。

“小辰，你说啊！”赶着祈毅再一次开口，祈朝出声劝阻着，往日里从来都乖巧懂事的弟弟，几乎从来没有忤逆过父亲的每一次命令，他不知道祈辰为什么会这样反常。



偏又是作为一个不知实情的局外人，根本就百口莫辩，万般情绪混在一起，到最后竟也有了些逼着他说的意味了。

祈辰咧开嘴笑了，彻底释放一般，笑得很大声，笑得很自在，闭上眼仿若这世界独他一人，没有冷淡漠视的父亲，也没用高悬头顶的家法困囿。

祈辰久久没有睁眼，他贪恋那份自由的美好，同小孩子总是爱吃糖一样，他想要的只不过可以放肆的哭，放肆的笑，到底有何难？

“哥要我…说什么？”他不知道这般举动又会给他带来多少皮肉之苦，索性就肆意个痛快了，倒也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想法冷不丁的冒出来。

“好啊！好得很！”还没等祈朝来得及反应祈辰这般异样的举止，祈毅就再忍不住开口了。

“藤条拿来”

再难过再委屈，他也还是怕的，眉梢一闪而逝的跳动被压了下去，没有叫起，那便是只能膝行。

脆弱的胫骨紧紧扣上地平面，光滑的木制地板没有了地毯的缓和，尖锐的刺痛直直传进大脑，仿佛身体各处神经都被唤醒，片刻不停地冒着冷汗。

艰难地捧了底柜里的藤条再回了原位置，祈毅没有说话，他便只抬手举高了家法，专心对抗着身体细微的颤动。

待祈辰稳稳跪住，再不见初时的半分颤动，祈毅终于开了口：“起来”，只短短两字，就足以让人发怵。

没有支撑点，祈辰起得就显得很是艰难，可至始至终，除了握紧双拳发力，他甚至连撑地板助力的动作也是没有的，硬是咬破了早就负累不堪的下唇，勉强维持了站姿。

唇心印上两个细小的血洞肉眼可见地开始渗血，适才还苍白无力的唇瓣顿时鲜红起来，看着格外刺眼了些。

然而祈毅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些，接过了少年手心的藤条，点了点单薄宽松的裤子，不掺杂一点感情地命令：“脱了”

方才还淡若清水的眸子霎时锐亮，他直直地看着身前半米不到的祈毅，连开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父亲……”

【祈愿】七

祈毅教训人同他性格一般，直接又猛烈，脾气来的快匿得也快，不喜欢讲什么心理战术，一顿鞭子抽得毫无章法，更是鲜少让他们褪裤的。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看重就是脸面，遑论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虽说这个人是血脉相连的哥哥，祈辰到底也是拉不下脸面的。

“听不懂我的话吗？”肯定到容不得说不的语调里，填满了祈毅的怒火。

祈辰仿同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弯长的睫毛规律的窜动，压下腹腔中溢满了的恶心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求您……不要”。

少年看向他的眸间，蒙上了一层透亮的水雾，下唇的疼痛牵着满口牙齿都在小幅颤动，口腔内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混了少许唾沫顺着喉管滑落，那股子铁锈般的味道诱得人直犯恶心。

“再磨蹭就不是在这脱了”，祈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知是天生性格还是工作上的职业病，在A市可谓是无人不知劉鹰集团的老总祈毅雷厉风行刚毅果决，最是讨厌这般的优柔寡断。

褪裤本就就够丢人了，叫他怎么想象被拉到客厅甚至院子里脱光的样子，祈毅向来说一不二，此刻的祈辰也再不敢顶撞半分。

缓缓侧了身，转而双手搭上了裤缝，闭紧了双眼，宽松的家居服不过轻轻一拽就落到了脚踝的位置，白皙的臀部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祈辰的双颊也开始一点点升温。

几乎与祈辰拉下裤子的同时，祈朝背过了身，鼻腔内倏然翻上一股苦涩，眼眶触电般的红了。

“转过来，看着！”祈毅自然知道祈朝在想些什么，但既然存了教训之心，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

祈朝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恰如静止一般，这一刻他当是最知道弟弟心中所想的，宁愿冒着看不见伤处被打伤的危险，宁愿惹怒了祈毅加罚，宁愿在棍棒下咬碎了牙辗转，也想留着那一点毫不值钱的面子，他知道，所以他不愿。

细长的藤条被舞到半空，猝不及防的落在白净的臀上，咻咻的声音顺着空气传到每个人耳中，很显然，这一鞭罚的便是祈朝的置若罔闻。

虽然只掺杂了五六分的力道，但这一鞭来得太过突然，祈辰咧开了好几步，顺着方向扶住了斜前方的小沙发才不至于摔下，皱着眉喘出几口粗气，又立马松开了不合规矩的手。

身后一道明晃晃的愣子开始火辣辣的烧起来，腿上的鸡皮疙瘩止不住往上冒，方才还笔直的双腿也被打得曲了些。

鞭子的着肉声扯得祈朝的心都跟着一颤，想来这便是他明白和他必须的区别，他本就做不了一个任性随心之人。

压下喉间黏黏的不适感，吞下就要破眶而出的泪，祈朝回转过了身子，但眼神始还终落在一旁的地板上。

“不是心疼他吗？那就让你心疼个够！”祈毅并未再刁难于他，只冷冷地开口，像在陈述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实。

努力想着站直的祈辰身体猛地一怔，但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双脚并拢，手抱脚踝”，祈毅拿起手里的藤条在空中挥了挥，久久的沉默被藤条声打破，却显得很是瘆人。

祈辰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祈毅口中的动作在大脑中甫一成型，早已通红的小脸又加上了一层温度，先不说他的柔韧性能不能让他够到脚踝处，若是真要那般，屁股就直直地对着身后的两个人，他如何做得到！

犹豫之际，“啪”极重的一下挥在身后，完全与刚才那道伤口吻合，藤条弹起的瞬间带走一层油皮，红愣子里已经有了稀疏的血点浮出。

藤条第三次落下，恰似先前有了些经验，祈辰没有再脱力离开，但先前半曲的双腿也再直不起来，独有快失去控制的紧颤在诉说着疼痛。

十乘十的力道自然不会轻，三道藤条不差毫厘的重合，肉眼可见的红肿在白皙的臀峰中央显得尤为突出。

祈毅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若是再不照做，他的藤条自然就不会再移至别处。

须臾之间疼痛就占满了祈辰的整个大脑，强制性冲破了那层知羞的厚墙，支配着他弯下了腰。所幸，祈辰的韧带还算柔软，成功地够到了脚踝。

祈毅却没有急着落鞭，似若有意冷着他，窗外时不时淌进来的凉风拂去了些杂念，若说刚才是痛得快失了知觉，此刻眼睫底的几抹清灰敞亮了些，倏尔双颊就从额前至脖子根活活烧了个通透。

堪堪做好了些心理准备，藤条就顺着完美的弧线落了下来，连着十余记，虽有意避开了先前一道不堪入目的伤口，但力道相较先前是没有弱了半分的。

藤条不似平日里挨的戒尺般钝痛，细长的藤条一落就是一楞子，痛感来得又快又急，身后仿若火炉不停的加了炭火愈燃愈旺，顺带着一点点抽走稀薄的空气，压抑得人心里总是堵得慌。

身后的藤条有规律的一道道打下，竹竿似的脚踝就算绕了整整一圈也有富余处，指尖

身后的藤条有规律的一道道打下，竹竿似的脚踝就算绕了整整一圈也有富余处，指尖死死掐了指骨处，引得干练的手背上爆满了青筋。

看细了去，祈辰的嘴唇都在颤着，身前一小块地板零零散散地滴着水珠。

伴随着痛楚叠加的还有眼前一片片的发黑，时隐时现的亮色晕圈在地板上闪现，祈辰甩了甩头想要摆脱那些迷迭模糊，却丝毫不起作用。手上一点点松了力，身形也就开始走样了。

“站稳了！”祈毅不满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极重的一下藤条。

【是因为有些小可爱没去lofter所以重新开了贴，但是留言太少啦，是不是没人看呢，那之后就会删帖咯】

【祈愿】八

已经泛着青紫的手甫一松开脚踝，藤条就感应似的咬了上来，没了支撑物的借助，祈辰径直地朝着地板摔下。

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头直接着地，却又恰好压在手臂上的那道伤处，眉峰骤然蹙起。

长时间未能回血的脸上竟又泛出一阵子惨白，红白相间处，脖颈上筋络暴起，活像地形图上的沟壑密布。

身后父亲不满的斥责声还在响起，使出全身最大的气力甩了甩昏涨的大脑，眼前的黑翳却好半天都消散不去，起来啊！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脆弱！

一边暗骂着自己的矫情，一边抬起未曾留伤的手硬硌着沉实的地板站起来，期间时不时往身后瞟上一眼，生怕祈毅又一鞭子给他打倒在地，到那时便当真是爬不起来了。

所幸，祈毅并没有再为难，他也‘成功’地直起了身子，紧赶着换下几口气，仿佛能多吸几口新鲜空气对他来说也都成了奢望。

“歇够了吗？”冷若冰霜的声调透过身体，统统插入最柔软的心脏，鲜血洒了一地，玻璃般的心也碎了一地。

根本不再给他多活动手脚的机会，几乎是在他弯下腰的刹那，裹挟着寒风的藤条应声落下，精准地打在了大腿根上。

祈辰是个偏瘦的体质，腿肚子上本就没有什么肉，这样夹杂着怒火的藤条更像是敲在骨头上，绞心般的疼痛。

“呃…嗯”终究是忍不住痛呼出了声，想努力吞咽下腹腔中止不住的犯恶心，一时间分了神无力忍痛，稍显肿胀的双手垂在了半空，再想去够脚踝却是怎么也够不到了。

“那边撑着”，少年的身形晃得不成了样子，祈毅这才开了口。

身子刚一直起来，就是满腔的血液喷涌而上，脑袋胀得都快要炸掉，偏偏低血糖又有些发了，不注意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再一次摔倒冷冰冰的地板上。

此一刻，全身也如同虚脱，使不上来丝毫力气，他自然没有想过祈毅来扶他一把，来不及过多反应索性就闭了眼，等着同木板亲密接触的钝痛传来。

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触上冰凉的地板，边上迟迟不敢作声，却是连嘴唇都咬得绯红的祈朝一把扶住了就要倒下的少年。

祈朝哪里做得到亲眼看着弟弟受这样的责罚，但他和祈辰一样知晓父亲的脾气，他不敢赌，也不会去赌！

所以当那越来越重的着肉声在耳边响起，除了让纤细指尖和掌心紧紧吻合，他什么也做不了。

到底是心切了些，祈朝几乎是用自己的大腿抵住了下落的祈辰，转而抬手扶住，脚尖却霎时转了方向，拧得一声清脆的声音，蹙额皱了眉，整个人也摔倒在地上。

“哥…”，并不算太大的声响在这安静无比的房间里显得突出，祈辰连忙起了身，满目诧异的转过头，正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扭到脚了？”祈毅放了藤条，行至祈朝身旁关切地问道，话语之间还带着些许愠怒。

隔着几步远的祈辰退了半步，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垂下了眼眸，无处安放的双手蹭了蹭衣角，再没有说话。

右手搭在拧伤的踝骨上，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弟弟，那双腿还在显而易见的颤抖，这孩子，定是又在咬着嘴唇忍痛了！

察觉到跟前的祈毅一直盯着自己，移回了视线，没有回答祈毅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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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九

淡淡对上祈朝的黑眸，祈毅瞧见了小孩额间碎发边的冷汗，眉宇之处明晃晃还摆着一个‘川’，祈朝像却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般低下了头，陡然间，房间里的气压又低了几度，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沉沉的鼻息响起，倒是也没有责怪小孩的不回话，轻轻蹲下身子，伸手想要查看伤势如何，却是半天扯不下祈朝紧拽着的手。

祈朝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安静得形同空气的祈辰身上，撇了撇嘴，没有放开搭在踝骨上的右手，也并不看祈毅。

然而祈毅才懒得去猜测他现在的心思，见祈朝半天也不肯松手，没好气地就是一巴掌挥在小孩的手背上，厉声斥责道：“松开！”生气归生气，他自然还是担心儿子的伤的。

巴掌盖过手背再一次触碰到崴伤处，咬合肌瞬间绷紧，疼得沉了沉身子，祈毅见状连忙扒开了祈朝的手，“别动！”比刚才还要强硬的语气，祈朝没有再反抗，敛下双目等着祈毅查看。

抬手向上挽了几分裤脚，又顺着踝骨轻轻捏了一圈，看着小孩咬紧牙关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问：“能站起来吗？”

“嗯？”祈毅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让祈朝根本来不及反应，满怀疑惑的盯着祈毅炯炯有神的眼睛，表示疑问的语气词从舌尖跑了出来，又立马意识到般闭上了嘴。

然而接下来反应更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祈毅把住了他的手臂，耐心说道：“来，试试能不能站起来”，还特意后撤几步，等着祈朝站起身。

怔愣了有十几秒，祈朝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我可以站起来的，我没事爸，您放心”，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祈朝将重量全部压在左半身，撑着就要站起来。

“慢点”，祈毅小声嗔怪，却还是小心翼翼伸手把着小孩，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摔下去。

温暖和煦之外，总会有乌云存在，他不愿扫了大家兴趣，再惹得一身晦气，索性封锁了自己，永远待在角落，对他来说，如此，便已经很好！

缓缓松开手来，见祈朝能站稳，踝骨处也并无肿块，这才暗自沉下心来，面上仍是责怪：“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扭到脚！”

“爸，我……”，‘我’字在喉间滚了半天也没有滑落，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着祈毅微微欠身，习惯性的想要开口道歉，却又被祈毅堵了话。

“行了，回你房间，待会我给你拿点冰块敷”，知道自己在有些牵强的责问，也就抢先开了口打发人走。

“爸…小辰…明天还要上学”，心疼的看着弟弟的方向，迟迟没有离开，还是开了口求情。

“我的话没听见？”祈毅并不买他的单，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在往上翻涌，声调里含了些微不耐烦的意思。

不敢再挑起祈毅的怒火，道了声是就离开了书房，此时的书房，惟有祈毅祈辰两父子。

“裤子穿好”，伸了大拇指按上晴明穴的位置揉着，也没有再对祈辰苛责什么。

被彻彻底底淹没在刚才一个人的寂静之中，祈辰竟也忘了自己下半身还光着，被祈毅这样一说，依然惨白的小脸上又泛起一阵淡红，好半天都没有散去。

弯腰提起裤子，薄薄的家居裤靠上伤处的还是会牵起一片疼痛，几十藤条下来，他虽然看不见后面到底伤得怎么样，却知晓定是不会轻的，也是，父亲对他，什么时候又轻过呢？

印象之中，祈毅不会责怪弟弟祈梓鑫，因为那是弟弟，那是父亲和简阿姨唯一的儿子，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他们都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

不过，祈毅也会责怪哥哥祈朝的，会责怪他的不小心，会责怪他不识礼数，因为他会担心则乱，会爱子心切，是他予以望子成龙的孩子。

他呢？他没有弟弟的惹人疼爱，也没有哥哥的品学兼优，他做不到祈梓鑫一般一口一个叫着爸爸，也做不到祈朝一样同祈毅聊天谈心。

他们向来是温室里悉心照料的花朵，而他从来，都只是一棵墙头的小草，会担心刮风下雨，也害怕电闪雷鸣。明知得不到太阳的照射，却从不服输，日日绷着一股子劲，朝着理想中太阳的方向靠近。

他相信着，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被发现，他总会见到幻想中的阳光，可这太阳，一等就是八年。

【祈愿】十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停了，敛去了秋日里的些微烦闷，带来独一份清爽，院里阵阵泥土的芬芳亦是它存留下来的痕迹。

立于原地调整了片刻，祈毅回过身就看见了那个低着头的孩子，右手拽紧了上衣，似是想要以此缓解些痛楚，心里却是莫名涌上一股道不明的情绪，不觉就开了口：“疼得紧？”

像是刚从梦中醒来，祈辰松开了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开口应声：“不…不疼…”

是以为自己在责他借力？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

可他不知，在阴暗角落里生活久了的人，哪里还分得清到底是黑还是亮？

祈毅瞧着他好半晌，盯得祈辰倒有些不自在了，一双手端端垂落在旁侧，欠着身子就道歉：“父亲，小辰以后会乖的，不会再晚归，也不会衣衫不整了，您别生气”

一番话说得毕恭毕敬，挑不出半点错来，也扰乱了祈毅想要关心眼前人的心思，再开口就又恢复到往常的严厉：“若是再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终年寒冷似冰的人，沾上半点温暖都会觉得烫手，适应不了，也承受不起！

“是，我记住了”

挨训，认错，挨罚，好像就是他印象里为数不多的能够交流的时候，也是他可以最自然地说出口中一板一眼的台词的情境，没有犹豫，也没有委屈，没有漠视，也没有置之不理。

一问一答结束，两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倏然，清脆却也温柔的敲门声响起，终于挑破了空气中快要溢满的尴尬分子。

不高不低的一声‘请进’过后，简莹稳稳地端着一个碗进了房间，甫一进到房间，青花瓷碗里浓烈的中药味道就飘散出来，泛起一阵正宗的药膳的苦涩。

简莹一踏进书房，就对上了祈辰的一双眼眸，少年正对着来人小幅度欠了身，礼貌的喊道：“简阿姨”

“嗯”，微笑着点点头，算是予以回应，少年一立直身体，入目就是那额前的细小水珠，眼底亦是一抹一抹的青黑色，下意识就问道：“怎么……”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几乎也是惯性的，她没有说出下半句，腿肚子那止不住的轻颤她不是看不见，然而有些事情，她管不了，更没有立场去管。

不问，祈辰也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对着他立起身体，毫不吝啬般拱起嘴角，想要多多少少给她传递些宽慰安心。

“你怎么来了”，简莹祈辰两人是相顾无言，祈毅反倒开口，岔开了话题。

听言，简莹才反应回来自己来这的原意，往前靠了几步来到祈毅旁边，递上手里精雕细琢的青花瓷碗：“方姨给你熬的药也忘了喝，我又重新热了热，喏”

祈毅接过妻子捧得稳稳当当半分不洒的中药，脸上堆满了笑意，酸涩的眼角这才开始一开一合地休憩，祈毅沉着声音：“谢谢”，她总是这样细致周到，事无巨细，这些年为了他，为了这个家，着实付出了太多。

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简莹身上的名媛气质却总能体现得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满满透露出一股的优雅大方。

简家亦是世代从商，可到了简莹这一辈家中却只有了姊妹，她排行老大，总不能让旁人说了笑话去，只得看似理所当然地走了金融道路。

天生一副温柔善良的性子，在从商这条路子上摸爬滚打，真真是吃尽了苦头，直到遇见祈毅，从素不相识到相知相爱，大了她整整八岁的祈毅硬是将她宠成了不曾当过的大小姐。

简莹瞪回一眼，皱了眉头低声斥着：“这么晚了还在训孩子，明早还得上学呢”，祈毅与她，于梓鑫，于祈朝从不曾有任何亏欠，唯独对这孩子……

“没训”，几乎一瞬祈毅就收回了笑容，虽然不再是之前对着祈辰毫不耐烦的声线，却到底还透着些不满之意。

【祈愿】十一

简莹朝他递过去一个眼神表示责备，但是她一直知道，在祈辰的事情上，她的争执从来都是无用的，说到底自己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稳了稳思绪，还是开口劝着：“赶紧给人上药去，伤口发炎怎么办？”

祈毅端起手里捧了很久的药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有意无意间就错开了简莹的问话。

“没事的简阿姨，我自己可以的”，不远处的小孩似乎又勾了嘴角，倒也没有在意父亲的漠视，只是尽量乖巧地回答，也给着台阶缓了缓尴尬气氛。

“不行，伤在后面你怎么处理，让你爸爸去”，祈辰的话甫一落下她就反对了，这要是就让他这么回去了，明天估计就得进医院了。

简莹知道祈辰向来是个隐忍的性子，但这隐忍到了一种程度伤到的就是自己，好几次伤口处理不及时发了炎甚至溃烂进了医院，谁知道不上药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房间里没有了伤药，小孩不说，家里人也不知道，生生等着伤口溃烂发炎。

见侧着身子的祈辰并没有离开，却也迟迟不开口说话，便顺势推了推盯着电脑半天没有动静的祈毅，想着让他主动去，小孩总不会拒绝。

祈辰顺着声音的方向瞥去，只一眼就避开了视线，明知是同样的结果，他为什么还总是眼巴巴的等着，等来那般置之不理，他又何必自讨苦吃！

一点点捋干净喉间的酸涩，竟是挤出来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拒绝了简莹的‘好意’：“真不用的简阿姨，我也这么大人了，总归会不好意思的”

无非就是找不到理由赶了自己出去，倒不如自己来，反正都习惯了，多一次少一次又会怎样！

“不要就回去，别在跟前惹得人心烦”，诚然，他的父亲从来不会让他‘失望’，只是毁了简阿姨的一片心意，本来想做个事事顺意的乖小孩，却还是让她因为自己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了。

“你…小辰…”除了祈辰，简莹也不知道祈毅这股火气是从何处而来，无奈地噎了话，看了看这两父子，终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祈毅说完就重新埋进了他那所谓的工作里，话说明白了，祈辰也就再没那么多忸怩心思，索性转了身正对着他们。

对着简莹递过去一个歉意的微笑，复而换下一口短气，规规矩矩答话：“父亲，哥哥的脚要尽快冰敷才行，小辰还有功课要完成，就先回房间了，您忙完早些休息，简阿姨也是。”

微微鞠了一躬，没有等祈毅说话反应他就出了书房门，甚至不再像往常般去偷偷观察祈毅的喜怒，逃跑一般地出去了。

“祈毅！你都在说些什么呢？”望着祈辰看也不看的离开，简莹站在电脑桌前，大声吼着。

带着一身伤被自己父亲赶出去，到最后还反过来关心他们，找了理由掩盖祈毅把自己赶了出去的事实，他又该有多难过？纵使知晓自己丈夫的脾气一向如此，可今天，到底也做得过了些。

“我说错了吗？他又不是孩子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气头上的祈毅却是半点不领情，头一次对着简莹发脾气失了态。

门外，少年的身影一颤，本是撑着门框等着眼前一阵阵的晕圈散去，顿时只觉得好冷，冷得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冻僵。

原本，他早该离开的不是吗？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不是吗？何必穿着破裂的保护壳去顶撞石头，终是碎得一地还要自己捡起来，再灰溜溜地离开，祈辰，你真是个窝囊废！

不是孩子了吗？是啊，他十六岁了呢，不是孩子了。

可是，哥哥呢？哥哥的伤要尽快处理，他就不需要了吗？

这种念头刚一出来，他就抬起沉重的右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可以去嫉妒！哥哥对他那么好，又因为他受伤，父亲关心不是应该的吗？

是的，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会照顾自己，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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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十二

足足靠了几分钟，满身上下那股子难受劲才开始缓和了些，这般的站没站相，如是父亲见到怕是又一顿训斥，自己还真是什么也做不好！

祈辰直直站好，朝身后的书房门望去，不禁自嘲着，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视线就对上了那双水灵剔透的眸子。

那是祈辰的弟弟，六岁的他这一学年刚开始上一年级，他是祈家姊妹辈分里最小的一位，也是个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孩子。

小孩着一身印满了猫狗的睡衣，左右手一直在小幅度的相互摩搓，该是急着从房间里出来，鞋子也没顾得上穿，两只光丫的脚靠在一起，看似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一直看着祈辰的方向。

其实他本来是要去书房，谁知迷迷糊糊在门口碰见一个人影，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了，连回廊的感应灯也没有点亮，站在漆黑的楼道加上些许堪堪睡醒的朦胧，小孩乍一看只以为是家里来了坏人。

久久都不敢有动作，就连脚步声也都轻到只剩下移步的微风沙响，还没看清面前这人长什么样，祈梓鑫的脑子里已经不知道幻想了多少场面。

直到眼神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两人都各自愣了好几秒，还是祈梓鑫先开口说话：“二哥？”许是还没怎么从惊恐中跳脱出来，小孩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疑虑。

朝着小孩微微点了头算是回应，看着他已经冷得有些发抖的样子，连忙上去想要抱起弟弟，甫一蹲下去，臀上的伤同撕裂一般蛰得生疼。

可不经意间碰上小孩已经冻得冰凉的小手，又咬咬牙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缓过许久沉着一口气才站了起来，他几乎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全身每一处血液流动的地方都开始膨胀，汗一层接一层地淌着。

侧过脸去好半晌才压下难受感，复而转头问他：“鑫儿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二哥怎么了？”从祈辰将他搂在怀里，祈梓鑫就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避开了祈辰的问题，却是反问了祈辰。

“嗯？”祈辰疑惑许久才反应过来，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祈辰的声音带着些低沉的沙哑感，以为小孩被自己声音吓到，又立马解释安慰：“哦没事，二哥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二哥哭了吗？”

“二哥没有”

祈梓鑫撅了撅嘴，不解的再一次质疑了哥哥的话：“可是鑫儿看见二哥眼睛红红的呀，二哥肯定是哭了。”

见祈辰沉默不言，学着平日里爸爸妈妈的模样摸了摸哥哥的头，小孩用自己的方式想要‘安慰’自家二哥，轻声说道：“哥哥不要哭啦，我悄悄告诉你哦，爸爸说，乖孩子不能总是哭的。”

“哥哥可能…不是个乖孩子吧！”祈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小声嗫嚅。

是，他确实不是个乖孩子，总是惹父亲生气，总是什么都做不好，可是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成为他眼里的乖孩子呢？

“可是哥哥……”

“梓鑫为什么没在自己房间睡觉出来乱跑呢，嗯？”祈辰没让弟弟再继续说下去，开口打断了话题。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一句话就把他想说的岔过去了，“鑫儿…鑫儿…听见爸爸和妈妈的声音了……就被吵醒了”，小孩缩了缩身子，说的话也不大有底气。

祈梓鑫的儿童房间就在书房隔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免被吵醒，他真是没用，平白让父亲动了怒，使得父亲和简阿姨也吵起来了，现在还牵连着弟弟睡不好觉。

“那二哥带梓鑫去睡觉好不好？”

祈梓鑫垂下头，抱着双臂，低声开口：“可是……梓鑫…今天想和妈妈一起睡。”

这么晚还没睡着，难免就要拧着小孩脾气，见祈辰半天不松口答应自己，扭着身子就要挣脱开自己去书房。

祈辰见小孩开始无理取闹，只得带了几分严厉地轻声斥责：“梓鑫不乖，爸爸会打手心的”

祈梓鑫和两兄弟不同，自小就在简莹和祈毅的陪伴下长大的孩子，免不了会娇惯些，但谁知道这一惯到六岁，倒是分不了床了，每晚都哭着闹着要跟着爸爸妈妈睡。

祈毅自然是不满这样的无礼，头一次对捧在心尖上的小梓鑫下了罚，虽然不过是薄薄的塑料尺敲过几下，就连肿痕都不见得，终究还是威慑大过惩戒，小孩哭个惊天动地，一月有余也没再敢提要一起睡的事情。

小孩闻言，果然停了下来没有再闹，嘴里念着：“不要不要，不要打手心”，眼睛却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书房，不舍得移开视线。

“那二哥带你回去睡觉？”

祈梓鑫重新看回了哥哥的眼神，皱紧了眉头，颇为委屈地想要再为自己争取什么：“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