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小心翼翼扶着沈巍坐好，看着他的脸色狐疑地问：“你真是在吓我？”
沈巍缓缓平定了呼吸，抬眼定定看了赵云澜一会，终于叹道：“赵云澜，你真会抓我的软肋。”
赵云澜一愣，抬手耙了耙头发，讪讪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软肋太好抓。除了我，再没有别的。”
沈巍被他气乐了，半晌无奈摇头道：“你到是心里清楚的很。那你知不知道，你这心里有事不说，折腾的不单单是你自己？”
赵云澜舔了舔嘴唇，拉住沈巍的手讨好地摩挲，索性无赖到底道：“那你老老实实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就不折腾了。”
沈巍长叹一声，道：“云澜，往事已矣……”
赵云澜二话不说，作势要往云下跳。
沈巍手疾眼快，反手施力，拖住他的腕间，怒道：“你还真吃定我了是不是？”
赵云澜眨眨眼，挑着眉看沈巍。
沈巍向来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把他重新按坐好，叹道：“你想听什么？”
赵云澜低声道：“和你有关的事，我都要知道。要是实在太长，就从昆仑山顶我殉世之后，你去了哪里说起。”

殉世两个字勾得沈巍心里一阵酸涩，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当年你殉世救人，女娲娘娘神力也散，不得已委我斩魂使之职。我……我无处可去，不过世间游走罢了。”
赵云澜气结，一根根向沈巍曲起手指，道：“来来来，沈大人，我给你普及一下讲故事的几大要素啊。时间、地点、人物、情节……情节情节情节。你这个情节也太精简了吧？”
沈巍道：“哪里有什么情节。不过是我在世间游走，有几世碰巧寻到了你的转世，守着你生老病死，再到下一世罢了。”
赵云澜看着沈巍睁大的乌眸，两排长睫甚至还在镜片后无辜地眨了几眨，顿觉天地一片黑暗。他偷空庆幸了一下，幸亏两人生不了孩子。要不然一个这边正在讲1+1=2，那边一个小沈巍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为什么1+1=2？”这日子要怎么过？！！！
赵云澜被自己的脑补吓到，捂着脸呻吟了一声。
斩魂使低垂的长睫掩住了眸中的暗笑。沈巍慢慢道：“云澜，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光景，何必把这些美好时光浪费在过去的事情上呢？”他摊摊手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万年的光阴故事，你若执意要听，我也没什么不可讲。但你确定要在这里听到须发皆白吗？”
沈巍眼角一挑，眼波挟着云上霞光慢慢扫过赵云澜的脸。
赵云澜脑子里瞬间闪过“美艳不可方物”几个字，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半天才咬牙切齿道：“行啊，沈大人。为了不告诉我过去的事，连色诱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使上了。你索性直接扑倒我。赵云澜色令智晕，想不起来问你了，岂不更好？”
沈巍的心思被他一语道破，自己也觉尴尬，半晌才无奈道：“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叙说，不如这样吧，你来问，我来答。”
“好！”赵云澜沉声道：“那你先告诉我，我是怎么当上的镇魂令主？镇魂令又是怎么来的？”

赶脚不虐了之后，爱我的亲少了很多啊

哎呀，感觉像是强行要掌声一样，捂脸。爱你们，么么哒

亲们，我悄悄打听一下，是楼又被吞了吗？

诡异的度娘。亲们，如果到了更新的时间，没有看到更新，我又没有提前请假，请一定告诉我。因为我是可以看到更新的楼层的

这是沈巍心里最深的隐密。
被赵云澜一语道破，沈巍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赵云澜虽然看的心疼，心里却明白，话已经说到了此处，不狠下心去逼迫沈巍，这些话永远都不会再有说破的一天。
赵云澜把沈巍的手牢牢合在掌心。
沈巍脱胎换骨之后，手上的温度本来已经和常人差不多，此时又开始有些微凉，还带了些微的颤抖。
赵云澜叹了口气，一并将沈巍的种种情绪反应都合进自己手心，半分也不迟疑地继续道：“镇魂灯是我真身所化，与魂火之间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你一早便知道了镇魂灯的去处。我当时情况危急，必须要入轮回保命。你借镇魂灯的力量镇住地府乱象，力保轮回不溃。而后不惜伤身伤神，以神力护持，送我平安降世。这中间种种艰辛，你虽不说，我却全都能明白。你……”
他字字句句，都仿佛亲眼所见。
沈巍说不出话，看着赵云澜神情变幻几回。
赵云澜迎着沈巍的注视轻轻一笑，几个指尖微拈，尾指轻轻翘起，趁着沈巍心思混乱不易察觉，偷偷捏了个指诀。
沈巍身后是阳光蓝天，是风轻卷云慢飞，一一映进赵云澜眼中，此时又全数随着赵云澜的眸光反射进了沈巍眼里。
赵云澜的语声拖得越发缓慢悠长：“沈巍，你为了能让我平平安安在世间轮回，应了女娲去当这个劳什子的斩魂使。又借魂火与镇魂灯之力，一力重建地府，让轮回有序。这样，你才能放心，也才有余力去世间找我。不过因着轮回秩序初建，你并不能确定我投生到了哪里。所以，你才会时不时的就找不到我。而找到了，你便会尽可能地完我心愿，而不去管我这个心愿要耗费你多少心力。现在，你又为了大封将破的事，打算把镇魂灯永藏地府，自己去做孤胆英雄。沈巍，我是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的爱人，你有事不能瞒我。来，乖乖告诉我。你到底把镇魂灯藏哪了？……”
沈巍的眉心越锁越紧，突然从赵云澜掌中抽出手来，将他一掌推倒。烈烈风起，将沈巍的风衣下摆吹得掀起。沈巍眸中戾气涌现，半身欺在赵云澜身上，横肘卡在他颈间，怒道：“赵云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施催眠术！！！”
赵云澜偷袭未成被制，自己低低叹了口气。他到是早就知道成功的机会渺茫，却也不得不试。这会子运了运气，不出意料地发现没有丝毫反噬加身。知道是沈巍盛怒之下，仍然没忘了护持他。他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悄悄吞了吞口水，去推沈巍的胳膊。
风声咆哮，乌云吞没了最后一线阳光。
沈巍动了真怒，冷冷看着赵云澜，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赵云澜转了转眼珠，夸张地咳了两声，道：“哪有哪有，谁敢对沈大人施术。”
沈巍的胳膊绷得极紧，硬如钢铁。
赵云澜没推动，只好讨好地在上面拍拍，服软道：“那什么，不是没成吗……”

沈巍冷笑道：“你若成了，我这一万多年岂不是白活？”
赵云澜摸摸鼻子，讪笑道：“不能不能，你还得看着我茁壮成长呢。”他推不开沈巍的钳制，便想要顺势就着这个姿势去勾沈巍的脖颈。
沈巍冷哼一声，手上一松，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赵云澜得了自由，两条胳膊空落落地举了会，尴尬地收回来挠了挠头。
沈巍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忽然沉声道：“你不用再想办法诈我。我明白告诉你，你方才所言尽数全对。”
赵云澜蹭地坐起身。
沈巍深吸口气，继续道：“你猜的不错。这一万年我的确是为你而活。我为了你做斩魂使。为了你重建地府轮回之序。为了你在世间行走九死一生。还为了你脱胎换骨历劫成神。我不但为了你屡次出生入死披肝沥胆。如今，我还打算为你舍却此身，去做孤胆英雄重印大封。”他扫了赵云澜一眼，道：“我还可以告诉你，镇魂灯确实就在地府。有本事你便去寻。”
赵云澜心里刚刚被沈巍的话一针一针扎出血洞，就险些被他最后一句话噎得背过气去。沈巍看他那一眼虽然轻描淡写，却是睥睨群雄傲然天下的感觉。那分明就是负气告诉赵云澜，我神通广大实力碾压，你就算都知道了又能怎样？
赵云澜按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技不如人怎么办？
当然只能智取！
沈巍这几句话虽然是明显负了气，但他不说则已，只要出口就从无虚言。赵云澜这个险也算没白冒。况且赵大处长向来处变不惊，他这小半辈子从来都是越挫越勇的脾气禀性。他这口气一缓过来，立即扯着沈巍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大人，以咱俩的交情，你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找？”
沈巍冷哼一声拂袖而起。他自得遇昆仑，始终隐忍自持，将鬼族的天性通通压抑了下去。如今负气出口的几句话，自觉已经到了极限，哪里知道世上竟还有赵云澜这样的无赖。
沈巍目向远方，深吸了口气，道：“你若能跟上，便随我来。”他话音一落，身形一闪而逝。
赵云澜陡觉一阵罡风扑面，下意识闭了眼。再能睁开的时候，沈巍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云澜眼珠左右动了动，双手拢搭在唇畔，鼓足力道地喊了声：“沈巍……巍巍……小巍……”
苍茫云海翻滚，连绵不见尽头。
赵云澜撇了撇嘴，悄声嘀咕：“好大的脾气……”他话一出口，猛然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穿透云海向下疾坠了下去。
风声惊鸣自耳边疾掠。
赵云澜张牙舞爪往下掉了一阵，便发觉呼吸并不困难，掉的速度其实也并不快。自己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撕心裂肺地开始喊：“沈巍，小巍你快来救我。我要摔死了，面目全非地转世，下一辈子可不见得还这么英雄潇洒。你这渡劫的罪可就白受了……”
沈巍其实始终隐在赵云澜身边。他再生气，也不可能放任赵云澜不管。此刻听着他中气实足的喊声，一遍一遍不带重样的喊，显是一点惊吓也没受到。终于忍无可忍地揽了他的腰，倏忽落了地。

赵云澜几乎是被沈巍横托着落了下来，背心微微一震，知道是触到了实地。四下略一张望，笑眯眯道：“沈大人，都回家了你还藏着？”
两人落脚之处还是赵云澜那间已经可以称之为废墟的公寓。赵云澜背心之下是屋里唯一一张完整的床。
沈巍在赵云澜面前慢慢现了身，一手仍扣在他肩上，控制着不让他起身。眸光直直看着他，其中意味阴晴难定。
赵云澜伸手在沈巍面前晃了晃。
沈巍心中百转千回，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念出一长串的咒诀。对于赵云澜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沈巍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得不未雨绸缪。随着咒诀诵出，沈巍身上的衣服渐渐变了颜色款式，斩魂使的黑袍重现，他整个人被一层黑雾团团拢了起来。
赵云澜面上渐渐冷了下来。那咒诀他也很熟悉，是用来召唤地府判官的。不过他法力不够，施展起来的时候，还是要配合符纸。
沈巍在这个时候召唤判官做什么？
赵云澜推开沈巍，坐直了身体。

有沈巍在，赵云澜觉不出四周阴冷，却明显看见冷雾一层层浮了起来。不过一会功夫，玻璃窗上挂了一层白霜，就连他自己，呼吸吞吐间都带出了一层白雾。
黑衣判官在一团冷雾中慢慢现身。先是向沈巍深施一礼，这才转向赵云澜打招呼：“令主大人好。”
赵云澜心里冷笑。这老东西滑头的很。一人一魂都是太极高手，每次见面，不兜七八个圈子，别想把事说明白。当然了，走的时候，赵云澜也从来不让他空着手走，金箔纸钱一把一把的烧给他。如今，当着沈巍的面，这老东西倒装得老实。赵云澜突然有些灰心，挥挥手，道：“不必找我，是你家斩魂使大人召唤你。”
判官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多谢令主大人提醒。不过，谁下的召令，小人还是能分得清的。”他转身面对沈巍，规规矩矩又施了一礼，道：“不知大人召唤小人到此，有何吩咐？”
沈巍袖手站在窗前一言未发，半晌才沉声道：“着你通令全地府知悉。从今而后，若是镇魂令主私入地府，不必请示，速速派人通报我知，尔等尽全力驱逐，不得怠慢。违令者……”沈巍一顿，继而薄唇一吐，沉声道：“灭魂！”
赵云澜：“！！！”
沈巍略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们尽力驱逐即可，万万不可伤他性命。”
判官心里略震了震，他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这个时候，要是问一声“生魂驱逐，若是亡魂如何处置”，说不准斩魂刀就要斩到自己脖子上了。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要再去找一个魂飞魄散的好。更何况，这两位神仙过招，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判官能指手画脚的。当下眼珠在赵云澜身上悄悄打了个转，躬身应道：“是。”
沈巍当着赵云澜不想多说，挥手道：“你去吧。”

如同来时一样，判官卷着一层冷雾消失了。
屋里沉寂了片刻，赵云澜双手合拢在一起，举向沈巍，冷笑道：“你要不要把我铐在你裤腰带上？免得你一时不查，让我跑了。”

沈巍低叹一声：“云澜……”
赵云澜断然截断他：“大人的心思我都明白，您就不用解释了。赵云澜虽然区区凡人一个，但脑子还算够使。斩魂使大人下令，谁敢不从。”他勾起唇角毫无笑意地向沈巍笑了笑，道：“话说，我还得谢谢你。你还真是高看我，要动用整个地府兵力，防火防盗防赵云澜。只不过你这令下的有点缺陷，我若不是以生魂入的地府，你又要怎么办呢？”
沈巍面色一变。
赵云澜伸手摸了摸兜，没摸着烟，遗憾地咂了咂嘴唇，继续道：“大人是打算直接拎着我的魂魄，扔进轮回道去？”也不待沈巍答话，他又自嘲地笑笑道：“你大约真是能干的出来的。大人你英明神武杀伐决断，我一个凡夫俗子拍马莫及。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沈巍被他一句一句刺得心里难受，张了几次口，却发现自己无力辩驳。赵云澜的话虽然刺耳，字字句句却都是实情。沈巍不得不沉默了下来。
赵云澜等了一会，没等到沈巍再出声，自己嗤笑了一声，惫懒地吹了个口哨，站起身向外走：“大人要不动手，我可打算出去过夜生活了。人间红尘万丈，我要去享受了。”他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沈巍，道：“沈大人。我十分好奇，等你为了这个什么清平世界以身相殉，我如果再演一出殉情的狗血大戏，你能怎么办？要不要提前安排点什么来拦我？”

红尘万丈的夜生活里当然少不了一样东西。
赵云澜面前也没有别的什么新鲜东西，一二三四一字排开八扎啤酒，已经空了两个扎杯。
沈巍的手按在第三个扎杯上，眉峰皱起，道：“你的胃太脆弱，不能承受这些。你要是有气就冲我来。何必折磨自己？”
赵云澜僵硬了几秒钟，勾唇一笑松了手，往椅背上一靠，伸手做了请的手势，道：“好。那你来！”
沈巍略略有些犹豫。
赵云澜一笑，伸手便要去拿。
沈巍触电一样缩回了手，连带着把啤酒杯抱进怀里。
赵云澜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
沈巍眉峰一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仰头就开始喝。
赵云澜有些发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巍喝酒。
身后是有些昏暗的灯光打过来，夹杂了一些其他客人的话语声。黄澄澄的液体倒流入沈巍的喉中，他喝的太快，有一丝丝酒线沿着他修长的脖颈划入领口。
有那么一刻，赵云澜觉得眼前这人不是沈巍，喝的也不是啤酒，而是古时候独孤求败的剑客大侠，在人声嘈杂的角落里，手执白玉壶，喝着竹叶青，就着寂寞，遗世而独立。就象是这上万年，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
赵云澜心里一丝一丝的扎得慌，忍不住抬手就要去阻止他。
沈巍轻轻瞄了他一眼，手里的杯子突然砰地落了地。
赵云澜吓了一跳，突然起身。
碎玻璃溅得满地都是。
沈巍一头扎到了赵云澜怀里，含糊地呢喃：“云澜，你别怪我，云澜……”

赵云澜实在没想到，沈巍的酒量差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啤酒，他还只喝了一半，就醉成这个样子。
沈巍扎在赵云澜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仍旧低声喃喃了什么。
赵云澜一把撑住他，唤道：“沈巍，沈巍！”
沈巍低低应了一声，就再没了声息，竟是已经睡了过去。
赵云澜施了大力，才把他稳在自己怀里，无可奈何揉了揉沈巍的头发，苦笑道：“早知道酒这么有用，我还用什么镇魂令啊？”
家里乱成那个样子，显然是不能回了。总不能让斩魂使大人露宿街头，赵云澜打横抱起沈巍，顶着服务员极度惊诧的眼光拐去酒店开了房。

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沈巍仰面睡着。
赵云澜心里天人交战了两分钟，最终还是泄了气，认命地打算做个君子。夜静人阑，赵云澜一边哀叹，一边浮想联翩地闭着眼替沈巍擦了脸，脱了衣服。
醉后的沈巍实在是引人想入非非。他面上浮起了一层薄红，唇色娇艳，一动不动的任由赵云澜摆布。
赵云澜咬了咬牙，到底没敢把衣服给沈巍脱个彻底。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沈巍心里有事，即便睡着，眉峰也是微微皱起。床头微黄的灯光轻柔地打在他脸上，长睫微动在眼睑下投入了一片阴影。静谧中仿佛轻风下微微展翅的蝶，一下一下，撩的赵云澜的心脏又疼又痒。
赵云澜愈发深地吸了口气。
沈巍身上那股特有的冷冽清香，萦绕在赵云澜鼻端。
“舍不得”三个字更加清晰了起来。人哪，就是这样。失去一回，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就会更加害怕再一次失去。于沈巍如是，于万年前的昆仑今日的赵云澜又何尝不是？万年前的断舍离，被命运的车轮兜兜转转又送到两人面前，却仍旧是这样的一个死局。
赵云澜的指尖颤微微滑过沈巍的下颌沿着他的脖颈向胸膛游走，连带着语声都有些颤抖：“沈巍，谁也不知道大封哪天破。要是明天我就走了，可有多冤啊。沈巍，我想要你，你想不想？”
酒喝得不多，却是极好的助燃剂，赵云澜心里苦苦压抑的那一簇火苗轰地一声被点着了起来。
喵了个咪！君子那是人做的吗？！
赵云澜支起身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
整只手掌都覆在了沈巍身上。
火热滚烫的肌肤在掌心下微微起伏，赵云澜已经分不清那是自己手心的温度，还是沈巍身上原有的温度。
赵云澜倾身覆了上去。
唇齿相依，赵云澜含含糊糊唤道：“沈巍，沈巍……”
沈巍蓦然睁开了眼，眼里是一簇一簇燃着的火，烧得他眼眸深处都是一片通红。
赵云澜被沈巍这突然的睁眼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这样的沈巍。
渴求、狂野、贪婪、欲望和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大概几百种情绪夹杂其中。
却唯独没有沈巍惯有的压抑内敛。
赵云澜正想说些什么，腰上陡然一紧，突然间天地翻覆。
沈巍翻身而起，将赵云澜牢牢压在身下，眸光死死地盯着他。
就象是……饿红了眼的狼。

你们是在等这个场景吗？临时提前了一点点

我得提醒你们，不要对下一步期望值太高。也许可能大概，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本文清水……

喉间被欲望炙烤的干渴，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逼得沈巍几乎要窒息。
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无穷无尽的折磨，让人无处宣泄无处可躲。
身下人是唯一的救赎。等了他上万年，也想了他上万年。

赵云澜看得出来，沈巍在理智的最后边缘挣扎。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在情场上所向披靡的纪录大约会从此作古。沈巍眼里的火心里的火能把他烧得渣都不剩。
可是，谁会在乎！
赵云澜抬手勾住沈巍的脖颈，沙哑地唤了一声：“宝贝儿……”
火从心底最深处铺天盖地地烧了起来，把一切理智迅速燎灼得灰飞烟灭。
沈巍毫不犹豫地把唇碾压了下去，掠夺似的在赵云澜唇上吸吮撕咬。
赵云澜低低嘶了一声，毫不示弱的仰头回应。
两人唇齿之间，很快便弥散出了血的味道。鲜甜腥艳，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又是谁的伤。
沈巍被血刺激了一下，勉强抬起头。
赵云澜唇上的鲜血映得他的眼眸愈发红艳。
赵云澜胸口剧烈起伏，伸出舌头在唇上一勾，用力扯下沈巍的脖子尽数送入他口中。
沈巍一声低吼，象是被困囚了多少年的野兽，指下猛然发力，赵云澜的衣服瞬间被撕扯成了破碎的布片。
滚烫的肌肤赤诚相接。
赵云澜在狂风巨浪中被来回颠覆。
浪奔浪涌，风起风落。
天人交战，身下尖锐的刺痛和一波一波的潮起潮落。
赵云澜被沈巍带着穿越天地星辰宇宙乾坤，眼前群星闪耀，几乎不知道自己魂兮几许。他死死抓住沈巍的背，意识迷离之前，只得及牢牢记住沈巍最后一声一声梦呓般的轻唤：“云澜，云澜……”
一夜癫狂。

赵云澜再醒过来的时候，却恨不得自己能立即再晕过去。
太丢人了！
赵大公子一个纯壹，就此变作零也就罢了。
竟然还在两军对垒强强相遇的时候体力不支晕过去。
浑身上下像是被十万头大象狂踩了一遍，酥软酸麻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
这要是泄露出去，纵横两道的面子还往哪搁？
这要不是沈巍，立即就得杀了灭口！

赵云澜暗地里磨牙。
他能觉出有一股极浅的热流在身体里游走。
是沈巍。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能这会醒过来。否则的话，还不得睡到天荒地老去。
丢不起这个人，
死也不能睁眼。
可他既然已经醒了，呼吸自然也就乱了。
沈巍始终在他身边，如何能不知道。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云澜，是我不好。出了这样的事，我无可推脱。你原谅我，好不好？”
赵云澜执着的不肯睁眼。
沈巍低低一叹。
紧跟着赵云澜手上一松，啪地一声脆响。
赵云澜一惊，匆忙睁眼。
沈巍一掌掴在自己面上，毫不犹豫地反手又是一掌。
赵云澜猛然起身，抬手扣住沈巍手腕，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道：“你干什么？”

酒店的房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如果拉好窗帘，阳光一点也透不进来。可沈巍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疏忽了，窗帘顺着墙边留了一道极小的缝隙，漏进一道耀眼的白光。沈巍戴着眼镜，被白光一映，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赵云澜不是傻子。他与沈巍指掌一搭，立即便知不对。
沈巍的腕上全是虚的，不带丝毫力道。
赵云澜：“……”
大 爷 的，都说近朱者赤。
斩魂使大人这是跟谁学会的虚招唬人？
赵云澜悻悻抿了抿唇，道：“骗子。”他起得太快太猛，顺势没骨头一样靠在了沈巍肩上。
沈巍稳稳扶住他的腰，低低一笑，道：“真打会疼。你舍得？”
赵云澜惊奇地咦了一声。他本想调笑一下沈巍，古板守旧的斩魂使大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怕他面子上挂不住，话到嘴边，临时拐了个弯，道：“那我头一声听见的是不是真的？”
沈巍抬起一只手，凑到赵云澜耳边，五指突然一收一纵。风声在他掌心间啪地弹开，和赵云澜听见的响声如出一辙。
赵云澜的眼睛呆萌地眨了眨，突然发力，扑倒沈巍，恶狠狠道：“敢骗你老公？家法伺候！”
沈巍似是极为愉悦地低低一笑，仰头接住他压下来的吻，腰腿上微微用了些力。
赵云澜眼前瞬间天旋地转。不过刹那之间，又被沈巍反守为攻地压到了身下。
赵云澜：“！”我就不信了！他臂上发力狠狠推了几下。
沈巍纹丝不动。
赵云澜：“……”
脑子里的十万头大象瞬间变成了十万头羊驼狂奔而过，居然还不甘心地来回折返了几个回合。
沈巍的吻就在这其间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巫江云起，雨润南山。
……
夜幕再一次降临。
睡了个神魂颠倒的赵云澜终于能哼着小曲儿趴在床上翻手机。
沈巍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个杯子，兑了热水拿着勺子慢慢的搅动。
屋里暖气很足，赵云澜嫌热，把被子掀开一半，露出来宽肩窄腰，余下的隐隐约约地没进了被里。
沈巍转过身看见，摇摇头走过来，替他拉上被子，把一杯奶茶递给他道：“先喝一口垫垫吧，饿时候长了，你的胃受不了。你不是定了外卖，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赵云澜翻过身，勾着沈巍的脖子索了个吻，笑眯眯道：“你给我渡口气什么都解决了，还要那么麻烦干什么。再说什么外卖能有你秀色可餐？”
沈巍面上一红，道：“别乱说。你尚是凡人的身体不能过多承受仙气……你在看什么？”虽然已经做过了那么亲密的事，可他仍然对赵云澜的口无遮拦没有免疫力。
赵云澜做出一副果然的神情，举手投降，手机页面上的东西已经状似不经意地被他划了过去。一张超大的床满满当当撑满了屏幕。赵云澜一边举着手机问沈巍：“乖，你看看，这床够不够咱们用？”一边够着沈巍的手去喝奶茶。
沈巍迅速避开了眼，道：“随你。”
赵云澜这个姿势有点难拿，一时没撑稳抻了腰，哎哟一声栽下去，一头撞翻了奶茶杯。
沈巍猝不及防地被奶茶泼了一身。
沈巍哪里顾得上自己，匆忙扶住赵云澜，道：“怎么了？你是伤了哪吗？”
赵云澜托着腰呻吟：“我的老腰快被你折腾折了。你烫着没？快去处理一下。”
沈巍脱手起身，简直是落荒而逃。
赵云澜半个身子垂到了床边，夸张地哎哟了几声，眼风瞄着沈巍的背影，重新划开了手机。
林静的短信页面上，一个大大的“O”忽忽闪闪的跳了出来。
赵云澜的唇边挂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忽然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沈巍，你摔死我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赵云澜坐在路边街摊上，狼吞虎咽地对付着面前的这盘炒饭。
摊子不大，昏黄的路灯下笼罩着两张小小的四方桌。一张坐着赵云澜和沈巍，另一张坐着一对晚归的小情侣。老板不擅言谈，看着沈巍腼腆地笑了笑，给赵云澜送完炒饭就躲到一边收拾东西去了。
赵云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炒饭的份量十足。

赵云澜叼着勺子，抽了个空歪着头看沈巍。
沈巍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见赵云澜看他，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迟疑着开口：“怎么？有哪里不对？”
赵云澜鼓着腮帮笑了笑。
沈巍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赵云澜忽然觉得这一幕象做梦一样。
斩魂使、大荒山圣、天下至高的神明，那不是应该高居庙堂，群臣叩首的吗？就算身处人间，他也应该是端坐在法式餐厅烛光晚餐前的那一种。如今却和自己一起坐在路边摊上，象寻常人家一样。
临桌的女孩子大约是有些冷，男孩子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裹上。
有一道歌怎么唱的来着？
“为你我受冷风吹……”
天下至幸至福有没有？
如果没有那个什么大封……

赵云澜的神思恍惚了一下。
他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沈巍的眼睛。沈巍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了？是胃不舒服吗？”
他拗不过赵云澜，被拉来了这里。他自己到是不在乎，只是这个季节的夜晚在街头吃饭，对赵云澜脆弱的胃而言，还是太寒凉了些。
小情侣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频频向这边侧目。
沈巍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忍不住道：“你到底定的是哪家外卖？太也不靠谱了。”
赵云澜直着脖子咽下这一口，腾出嘴来笑眯眯道：“你说的对。太不靠谱了。回头咱给他差评，拉黑。”他举起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饭，送到沈巍嘴边。
沈巍下意识向后避了避，低低道：“成何体统。”
赵云澜其实听见了那对小情侣的窃窃私语。女孩子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登对”两个字的发音却是极为清晰地落入他耳中。赵云澜心情大好，左手托着腮，右手执着的沈巍唇边递着勺子，调戏沈巍调戏的心情愈发愉悦。
沈巍无可奈何看着他。
手机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赵云澜扫了一眼屏幕，接起来道：“林大师，这个时间扰人，你是不是应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电话那端的声音不大，漏出来的几个音似乎是向赵云澜汇报哪里发生了游魂现世的事件。
沈巍眉峰略紧了紧。
赵云澜苦口婆心道：“林静同志，你要学会打硬仗打强仗甚至是打无准备之仗，不能总是有事就向我请示汇报。我是人，我也要休假……解决了吗？”
电话那头的林静恨得牙根痒，要不是你赵云澜鬼鬼祟祟的安排，我至于折腾出这些事来吗？还说什么时间紧任务急，还不能有纰漏让沈教授发现。林静恨不得把赵云澜顺着电话线抓过来磨牙。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自己身在屋檐下呢，头还是得低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云澜，你给我等着。
林静干笑了一声，低声道：“已经解决了，但这回情况不一样，接连几个地方都出现了魂魄现世的问题。又不是七月开鬼门，哪来这么多的游魂？我们怀疑是地府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想请您，哦，还有斩魂使大人一起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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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撇撇嘴：“阴阳有别，这地面上的事还是不要麻烦斩魂使大人了。”
林静在那头的假笑几乎快要刺穿话筒：“这怎么能叫麻烦呢？斩魂使大人现在是咱们自己人，当当参谋而已。”
自己人三个字显然取悦了赵云澜。他老人家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拖长了声调道：“说的也对，等我们商量一下啊。”
电话挂断，赵云澜推开面前的炒饭，两个胳膊弯曲着往桌子上一架，托着下巴笑眯眯看沈巍。
沈巍叹口气，把他推起来道：“桌子上都是油，也不知道在意点。说吧，要我做什么？”
赵云澜耸了耸肩：“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明天回处里，听听他们怎么说。”

说起来，赵云澜自从清溪村之行以来，连受伤带入地府，实在已经久违了这间办公室。特调处游离于整个体系之外，领导视察、集中开会之类的事基本上也落不到他们头上。这些兄弟们也是能干，离了赵云澜，特调处运转依旧有条不紊，所以领导单独召见这种事也没发生。赵云澜的擅离职守居然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
赵云澜站在门口唏嘘了一下。自己要是真的以身相殉封印了大封，这特调处是不是仍然会这么一直不动声色的运转下去？
沈巍发现他的异样，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怎么？”
赵云澜恍然回神，回望了沈巍一眼，报以一笑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赵云澜的脚步刚刚踏上门前台阶的一刹那，门里面大庆的声音声若洪钟气势磅礴地传了出来：“这边，这边……哎哎哎，那边地上！小郭同志，你动作快点行不行？斩魂使大人一会来了，这屋子这么乱，怎么招待大人？”
赵云澜简直能想象的出屋里边小郭是怎样被支使的团团转，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不知后来又想到什么了，他慢慢敛了笑意，转头对沈巍道：“这死猫的灵智是你封印的？”
沈巍点点头。
赵云澜顿了顿，低声道：“回头给他解了吧。懵懵懂懂的活着多没意思。”
沈巍迟疑了一下，道：“好。”
殊途同归，在那一刹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若是自己魂飞魄散，大庆便是昆仑山顶那段神仙岁月唯一的见证。

特调处接待大厅里有一张宽大的会议桌。会议桌两侧各摆了一张双人皮沙发。
两人进门的时候，大庆正蹲坐在那张桌子上，肥大的尾巴一甩一甩，对郭长城颐指气使。可怜的小郭同志背着他那张从不离身的斜挎书包，拖着个扫把，左一下右一下的乱扫。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大庆猛然回身，斥责的话刚要出口，就扭着脖子大张了嘴顿在那儿，圆溜溜的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
赵云澜笑眯眯叫了一声：“大庆。”
大庆象是被按动了开关，喵地一声大叫，出膛的炮弹一样，向两人猛扑了过来。
赵云澜老怀甚慰，到底是自家养了这么久的猫。
可他两只手还没伸到一半，大庆已经扑到了沈巍脚下。娇柔的喵喵叫声好像头上挂了个蝴蝶结一样娇俏可爱。
赵云澜的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比大庆还圆。

大庆刚刚那一声大叫惊动了被它支使着到各个角落里收拾的人。
茶水间的门砰地打开，林静和祝红抢着从里边探出头，手里各自捏着一张托盘的一边。托盘里有两只洗好的杯子被他们这么一抢，东倒西歪在了盘子里。
赵云澜办公室的门也在一瞬间被推开，楚恕之捏着一块抹布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都被大庆刚才的霸气一吼惊动，瞬间又被这娇柔一叫定在了原地。
沈巍向着四面八方出现的人影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继而顺了大庆的意，蹲下身把它捞到怀里。沈巍细长的手指在大庆背上抚了抚。他的手白皙如玉，大庆的皮毛漆黑如墨。搭配在一起，透出一种诡异的诱惑。赵云澜的舌尖默默在齿间咬了咬。沈巍的掌心已经缓缓贴上了大庆的头顶。

大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沈巍这么谄媚。
斩魂使曾经的威名在特调处简直已经到了可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可他管不住自己，看见沈巍，心里就总有一种莫名的想要和他亲近的冲动。
虽然沈巍就是大名鼎鼎的斩魂使。
虽然赵云澜这个衣食父母就在他旁边。
沈巍的手落在身上，象是有一种久违了的舒爽。
大庆会说话，直觉里却觉得这个时候，一声“喵”才最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沈巍掌心溢出一缕白光，瞬间便将大庆整个罩住。
大庆嘶声尖叫了一声，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拉到了半空。
沈巍向后退开了一步。
大庆粗壮的四只爪子在它的挣扎中慢慢被拉得细长，显露出人类四肢的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片愈来愈耀眼的白光里，渐渐冒出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形。

除了沈巍之外，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赵云澜最先从震惊中挣脱出来，指了指仍然跪坐在地上晕头晕脑的少年，道：“这是，大庆？”
沈巍五指收拢，光芒散去，点点头道：“是。”
赵云澜余惊未散：“他是什么时候……”
沈巍慢慢吁出一口气，道：“我也记不清了，大约是有那么几千年了吧……”

万年之前，女娲魂散，昆仑殉世，人世间陷入了一场有死无生的浩劫。
女娲和昆仑穷尽毕生之力，将鬼族封印进了大封。可大封破损之时，随着鬼族肆虐溢出来的混沌之气已经在地府弥漫了开来，将初初而成的地府轮回之路破坏的千疮百孔。无数待入轮回的魂魄失去了控制，四散奔逃。遗漏出来的混沌就象是一只贪婪的上古巨兽，将这些无头苍蝇似的魂魄一口一口地吞没了进去。整个地府弥漫着一层灰黑色的雾气。初时还能隐隐看清雾气背后仓皇逃窜的影子，吞噬地魂魄多了，渐渐地便拧绞成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墨。
鬼门关黑洞洞地大张着其口。
沈巍衣袂当风，破空而来，袍角上挂着小小的黑色的一团。昆仑的魂魄更是被他护在心口，只是魂力极弱，不过一点幽光摇摇透出，单薄如风中之烛。

沈巍捞起袍角上挂着的大庆一把揣进怀里。
这小东西死也不肯留在昆仑山，叼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昆仑的情况又实在太糟，若不即刻入轮回将养，只怕瞬间就有湮灭的危险。情况危急，刻不容缓，容不得沈巍再去细细安置它。原想着狠下心，随它抓着，哪怕掉落哪里，日后再寻就是。可这小东西竟也坚韧，一路上也不曾掉落。
沈巍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再上前一步，进了鬼门关就是黄泉路。
大庆一个生魂，暴露在那样的阴气里，也就和寻死无异了。
大庆的牙关指爪终于得以松脱，委屈地喵喵叫了两声。
沈巍低叹口气，安抚它道：“委屈你了，等我送昆仑入了轮回，再来补偿你吧。”
大庆扒着他的衣襟，又不依不饶地软糯叫了一声。
沈巍无可奈何地在它头上拍了拍道：“好孩子，抓好了。咱们一块闯地府去救昆仑。”
他自己不过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这一场浩劫之后，肩上却已经扛起了昆仑的十万大山，清平盛世。

沈巍不是不知道鬼门关情况不对。
他出自鬼族，太清楚这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现下，鬼门关里就算变成了龙潭虎穴、炼狱火海，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
沈巍眉峰一敛，斩魂刀赫然擎出。
长刀如雪，身若游龙。
如天降霹雳撞进了那一片晦暗里。

鬼门关不再是鬼门关。
沈巍甫一闯入，身在半空，便被一股巨力压得重重砸向地面。仿佛昆仑托付给他的十万大山瞬间化了实形，一并当头压了下来。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压得瑟缩到了一处，沈巍胸口一闷，心知不好，强行将一口逆冲的鲜血咽了回去。
大庆自他怀里探出头，焦急地喵地叫了一声，立即便哑了嗓子，再出不得声。
沈巍抬掌在胸前化了半个圆弧，一片金光笼罩，将大庆、昆仑的魂魄以及魂火全都护了进去。斩魂风扬手而起，一片罡风之下，铺天盖地的黑雾被劈开了一道尺许宽的缝隙。
沈巍借这寸息之机，摔落在地。胸口剧痛难当，沈巍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摸，潮湿粘腻。显是他方才剖心取血的伤口，撑不住方才的重压，悉数裂了开来，一股股湿热从胸前漫延开来。
大庆扎在沈巍怀里，在他伤口之上舔了起来。它的舌上带了一溜软软的倒刺，扎在伤口上，反倒让沈巍在一片剧痛中觉出了酥酥麻麻的痒。沈巍苦笑了一下，在它头上轻轻摸了一把。

不过这刹那之间，斩魂刀劈开的那一道缝隙，已经在沈巍眼前慢慢向一起合拢过来。仿佛是天地重合，要将他生生碾压在其中。
沈巍的眉心蹙作一团。
以斩魂刀之威，尚不能将之驱散。
这显然绝不是雾。
沈巍深吸口气，斩魂刀在手中紧了紧。
且不管这鬼东西是什么，只要斩魂刀有用，就算一步一斩，也得闯上奈何桥！
沈巍轻轻按了按胸口，似是在安抚怀里的大庆，道：“放心，有我在。”

斩魂刀赫然出手。
沈巍一口气提到极致，惊天霹雳一个接一个的顺着刀锋劈落。
汗透重衣，半身血染，自身安危已然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