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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无邪》by正经人Xx (原著向\/接盗八\/瓶邪\/HE)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4-08 19:37:18
第三十一章 吴邪(上)

吴邪顺着海哥他们布好的锚轮滑过去,这次的距离比上次长很多,而且没有人接应,吴邪爬的十分艰难,尤其是到了当不当正不正的地方,更是心里没底。等到最后从绳索上下来滚到对面崖壁时,整个衣服已经汗湿了贴在身上。

从崖侧这里捋着崖行进,大约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出现了一个拱门。吴邪吸了口气,在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一个人走进主墓室。

手电已经快没电了,吴邪关了放进背包,要是像刚刚那样碰到那样一个看不到头的大殿还需要远光灯,他已经检查过一遍背包,干粮和水他们给他留了四天的,胖子把他的枪留了下来,他们则用海哥的,不过子弹剩的并不多。这一路过来伤亡惨重,急救的东西早已经不剩什么,火折子还有三个,用完了他就只能在处处危机的古墓中摸索着前进,吴邪不禁再骂自己一句找死。

在拱门前面歇息了会,吴邪抖抖腿脚,继续往里面走,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那么抑制尸化的药一定就在主墓室里,他有一种预感,这路快到尽头了。

这个甬道的两侧已经不再是光秃秃的石砖,绘满了壁画,不过年代太远,一来吴邪很难看懂这画中的含义,二来这画已经斑驳的不像样子。

吴邪忽然停下了脚步,“咯咯咯咯……”

什么声音?

吴邪张开身上的全部神经,“咯咯咯咯……”

是……

血尸!!

就在吴邪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猛的就觉得后背挨了一重击,吴邪一下踉跄趴在地上,他甚至可以直觉的知道这血尸就直冲着自己扑过来,妈的!

吴邪赶忙向旁边滚了两圈,一下撞在墙壁上让他后背又是生疼,那血尸看样子已经泡过血,这一下没扑到吴邪马上转过来冲向他,吴邪心道这是闷油瓶对付都不容易的玩意自己怎么可能干得过?!

吴邪抽出枪杆子没时间开保险,举着枪杆对着那扑过来的血尸的肚子就是一下子,粽子和人不同的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疼,吴邪即使这么戳着他他也是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吴邪量自己跟他拼力气是根本拼不过的,瞅准时机吴邪一步就撤了开紧接着拔腿就跑,身后的血尸这回没刹住闸直接撞在墙上,发出悦耳的一声响。

吴邪当然知道那粽子不会因为撞个墙就被超度,只是他根本就没时间回头查看,闷着头的往前跑,至少要出了这个狭窄的墓道,当此时忽然一只黏黏糊糊的手就抓住了吴邪的胳膊,吴邪心下一凉,糟了!

那血尸这回倒是直接抓着吴邪的右臂就往上扳,吴邪手臂被反扣着疼得要命,只得慢慢低了身子,心里说这玩意还他妈的学过擒拿术?!

双方并没有僵持多久,那血尸直接就抓住吴邪的后脑,手下发力眼瞅着就是要把吴邪的整个脑子直接捏碎。

再不还手就真的得交代在这了!吴邪咬紧牙关,整个身子就是向后一转,只听“喀吧”一声,疼痛直接就拍下了一头的冷汗,吴邪这边却没有停顿,左手紧接着对着那血尸的脑子就是一枪,鲜血喷出溅了吴邪一脸,他顺势一脚踢开那血尸转身就跑。

右臂整个骨折了,手臂不自然的反向折着,冷汗不断的渗出,这疼痛让吴邪咬着牙才能不流出泪来,果然皮肉之伤相比之伤筋动骨差的太多。

这次那血尸似乎没有再追过来,出了那甬道吴邪一下震惊了,这里居然是个陪葬室!而在陪葬室的那一头,就是主墓室!

不知胖子要是知道明器就在这没个半个小时的路上,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吴邪并没有时间摸明器,他的状况也不准许,右臂骨折,左手还要拿枪,他现在连火折子都打不了,只能打开手电,绑在右肩上。他并不确定这血尸会不会这么简单被干掉,不敢多做停留,吴邪穿过陪葬室就直奔主墓室。他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主墓室被一块厚重的封墓门挡了住,吴邪掏出雷管,幸好之前有准备,否则除非他是变形金刚这门根本就打不开。

雷管的引线比想象的要短,点了根烟插在上面。过了约一分钟只听“砰”一声,尘土四散,吴邪咳了两句,立马扯上防毒面具连着就往边上撤了撤,这墓室几千年没被打开过,真是有什么出来绝对能害死他。

戴着防毒面具视野不是很好,吴邪只得先往里面打了一发照明弹,顺着照明弹的光亮,吴邪终于是看清了这墓室。

竟然足有半个足球场大!

在墓室的正中放着两口棺材,墓室的四周地面都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好像是一种祭祀。

吴邪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探,每一步都踩的很虚,走得异常小心。当最后终于无恙到了棺材边上时他狠狠的呼了一口气。

他擦掉石棺上的灰,上面的字并不能认得很全,两个石棺的棺文都读了遍,却只能大致看出腊白阿雅、伽比阿朗两个名字,吴邪心道,这不是西双版纳的红爹米爹的故事?不过再一想,神话往往有其真实存在的依托,难道那传说中的二人实际上葬在这里?

算了,自己这么想也得不出结果,还是赶紧开棺,看看有没有能抑制尸化的东西才是正事。

掏出破冰刀,依着自己的体重在石棺上割了一圈,这么些年,分子扩散这石棺的棺盖和棺体已经几乎成了一体。吴邪站到棺材侧面,放下刀,侧着身子就要推开石棺。

但就在这时,幸亏吴邪侧着身子,他才看清,墓室入口那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吴邪马上架起枪,退后了两步站在石棺后。等那东西踉踉跄跄的走近吴邪才看清,这不就是刚才那只血尸!他还没死!

吴邪单手端着枪,用肩膀支撑着对着那东西就是一枪,那血尸被打得急了,估计也是闻到人味了,张起两手就冲着吴邪冲过来,吴邪单手换不了子弹,把枪往地上一摔,妈的,拼了!

当下从地上抄起破冰刀,急退两步与那血尸拉开距离,手里死死握着刀,心里道我就不信这刀还拼不过你个粽子!

就在那血尸要扑过来一瞬间,忽然就听“砰!”一声巨响,吴邪只觉得鼻子前一凉,身体下意识的退后几步,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几乎骂娘,居然是那只巨蛇!它不知从那里上来,撞开墓室壁进来直接吃了那血尸,要是当时吴邪再上前一步,进它肚子里的就是自己了。那血尸似乎闹得欢,巨蛇用了一会时间才消化下去,它的两只眼睛都被闷油瓶干瞎,转过身子冲着吴邪,吴邪丝毫不敢出声,提起呼吸,这里没有闷油瓶,没有断崖,真要是打起来了只能硬碰硬。

吴邪现如今只能祈祷自己不被发现,那巨蛇吐着跟火苗似的蛇信子,对着吴邪居然已经摆出进攻的姿势。吴邪猛的想起,他娘的!蛇这东西本来视力就不好,闷油瓶瞎了它的眼也只是为了让它痛极掉下崖去,它本来就是靠蛇信子捕捉猎物!

这巨蛇对着吴邪猛的就是一叨,吴邪一下躲在石棺之后,这石棺十分坚硬,那蛇磕在上面撞得有些懵,就见这蛇又掉转了方向,想从侧面包抄,吴邪马上移到两石棺侧,这巨蛇又是一次攻击,脑子直接撞在两石棺上,这下它彻底急了,身子一转眼看就要把吴邪带着两石棺都围在里面,这样下去自己肯定就是瓮中之鳖,不能再躲在石棺边上,吴邪拿起地上的枪挂在后腰,抄起破冰刀跟跳舞似的走着蛇形绕开巨蛇围过来的尾巴就冲了出去。

方一出去,这蛇冲着吴邪就冲了过来,吴邪使出百米跑的速度贴着墙根就往墓道跑,这蛇也甩着身子跟了过来,一个俯冲下来,这下根本就挡不住!吴邪下意识的蹲了身体一蜷缩,这蛇头太宽,竟然正好卡在地面和墙壁的上,吴邪就这么缩在了这个“安全三角区”中。

巨蛇几次袭击未果,真是怒到了头上,它连朝着墙壁撞了两下愣是没法突破这“三角区”,吴邪自然也是明白这地方撑不了多久,更何况自己不可能永远躲在这,就在巨蛇再次抬起头时,吴邪猛的起身撒开丫子就跑,也就在此时巨蛇直接撞碎了之前的墙壁。

吴邪捋着墙跑,那蛇这次也学聪明了横过身子也是捋着墙追,它时而不时的抬起身子追击,吴邪就连滚带爬的往前冲,他真是无法想象闷油瓶是怎么能有胆魄和这孙子干!

就在吴邪马上要冲进甬道时,忽然巨蛇一甩尾直接打在吴邪身上,整个人就好像被车撞了一样,被蛇尾带着飞出老高直接撞在墙上,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他一咳,吐出一口血来。估计肋骨也折了几根。

吴邪抬起身子,这巨蛇又摆出攻击的架势,吴邪把嘴里的血吐净,看上去真的必须要大干一场了。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4-08 19:37:18
第三十二章 吴邪(下)

吴邪自问不是什么许仙,也不打算写了遗书准备投胎,不是出于对生的留恋,也不是因为对实力的自信,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这个孙子活活吞了。更何况像这种巨蛇剖开肚子里面往往都是成片成片的小蛇,吴邪不想和那些东西搅和在一起。

那巨蛇吐着信子朝着吴邪,它这回把吴邪逼到了死角,而且刚刚从高处掉下来自己的脚踝扭伤了。一切似乎已经十拿九稳,如海啸而来的袭击一下咬住吴邪肩膀,那巨蛇还想再深入,奈何牙齿竟意外卡在了背包上。吴邪一甩身,扔下背包,抄起破冰刀往旁边就是一撤。巨蛇这下没叨住吴邪,蛇身一侧一下就把正在撤离的吴邪撞在了墙上,剧痛汹涌的袭来,估计是折了的肋骨插进了什么器官里。不过这次吴邪没有再逃,左手一刀直接卡进蛇身,这巨蛇吃痛一仰身,吴邪死死抓着破冰刀整个人被它带起来,巨蛇疯狂的扭动着身子要把吴邪甩下去。

吴邪就好像掉进个大簸箕里似的,两腿牢牢夹住蛇身,能清晰的感到冰凉蛇皮下的寄生虫瘤,破冰刀攥在手上,吴邪拽着就横着一扯,启开一个口子,这回巨蛇挣扎的更厉害了,它猛的向后一震,吴邪吃不住力腿一下没夹住,幸好手还紧紧抓着破冰刀。

现在自己全部重量都靠左臂支持着,这蛇甩来甩去,吴邪左臂几乎脱臼。吴邪心说这么下去自己肯定会被摔死,一咬牙两脚一蹬蛇身,脚踝的剧痛袭来,短暂腾出左手,一把就抠进巨蛇伤口,指甲死死嵌进蛇肉里,紧接着双脚放力,就借着自己的重量,一边往下掉,一边自巨蛇伤口扯下长长一条拖血带肉的蛇皮。

好在有这蛇皮,吴邪就像从楼上荡下来的消防队员一般,安全着陆。那巨蛇则是痛得要死,长嘶一声疯狂扭动身体已经几乎顾不得吴邪,背包卡在蛇牙上,包里的东西撒得满地都是,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吴邪现在可没功夫笑,放下蛇皮,赶忙越过不断摆动的蛇身,到地上找子弹,就在上弹的一瞬间,吴邪忽然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地面好像都黑了。吴邪一抬头,那巨蛇就在脑袋上!

只见它一个俯冲,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那张血盆大口和两排锐牙扑面而来,吴邪却从来都没有如此冷静过,鼻腔里充斥的刺鼻腐臭他也全然不顾,他可以清晰的感到巨蛇的牙齿刺进自己的手臂和胸膛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巨蛇,“砰”的一声,子弹直接贯穿它的上颚,巨蛇被巨大的冲击得向后一撤,血柱同时喷薄而下,钩状的锐齿拔离,带出汩汩鲜血,它左右摇晃了两下蛇身,终于倒在了地上,掀起一声重响。

吴邪喘着粗气,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口没什么大事,但是心口的伤,大约是在心脏附近了,手根本就捂不住涌出的血。吴邪很确定意识正在被逐渐抽离,体温正在下降。他晃了两步,倒在急救盒旁边,翻出纱布胡乱的塞进肉里。在地上喘了好一会,一吸气,爬了起来,踉跄着绕开瘫死在地上的巨蛇,把身体摔在石棺旁。艰难的站起身,深吸了两口气,吴邪拼了老命似的推着石棺,伤口已经完全崩开了,就像个血窟窿似的,地下已经有一滩血迹,吴邪停下来喘了两口气,他甚至能听到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他的脚已经软了,却还是咬着牙推着棺盖。

终于“嘭”的一声,石棺盖掉在了地上,这时吴邪的眼前已经黑了,靠在石棺上喘了整整两分钟,才又强攀着棺壁探进石棺。

这一看,吴邪彻底傻了——这石棺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盗洞。吴邪脑子一片空白,机械的推开另一个石棺,里面也是一样的。

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吴邪终于整个人躺在了地上,他有些呼吸困难,扯下防毒面具感觉好些了。他闭着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冷,紧接着就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哼。”吴邪自嘲般的冷哼一声,笑了笑,真是没想到最后是这种结果,张起灵我到底是没救得了你,胖子,我到底是食言了。

他忽然想起这十年里的经历,从三叔楼下开始,最富色彩的回忆竟然都是关于那同一个人的,而且那些记忆不但没有渐行渐远,反而更加清晰,这……大约就是回光返照吧。

吴邪睁开眼睛,发现实在是很累又闭了上。海哥的挂坠忘记还给他了,不知小花怎么样了,二爷的戒指还是没回去长沙。

等等!吴邪猛的又睁开眼睛,他清晰的听到心跳的声音,难道是这样?!

他艰难的抬起手掏出犟犟给的织锦袋子,把里面东西倒了出来,里头有二爷的戒指和一块奇怪的石头。

吴邪拿起戒指,上面不知为什么有了一层深色的细粉,又抓起石头放在鼻子边,他忽然笑了,竟然真的是这样——那味道就是这石头的味道,难怪自己觉得似曾相识。

闷油瓶的尸化是从进入墓道接触那些白骨开始的,胖子尽管也碰了,但是他、以及后来的海哥都没事,只有闷油瓶情况越来越严重,这些东西确实可以催化中过招的人的尸化。

那么又为什么自己一样碰过那些白骨却没事?对,就是因为这块石头。在白骨边,在大殿深槽的水旁,包括刚刚在陪葬室里,味道都很强烈。因为那里有催化尸化的东西在,而这石头就好像在保护自己一样!

还记得从千年古尸那耳室出来时,闷油瓶抱着自己时石头的味道也很强,在那之后闷油瓶的状况也确实好转了。

这块石头竟然就是能抑制尸化的东西!

犟犟家就在梨水旧寨,会有这祖传的石头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到了自己手里。

吴邪好像又被打了强心剂一般,翻了个身,但是他实在是失血太多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站起来。妈的,吴邪心里骂了一句,丧气的捶了下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呵。”吴邪忍不住笑了,看来自己是注定出不去这里了。那至少也要把这石头给送出去。

手臂使不上力气,就手脚并用的爬,一步一步的爬到急救盒旁边,无论来索命的无常是谁,吴邪都要告诉他们等一等小爷了。他把急救盒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然后把那块石头、小花的戒指都放到织锦袋里,扣上盒子,吴邪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既然都要死在这里了,给他留一句话吧。

他想。

沾了沾伤口上的血,吴邪在铝盒上写下几个字,掏出胶带,把盒子包的严严实实。他能听到巨蛇刚刚撞碎墙壁的方向有水声,是地下河。他又掏了最后一点装备挂在腰上,免得最后关头被人打劫什么都没了。

盒子没有地方放,吴邪也没有力气抓着,就把盒子放在嘴里,用牙咬着。

腿努力的往前蹬着地,手扒着地面,指甲断了,整个左手指头都是血。吴邪咬着盒子,那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小花会推开他自己步入险境;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黑眼镜会独自去救小花;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老痒让他杀了他;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胖子会断了腿却一直朝自己笑;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闷油瓶选择只身一人拖住巨蛇。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不会让你吃惊,他们不会让你失望,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拍着胸膛说那人是我兄弟而永远都只感到自豪。

十指连心的兄弟。

吴邪早已经感觉不到意识的所在,只是机械的往外爬,膝盖破了,手脚都失去了知觉,汗流进他的嘴里有些咸。爬过的地方都是一地的血迹。

当他听到地下河隆隆的水声时,他真的是松了一口气,抬起手用掷铅球的力气把盒子扔到河里,看着铝盒浮起来顺着水流急速流走,吴邪仰面朝上。

眼前一片模糊,他朦朦胧胧的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又是那蛇嘶嘶的声音,那蛇张开大口,看来这家伙也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打算和自己同归于尽。

不知怎么,打到最后,吴邪对这巨蛇还真有点惺惺相惜,小子,下次投胎做个人,说不定咱能喝一盅。

点上腰后的雷管,吴邪笑了笑,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里没有阳光。

胖子一行顺着地下河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洞穴,他从来没有这么惨过,当看到天上刺眼的阳光时,他几乎都忍不住想大呼一声。

这地下河的出口是一个溪流,顺着溪流走了一会有一方平地,几人就在那里坐下休息了下。张起灵从墓室里出来后情况好一些了,尸化还在继续,但是血已经止住,到了上面时他的状况已经比在墓里好多了。

刚把张起灵和老痒放下,胖子和海哥又折了回去,在中途竟然碰到了小花和黑眼镜,小花全身都是血,脸上也都是血,几乎看不出人样,不过他的意识是清醒的,黑眼镜则是昏迷着的,胖子海哥忙过去查看,黑眼镜的肚子被开了个大口子,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只剩半个指头,小花说是被那怪物咬掉的。

“你俩不会是把所有的怪物都杀了吧?”胖子想到之前他们一路过来都安静的吓人。

小花却只是一耸肩,紧接着也昏了过去,看起来他是一路扛着黑眼镜过来的,后来才知黑眼镜肚子上的伤是因为小花才受的,为了“不欠人情”他才这么拼命。

胖子和海哥就又扛着小花和黑眼镜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洞。

正巧这时,张起灵醒了,他看到胖子,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吴邪呢?”

胖子刚想说这就进去找,还没等他说话,只听后面“嘭”一声,整个洞穴居然都塌了下去,估计是吴邪在里面又引发了一场爆炸,之前他们已经把这个墓穴糟蹋的厉害,如果那样的话,很可能整个墓穴都塌了。张起灵就起了身,他一步没站住踉跄了下,二话不说就要往洞里冲。

“小哥!!”胖子也是愣了下,他忙抓住张起灵,“你别去了!!!那洞整个都塌了!!”胖子哽咽了下,“吴邪回不来了……”

张起灵却是一把甩开胖子,他跳进齐腰深的水里,每一步都好像有巨大的阻拦。

“小哥!!!”胖子也跟着跳下来,“回来吧!!!你这个样子吴邪知道了也不会安心的!!”

张起灵却好像没听到这声音一般,还是疯狂的顺着水走,忽然,他加快了步子,胖子看了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漂了出来。

就见张起灵过去抓起了那东西,看着那东西愣了好久,接着手臂一扬把整个东西狠狠摔在水面上,溅起大片水花。他停在那里很久,低着头根本看不到表情,胖子却能看出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在这之前胖子是无法想象这个向来不露声色的人会这样。不过张起灵并未停很久,他抬起头,就好像把所有的苦闷都活生生咽了下去一般,二话不说继续往里面走。

那东西漂过来,胖子抓过来,是个铝盒,盒子一角有很深的牙印,盒子被胶带包的严严实实,一点水都没进。

胖子翻过盒子,几个血字让他几乎窒息。

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4-08 19:37:18
第三十三章 尾声

当吴邪醒来时,他用了很长时间去搞清到底自己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过来的胖子时,第一句问的就是:“你也死了?”

“呸,你小子别在医院说这不吉利的话,来,摸摸,”胖子拄着拐杖,身上也穿着病号服,抓过吴邪还打着吊瓶的左手就往他肚子上放,“看着没,是热的。”

吴邪寻思一个大男人摸着另一个大男人太不像样子,而且自己的手贴在胖子这圆滚滚的肚皮上,就跟在摸自己怀了娃的媳妇似的,甩开胖子就把手收了回来。

“切,不想摸算了。”胖子吸了下鼻子,一身肥膘直接坐在吴邪旁边,稍稍把吴邪的床摇起来一些,“再这么下去我都担心你会长褥疮了。”

吴邪听着胖子絮叨,就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胖子好像又长胖了很多,听胖子这话皱了下眉,“我睡了多久了?”

“光是在医院里就半个月了!!”胖子吼一声,招来了漂亮的护士小姐他又一咧嘴一缩脖,低声说:“我说你怎们能把自己糟成那样?”胖子盯了吴邪的右臂一会,吴邪也低头想活动下手臂,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受控制。

他应该想到,那个伤这么重,这手臂恐怕是没治了。抬起头来,露给胖子一个惨淡的笑容。

“别瞎想。”胖子安慰,“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医生说做过康复训练后可以恢复大部分机能,就是不如原来灵巧,重东西你就别想了。没事!吴邪,你也不是音乐家,能吃饭拿筷子数钱摸姑娘就行了!”

吴邪听了撇嘴笑了,他低垂了眼睛,“谁像你。”揶揄胖子。

“那你不吃饭不数钱不摸妹子?我怎么不信呢!”胖子竭尽所能的缓解气氛,“要是你恢复不了,胖爷就喂你吃饭给你数钱替你摸妹子。”

这回吴邪是彻底被胖子逗笑了,这最后的估计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真是……好吧,不说他狗改不了吃屎了。

胖子看吴邪终于是能稍微放开点笑了,才一拍腿,“不过,吴邪!你可得好好感谢小哥,要不是他顺着溪流下去,没日没夜的找了你两天两宿,你早就没命了!”胖子又凑近了,低声道,“我是真没看小哥对谁这么好过,找到你时,你跟个血人似的,没了气不说连身子都有些凉了,这小哥却还是抱着你就往大夫家里送,跟发了疯似的,不救你就杀人家全家,不过也亏得这恶人不好惹,要不然你也不能从鬼门关回来。啧啧,还真是麒麟一笑阎王绕道啊。”胖子越说声越小,最后跟耳语似的。他又抬高了声调,“不过,也得谢那犟犟,一直在咱们车旁守着,从大夫家出来后才能把你直接送到这里来。”

吴邪也愣了下,忽然想起自己在墓里最后的情形,他清楚地记得巨蛇最后落下了血盆大口,自己扬起雷管,在爆炸的同时就是一个翻身进了地下河里,剩下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自己本来是已经做好打算与巨蛇同归于尽的,最后翻身进地下河,估计大约完全是身体擅作主张了,对死亡的恐惧居然如此强大。但是转念又一想,活着总比死了强,暂时,那这么看起来,确实是闷油瓶救了他。

“所以你得好好谢谢小哥!”胖子的声音又高了些,一拍吴邪,“是不是啊,小哥!”胖子这就回过头去。

吴邪之前一直是靠在那里,胖子的庞大身躯挡着,他除了这一号没见到别人。吴邪向旁歪了歪身子,竟然真看到闷油瓶坐在凳子上,这一次他却没盯着天花板,而是死死地盯着吴邪,一脸严肃,一句话不说。

看样子闷油瓶拿到了自己的石头,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吴邪抿了下嘴,说,“嗯……谢谢你,小哥。”

就在这时,闷油瓶突然起身,带倒了凳子也不顾,杀气腾腾直接冲着吴邪就过来,胖子这一看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屁股就撤到一边,生怕误伤。

吴邪还没等骂胖子不仗义,闷油瓶一拳就下来直接打在他脸上,吴邪登时觉得脸都要被他打歪了。这闷油瓶斗里来斗里去的,和血粽子是称兄道弟,打小围着禁婆海猴子转,这么一下子打下来吴邪真是有些吃不消,直接觉得胸口一疼,妈的,伤口居然裂了。

吴邪这就捂着脸,还没等逞一句口舌之勇“张起灵你给我等着”,就见闷油瓶脸猛然放大,吴邪瞪大眼睛一愣,闷油瓶就俯□子,伸出伤还未痊愈的手臂,紧紧抱住吴邪的头。

吴邪的脑袋被强迫扣在闷油瓶肩膀上,难受的要命,却就不见闷油瓶有松开的架势,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他沉沉的呼吸。胖子那边也是支吾了一下,见状就退,只匆忙说了句:“我去瞎子那告诉瞎子和花爷一声你醒了,花爷肯定会高兴的唱一出的。就可惜海哥挂念家里先回去了,不然咱们几个一定要喝一盅。”

等胖子走了,吴邪终于是再也憋不住气,“小哥,那个……”

吴邪刚要抬手拍下闷油瓶手臂,他却就势松开吴邪,仍是一句话不说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就坐了下去,又是那副盯血尸的样子瞪着他。

吴邪被盯得要疯,心说还不如就像刚才那样抱着,无奈自己躺在床上挂着吊瓶根本就动不了,只得不停不安地扭动身子,眼睛四处转,如坐针毡。

终于他听到外面一阵轻巧的脚步,吴邪松了一口气,小花来了。

吴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来是看到小花没事心下高兴,二来是让小花来这挽救他于水火。却是没想到小花推门进来过来也是一拳打在吴邪脸上,幸亏他打得比闷油瓶轻很多,不然这边脸绝对歪了。

小花打完了好像就解了气,眉眼一勾笑了笑,就坐在吴邪旁边,道,“吴邪你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明明是个菜鸟就好好躲在后面被我们保护,往前跟着凑合着拼个什么命!”

吴邪被小花教训着,暗自瞥了一眼闷油瓶,虽然他还依然冷着脸色,吴邪居然觉得闷油瓶此时和小花难得的达成了一致。这俩人从一开始见面就大打出手,从来都不对付,今天居然能在自己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

吴邪走着神,忽然就瞥到小花额头上有个很深的口子,吴邪一惊,“小花,你那伤口不要紧吧。”

小花愣了下,然后哦了一声,撩起头发,这下吴邪看得更清楚,这口子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头皮里,估计以后必定会留下疤,那里估计也不会长头发了。小花却只是摸了下那道口子,“没事,上台的时候贴个片子就好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小花的训斥被打断了,他也懒得说了,就问。

“回长沙,查查当年的事。”吴邪道,“就算是为了潘子,我也得把这事弄清。”到底是谁鼓动着他手下的人造反,到底是谁给了闷油瓶东西让他来这个斗,到底这一切是谁策划的。

小花忽然想起那天离开井子镇在旅馆时吴邪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转过身就问闷油瓶,“你呢?”

闷油瓶把目光从吴邪身上移到小花身上,盯了他几秒,又回去盯着吴邪,“你说。”他冲着吴邪说。

吴邪这一下子可是吃了哑,这闷油瓶难道是在问自己什么意见?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怎么轮到自己做决定了?

“嗯……我觉得你还是按照你想法去吧,查查‘它’的事情,或者……”

闷油瓶却皱了下眉,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想不想让我跟你回长沙?”他问。

吴邪听这一问就挠了挠鼻子,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就是想不好怎么回答。闷油瓶不应该被这些事束缚,他有他自己的目标有他自己生活,就算真的去了长沙,他会留在那吗?显然不会。

“你想不想让我跟你回长沙?”闷油瓶又问了一遍。
“呃……”
“想不想?”闷油瓶提高了声调,逼问。
“这个你问我干什么!”吴邪终于是有些毛了。
“想不想?”
“想!”

去你妈的,闷油瓶。吴邪泄气,每次都被他咬得死死的,不过,这么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了,竟也觉得心下舒服不少。

“那就行了。”闷油瓶又抱臂坐在那恢复了沉默。

这时胖子扶着黑眼镜就进来,令吴邪惊讶的是这黑眼镜居然还带着眼镜!黑眼镜据说也是刚恢复身体,先是跟着吴邪寒暄了一阵就直奔闷油瓶,闷油瓶盯着吴邪的视线被他挡了住,他来回闪了好几下,无奈黑眼镜铁了心的挡着吴邪,还一个劲的笑着和闷油瓶搭话,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什么你怎么也伤成这样,不过最多的还是关于这次倒斗的报酬,黑眼镜说自己没了两个手指,得加价。

吴邪看这热闹也觉得开心,转过脸就问胖子,“老痒呢?他怎么样?”

胖子一下愣住了,他支吾了下,一耸肩,“不知道,我去洞里把花爷和瞎子捞出来后,老痒就不见了。”

“不见了?”吴邪一下就压低了声音问。

胖子一咧嘴,吴邪又陷入了沉默,按理来说老痒伤的那么重是根本就不可能走的了,他的脑子忽然猛地嗡了一声,当时……只有闷油瓶和老痒在,老痒那句话又蹦了出来,“小……小心……张起……”

吴邪盯着闷油瓶的方向,眼睛中不知是什么色彩。

黑眼镜那边还撩骚闷油瓶撩骚的起劲。小花这边也起身,说这里太闹,他脑子的伤还没好头疼得很,要回去休息,临走时,胖子向小花问了一嘴闷油瓶的事,小花就说闷油瓶也要回长沙。

胖子拍了下巴掌,“那太好了,这回咱们又能聚一聚了!”

小花也是一勾嘴角,笑了笑,看着闷油瓶那边,又看了看沉默的吴邪,“确实挺好,毕竟有人能护着点那祖宗。”

胖子有些不解,小花摇摇指头,“不足为外人道。”

接着吸了口气,看着外面渐渐被云遮住的日光,自言自语一句,“事情远远没完,好戏还在后头。”

第一部《四面楚歌》到此完结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4-08 19:37:18
第一章 被困

“小哥,你要喝什么?”

“我去买,你身体刚好。”

“没事,我都躺了一个多月了,需要活动活动。”

“胖子,小花,黑眼镜你们要带什么吗?”

……

“哥哥,你的包!”

“谢谢!”

“嘭!”

火光四射,吴邪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来,脑子浑浑噩噩,就像已经昏睡了一个世纪。

整个房间一片惨白,完全没有生气,他侧过头,一个男人在自己旁边的床上,这个样子很像在医院,但是那个男人看着自己只是愣了一下又低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东西,吴邪又环顾一圈,不对,这里不是医院,门上床上都焊着钢筋,活脱一个监狱,自己到底在哪里?!

捂着脑袋的手放到眼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的——完全只剩下皮包骨。忽然他听到外面有动静,几乎是求生本能一般,吴邪马上又躺了下去。

果然是有人进来了。

吴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努力地放平呼吸。

“你家爷每过一个月就要来查看一下,看起来对他是异常关照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哒哒”的脚步声,两个人好像走到了吴邪床边,即使是闭着眼睛,吴邪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

“大当家说他是特别的,必须要给特别的关照。”另一个男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吴邪推测那一定是个一本正经事事严肃的人。他沉默着盯了吴邪一阵,又说,“我下个月再过来,好好照料着。”

“当然。”回答的男人语气里带了笑意,“当年你们把他送过来的时候,烧伤、碎片蹦进伤口的伤……他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了,看看现在,恢复的这么好,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我怎么可能不细心照料着?”

吴邪忽然感到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他恨不得立马跳起来把那只手咬断,但是此时的他却愣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旁边的男人没有阻止,而是又说了几句话嘱咐了一番,吴邪听不太懂,所以忘得也快。只听,最后摸着他脸的人说了一句,“吕先生,告诉您家爷放心,只要钱按时打过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去。

听着门锁又被锁好,吴邪猛地又睁开眼睛,拔掉夹在手指上的心率监控,他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回头看看旁边的男人,竟然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写着什么。

吴邪揉了揉紧皱的眉头,静下心来,他需要静下心来,仔细回忆回忆发生过的事情,只要找到一条线索,努力的向上摸索……

那些情景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很清楚看见那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

从腾冲墓回来之后,他们一行人坐车到了昆明机场。吴邪想到闷油瓶这家伙,估计是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喝过,就决定去给闷油瓶买点什么别的东西。却没想到把背包落在了服务台。

是的,一切就在那里发生了转折,本来应该坐着从昆明飞回长沙飞机的他,在那里一切都被打乱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一个大约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抓着他的背包喊住了他,“哥哥,你的包!”

那时吴邪回过身,对着小姑娘笑了笑,“谢谢!”就在他伸出手准备接过女孩的手中的包时,整个包忽然爆炸,火光四射,时间仿佛被人无限放慢一般,吴邪在几米外顿住了脚步,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女孩的身体被爆炸炸得支离破碎,他记得自己在那一瞬间脑子中闪现的只有一句话,“难道就结束了?”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直到在这个鸟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醒来。

“这是什么地方?”吴邪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

那个男人没有理他,还是坐在那里写东西。

吴邪有些泄气,坐在那想了整整有半个小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他耳朵一动,妈的,又有人来了,吴邪扯过心率监控夹在指头上,躺好。这个床这么硬,自己躺着居然没有生褥疮,看来那些家伙还真是照顾的不错。

又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走近吴邪,“不会有问题吗?你们主任好像很宝贝他。”

“当然不会有,只要你手法够利落不让他死了就不会有事。”另一个男人说,“拿走一个肾不会怎么样。他在这躺了四年了,跟死人差不了多少。”

“旁边这个人你用不用把他带出去?”男人又问。

“不需要,他就是个傻缺,你手法快点,我把门锁上,一会回来我再把门打开。”一个男子说,接着吴邪听到了锁门的声音。

吴邪感到留下来的那个男人绕着他转了两圈,脊背开始发凉,他猜自己的心率现在一定加快了,但是他无心去仔细听心率监控里发出的微小“嘀嗒”声。

男人的手把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他要把自己翻过去开始动刀了。

再不动自己可就真的要贡献个器官出去!

就在这时,吴邪猛的一翻身,一下坐起来,趁那个男人愣住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上去,本来想站起身来制住这个男人,却忘了自己躺了四年,腿上的肌肉早就已经萎缩,根本就行动不了,导致最后两个人一起趴在地上。

这时候那个男人也反应过劲来,也开始发力,却没想到这个本来应该手足无力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狠劲,那双眼睛盯着他,他几乎都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

“停停停!!!”男人低声吼了句,“放开,放开!我不干了,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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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无疑问地相信眼前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会杀了自己,其实如果现在真的拼命的话,自己确实可以灭掉他,但是假如这个主任最“宝贝”的病人死了,他的生意无疑就再也没法做了。不如现在讲和。

他看着眼前的人好像是同意了讲和,便把他扶起来躺在床上,他再次确信,这个男人以前一定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好了,你好好躺着,我去告诉外面的人你醒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吴邪默默看着男人转身,他一定在想今天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接下来更倒霉的事:就在男人转身的瞬间,吴邪又一下扑上去,两手拽着男人两边耳朵对着床头就是猛地一磕,男人当时就晕了过去。

吴邪松开手,从床上俯□用手拨了一下男人的身体,地上很快积了一滩血,但是他应该还死不了。吴邪当然明白如果这个男人出去的话会直接找到带他进来的人,而这两人一定会害怕自己的勾当暴露对他下黑手:如果一个病人失踪了的话,他们尽管会很难交代,但是罪不至死。

吴邪把男人的身体摆弄了一下,又平躺在床上,喘匀自己的气息,很久不动了,他现在身子虚得很。坐起了身,闭上眼睛,他可不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深吸一口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吴邪用平生最大的嗓门长叫一声。

这一声叫喊果然效果很好,不出一分钟,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就打开锁冲了进来,当他们进来时正看见“病人”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怎么回事?”为首的那个应该是主任的人问,吴邪在心里皱眉,就是那个刚才摸自己脸的人。

“呃……”吴邪无意间扫了一眼进来的几个人,看脸色,在主任右侧的男人就应该是这个家伙的同伙。

他支吾了好久,“是小偷!”

吴邪心里好笑,真是扯谎都不会扯。

“哦?”主任摸了摸自己眼镜的金丝框,“这样子啊。”看起来他并不打算深究,“看起来这个小偷蠢到家了,竟然会绊倒磕在床头。”

“把人拉出去吧。”主任说,等几个人都料理好了,那个主任支身到吴邪身边,“这个‘小偷’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让你醒了,”男人诡异的笑了笑,让吴邪一身麻,“怎么样你现在?”

吴邪还是盯着他,不过他此时完全敛了那份锐利,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

主任看他确实是不知道什么,就问,“你觉得现在身上有没有什么不适?”

却看眼前这个人摇了摇头,用蚊子一样大小的声音问了一句,“我是谁?”

那个主任被这么一问顿了一顿,接着又笑了,“竟然失忆了,不过……”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吴邪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什么都不知道会比知道的幸福很多。”

再之后这帮医生给吴邪做了一番检查,又问了吴邪几个问题,等到他们走的时候,吴邪终于大约从这些问题中猜出来他在哪里了——疗养院,说的通俗些就是精神病院。

吴邪坐在那里,他下意识地不想再躺下去。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回事,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一定是有人操纵这一切,把他关在这里,每个月过来监视,问题是……

好吧,虽然这想法有些小气,但是想到这里吴邪不禁觉得有些苦闷,为什么自己消失了那么久——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自己昏迷了整整四年——没有人找他,又或者他们找了自己但是自己不知道……

“小子,挺行啊。”吴邪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回过头,是旁边那个“傻缺”男人。

吴邪不耐烦地对上他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间,吴邪猛地停住: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他。

“吴邪。”

“无邪?哼,”男人一笑,“好名字。”

“您呢?”不自觉的用了敬语。

“我姓崔。”男人又低下头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你是不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

吴邪沉默。

“不用想了,这里除了一部分是真有精神病的,剩下的,都是封口进来的。”崔姓男人继续说,“世界上所有地方的精神病院都是这样,监狱里面人的话会有人听,精神病院里面人的话谁会听?”

“您也是?”

男人停下笔,轻笑了一声。

“您知道怎么能逃出去吗?”

男人想了想,张口岔开话题,“我劝你还是要再仔细想想,你也听到刚才那个变态医生说的了,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我最开始也想着出去,后来就觉得这样安逸过日子也挺好。”

吴邪却毅然决然的道:“我必须出去。”

男子抬起头,看着这个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喃喃一句“真是很有意思的人”,就问:“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吴邪想了一圈,对于这里,暂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计划都是扯淡,“我要一支笔和三张明信片。”

“可以。不过,”男人一顿,看到吴邪眼睛里立刻立起警觉,“在那之前,你最好先把复健运动做好。”

“……”吴邪支吾了下,因为自己刚才的怀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轻声道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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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飞越疯人院

事实证明,吴邪当时的选择是很正确的。

主任对这两人贩卖人体器官的事一直都是心知肚明却没有机会教训一下,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动了我的病人”这样大义凛然的理由,只不过对于他们越级且不交任何“保护费”的行为表示不满,尤其是对他们不知道哪些病人可以下手、哪些不能的无知的愤懑。

主任并不介意吴邪是自己清醒然后采取了“自卫行动”,还是单纯的被磕到床头的蠢脑袋中断了四年的昏睡,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告诉了他们谁是老大。

自从清醒,吴邪每天的事情都很简单:每日例行的检查他乖巧地装失忆,积极地拿过医生的药藏在嗓子眼中(这一招是老崔教他的,他告诉吴邪给你吃药总比给你打针强多了,不少人本来没疯最后都是这样变精神病的),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间,吴邪都用在了对“行走”的追求上:他已经用了三个星期的时间来进行复健,最开始双腿完全无法行动,让他甚至误以为自己的两条腿再也不会发挥任何作用,但接下来,他对复健运动的疯狂惊叹了这里所有的医护人员。而现在,他已经可以正常行动,虽然不是十分灵巧。

吴邪回到屋子里,听着外面将门锁锁上的声音,呼了口气,摘下了“吴二楞”的面具。他摇了摇头,同时应付医生和病人要比他想象中更费精力。说实话他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比起在外面老崔更愿意在这里呆着,这儿的管理方式简直就是个监狱,甚至比不上监狱,每次在大厅里看着一群疯子顾影自怜,唯一刺激点的事情就是哪个精神病今天失态了,拿片玻璃不论谁都往死了划:在监狱里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人”,而这里,你只是只动物。

老崔在旁边看着他这样不禁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面包扔给他,吴邪恢复了笑容说了声“谢谢”接了下来。自从自己开始复健,老崔每天都会给他藏各种各样的食物,他说吴邪现在实在是瘦得不成样子,要逃跑必须要先有体力。吴邪想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也就不推脱。

边吃着面包,吴邪一边皱起了眉头。三个星期前,他给小花、胖子、二叔一人寄了一张明信片,用明信片的意思就是不怕你看,信中都是一些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事实上,吴邪并不打算通过文字传递什么信息,而是通过字迹。他希望这三个人中会有一个人认得自己的瘦金体,并通过渠道查到他现在所在。但是三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任何音信。这个疯人院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个孤岛,四面是未开发的山林子,只有一条道通往外面,每两个星期只有一班补给车会走个来回。那个被称为“吕先生”的人每个月都会来,自己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如果他回去向他的主子报告一声自己醒了,吴邪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看起来,要靠自己了。

吴邪正想着,忽然门锁动了,他马上把吃到一半的面包藏好,又坐正到床上。

进来的是个医生,他对着吴邪挥挥手,吴邪愣了一下,与旁边的老崔交换个眼神,就出了去。

医生什么都没说,只带着他一路走,等到吴邪进了一间屋子他才意识到是主任的办公室,直到主任从窗前转过身子盯着吴邪看,那个医生默默地退了出去,吴邪才明白,事情不妙。

“请坐。”主任对吴邪轻轻挥了挥手,吴邪顿了顿向后撤了一步,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那么多的人和事,除了杀人,吴邪都可以不眨眼,但是这个主任只要对着自己一笑,他就浑身不自在。

“不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吴邪装作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能介意吗?介意你也一样会问。

“你最近有回想起什么吗?”吴邪摇了摇头。

“我的档案上写着你叫‘吴邪’,你能想起来什么吗?”

吴邪继续摇头。

“那‘张起灵’这个名字,能让你想起来什么吗?”医生又问。

吴邪忽然愣了下,然后他又摇了摇头。

“嗯……”主任若有所思,“虽然是想不起来,但是看起来这个名字对你有所触动不是吗?”

吴邪耸了耸肩,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烦,他不想再忍受这个医生。

“啊!”但是主任此时就好像缓了一口气一样,他把手上的板子放在桌上,钢笔盖上帽插进胸前的口袋中,“例行公事的事情结束了,现在咱们两个谈一谈吧!”

吴邪懵了,谈一谈?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谈的?

“你最近怎么样?”主任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吴邪向椅背靠了靠,尽量想远离这个不断靠近的男人。

“挺好。”他勉强自己咧着唇角,做了个笑脸。

主任站在吴邪身边,吴邪的眼睛却只是盯着前方,完全不注意他。主任盯着他的脸笑了一下,接着他弯下腰,直接往吴邪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坐在椅子里的人当时就是浑身一颤,下意识猛地向旁边一撤,椅子整个儿倒在地上,一下就跳到离得老远的位置诧异的瞪着他。

“你太紧张了。”医生却还是笑了笑,扶起椅子,拉着吴邪,又把他强行摁到了椅子上。

“你知道吗……你的脸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医生边说边用他的手指在吴邪的脸上和脖子上来回画圈。

天知道吴邪现在有多想张嘴咬断这个人的手指!!

“你被送进来的时候脸几乎毁了,是我用你的照片把你的容貌还原了。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你什么地方吗?”医生又问。

“对了,就是你的眼睛。”吴邪并没有搭理他,他却好像得到了回答一般,兴奋地说着,手指还在吴邪的眼睛周围画着圈,“不过,伟大的作品往往需要创新,我在你的眼睛那里稍稍做了点手脚,你看,你的眼睛更美了。”

吴邪咬着牙,他一点都不喜欢“美”这个字用在他身上。他现在正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自出生以来的好脾气从未接受过的空前挑战。

“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医生忽然站到吴邪身后,两手牢牢地摁住他的双肩,贴在他耳朵边,轻轻地一边吐着气息一边说,“我,想把你的脸珍藏。”

吴邪这一听一下瞪大了眼睛,妈的,这个变态盯上他了!他一瞬间要站起来,谁知复健还不彻底的他根本没有多大力气,又被牢牢摁了回去。

“别害怕,”医生带了笑意的说,“取下你这张脸皮后,我会再给你修复一个,修复一个更完美的脸。而你的眼睛,我会最后取出来。”他不受控制地笑了笑,“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

眼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医生渐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这时却出乎他所有意料,吴邪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你想在这里做手术,还是在手术室里?”

主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以前的病人都会很恐惧地挣扎颤抖,在逃跑时令他“不得已”杀死他们,然后取下他们身上让他最满意的部分,他还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平静的人——果然这个人很特别。

他放开了吴邪,看着面前男人平静地站起来,“在这里就可以。过去躺在沙发上吧。”

吴邪轻轻“哦”了一声,默默地向沙发走,他走了几步,最终停在沙发前面,而那个男人就站在他身后,他轻轻安慰道,“不用害怕,疼痛是很美妙的东西。”

美妙你妈!

就在这时,吴邪猛地转身,一脚踢在医生的肚子上,但他高估了自己,如果在以前自己绝对可以把他踢得直不起身,但是现在这个医生只是踉跄了一下,接着眼睛中露出凶光,“你果然和他们一样!”

他吼着就冲着吴邪扑过来,吴邪一下子被他摁住脖子钉死在沙发上,而他也趁此时死死扣住主任的脖子。谁都不肯松手,脖子都扣得越来越紧,两个人的脸都憋成了酱紫色,这就是个赌谁能撑得更久的游戏,吴邪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对方也被自己折磨的不轻,但却也死活不肯放手,看起来他也是个拿自己命不当命的混蛋。

吴邪忽然松开主任的脖子,就在主任眼中绽放着光彩以为自己要赢了时,吴邪猛地抽出主任口袋里的钢笔,拔开笔帽就直接扎进了主任脖子的正中间,主任一下子松开了手,两手捂着脖子,他的声带被麻痹,完全叫不出声音来。只是瞪着不信的眼睛对着吴邪。吴邪向后撤了一步,无法控制地猛烈咳嗽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主任终于停止了挣扎。

当老崔看到吴邪神色慌张地回来时,他紧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吴邪却是摆摆手,夺过他手里的笔和纸,翻过去他正在写着小说的那页,在新的一页上面写,“声带受伤了,我必须马上走。”

老崔看了两秒,吴邪冲着他点了下头,又继续在下面写,“我把主任杀了,尸体藏了起来,最多能再瞒两天。”

“你把……”老崔的声音因为惊讶提得老高,接着又马上放低了声音,“你把他杀了?!小子够种啊!”

吴邪皱眉,又在上面写,“别幸灾乐祸。”

老崔控制住笑,沉吟了一会,从枕头里掏出个像硬币似的东西递给吴邪,吴邪一过手就知道,这是枚古币。

“明天有运货车过来,我帮你创造机会,你躲在车上,等车出了林子,去离这最近的那个招待所,把这枚古币给伙计看,让一个叫‘石头’的小伙子照顾你。”老崔说。

吴邪点了点头,把计划想了一遍,又继续在纸上写,“你跟我走吗?”

“不了,”老崔笑着拍了下吴邪的肩膀,“我的小说新加了主人公,我要写完它。”

吴邪点了点头,放下笔纸,站直后,恭恭敬敬的给老崔做了个抱拳礼。

“行了,跟我就别客气了,你赶紧上床休息,明天有的你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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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返长沙
那天石头在屋前的地上看着水坑的时候,一个野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差点儿立刻冲回屋里,上上岩皮弹爆了他的脑袋。幸好那个野人及时地晕了,也让他看清,这个“野人”其实长了一副书生样。

看样子他是从那片林子横穿过来的。石头完全不敢相信,要知道他们全副武装都不敢轻易穿越这片完全未开发过的林子!这个人出现时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破了,混合着血道子惨不忍睹,胡子沾满泥水几乎看不出容貌,瘦得只剩皮包骨,身上散发着刺鼻的怪味。石头在他身上翻查一遍,找到了那枚崔大哥的古币和一张手写的“好好照顾他”的纸条。在看完那纸条后,石头立刻把这个“野人”扶进了屋,吊瓶洗澡水全都准备上。

“野人”昏迷了整整三天,等他醒了,石头才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大概。他没说他叫什么名字,只是在问到姓什么时,写了个“张”字在纸上——因为声带受伤,他主要还是靠写字来回答石头的问题。最开始崔大哥的打算是让他攀在车底盘上一直到这个镇子,但是中途竟然碰上了检查,不知道是主任的尸体被发现得太快,还是他的失踪被察觉得太早,总之男人挑了个空,松手顺势一滚直接匿身于山林里。接着他用了一个星期穿过这片林子,开始三天他饿得眼睛都绿了,最后几乎是无所顾忌的扒了能抓到的一切动物皮生吃肉,林子里蛇多,抓不到其他动物的时候他用蛇肉充饥,终于是挨到了现在。

看着男人波澜不惊地写下这些回答时,石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仇家要把他关起来。

吴邪坐在屋里,把脑子里的疑问又想了一遍。他并没有逗留很久,在自己休息的这段日子里,石头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不得不承认,老崔是个很能交下人的人,只看这一张纸条和那一枚古币,就能让石头忙前忙后地悉心照料。不过后来石头告诉吴邪,不只是看在崔大哥的面子上,他认为“张先生”这个人值得他照顾——虽然论年龄来说,石头只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伙子,真说照顾应该是吴邪来照顾他。这孩子灵巧又很朴实,一举手一投足倒是让吴邪想到了王盟。也不知道那家伙过的怎么样了,杭州的铺子大概有七八年没去了吧。

两人换了好几班车,从火车到船到长途巴士,为了避开不知名的耳目,几乎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走完回长沙的路。

某种程度上来说,从火车站出来,吴邪已经算是到了自己的地界上,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尽管危机也许并没有减少,但是毕竟是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有什么事也好调度。更何况这一路上来都没有迹象表明有人跟着他们。

一切似乎开始好转了。

吴邪与石头二人稍微休息了行脚,直奔吴家老宅。

说了宅子的地址后,吴邪就靠在车后座上,脑子里转过“吴家老宅”这四个字,他试想了很多自己不在的这四年这里会发生的事:或许下面的人乱了起来,老宅分了家,易了主;或许二叔管得严,老徐照顾得好,吴家的生意还继续着,就等自己回来接手。但是当他下了车,就算是再给他一万个脑袋他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形:从他爷爷辈开始经营的老宅,完全没了踪影,整个被铲平了,上面并未建任何其他的建筑,只是这么荒凉着,看上去日子已经很长了,不少地方已经堆起了垃圾山。

吴邪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当下转过身一句话不说就直走到两道街外。以前走过无数次的路,却让此时的他像个陌生人一般,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确定这一街一道的名称,仔仔细细地过着一家一户的门牌号,生怕自己走错了方向。当他无数次地确定了,这个垃圾场就是他当年用心血支撑起来的老宅时,呼吸好像被什么堵在了嗓子眼中。

石头在一边看着有些担心,他稍微在后面扶了吴邪一下,“张先生,没事吧?”

吴邪扬了下手,石头噤了声停止了询问,他需要重新想一想,想一想到底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现在该何去何从。

在原地怔了很久,忽然,吴邪捶了下脑袋,“走。”他命令道,不知道是在命令石头还是强迫他自己。

接着两人又是徒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吴邪的步子走得很急,让石头甚至担心这个还没怎么恢复好的身子会垮掉。

两人最后停在了另一方宅院前,石头听到吴邪松了口气,“还好,这里还在。”他自言自语。

说着就上前叩了门,出来一个伙计,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冲着语气就吼了一嗓子,“谁啊?!”

“你们解家当家在吗?”吴邪敛了面色,蔫着声音问。

这伙计这么一听顿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遍吴邪,尽管对方没有自报家门,但是这些伙计都是历练出来的人精,一下就明白张口就问当家的人不会简单,“敢问老板您是?”

“哦,我只是替我们爷来询问。”吴邪道。

“那敢问你家爷可否报个姓字?也容我向师傅报禀一下。”

“吴。”吴邪简单地说。

伙计这一听就愣了,眼睛来回在吴邪和站在他身后的石头间游了好几遍。“啊,快快请进。”忙把两人迎了进去。

吴邪回头与石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在伙计后面进了屋子。

“两位,我们爷在里面有生意要处理,我这就进去通个信,您先在这边歇歇腿脚。”伙计把吴邪和石头两人安排在太师椅上,就直接进了后院。

过了一会儿还有人来上茶,两人往这一坐还真有点儿当大爷的感觉。石头尽管见过世面,但是大多是江湖地下的场子,对这古色古香的屋子是只有耳闻未有眼见,眼睛扫着这个屋子,里面是收不住的好奇和兴奋。

两人不知道是等了多久,吴邪有些着急了,他看了看表,想小花这里总不至于会出什么大问题,而且他曾经听说,小花最讨厌别人打扰他做生意,大约这伙计要在外面一直候着直到结束才敢进去通禀,但一想吴家老宅现在的状况,吴邪哪有心思在这里干等着,他转过头,对石头道:“石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去见个人就回来,记住,就在这里坐着,别动任何东西,这家的主子不好惹。”

石头点了点头,“张先生您可得小心些。”

“好了,没事。”吴邪笑了下,算是安慰。

出了解家宅子,吴邪直奔霍家,好在霍家和解家离得不远,只用了二三十分钟的脚程就到了。

吴邪照例是叩了门,装成了伙计的样子和开门的伙计应答着。

“哦。请容我进去和当家的通报一声。”应门的伙计在知道了吴邪是“替”他们吴姓的爷来的,就把吴邪挡在外面,进去通报。

吴邪等在大门外,一边在原地转着圈一边在脑子中过着事情,大约五六分钟,门终于开了,这回出来的却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吴邪忙上前去,那丫头却还没等吴邪张口,就提高了声调说,“我家姑奶奶说了,不认识什么吴姓的爷,您还是请回吧!”

接着不等吴邪再说什么,“哐”的就关上了门,直震得吴邪鼻梁子疼。

怎么回事?这个丫头他以前见过,确实是秀秀家的丫头,秀秀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拒之门外?

吴邪一路上回去,脑子中都是疑问,他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么想着也就到了解家宅子外。忽然,他止住了步子,仔细地侧耳听了下,解家宅子里面好像有吵闹声。

吴邪移步过去,门是虚掩着的,几个伙计匆匆而过,肯定发生什么事了!救命的直觉让吴邪忙找了个墙角,掏了点灰抹在脸上,又脱了外套,只露了里面不起眼的一件衫子,接着就快步跟着那几个伙计的去向,到了后院里。

后院的人似乎都被招过去,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乍一看就好像都来看什么热闹的。吴邪在后面挑了个地方,前面正好有个回廊挡着,也好隐蔽自己。

喧闹声过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吴邪!”

吴邪一下愣住了,是……石头?!

吴邪忙来回挪动脚步,让自己能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形。这一看,他就呆住了:石头正被两个人架着跪着,一个举止像老板一样的陌生人在他面前。

“不认识?!”那个人上来就一脚踢在石头脸上,“你不认识那你的那个朋友肯定认识!说他在哪?”

吴邪的心怦怦直跳,就听石头吐了嘴里的血说,“我不知道我的朋友去哪里了!但是他肯定也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吴邪!”

“不说是吧。”那个人却好像认定了石头知道,“继续打!”

他这一声令下,几个伙计都上来一拳一脚地打在石头身上,石头年纪轻,没吃过什么苦,被打得疼,一边挣扎躲着拳头一边骂,声音响得很。周围这些围观的伙计,却都是一个个看得热闹。

吴邪脑子迅速转着,怎么办,怎么救人,这么多人如果自己承认他就是他们找的那个“吴邪”的话,不仅救不了人,更会把两人都搭进去。就在吴邪不知所措的时候,石头在挣扎中,忽然眼睛一下就在人群后找到了吴邪的身影。

他张着嘴,却没有说话,没有对着吴邪求救。

吴邪一顿,这一犹豫却没有逃过石头的眼睛,在对上吴邪的眼睛的一瞬间,石头猛然明白:这个“张先生”就是他们所说的吴邪。

此时,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却做了个出乎吴邪意料的举动,他轻轻动了动嘴唇,接着就闭了嘴,也不躲也不骂,只咬着牙死死在地上趴着。

那个人好像终究明白不可能从石头的口中套出什么话了,他现在沉默着,还不如刚才叫骂着容易对付。“打死。”他摆摆手,更多的伙计围了上去。那几个伙计动手之前那人又补充了一句,“别打脸,脑袋还得留着向解公子领赏呢?”

解公子?!

吴邪的脑子终于无法再运转下去,他的手死死扣在红漆的柱子上,留下好几道抓痕他都不自知。他用尽最大意志逼自己背过身,愣生生把眼泪憋在了眼睛里,刚刚,石头说——

“快跑。”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19-04-08 19:37:18
第四章 虎落平阳

几乎是逃一般踉踉跄跄出了解家院子,刚刚石头被活生生拽下脑袋时撕心裂肺的哀嚎压得吴邪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黑了。

所有的东西也都留在了解家,实在是走得累了,吴邪就在街角蹲了下来。夜越发深沉,温度骤降。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吴邪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他口袋里的钱不够几顿饭菜,他还要舍出一部分来给胖子和二叔打电话,令他再次失望的是,胖子一直都没接,二叔那里更直接是空号。吴邪不敢贸然去任何一个地方,不敢去打工,甚至不敢去乞讨——被长沙的老瓢把子通缉从来都不是个轻松的事。最要命的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逃出长沙,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跟着他,保不齐搭的哪个车就会把他带到不知名的“仇家”那里。不过,说实话,吴邪现在已经无心去想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状况,他又冷又饿,他需要找个暖和点的地方。他先是在街上找了块干净地方,不出五分钟,一个老乞丐就凶狠的瞪着他,骂道:“小兔崽子滚一边去!眼瞎了没看到这里有人啊!”

吴邪缩了下,他不想和这个老头争辩。晃荡了晃荡,漫无目的的他终于在广场的椅子上找到了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屁股刚沾上,他就睡死在椅子上。直到第二天被晨练的音乐声吵醒,吴邪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他估计自己稍微有些发烧,脑子混浆浆的,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曾经在墓里都能挺过来,现在在外面,就在长沙,他却觉得前途渺茫。

只是事实告诉我们,人从来都不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动物。那天晚上吴邪找了好些旧报纸,“暖和”的在桥洞子底下睡了一晚,烧竟然自己退了,尽管因为占位置的事,他又挨了一群叫花子顿打。到长沙的第十四天,在吴邪辗转于各个流浪汉的地盘的第九个夜晚,当他开始怀疑自己那些骨气和目标是否正在被寒冷和饥饿蚕食时,当他甚至决定冒险去与那些亡命之徒拼死一搏时,吴邪看到了一个身着名牌的女子慵懒地靠在广场的长椅上,脚边滚的都是啤酒罐。吴邪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些啤酒罐里说不定还有剩,喝了大约会让身子暖和起来。但他最后仍然是走到女子身边:“你这样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女人扬起脸,醉眼朦胧地盯着吴邪,眼前的男人很脏,要不是他站在那里有一种不同的气质,她肯定会吐口唾沫叫他滚蛋,但是她却笑了:“不安全?你不劫我就不会不安全。你会劫我吗?”

吴邪摇了摇头,如果自己劫了她,少说这几个月他都不会有活着的困难,也会有心思去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是摇头,不是该死的自尊心在逞能,爷爷打小就教他:吴家人,饿死不低头,冻死迎风站。这是深入骨子里的东西,不会改变。

“你最好回去,洗个澡,吃个饭,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吴邪说,说实话,在说到“饭”这个字的时候,他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香喷喷的米饭,然后唾液就无可遏制地在口腔里泛滥。只是,眼前这个女人好像并不饿,她晃晃悠悠站起来,“你,一个晚上多少钱?”

这一听,吴邪完全愣了,女人继续说:“说吧,你一个晚上多少钱?今天晚上,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吴邪张了张嘴,他觉得嗓子有些干。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拒绝,但是那个声音却越滑越远,他的胃在叫嚣着,他非常清楚再不吃饭,他真的会死。那时候什么长生都是狗屁。成百上千人祖祖辈辈进行的骇人听闻的研究到头来都比不上一个汉堡,一碗粥。

“一百。”他说。

这一次变成女人愣住了,她忽然笑了,她走上前来,“听过这句话吗,钻石就算掉进了泥沼中也依然散发着让人屏气的光芒。”拨开吴邪脸前凌乱的头发,盯着他的脸说:“你的眼睛真漂亮。”

吴邪皱眉,这让他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不知为什么那记忆此时在他回忆来,有一万年那么远。女人似乎并不介意,“你以前一定没玩过女人。”她的心情似乎好多了,“过来,我先请你吃顿饭,你看上去像一只饿狼。”

当第二天早晨,吴邪醒来时,他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不是硬邦邦的地面或者是扎人的草坪,盖在他身上的是温暖的被褥,而不是会发出“哗啦哗啦”响声的报纸,他的旁边躺着的是个美丽的女子,他的身上没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异味。无法控制地将这近一个半月的经历回想过一遍,吴邪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他不能再顾及那么多,他必须冒一次险。

走的时候女人给了他三百块钱,顺带着附赠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吴邪谢过她,出门后直接去买了两顶帽子、墨镜还有一副口罩。他来回在大大小小的集市中转了好几圈,出来后换上另一顶帽子,打了辆车,去了一个他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花掉了身上的大部分钱。

一路询问,这个地址他只在纸条上看过一次,他只能凭借印象回想,此时,他甚至愿意把一辈子的运气都押在这里。

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谁啊?”

吴邪松了一口气,“海哥,是我,吴邪。”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出什么状况,海哥打开门唯一疑惑的就是吴邪为什么全副武装成这个样子,他眼睛一转立刻明白三分。马上侧过身把吴邪拽了进来,“你被人盯上了?”

“海哥,关于我的事你知不知道什么?”吴邪问。

海哥皱着眉头,“进来说。”他把吴邪引进客厅,吴邪打量了一遍,是个普通的家庭,看得出海哥是个靠谱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耀眼的物件摆在外面,他相信这个家庭一定经营得很好。

“爸,是谁来了?”吴邪回头,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个子挺高,眉宇间继承了海哥那种坚毅,就这么一打眼,吴邪就觉得以后他应该是个有出息的人,海哥的儿子对着吴邪打了声招呼,就被海哥赶回屋继续学习。

吴邪在左右套话之后,终于确定海哥确实自打从腾冲墓回来,就金盆洗手。对这几年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老婆不想让我再干这一行了,我也不想再让他们娘俩担心了。”海哥给吴邪倒了一杯茶,说,“真干上了,就发现这些正经事也不是那么难,关键是不用拼命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一路上死伤那么大,我真是第一次这么怵这事。真要是哪天我不在了,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海哥这么说着,门就开了,吴邪警觉地站起来,进来的却是个文雅贤淑的女子,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大约,这个家庭再过几个月就要再添一个小生命了。看着海哥温柔地揽过妻子问长问短,介绍着这位从来没提起过的朋友,吴邪明白,他不能再打扰这个家庭。

“海哥,明天我就走。”那天晚上吃完饭,在书房吴邪说,“今天晚上实在是要麻烦你。”

“别说那外道话,不过,你这次来到底有什么事?”海哥问,他也明白,这些土夫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吴邪想了很久,“海哥,我最后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找个去杭州的路子行吗?”

海哥盯了吴邪一会,其实,从他一出现在他家门口,海哥就知道这小子碰上麻烦了,瘦得不成样子,走路都是飘的。

“没问题,这事我明天就去给你办。”海哥说,然后他一拍脑门,“你等下,有样东西我要给你。”

海哥转身就从书架最上层拿出几本书,从架子的最里侧掏出个布口袋来,放在吴邪手里,“这东西我也用不上,你看能不能帮上你。”

吴邪在手里掂量了番,打开布口袋一看,竟然是那块蛇纹玉佩。

对了,在腾冲墓里,海哥从司令那摸出蛇纹玉佩后,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最后也没用上,吴邪有些纳闷,怎么回事,难道这块玉是个废料?

一切还不清楚。

那天晚上吴邪在床上睡得很好,第二天起来时已经八九点,出了屋子才发现家里的人已经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吴邪笑了,他们对自己还真是绝对地信任。桌子上有条子写食物在冰箱里,让他热了吃,吴邪吃的时候,忽然觉得真有一种在家的感觉。

其实,家并不需要多大,吴邪忽然也有些羡慕海哥这日子。

海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把票放在吴邪手上,中间要倒一趟车,“这班车我帮你打听好了,绝对不会有事。明天开,我送你上车。”

吴邪本来还想推说自己去就可以,没成想被海哥骂了一顿,他自觉再推下去也太矫情,于是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去了火车站,海哥的老婆还给吴邪买了一大堆吃的,让他上车吃。她不知道吴邪是在逃命,还拿了不少土特产。

“到了那边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不行就回来,我帮你料理。”海哥站在火车站外,说,“虽说不在道上混了,但是门路还是多多少少有一点的。”

吴邪点着头应着,最后走的时候不得不再三说着感谢,只是海哥答得很少,一个大老爷们儿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快去吧,一会儿赶不上火车了!”

看着那个拎着大包小裹上火车的年轻人,海哥想,等自己老了,送儿子上大学的情形也就是这样吧。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却觉得幸福无比,蜜罐子都在心里翻了。

铁血的汉子,也可以这样柔情。

或许是吴邪的到来给自己的生活增了点味,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些还在道上摸爬滚打的人,海哥越发觉得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他买了许多东西,决定今天晚上给儿子老婆以及即将来到世界上的小爷做个大餐。

拧开门锁,忽然一掌破风而来,手上的大包小裹撒了一地,在他最后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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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转战杭州

一出杭州站,吴邪就跟发了疯似的拎着大包小裹几乎无视交通秩序,顺着涌金立交,沿着中河高架一顿狂奔,跑累了就走,歇够了再跑,发挥人类极限得赶了2公里的路,脑子里念的都是那一方小铺子。但当他停在惠民路上,那七八年未曾见的西泠社就近在咫尺时,他又恍惚间停住了步子,一点也挪不动地方。

这里的铺子究竟怎么样了?连长沙的宅院都被夷为平地了,这杭州的铺子没有理由还会留着吧。或许……这个铺子地方小,生意稀,或许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又或许……吴邪机械地往里走,康华洗衣还没有开门,高银巷小学里已经有学生三个两个的往里进了,皇饭儿的门面装了修,一切似乎还是相同,一切却又都已不同。他早就不敢去想象自己的铺子变为了什么样,更没有心力去为那些设想一一做出对策。如果……如果这里也没了,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他终于是站在河坊街这边,静静地与西泠社隔街相望,他不敢进去,解家看着那样熟悉,谁成想里面却杀机四伏。接着他脑子里又开始不断地回响起石头死前的哀嚎,眼前都是石头愣愣盯着他的眼神——如果,那时候他先打听清楚了再进解家,如果,那时候他没有留石头一个人,如果,他那时候站出去说,他不是什么“张先生”就是他们在找的“吴邪”……

吴邪就这样,在铺子的对街站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朦朦胧胧的日曦变为并不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才终于见到一个人打开紧闭的门。

吴邪的呼吸停滞了,是王盟。

七八年没见,他换了个发型,但眉眼间竟然还是那副刚毕业的学生样。王盟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他对上在街对面呆呆站着的吴邪时还保持着双臂向上的姿势。

王盟一愣。

吴邪舒了一口气,扯开嘴,笑了笑,用尽全力的说出来轻轻一句,“王盟,我回来了。”

他本来以为按王盟的性子,会扑过来抱着自己哭一阵,顺带着埋怨一句小老板你好几年没给我加薪了。但那边却听王盟惨叫一声,“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邪被王盟的叫声吓得一激灵,马上反应过来,刚要去叫王盟,就见他逃也似的,连滚带爬地边喊边冲进铺子,“二爷!!二爷!!!”接着就见一人踱出铺子,“王盟,叫什么?”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二叔。

“二,二爷!”王盟整个人脸都吓白了,“是……是小老板,小老板他想我了,他不远万里来索魂了!!!”

吴二白皱了下眉。

“二叔……”吴邪的嗓子有些哑,没叫出声音来,他咳了一下,正要再叫一声二叔,那边吴二白已经拨开王盟,向吴邪走来。

“吴邪?”吴二白皱着眉头问,或许连他也不敢相信。

吴家老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用多说,只道吴邪长了这么大了,他所见的二叔历来都是黑白两道吃得通透,嘴角一勾连出了名的刺头三叔都歇了气,信手拈来就是吴家生意大半个江山。

仅四年不见,二叔就憔悴了许多。二叔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的事在他来看也不足挂齿,此时,却连外人都看得出来,吴家老二的嘴有些颤抖,“吴邪?”他又问了一声。

吴邪却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扑到吴二白身上,所有的回忆汹涌地袭向他的鼻子,撞得他鼻子酸,他却倔强地死死地闭着眼睛。

“是吴邪啊。”二叔却是淡淡的回了自己一句,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背,让曾经叱咤风云的吴家“三爷”整个人都是一颤,二叔轻叹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刚进到屋里,吴邪放下东西就要去看奶奶,但是二叔却变了脸色,拦下了吴邪,吴邪当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二叔让王盟把吴邪招呼到椅子上,给他拿了茶水,又跟王盟悄声交待了几句,看着王盟“蹬蹬”跑上了楼,才缓缓坐下,长舒一口气,将那些“旧”事一一说来。

时间还要推到四年前的昆明机场。

那天吴邪去买饮品,中途发生了爆炸,胖子、小花、闷油瓶确实都没事,但是吴邪却不见踪影。接着没过几天,就通知吴家去认尸体,那具尸体被炸得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来是谁,但是吴邪所有的东西却都在那具尸体上。二叔不信这个就是自己的侄子,要求医院做DNA鉴定,没成想停尸房当晚着火。几人都觉得事情有蹊跷,谁都不肯就这么算了,不想这时,长沙那边却传来消息,说有人拿着长沙老宅的地契要求吴家伙计一晚上必须全搬出吴家宅子。闷油瓶和胖子坚持要留在那里继续查吴邪的“尸体”的事情,二叔小花这边就赶忙往长沙赶。小花说要先回解家调人,结果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二叔等不及先去吴家老宅,真的到了,他也就明白了,里里外外的阵仗丝毫不亚于吴家,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等看清了拿着地契来的人,二叔心里就知道,这地契是不用验了,绝对是真的。

拿着地契来讨房子的人,就是吴邪的贴身伙计老徐。

二叔明白这一定是被人给算计了,却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把细作安排到这种程度。

他很清楚吴家在长沙的事业是守不住了,趁着吴邪几人出去倒斗的日子,老徐早就把吴家的经营暗度陈仓转了出去。如果打仗连军师都是敌方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干不赢。

但是,吴二白这么多年混江湖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做了个最要命的决定:面上和那帮人争着吴家老宅,地下却决然舍掉吴家所有在长沙的产业,把能转出来的财产都转到杭州来,宅子、地盘、甚至资产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只要人还在,吴家的产业就能再办起来。

只是,一切并不是这样皆大欢喜。到了杭州之后,二叔本来想把吴邪的“死讯”瞒下来,结果却不知道谁雇了一大队的丧葬队,一大清早捧着吴邪的“遗像”扛了口棺材就在杭州老宅外吹吹打打大声哭喊,吴邪奶奶并不知道宝贝孙子的事,伤心加上气愤,一下就背过了气,打那之后身体气色就愈来愈差,终于在三年前两腿一蹬,到那边去陪爷爷去了。

二叔便也清楚那边是不肯放过吴家。但如今吴家伤了这么大的元气,若要再与那边对抗是根本不可能的,就干脆断了所有与长沙的联系,连电话号一并换了,意思是我们认输,你们放条生路吧。不知为什么,不再那边居然真的没放了手。之后二叔就拼尽了全力的保护这个古董铺子,原因的话,大约是和当年吴邪的想法一样吧。

吴邪听完久久没有说话,那种久违的感觉又来了,被人掌握在手里,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每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其实都是顺了他人的心意。

“小花……”吴邪把脸埋在手里,停了很久才抬起头继续问,“小花和秀秀怎么样了?”

“这个……”二叔喝了口茶,“还是让他们自己和你说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吴邪顺着二叔的目光看去,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小花和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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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决心

吴邪有些错愕地站起来,小花?秀秀?他们……

吴邪回想起自己之前在长沙半个月的遭遇,有些犹豫。不过,这么长时间虽然他早已经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那万事先往好处想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掉。在见到小花和秀秀的时候,吴邪马上就想到,或许他们有什么方式给自己好好解释解释,不然他们是不会来这里见他的。

但是,不靠近他的却不是小花,而是秀秀。看样子,秀秀是强被小花拉着来的。几年没见,吴邪不禁打量了遍二人,秀秀已经成熟了许多,再没有那种大姑娘的活泼劲,裹着旗袍身姿说不上的曼妙,若不是她现在眼眶红得厉害,恐怕露出的气势都会和当年的霍老婆子没差吧。相比之下,小花看起来这几年过得并不顺心,想说出到底哪里不好很难,只是举手投足间总带着点沧桑——吴邪又看得细了些——还有眼里的狠劲,不知道要厚了多少倍。

小花刚想说话,突然电话声急急响起,响了一阵王盟忙跑过去接,听着铃声没有了,小花才问:“你这几年在哪里?”

吴邪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那边小花却先给自己了一个问题,他想也罢,这些事情早晚得说清。正要开口就听王盟在那边叫:“小老板!那个长得特富态的王老板找你。”

吴邪这一听忙站起来,怎么?他们都约好了赶一天来给自己惊喜了?

看了一眼小花,他虽然对被打断了谈话皱眉表示不满,但仍然用眼神示意吴邪快去接电话。

吴邪疾步过去,抢过王盟手中的听筒,王盟那边还在说:“这个王老板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天天打电话来找你,但只问一句‘吴邪在不?’说不在就挂电话,今天可是碰上了。”

吴邪觉得心里暖和些,原来自己那些明信片没白寄,至少胖子一直惦念着他,吴邪拿起听筒放到耳边,“喂,胖子?”

正要和那边调侃几句缓解下这段时间的抑郁。胖子那边却打断,“是吴邪吗?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吴邪皱眉,却不是因为胖子的话,而是因为他的声音,胖子那边的声音很是异常,语速很急、音调很低,就好像……在躲着什么人似的。

“胖子你那边怎么了?”吴邪有些担心。

“没事,胖爷已经被盯了四年了,知道怎么躲开他们。”胖子那边低声说,“吴邪啊,你现在怎么样?胖爷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你没什么事吧?当年小哥就说那尸体不是你的,没想到还真的让他说对了。”胖子说得很着急,以至于把好多句要说的都捏到了一起。

“我没事,胖子,小哥在哪你知道吗?”吴邪问。

“小哥又失踪了,不过……”胖子停顿了下,吴邪就听电话那边一阵声响,他有些着急又不敢叫胖子,没出几十秒,胖子的声音又极低地响起,“吴邪,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你也小心点。这是公共电话千万别挂回来!”

胖子说着就挂了电话,让吴邪的“保重”直接停在了空中。

当吴邪面色凝重地再回到屋里时,小花正在看手机,秀秀已经坐了下来,但是她却一直避着吴邪的眼神。

吴邪坐了下来,“小花,你知道胖子怎么了吗?”

小花把手机收了起来,苦涩的一笑,“应该也是被条子和那个‘它’盯上了吧。”

“也?”吴邪忽然想起二叔说小花回解家调人就一去再没有回来,难道也被盯上了?“我之前去解家宅子……”

吴邪这边还没说完,小花一下直起身,瞪着他问,“你去解家宅子了?!”

吴邪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愣,点了点头,小花那边忙接着问,“那你没发生什么状况吧?”

发生什么状况了?吴邪苦笑,“算是吧。”

小花盯着吴邪盯了好久,终于是确定没什么外伤,他才松了口气似的又软了身子,“那宅子早就不是解家的了。”这么一说吴邪又是一惊,“那……霍家……”

“吴邪哥哥……”秀秀在那边喃喃了一句,却被小花打断,“还是我跟他说吧。”

“霍家的宅子还是霍家。”小花说,“你去了霍家的事情我也知道,把你赶出去也是秀秀下的命令。”他打断了吴邪的疑问,“但是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接着小花把这几年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吴邪有些不敢相信,但他更不敢去设想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依然要从四年前开始说。

那天小花下了飞机就直奔解家宅子,却万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大批的条子等在他的门外。他解家花爷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是特权的阶级,上面的关系也是绝对够硬。敢来抓他的条子,肯定是有比解家更强的势力给支撑着。他们也明白要抓小花很难,都带着防暴的装备。他们这群人,虽然在斗里都是呼风唤雨的枭雄,在上面碰上了条子,尤其是全副武装的条子,就是个孬种。后面的事情就像被安排好了一般,抓人、审判、投监——顺当得跟逛窑子似的,连证据都是面面俱到无懈可击。

用小花的话说,“世界上最大的真理不是地球绕着太阳转,而是树倒猢狲散”。他那边还没说判死刑呢,这边解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都来闹着分家,然后就是那个“早晚不得好死的见钱眼开的杜老三”不知收了谁的钱财,怂恿着那些“脑子让驴踢了的老不死们”把宅子卖了,钱按份分了,嘴上说是“反正解子也出不来,不如多给那些个狱监点钱,也免得他在里面吃亏”,实际上那些钱都被他们以着“公平”名义私吞了去,真正救小花出来的还是秀秀。

吴邪想了一遍,才恍然大悟,那个占着解家宅子的人是个老滑头,他肯定是发现了石头的变化就推断出当时自己在场,才会说“向解公子领赏”这样的话挑拨二人,这也幸好是他,如果换了别的脾气的人,肯定二话不说先和小花翻脸开打。

回过神来,继续听小花说。

秀秀那边一听小花进了班房,急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忙东忙西的几乎把能走的关系都走了一遍,最后还是把霍家传家的那一对玉如意送了道上的黑老大,才把小花通过旁门左道弄了出来。如今世道不太平,秀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才几个月没见,小花出来时都瘦了好几圈,不过,小花说他在里面没受什么欺负,自打一开始想占便宜的那个蠢货被他“不小心”扔到了热粥锅里活活烫熟了,就再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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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霍家那次大伤了元气,而且那个“它”势力太大,吴邪回长沙时肯定已经被盯了上,秀秀知道霍家保护不了吴邪,才叫人打发了他。

“这事你不能怪秀秀,”小花替秀秀跟吴邪说,“如果不是秀秀马上联系我,我也不能从云南赶回来。”

吴邪看了秀秀一眼,看得出她也难受得厉害,想必那时候她招呼伙计打发自己的时候心也跟被刀子过了似的吧,谁也不能为了“外人”把自己辛苦经营的家业把自己的家族放到风口浪尖。

可以理解。

吴邪对着秀秀笑了笑,摆摆手,“小丫头,别哭了,没事,看你那样子跟被人抛弃了似的。”

吴邪很难得的安慰秀秀道,有的事情并不是不去追究,而是追究到底有没有意义。正在这时,吴邪突然狠狠的拍了下自己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担心海哥。虽然他在去海哥家之前已经自信甩开了可能跟踪他的人,但是他仍然担心,这担心虽然空穴来风,却如此真切。

“等一下,我要打个电话。”吴邪扑到电话旁,拨通了海哥家的号码,没有人接。

吴邪觉得手有些颤抖,没事,他们可能都出去上班上学了,他默默安慰自己。

他又拨了海哥的手机,依然只是忙音。

这时,他忽然听到王盟在那边感叹,“真惨啊,全家都死了。”

吴邪脑子嗡的一下,“王盟你说什么呢!?”

王盟从没见过吴邪发这么莫名其妙的火,这么一被吼吓了一跳,“哦,我说这报纸上的报导呢。”还没等他说完,吴邪就疾步过来,一把抢下他手中的报纸:

本报记者昨日跟随公安机关进入这起灭门惨案凶案现场。一进屋内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屋子里的其他人死得并不痛苦,但是男主人却被绑在椅子上,被残忍地虐杀。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手段如此残忍……

吴邪看不下去报导了,忙找着公安悬赏的版面,仔仔细细地读了三遍地址,忽然整个人仰在了椅子上。

小花过来看到吴邪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明白他这是在强行把自己的眼泪挡回去。

小花拾起掉落在吴邪手边的报纸看了遍,“吴邪,我查了这么长时间了,有一个线索。”

吴邪没有回他,依旧仰在那里,他的喉结动了动,大约是在咽着什么苦涩。

“一个倒卖走私古董公司,和裘德考的类似,名字是言氏公司。”小花说,“我怀疑它的后面有个更大的势力撑腰,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缺口。”

“下个周五晚上,在杭州有一场拍卖会,言氏公司的老板也会去,你去吗?”

吴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毅然决然的道,“去。”

“你确定吗?现在你想安稳地经营这小铺子还可以,但是那一步踏进去了,你就出不来了。”小花郑重地问,没有一点逼迫的意思。

“去。”吴邪起身,“那些人,不该死,更不该白死。”

小花看着吴邪的眼睛,那之中又是几年前那份坚毅,但是,眼睛中的色彩已经越来越少。

他们,终究是要再一次被逼到这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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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拍卖会

在古董店里呆了几天,吴邪才明白所谓的“四海为家”是怎样的悲凉。这几天里他也知道除了胖子外,二叔在收到他的明信片后也着手查吴邪所在,但当初寄明信片时老崔托了好几层关系,二叔查起来并不轻松,而且每一条线索到了最后都会被同一堵墙挡住——言氏公司。好在现在终于有机会与他们交锋,几天里吴邪几人一直在为拍卖会做着准备,小花别的嘱咐的不多,就是反复告诫吴邪,尽量不要让人知道他是吴三爷,现在吴家没落了,却被那边高价要着人头,若是那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蜂拥而上,他们几个就算是拼了命也护不住他。吴邪点头,其实他也明白,真到了那个时候除了二叔,谁也不会拼命护他。

终于是到了周五晚上,小花的车已经停在外面,吴邪小花秀秀都换了装,只是这天不争气地下着大雨,让吴邪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古董店里出来,伙计下来把门拉开,吴邪正要进去却突然愣了住。

一直以来,他总会在雨天里注意有没有人忘记带伞,如果是同路,就会招呼过来与自己共用一把伞,久而久之就自然成了一个习惯,也正因为此,他才会在浓墨般的雨夜中注意到那个人。

这时吴邪才体会到王盟见到自己时叫“鬼”的心情,那个十五岁的孩子神情憔悴不似活着,浑身泥垢,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海哥全家不都死了吗?!难道真的是鬼?吴邪一惊。

就在吴邪发愣的时候,秀秀突然说了句,“吴邪哥哥小心!”就一把把吴邪推进开着门的车里,只见那孩子从背后抽出一把菜刀,举着就向吴邪砍来。幸好秀秀和小花反应得快,小花一把就抓着那孩子的手腕,直接夺了他的刀把整个手臂扭到了身后,要不是吴邪及时拦下来,恐怕小花会直接把他的手臂弯折,等到有空再仔细询问个一二三。

吴邪正要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孩子却大声嘶吼起来,“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带来了那帮人我爸我妈都不会死!!”

吴邪被他这么一说,那几天前心里的疤又被活生生的撕开,他想说话,想究竟说什么能够弥补自己给这个家庭所带来的痛苦,空气在身体里撕心裂肺了很久,最后他只能低着头,说,“对不起。”

那孩子还要再扑过来,小花这边不能下狠手也是苦于这孩子的韧劲,手下一狠劲直接拍在他的脖颈上,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没有时间处理他,回来再继续。”小花说着招呼伙计过来扶他进屋,但吴邪却摇摇头,“我不去了。”照顾这个孩子对他来说要比去找不知名的“敌人”更重要,复仇在他的生命中从来都不占主导位置。

“什么?你不去了?”小花这就急了,这件事是他能说去就去说不去就不去的吗?他真是不知道当年的吴家三爷是怎么把吴家的事业干起来的!

小花都恨不得上去把吴邪打清醒,却是秀秀拦了下来,“你别难为他。”秀秀劝道。

小花皱着眉,“你也这么由着他的性子?”

秀秀看看吴邪、看看小花,眼睛又在那个孩子身上转了转,“你们去吧,我留下。估计他十分钟就醒了,你想问什么我知道,他对我不会像对你们那样防备心那么重,问出来了我告诉你们。”

“放心,我不会用什么狠招。”秀秀又补充道,对吴邪露出个纯真的笑容,吴邪这才想起来,这个小姑娘,曾经为了审问伙计把他孩子从手到脚的指甲一个个敲下来,直到那个伙计开口。

吴邪看着秀秀转身进了屋,他回忆了遍,海哥似乎说过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天佑吧。

他苦笑了下,是啊,他们这帮人,什么都没了,只能靠着老天保佑了,虽然那玩意就是个扯淡的货。

和小花两个人把湿衣服换了又赶过来时,拍卖会前的寒暄酒宴已经开始。

说实话吴邪并不奇怪天佑能找的过来,他和海哥的谈话并不隐秘,如果他想听的话必定防不住。他惊讶的是这个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才来得到杭州,自己当初受了那么多罪也只是勉强从长沙到了海哥家,回杭州还是靠海哥给找的路子。到底是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他如此坚强。

小花递给吴邪一杯酒劲不大的红酒,让他祛祛寒,“别想了,跟着我,一会见了言氏当家的可别失了底气。”在吴邪耳边悄声说。

吴邪晃了晃酒杯,喝掉一半,精神了些,把酒杯放在桌上就跟着小花穿过人群。

过了衣衫华丽的人群,吴邪抬眼就看见个人左右应酬着,众星捧月的姿态倒是春风得意。那个人瞟了一眼,忽就乐了,“这不是解家花爷。”

小花一听这句满是调侃意味的话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吴邪忙用手臂轻轻撞了下小花,提醒他别现在发飙上去拧了那人脑袋。小花自知分寸,深深做了个呼吸,提着气道:“我知道。”

接着就又变了一张公式化的笑脸,“言大当家。”

姓言的看小花这算得上是忍着调侃陪的笑脸或许更高兴些,上来和小花握了握手,接着更是嚣张的无视了小花,眼睛直接转到吴邪身上。

他盯着吴邪看了许久,“这位老板看着有些眼熟……”

吴邪紧紧咬着嘴唇,那个人仔仔细细的盯了便吴邪,眯起了眼问,“很像一个旧友,姓吴,您可曾听说过?”

小花怕吴邪露了馅,这边正要帮吴邪打个圆场,吴邪却自己张口:“不曾耳闻。”

“啊,那不知这位小老板姓甚名谁?盘口在哪里?”看起来他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问的也是直白。

吴邪的眼睛转了好几转,最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么一步是退不回来的了。

“盘口是新从一个老商人那里买来的,一个河坊街的古董铺子。”

“鄙人齐羽。言老板,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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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二当家

“原来是齐老板啊。能认识你,我言嘉昱荣幸之至。”姓言的男子就掏了名片递到吴邪手上,吴邪低着眼睛扫了一眼,哼,写着是个外贸公司,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他们言氏公司是这片最大的古董走私队。

“言老板,幸会。”吴邪这边尽量好气地回着。

“不过仔细看看,其实你们长得还是不太一样,”言嘉昱继续说,“您的眼睛要比他勾人。”

“……”吴邪不吭声,他终于明白小花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人,狗仗人势。

旁边有眼尖的看出这边气氛不善,就来打着哈哈,“言老板,你们那二当家这次怎么不见?”

“哦,他去长沙那一片办点事,要迟一些过来。”

吴邪竖着耳朵听着,之前小花跟吴邪说了,道上传得凶,言氏公司两个当家,老大走的是明面上的事,二当家则做杀人越货的勾当,着实一个是衔着橄榄枝的白鸽,一个是吃腐肉的秃鹫。

“呦,说曹操曹操就到。”旁边忽然有人说,众人除了小花去接突然响了的手机,皆回过头去盯着新进来的人。

吴邪一看就滞住了呼吸。

他朦朦胧胧的听到小花那边说,“行了,你直接跟他说吧。”就把电话放到吴邪耳边,吴邪机械的拿起手机,嘴巴有些干,“喂?”他低声问,眼睛还是茫然地看着前方。

“吴邪哥哥吗?”是秀秀的声音。

秀秀等了很久都没听吴邪那边有回答,她又想起几年前给吴邪打电话时的状况,于是继续说,“吴邪哥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但是……或许,”秀秀那边支吾了下,“或许张起灵并不像我们想的是我们这边的。”

“我知道。”吴邪盯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喃喃的答,他把手机塞回给小花。

张起灵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还是一如既往的惹眼。言嘉昱那边笑问:“这次的事不好办?去了那么久。”

张起灵点了点头,言嘉昱似乎也是觉得张起灵太闷,就转而道,“来,给你介绍下,解家花爷你是认识的,毕竟那时候处理收解家宅子的事情时你都在。旁边年轻些的这位,是齐羽,齐老板。”

人群稍微让开,让吴邪能够现出来,张起灵看到吴邪时猛然一愣,但是他却没有吴邪失态的那么厉害,不出几秒就收了惊讶,“张起灵。”他自我介绍,并伸出一只手来要握手。

吴邪本来也应该握个手做个回礼,但是他忽然想到老痒那句“小心”,紧接着又想到老痒自出了腾冲墓就一直消失,他的脑子乱的很,“抱歉。”他草草的说,并回身低声道,“小花,你帮我扛一会,我去洗把脸。”接着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水“哗哗”地流下,吴邪把脸埋在手心里,他很愿意去相信张起灵确实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这一件件事都在指向他,吴邪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张起灵一直是道上“明码标价”的人,自己对他重视,但“张影帝”内里真正想法谁又清楚。

“吴邪。”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吴邪被这个声音打断,他有些慌乱的抬起头,回身一看,确实就是张起灵。

张起灵盯着吴邪看了很久,他或许是发现吴邪有许多不同,但仍是开口就道,“你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他这样子简直就和以前没两样,只是这么一来吴邪真的笑了,虽然笑得极其难看,他顿了许久,缓了语气,终于说,“张老板,您认错人了。”

张起灵眉头皱得很死。

“我姓齐,您也看出来了我和那个什么‘吴邪’长得不一样。”吴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吴邪。”张起灵却还是不死心。

“齐老板!”过来打断二人的却是小花。他对着张起灵笑了笑,吴邪却觉得那眼神里面有股股寒意,无论如何,收了他宅子的人小花都不会原谅吧,“哦,原来张老板也在这啊,我找齐老板有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老板,”在最后出来前,吴邪到底是和留在身后的张起灵说,“你认识的吴邪两个月前死在长沙了,如果你想见他,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说完这句,他都不去看张起灵难看的脸色,只是闷着头和小花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吴邪,”一出来,小花就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说,“拍卖会马上要开始了,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看起来现在必须要说清楚。”

吴邪又是苦笑,“说吧。”到现在,吴邪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是接受不了的。

“我不想挑拨你们关系,知道这件事我也很惊讶。”小花说,他指的是张起灵,“我和秀秀对他的疑问是从几年前开始调查腾冲墓开始的。”

“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井子镇的老九门伙计吧,我从里面出来后就直接去那边查这些事情了。然后我发现,那个老伙计就是我爷爷的人。当年的情况他也并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次倒斗在一九三几年左右,那时候正处顶峰的老九门都去了,除了齐铁嘴,他本来就不太下斗,在那之前更是给自己算了一卦,说是那个斗太不吉利,就在上面接应。结果没想到真让他给算准了。”

“本来倒这么大的斗应该一起行动,但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老九门却兵分了两路,最后更是除了领头的只有几个伙计活着回了来,我师傅红二爷的人折得最多。不知道红二爷是怎么得知井子镇的存在,他派人去查了井子镇,为这事,还和半截李李三爷的人在那大干了一架。而我爷爷就趁着风头,暗中布了人。这件事过得太久,当年和他一起留在那里的人大部分都入了土,只剩他一个了,他说自己当时也只是个不经人事的小毛孩,只记得解九爷长叹口气,说了句‘我们都被张大佛爷利用了’。”

“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打探言氏的事情,更重要的,要拍下这次拍卖会最后一个物件。”小花说着递给吴邪一张单子,吴邪一看,是个内部的本子,不知道小花是从哪里弄来的。

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赫然有一张照片,上面端端正正的,正是一个灵龟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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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较量(上)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吴邪问,“还想要倒斗?”

“这个到时候要看情况,”小花看起来对吴邪的询问并不满意,但为了两人在关键时刻不出现分歧,他继续说,“这块玉玺据说是张大佛爷倒出来的,张家没落的时候被一个伙计偷了去。但是我想要这个玉玺不是为了查当年的事情,不瞒你说,这个玉玺与腾冲墓有莫大的关系,虽然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不过既然那个‘它’费了那么多心思让我们去腾冲,那这个玉玺‘它’就不可能袖手不管。我要这块东西做个饵,勾出后面的人。”

吴邪陷入了沉思,腾冲墓,蛇纹玉佩,灵龟玉玺,张大佛爷,老九门,以及背后的‘它’,一切好像又连成了几条线索,直推着他们去揭秘,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有一种预感,事情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咱们最大的敌手就是言氏公司,他们肯定也对这块玉势在必得,”小花皱着眉头,“这块玺保守估价就在5000万以上,那边喊到1亿是没有问题的。我也是前几日刚得知这件事,准备不周全。现在吴家解家不比当年,秀秀也不可能帮我们太多,她那几个叔叔各个都是胡搅蛮缠的玩意儿。要硬凑下来也不是没有,只是之后咱们的事情可能就要难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吴邪问。这么多钱,就算是把老宅卖了也不见得够。

小花耸耸肩,“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像你们上次那样也未尝不可。”

“再想想……”吴邪扬扬手,虽然他知道小花也许是在开玩笑,但是现在他也没什么心情,他们现在没有霍老婆子护着,没有……没有张起灵和胖子开路,别说是大闹一场,就算是现在出去,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小花自是看出吴邪的念头,“啪”的一声合了手中的册子。“开始了。”小花看着人群渐渐集中说,又低了声音在吴邪耳边轻声道,“别担心。”

拍卖正常进行,仿佛背后的血雨腥风完全与之无关。

吴邪和小花跟着人群到了拍卖场,倒也不急,越好的东西就越要放到最后,也不举牌,就是眼睛在拍卖场里来回走。

终于是到了最后,大头要上了。

但出乎意料的,这玉玺并未如之前一般由礼仪小姐带着上来,相反的则是在前面说:“请接下来要拍玉玺的先生女士到前台来。”

吴邪小花甚是不解,看起来这玉玺真有什么门道,居然都不能在外头拍。

前面的姑娘话音刚落,言嘉昱就起了身,临走时还乜了眼吴邪和小花这头,张起灵跟在他身后,到前面礼仪小姐那里签了名字。

言嘉昱和张起灵过去之后,场面整个压抑了起来,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估计着除了他们两个不要命的,也没有别的人会跟言氏公司作对,小花整整衣服,给吴邪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起身去到前台登记。而他们,也是除言嘉昱和张起灵外唯一进到后厅的。

后面这个厅室,并不比前面的小多少,周围站满了守卫的保镖,四个人分坐两侧,礼仪小姐像往常一样,站在前面做着介绍,并把玉玺拿到几人面前,让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查看。

待到把玉玺收回去,礼仪小姐就要开始报价,言嘉昱却突然抬手叫了停。他瞥了一眼小花,诡谲地笑了笑,就说,“这样拍,没意思,不如我们换种方式?”

没有人搭话,言嘉昱继续道,“我知道解老板和齐老板资金紧张,如果这样子来拍卖,未免过于无趣,也有失公平,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小花开始没搭理他,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手指,淡淡道,“这事不能我们决定,得看庄家,庄家说行,就是下油锅我们也奉陪着。”

“解老板真是好胆魄!”言嘉昱更有兴致,他抬头向礼仪询问,礼仪又扭头对身边的一个男子悄声说着什么,到最后等男子再回来,礼仪终于点头,“如果双方同意,那么在不损害拍卖会利益的情况下,我们允许,换句话说,最后收益不能在一亿五千万以下。”

言嘉昱听了就点头称好,“我这儿正好有一亿五千万,不知解老板……”

“五千万。”小花抢了话道。

“拍卖行,我们两个加起来一共有两亿,全都给你们。”言嘉昱说着让手下送来了两个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薄薄一叠牌,他伸出手,将牌递过去,让小花先检查,小花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用手摸了一遍,最后确定没有任何作弊,便将牌又放了回去。

言嘉昱就开始解说游戏规则,“规则很简单。这里一共是两副牌,每副牌有五张将,五张士,五张卒。士官要效忠将领,兵卒接受士官领导,但是,正因为兵卒一无所有,所以他们可以反抗,可以推翻将领。开始之前,每人任选十张牌,每局出牌阶段,可以押相应的金额,而对方可以选择跟或者不跟,这都不用我再说了,和正常赌局一样。当手中没有牌时,游戏结束,那时,谁能拿出两亿,玉玺就归谁。不过……”

言嘉昱眯起眼睛,“确实,对于资金少的你们,不够公平,所以,我想了另一个方法。”

小花不做声,言嘉昱勾起了嘴角,“如果你们输光了钱,可以不拿,”他抽了口眼,弹了弹烟蒂,“给我们唱一曲就行了。”

这根本就是羞辱!

“小花,他在引你上道。”吴邪在小花耳边低声说,小花抬手,将身体往旁边撤,使耳朵离开吴邪,这交易如此划算,我解语花要是不答应就太窝囊了。”

“那么我们两组就开始?”小花问。

“开始?”言嘉昱像要再确定一遍似的问。

“开始。”小花回答的斩钉截铁,言嘉昱“啪”的一拍手掌,拿出钱,两人一起坐到了桌子两边。

将“赌资”清点好,也没换筹码,就直接堆在桌上。小花以“将”开局即赢一场,只是可惜前几局双方还都在试探,押的金额也并不高。吴邪清楚,这较量看似赌局,却更接近心理战,从局一开始就要开始推算,即使是之前一直落后在最后也可以将整局都扳回来。

七局过去,小花出了三将两士两卒,双方各有输赢。

言嘉昱看着手中的牌,还剩将士卒各一张,小花有七千万,而自己有一亿三千万,有两千万的资金流了过去,言嘉昱却一点都不急,没有关系,胜利,之于他已如探囊取物。

这场战役,早在选牌时就已开始。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必然是三将三士三卒外加一张“X”。而这张“X”又是胜利的关键。解语花确实是个很强的对手,但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太过于谨慎、稳健,也多亏这样,让言嘉昱在第五局就已经猜出他的那张X就是一张“将”。而接下来的两局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想,解语花会尽量保持手牌的平衡,尤其是在赌局接近尾声之时,谁都不希望因为没有手牌而被对方牵制。第八局之前他已经两局没有出过将,第八局必然出将。

第八局。

小花、言嘉昱分别把一张手牌扣在桌子上。小花先押,“五百万”,他说。

“解老板太过小心了吧。”言嘉昱笑道,每次到他先押的时候他都不会押大金额,“跟。”

小花没答他,礼仪过来揭牌,言嘉昱一张“卒”,而小花的牌,正是一张“将”。

言嘉昱把自己的笑容收了一些,眉毛却因为喜悦而不自觉的扬起,这个游戏他玩过太多遍,对于什么样的人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他很清楚。

第九局开局,言嘉昱认为,应该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了。

“两千万。”他把牌压在桌面上,等着小花出牌。小花的视线在两张手牌中来回游动,他也在分析,但这在言嘉昱看来却只是徒劳,他有一张“士”和一张“将”,而解语花剩下的,是一张“士”和一张“卒”,只要第九局他以“士”应战,那么剩下两局他一定不会输。

终于小花抽出一张牌放在桌上,并跟着言嘉昱押了两千万。

礼仪过来开牌,小花的牌,是一张“卒”。言嘉昱终于止不住笑了,不只因为两千万仅在这一局就赢了回来,更因为小花所做的选择,对于他来说是最为有利的,让他可以在最后关头连赢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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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较量(下)

小花把最后一张无法选择的牌放到面前,言嘉昱也把自己的手牌放到桌上,他静静的等着小花的出价。

“两千万。”小花说。

他果然还是不能放开了手去赌。

“加价,五千万”言嘉昱盯着对方两人不好的面色道,“怎么样?解老板跟不跟?不跟的话,你就输了。”

小花沉默了,“跟。”他说,“五千万。”并抬手示意有些按捺不住的吴邪,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言嘉昱笑着道,“跟,再加两千万。”他在吸干对方的最后一滴血。

“跟。”这次小花没有犹豫了。

“解老板,你确定吗?你已经没钱了。”

小花身子前倾,抬臂压在桌子上,撩起一边的头发,“看到这只耳朵了吗?输了,割给你。”

“哈!”言嘉昱大笑一声,“还是算了,解老板,那太血腥,我倒胃口,不如,”他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就让我把这烟头摁在你脸上就可以了。”

小花一顿,这之于他,还不如割耳朵。根本是无法忍受的耻辱,但他依然点头,“可以。”

言嘉昱听罢“啪”的一扬手,把牌翻开摔在桌上,是一张“将”。他仔仔细细品味着小花的表情道,“希望解老板是赢得起也输得起的人!”

“希望你也是。”小花淡淡的说着就翻开手牌。

言嘉昱连牌都没看就伸手去抓钱,小花一下拦在前面,“言大当家,请你先看仔细。”

言嘉昱轻蔑的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落眼到牌上,但这一看,他就整个人扑在了牌上,小花的手牌,竟然是一张“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给自己剩下的是两张“卒”!

“言大当家,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熟人诈骗数量要比想象多得多?”小花一边说着一边一打一打地把钱从言嘉昱那边拿过来,“因为你的潜意识会毫无理由地接受‘他不会骗我的’这个信号,潜意识会服从意识而意识正折射了潜意识的反映并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这就是人心理的意识和潜意识的运作关系。”小花说着瞥了吴邪一眼,“而要让欺骗成功,最基本的一件事,就是让对方处于异常心理状态之中。”

“你认为我一定会追求‘平衡原则’吧?确实,在开始选牌时我的确这样,”小花收起自己的牌给他看,“四张卒,三张士,三张将,和你选的牌是一样的。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追求‘平衡’。我毫不怀疑你也意识到了我这个问题。因此,我不如将计就计,因为你的‘经验’太多了,如果我用语言来引导你,很可能会导致自己穿帮,那么就不如让你自己来诱导自己。”

所以,从出牌,到自己先押时的小金额赌注,到最后两局目光在两张“卒”之间的徘徊,都是局,小花用饵,一步步把猎物引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

钱最后清点好了,一亿两千万。

“哈,那又能怎么样?”言嘉昱笑道,“即使你们赢了钱,却还差八千万,而对于我们来说,一亿两千万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没错,必须达到两亿才能拿到玉玺这个条件,是你的一招先手,不过,”小花并没有把钱收回去,而是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我也早就封死了你的先手,确实我们两个是没有参加机会了,但是这场赌局,本来就是‘我们两组’参加,较量还没有结束。”小花说着转过来,对着吴邪勾起嘴角笑道。

吴邪怎么也没有想到小花会把自己也拖进来,他是要让自己和张起灵也来一发?

小花过来,也没有什么策略告诉他,只是在他耳边说一句,“你记着你的对手是张起灵就可以了。”搞得吴邪一头雾水,他选好了十张牌就到桌前坐下,对面是张起灵冷着一张脸。

正常来说,第一局通常都会先押少些试探一番,谁知张起灵上来就押了三千万,这比小花和言嘉昱除了最后一次赌注全都要大。开牌,一张“卒”对吴邪的“将”,小花赢来的优势居然一局就让他输光了。第二局两“将”平局。让吴邪神经完全紧绷。这是吴邪第一次和张起灵在如此情况下针锋相对,他无法用“平衡理论”来揣摩对方,哑巴张的存在本就是个另类,他会出什么招、走什么策略更是完全没有头绪,剑走偏锋似乎是他的习惯。

第三局,依然是张起灵先押,“三千万。”他说。把牌扣在桌上,就在吴邪也要押牌的时候,张起灵突然说,“士。”见吴邪没反应过来,他进一步解释,“我的牌是‘士’。”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几人全都一愣,最先回过神的是言嘉昱,他忍不住拍了个巴掌,确实是高招,只走一步棋,却赶上万步。吴邪出牌的手也就此停在半空中,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牌收回来,张起灵居然跟他打心理战?

三千万,这就是逼着自己不能不考虑他所说而完全靠运气。但是考虑张起灵的话,吴邪就无疑又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怎么办?吴邪想去相信,但如今他所处的位置,却又无法让自己轻易相信。

终于,吴邪扔出一张牌,几乎是有些丧气的说,“跟。”

张起灵没有再加价,双方开牌,他出的果然是一张“士”,吴邪握死拳头,他清楚,自己出的也是一张“士”,愤怒、懊恼、不甘席卷了他的整个神经,自己刚刚居然放弃了思考而选择了最保守的做法!!

张起灵非常平静的把牌拨到一边,并用更为平静的语气道,“下一局我会出‘卒’。”说着他拿出一张牌,放到面前。

即使知道他会继续这样做,但真的听到了看到了,吴邪依然是想把椅子抡到他脑袋上。可是另一边,他又不住的告诉自己要平静、要镇静,要再来仔仔细细的分析一遍: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就应该出“士”;但假如是假的,为了赢他就会选择“将”,而相应的,自己应以“卒”来应对,可是……吴邪突然转念一想,如果张起灵看到自己这一步,那么就会出“将”,只是……这一来,吴邪不禁暗自苦笑,就像“将”“士”“卒”三张牌环环相扣一样,他的选择也到了一条死路。

唉……吴邪闭上了眼睛,“只要记得你的对手是张起灵就行了。”小花这句话在脑子里回荡,吴邪淡淡呼一口气,“张起灵,我可以相信你吗?”吴邪问。

张起灵许是没想到吴邪会问自己这话,他略微一顿,便说,“可以。”

“那么好,我就信你。”吴邪说着就毫不犹豫的抽出一张牌扣在桌上,并问,“一亿,你跟不跟?”

张起灵没说话,把他所有的钱都推到面前。他们两人,要在这一局结束游戏。

两张牌都已放定,无论如何不可再改。吴邪死死的盯着张起灵的手,那只手救过他无数次,这一次却连生死都无法指明,他翻开牌,吴邪在看清了牌面的时候整个人都瘫回椅子上,那……是一张“将”。

吴邪把脸埋在手掌中,可以听到他重重的喘息声。

小花等不了了,他站起身径直走上前就翻开吴邪的牌,他屏住了呼气,那牌面分明写着“卒”。

居然……赢了?

吴邪放下手,他黑着一张脸,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小花,你把钱收一下,我先去外面抽根烟。”说着,连张起灵的脸都不看转身就走。

没一会,小花拎着两个皮箱出来,看着吴邪站在外边,就走过去站在旁边问,“你最后为什么没信他?”

“怎么可能信?”吴邪回过头来,苦笑道,“他是张起灵,连说话都是命令式,只要他不想让你下这个斗,就一定会不择手段。”

小花听后也不自觉冷哼一声,“果然……人是没有任何信用可言的,最可靠的还是利益。”

吴邪没回话,他只是一口接一口跟个大烟鬼似的抽烟,张起灵骗了他,而他也骗了张起灵。即使赢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

四人再碰面就已经是在拍卖会的外面,言嘉昱上来就一身杀气地跟吴邪握手,“齐老板,恭喜恭喜。要是你想要转手,一定要联系我们。”

吴邪无视旁边的人,狠狠地握了回去,“当然,近期,我一定会再登门造访的。”

他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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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坚强与脆弱

吴邪和小花回到西泠社的时候天色已深,秀秀却还是一个人坐在厅堂里,旁边有些夜宵,看起来应该是王盟准备的。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秀秀见二人回来便问。

“算是成了。”小花坐到桌边,仰仰脖子,今天这一晚耗费了相当多的精力。

“你呢?天佑那事怎么样了?”小花继续问,吴邪的心忽然开始剧烈的跳动——几乎是同时他就想到了之前秀秀打的那个电话。

秀秀长长的叹气,“那帮人真不是人。”

秀秀狠狠的说出一句之后就接着把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女人讲戏,总是不自觉会带着很强的感□彩,秀秀这一通讲下来,让吴邪小花两人不禁都红了眼睛。

海哥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把自己干什么都向家里隐瞒,在他决定金盆洗手之后,不只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家里,更是教了天佑一套自保的招法,就好像他知道早晚会出事一样。那天天佑刚回来到大门口看信件,恰巧看门的大爷来问,“你家今天来客人啊!”天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随即向大爷仔细地询问了来人样貌。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并不认识那样一群人,再想到正巧今天吴邪刚走,该不会是那家伙给自己家惹了什么麻烦了吧?

或许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胆子还小,这个时候他真的不敢贸然进屋,更不认为如果有了事情自己能斗得过,父亲一直以来都告诉他,他们要对付的人,不是硬碰硬能赢的了的。于是天佑就找到了楼下的邻居,草草地编了个谎就从邻居家的阳台爬上去,一直到自己家的空调台上,蹲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么一来他就被自己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母亲躺在里屋的床上,脖子流着血整个床单几乎都被染红。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那张脸上完全是惊恐,没有一点往日的和蔼。天佑用尽最大的努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颤抖着向另一边转了转身子,将视线挪到客厅中。父亲正被绑在椅子上,他被打得很惨,眼皮上都是水肿,眼睛根本睁不开,嘴里不停地向下淌着血水。

一个男人坐在厅子这边,背对着天佑,另一边有两个男人。天佑忙低□子,不让自己被发现。

他竖起全部的神经,听着那个男人平平淡淡的问话,“吴家三爷是不是来过这里了?”

“哼,什么三爷,海爷我从来不认识!”这个是父亲。

“看这情形,那枚蛇纹玉佩的事情你也不想说了?”

男人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好像是起了身,道:“两位老板,这里你们随意处理吧。这边已经耽误的够久了,那边我还有事。”

天佑听到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的声音:那个领头的走了。

他想了很多,权衡着要不要进去救自己的父亲。最后终于一咬牙,决定就算是不能救出父亲,也要和自己的家人同生同死!

但就在他刚起身要冲进去时,就见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一把刀连顿都没顿就砍下去,直接把父亲的胳膊砍下来了一只,血像喷泉一样涌出,男人的嚎叫声瞬时贯穿耳膜,本来决定进去“同生同死”的孩子瞬间被这景象吓呆了,他慌忙矮下了身,腿软得几乎要掉下去,“救人”更是天方夜谭。

那边的男人好像还不甘心,又举起了刀,而这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当时就好像傻了一般,连移开视线的能力都没有。

“我说你怎么还是那么无聊?赶紧让他嗝屁得了!”旁边的男人看着又一只胳膊掉下来,无视几乎奄奄一息的人无趣的一撇嘴。

但是拿着刀的人还是不理他,刚刚说话的男人估计也是见多了这样血腥的场景早就已经麻木,眼睛四下转了几圈,最后诡异地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喂!我说你要不要来试试这个女人?”

“真恶心。”外面的男人终于在最后把刀整个插进海子的嘴里结束他的性命后说。

“有什么关系,身体还热着呢。”

看着男人撕开母亲的衣服,天佑终于无法克制自己,整个人俯下了身子,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所有的情绪都撕绞着他的神经。眼泪簌簌往下掉,就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直到两个人都离了开,他才颤抖着爬了下来。

如此懦弱。

天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他醒来之后秀秀就给他端了粥过来,他说“谢谢姐姐”的时候,她笑得巧兮婧兮,让人无法想象她就是道上最能呼风唤雨的女人。所谓先礼后兵,喝完粥,吴邪就进了来。

天佑一看到这人立刻就横了眉,一副随时可能扑上去的样子。

“你想不想跟着我们干。”吴邪问。

天佑扬起下巴,故作轻蔑地瞪着对方。

“杀了海哥和嫂子的人我也正在查,如果你跟着我们干,说不定能找到那些人。”吴邪说。

“你不劝我放弃?”

“如果我不知道那些事的话我一定会劝你,但是假设站在那里的是我,我也根本做不到放弃。倒不如多教你些东西。”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们时间并不多,如果同意了就跟我说一声,这里的人,除了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吴邪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我要杀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你!”天佑在后面道。

吴邪一顿,回身,“先休息好了身子再说吧。”

他不知道那个“它”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它”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牺牲,吴邪想到这里又不禁想到张起灵,这么想来,他们还真的有些像。

“吴邪,你总是给自己找麻烦。”刚出来,小花就把他截了下来。

吴邪笑了笑,“老虎牵在身边总是好过放到外面。”

小花抬眼,“什么意思?”他们这里不是幼儿园,不负责诲人不倦,更何况现在情势所逼,更没那么多时间。

“事情有蹊跷。”吴邪道。

小花耸肩,表示这事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那边要的是你,可以直接在长沙或者古董铺子蹲点,蛇纹玉佩也一样,只要找到了你,那东西也八九不离十,根本就没有必要拷问。”把从秀秀那里听到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躲在外面不被那几个老瓢把子发现。”

“还有一点。”吴邪想了想,“你们没仔细看报纸,但是那条报导我却看过很多遍。也正因为如此,在我刚看到天佑的时候才会有这个疑问。”他说着把那条报导背了一遍,“本报记者昨日跟随公安机关进入这起灭门惨案凶案现场。一进屋内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屋子里的其他人死的并不痛苦,但是男主人却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的伤目不忍视,似乎经过了一番拷问,两只胳膊都被砍断,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手段如此残忍……”

小花一听也陷入了沉思,“怎么会……”

看来小花也发觉了问题,吴邪继续说,“‘其他’人死的并不痛苦,按照天佑的说法,死在屋里面的人只有嫂子一个人,正常会有人用‘其他’来说吗?最多会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死得并不痛苦,除非是那两个人后来在屋子里起了内讧,一个人死在了屋里,不过假设真的是这样他不可能不说——如果他能将自己父母的惨状都说了的话。”

“那么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对咱们有隐瞒。但是即使假设是这样,那么死在屋子里的人还有谁?他怎么会死?”吴邪皱起眉头。

“还有,”小花接着问,“为什么秀秀会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小心张起灵?”

吴邪有些窒息,“嗯,对……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直接问她。”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小花自然也是不希望到这种“无论是相信哪一个都是在否定另一个”的境地,便拍了拍吴邪的肩膀,道,“刚才有买家联系我说要看玉玺。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吴邪吸了口气,试图把那些疑问都放到脑子中的另一个区域中,调笑一句,“行动还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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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飞来横祸

自从那日拍下灵龟玉玺之后,先后有很多家找到了西泠铺子上,吴邪和小花却专挑着由言家介绍上来的看,本来钱财现在就不在最重要的位子上,找出幕后的势力、解除身家性命威胁才是头等大事。说也奇怪,每一家小花和秀秀都仔仔细细地看,却就没有哪一家有丝毫的问题,终于是过了近半个月,几人确定不会再有和这件事关系更近的买家过来,才找了个出价最高的卖了去。秀秀认为这并不能说明这块玉玺与“它”关系不大,只能说明那个幕后的势力要不然在等着什么转机,要不然这个势力根本就是和言氏一体的。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既然他们不打算下斗,把这玉玺捂在手里也没有用,不如早日转手。

这块玉玺确实是个好玩意,除了打点了一路上的关系所必须有的开销,剩下的钱也足以让吴邪把生意做起来。秀秀不能把霍家扔下常驻杭州,常常是不打招呼就消失,又常常不打招呼就出现。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有他的二叔,二叔从吴邪回来之后就经常不在,每次吴邪问他去哪了他,他老人家也只是避而不谈,私下里询问王盟,他也说就算是原来“小老板”不在的时候二爷也经常不管铺子,在他眼里似乎这铺子只要留着这一亩三分地,让吴邪有个地方能回就好,至于生意兴隆与否则完全无所谓。不过,好在吴邪这么多年经手的事情多了,打着“齐老板”的名,加上解家花爷原来在道上的经验和声望,这么一个小盘口倒是起色了不少。

这天吴邪又送走一批买家,把进账的钱仔细记下来。昨天晚上消失一阵子的二叔终于回来,看样子是有什么好事,让一贯万事波澜不惊的他都露出了喜悦之色。二叔回来一看到吴邪在记账本就招呼王盟过来帮忙,吴邪却摆手,说或许是有了之前被贴身伙计算计的经历,即使他知道王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岔子,管账管钱的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他抬起眼,天色已经暗了,就看小花像往常一样拎着天佑回来,虽然天佑名义上是吴家的伙计,但实际教他本事的却是小花,吴邪是不知道小花收没收过徒弟,看着小花每天就跟把以前当徒弟的苦气都释放出来一般带徒弟,吴邪也不禁有些同情天佑。只是这孩子从来不和他们说话,一直倔着,再苦再累也不吭声。

生意都打理完,吴邪正要准备休息一下,就听电话忽然疯狂的响起来。他捏了捏眉头,抬手拿起电话,“喂,西泠社。”

“吴邪哥哥!”

吴邪一愣,是秀秀,她前几天刚回长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这么着急?

“快走!快点离开你那个铺子!”

“秀秀,你别急,慢点说。”吴邪尽量让自己沉下气来,这么说二叔、小花都踱到他旁边,不出声仔细听着。

“那块灵龟玉玺你是不是卖了个大势力?”

“怎么?”

“那块玉玺是个假货!你快走,这事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他们的人肯定会很快找你算账!我估计应该已经在道上了……”

吴邪这一听,当时就傻了,后面秀秀说的什么他几乎恍惚完全走不过脑子。

假货?怎么可能?几个大势力都追着买的东西,竟然是个假货?多少倒斗高手过过手的东西居然是个假货?他花了两亿买下的东西竟然是个假货?!

二叔一看吴邪这样就知道事情绝对不妙,上来拿过吴邪手里的听筒,“霍家姑娘,你也别着急,把事情再详细说一遍。”

小花过来要拉吴邪问清状况,吴邪却突然起身,“不行,我要去找那个拍卖会,问问他们怎么能卖假的东西!”

小花这么一听也明白了事由,说实话,花高价拍赝品的经历他也不是没有,但是像这么大的一手笔还真是闻所未闻,更何况他们现在的状况绝不允许出这么大的差池。

“你去找拍卖会有个屁用!”小花吼下了吴邪,“现在要不然凑齐了钱连本带利还回去把玉玺拿回来当个高仿卖了,虽然会赔但是最起码不会血本无归;要不然就赶紧打点东西走人,查出谁给的假货提着他的人头去换咱们的人头!”

“我他妈的上哪找那么多钱!”吴邪紧紧咬着嘴唇,脑子里面过着账目,“生意刚开始做投出去的钱都没收回来,上哪找两个亿?!”

“那就打铺盖卷走人!”小花说着就拉着吴邪让他赶紧回屋子收拾。

二叔却突然挂了电话,沉沉的道,“来不及了。”

吴邪一下瞪起了眼睛,仔细听着外面至少有四五辆车的刹车声!龟孙子来得可真快!

就听“砰砰”两声敲门声,一个令人厌恶的熟悉声音响起,“齐老板,解老板在吗?买家委派我们来和你谈谈上次的货的事。”

吴邪这一听怒气一下涌上来,是言嘉昱!听他这幸灾乐祸的语气肯定巴不得讨回在拍卖会上吃的亏,说不定……那玉玺是他们掉的包!

“呦!没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撞门!”

吴邪听着外面的声音,握紧了拳头,刚要说“你们快走我在这扛着”,就被二叔狠狠地推了一把,别看二叔年纪大了,身子骨却很是硬朗,再加上吴邪本来就没有防备,还没等缓过神来就直接被二叔推到了门后,“从后门走。”二叔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刚关上门,外面就响起门板落地的声响。吴邪拼了命的要往回冲,却被小花和王盟死死拽着,几乎是拖着把他拖到了后门。

穿过几条路,终于是进了一条小巷子,吴邪、小花、王盟、天佑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吴邪的眼睛都红了,贴着墙蹲在地上,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拼了命的赌,二叔那么不容易的维持的生意就让他这么给搞砸了,现在自己不仅搭进去了最后的“家”,连最后的亲人也搭进去了。

“小老板……”王盟没见过这架势,几乎被吓惨了,但是看着吴邪这样他也是难受,这一句安慰的话还没说出来,却被小花打断。

“吴邪,现在没有时间让你自责,歇好了马上走,解家的人我大部分留在云南了,你跟我去那。”小花说。

吴邪却摇头,“不去。”

“你!”小花几乎被气的说不出话,却看吴邪摊开手心,里面是一张被攥得不成样子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看上去像是用非惯用手写的:

“明天晚上,老地方,重要事情。”

署名是“跳蚤”。

“你要去查那只‘跳蚤’?”小花皱着眉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快他们就要变为全杭州甚至是整个倒斗行通缉追杀的人,想找个只知道“暗号”的人简直就是不可能事件。

“这是二叔留给我的……最后信息,我必须查。”吴邪有些哽咽。

小花想了很久,“那我带着他们两个,安排好了就回来找你。”

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时天佑却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吴邪抬起头看他,却看见天佑死死皱着眉头,嘴唇咬得死死地,“看起来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一下吴邪整个人都几乎窒息了:就在巷子的前面站着的,竟然是张起灵!

他手里拎着一把刀,看这样子,和龙脊背倒是有几分相像,吴邪忽然想起他上一把刀因为救自己遗失在古墓里了。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到底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久得他都几乎记不起来了。

吴邪缓缓起身,“张老板别来无恙?”

“你快走,别跟他废话。”小花却甩甩手扬出一把匕首,挡在吴邪前面。这里,能和张起灵做对手的就只有他了。

“你逃不出去。”张起灵依然那副面孔说,不是在恐吓威胁,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一个事实。张起灵说着往前走,眼睛盯着吴邪却对小花道,“你让开,我要和他说话。”

小花警戒全开自然不肯退让半步,吴邪却冷哼一声,跟小花说了一句,就上前了一步。确实,在张起灵出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逃不出去,哪怕是把孙悟空的筋斗云给他,他也翻不出去。

“如果你现在离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日子了。”张起灵很平淡的陈述。

两人拍卖会后头一次真正对视,张起灵的眼睛太深不见底,就像他本人一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双眼睛中,如今那双眼睛中吴邪更是除了自己的倒影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跟我回去。”张起灵继续说,他顿了很久,吴邪也久久沉默着,张起灵终于继续说,“相信我这一次。”

“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说这个么?”小花伸出手要把吴邪拉回来,跟着回去毫无疑问就是冒险。他冷冷一笑,“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能看得出那玉玺是假货就只有你张起灵一个人!”

张起灵回过头看着小花,“这件事确实是我的失误。只是,”他又转过头来对着吴邪,“能看出那块玉玺真假的人并不只我一个,被这块假玉玺蒙骗过去的,也并不只我一个。”

吴邪听着这话陷入了沉默,他依然是本能的想去相信张起灵,并且现在他也不愿意真的把他放在完全对立的立场上。小花的话也确实值得考虑,到底……

只是……如果真的像张起灵说的那样,这件事是他的一个“失误”的话,他是认为欺骗自己是个失误,还是没有成功欺骗自己是个失误?

终于,吴邪摆摆手,“好,”他再次抬起眼盯着张起灵,“我相信你,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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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谈判(上)

说实话,回去之后要怎么做,吴邪并不清楚。

可是事实就像张起灵说的那样,如果这一次自己再逃了,他不但无处安身而且还将永远被打趴下。除非自己心甘情愿的永远逃避、永远隐姓埋名,否则,他只能回去。说是相信张起灵倒不如说他其实是相信自己。

“一会儿回去,”小花在吴邪耳边说,张起灵在前面走,并没有理睬两人的商计,“我先看看那块玉玺,不说真假,但是要看看被没被人掉包。之前为了防言氏做手脚,我仔细把玉玺观察过一遍,如果是的话好说,假如不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吴邪低头想着,怎么办?拿钱拿人他哪个都没有,“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小花轻叹一声,“那我只嘱咐你一句,千万别上他们的当。”吴邪听着默默点了点头。

到了西泠铺子门口时,吴邪犹豫了下,但是这次的犹豫却和上次回来时完全不同。

张起灵终于回过头,“放心。”他说。小花也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肩膀,算是给他鼓劲,吴邪这个时候突然有种自己要上庭受审的错觉。

“二当家果然出类拔萃,这几个人一个没逃掉。”言嘉昱坐在古董铺子当当正正最好的位子上,手边是吴邪铺子上最好的龙井茶,吴邪啐了一口,心里嘀咕句白瞎好东西了。

“二爷呢?”吴邪问,从进门他就没看到二叔,屋子里面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齐羽”,二叔之于他只是个生意伙伴。

“吴二爷怎么说也是这道上有着响当当的名号的长辈,怎么能屈居于这么个小地方,我命人带二爷去个大地方歇着了。”言嘉昱说着对吴邪笑了笑,“您们非亲非故,就不要瞎操心了。”

这是把二叔软禁起来做人质了,自己被抓了软肋,还有什么能谈的?

“言老板。”小花看出吴邪的担心,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做了个揖,抬眼笑道,“言老板,这事情还不能下定论,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谈生意的关系,我们都站着,你一个人坐着难不成还想让我们给你拜个一拜?言氏谈生意竟然如此傲慢,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吧。”

言嘉昱眯着眼睛转向小花,冷哼一声,“解九爷都要被打死了还能有这气势!”他打着哈哈,一摆手,“过来,请几位爷落座。”

几人这说着就纷纷坐在椅子上,张起灵坐在言嘉昱旁边,一边是吴邪小花,另一边是天佑王盟。

“其实我们这次来,也不是非要来砸铺子,那位上家也不是个凶神恶煞的脾气,说好了,要不然把真品交出去,要不然把钱还回去就行。”言嘉昱边说边看着吴邪,一份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知言老板可把那块赝品带过来?”小花问。

言嘉昱好像早就料到几人会要求看货,一个伙计过来,小花就起身跟着过去,吴邪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天知道他现在心里多紧张。

“齐老板看着倒也是泰然自若。”言嘉昱笑道。

吴邪本来碰到这么个糟心事再加上担心二叔就憋得一肚子气,对方这么一调笑他一下子火就起来,睁开那双眼睛一挑眉,冷声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王盟不适宜的“噗”的一声也算是配合的天衣无缝,言嘉昱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被打了回去,黑起脸来靠在太师椅里,半天没说话,最后狠狠敲了敲椅子把手,对身旁的伙计吼道,“后面干什么呢?!这么慢?也不知道催一催!”

“呦,言老板,气大伤身呢。”小花却恰巧此时拍拍手进来,吴邪看不出小花现在的表情到底是好是坏,也不敢贸然行动,就听小花道,“不知道能不能和齐老板借一步说话。”

吴邪这一下就明白了,那块玉玺绝对是假的,而且并没有被掉过包。言嘉昱这一下又笑了,他也了解,小花没有明白地说出来而是要借一步说话,事情就绝对是对他们不利的。也不阻拦。

吴邪刚跟着小花到了个偏僻位置,小花就低声道,“如果不是知道是假的我根本就看不出来。没被掉包过,连纹路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

小花说到这皱紧了眉头,“有些蹊跷。你知道做赝品的高手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吴邪想了想,忽然他也是一惊,却未回答。难道小花发现了做这个赝品的人,并且这个人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

“就是记号。”小花点头,“尤其是越好的赝品他们就越愿意留下自己的记号,他们的作品仿真度越高耗费的心血越多就越容易被人忽视自己的成就。刚刚在我看这块玉玺的时候,我发现了个东西。”

小花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个挂坠,吴邪一看就感叹,这挂坠绝对是绝顶货。

“别那么兴奋,越来越像个土夫子,”小花说,把挂坠放到吴邪眼前,又从怀里递了个镜子给吴邪,“这是个假货,你看到了这个东西了吗?”小花给吴邪指了一下。

吴邪拿过镜子放在眼前,伸长了脖子就往那挂坠繁复的雕琢中看,一道道刻痕中间真是不能看得出有什么说道,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在这繁复的雕琢中有几道痕迹的走势很不平常,“好像是有个字。”

“对。”小花把挂坠收起来,“这个挂坠是师傅送给我的,那个字,是个‘红’字。”

难怪。吴邪心道,原来是红二爷的手艺,也就是多亏小花指给他大概的范围,再加上他做多了拓本对字迹十分敏感才能发现的了。

小花没停顿接着说,“而刚才,我在那块玉玺中也看到了个‘红’字,笔触力道都是一样的。”

“什么?!”吴邪不自觉提高了声调,照小花这么说,那块玉玺难道也是红二爷仿造的?!怪不得能糊弄得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他留了那个字,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块很少见世的玉玺是假的。

“师傅是个高手,但他绝对是个性情中人,弄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讨自己开心,绝对不会造这种‘杀伐气太重’的玉玺,如果造了,就一定有一个他非造不可的原因。事情绝对不简单,老九门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花这么一说,吴邪的情绪又下来了,确实,每一次,每当一个事情和那玩意有关系,就一定会有几代人前仆后继地扎进里面,就一定会有千千万万的谜题让它扑朔迷离。吴邪到现在也不明白,长生到底有什么好,世间千千万万的事物就是因为人会终有一天撒手才珍贵。更何况,真正的长生难道会真的存在?就如他们,即使不会老,也要随时忍受着尸化的恐惧,刀砍下来,饿上几天,也一样会送命。

“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小花安慰吴邪,吴邪点了点头,理了理思绪,转身向厅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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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谈判(下)

小花和吴邪说完这话两人就回到厅里,现在知道了当初拍下的玉玺确实是假,他们剩下的选择也不多了。

“怎么样啊,两位?”

吴邪勾了嘴角,忍着恶心陪出一幅笑脸,“言老板,东西出了问题我们也确实不知,真品在哪我们也没有头绪。你也看到了,这铺子就这么一块地方,就算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也不够,不知道您这钱还能不能宽限几天?”

“不想给钱啊?”言嘉昱悠悠笑着,吴邪心知是没戏了,“那也行,两亿八千万本钱加上来回运货的钱再加上你们做生意不讲信用的罚金,一共三亿五。把这个铺子和宅院合计着卖了,再算上五个人头,凑合凑合,也应该能让上家满意。”

“你听不懂吗?我们不是不给钱是要过阵子给!”天佑在那边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吼回去。

“天佑,闭嘴。”小花皱着眉道,天佑虽白了他一眼,却仍是嘟着嘴撇着脸又坐了回去。

“新招的小伙计啊?”言嘉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天佑,“有点意思。”

天佑一看就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面对着能上真刀真枪的老江湖他没被吓傻已经很不错,竟然还有胆量反驳,就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着实难得。

“其实,咱们也算是有交情的。”言嘉昱这边就又转了口,“真要下手砍你们脑袋我也不舍得。”

吴邪听天佑在那边“呸”了一声。

言嘉昱却连停顿都没有,继续扯着蛋,“这块玉玺也就是多亏我们爷才知道是个假的。说实在的,这块玺为什么能瞒天过海,一方面是做工精湛,另一个原因就是……真的玺还在墓里面。”

“你们也别不信,”看几个人的眼神言嘉昱解释,“我们关注这块灵龟玉玺也有日子了,除了这个再没听过其他的信,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块玺的本尊,还是在斗里。几位老板都是聪明人,手艺也是呱呱叫,到时候拿了真货不但命保下了,也有钱赚了……”

“不行。”这回打断他的却是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张起灵。他这一声异常决绝,不容许丝毫反对。

言嘉昱一脸怒意的瞪着张起灵,这是他第二次坏自己的好事了。

“他们几个进了也不能活着把东西拿出来。”张起灵冷声说,对言嘉昱的视线完全无视。

“哼,”言嘉昱一撇嘴,二郎腿一翘,整整西装上的褶,冷哼一声,“那就只能落人头了。”说着就一个眼神示意,十来个伙计拿着家伙从四周围了上来,小花按着吴邪,告诉他先不要轻举妄动,真是有了事情,再拼命也不迟。

“磨蹭什么!动手啊!”言嘉昱抬着下巴,喊道。但就在此时,他眼前寒光一闪,再一看,张起灵已经起身,古刀出鞘就横在前面,“谁敢?”他冷冷地问。

“张起灵你反了是不是?!”言嘉昱看这形势,分明是管不住了,“果然啊果然!”

张起灵死死盯着言嘉昱,看得言嘉昱从脚底下冒寒气,就在他要扛不住这压力要松口时,却见张起灵收了刀,又坐了下来。

言嘉昱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好几转,最后忽然笑了,“我看得出张老板宅心仁厚,舍不得杀他们几个。我这也有另一个法子。”

“下斗不行。”张起灵依旧毫不松口。

“不是。不下斗。”言嘉昱这么一说周围几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张老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自从进了道上就知道发丘中郎将是何等人物,他们的手万人求之。不如这样,你的您指一根手指换他们一颗脑袋,要是有谁你不想救,就少砍一根怎么样?”

言嘉昱这话一出,吴邪“腾”的就站起来,小花拼命拉着他,他才又不安稳地坐下。

“张老板觉得怎么样?”言嘉昱这么问却是眯起眼来斜着眼睛看吴邪。

“五个人都要留。”张起灵却说。

“呦!张老板果然够义气!那就别客气了!”言嘉昱拍了下手,说实在的,他也没想到张起灵会答应这么荒谬的条件,完全一副看戏的样子。

张起灵说着就提起刀,把左手放在桌上,却一下被言嘉昱打断,他慢吞吞的说,“等等,我说的是右手。”

这一下,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静了。

就见张起灵收回手,停了很久,想了很久,手死死的握在刀上,指节泛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看过他如此犹豫,屋子里的人,一大半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犹豫,剩下的则因为他的犹豫而犹豫。

“张起灵,你他妈的是傻了吗!”第一个跳出来的到底还是吴邪,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几步上来就到了言嘉昱面前,“姓言的,你说到底不就是想让爷下斗吗?爷答应了。但是我有个条件,只让我一个人去,其他人你必须放了,否则,一切免谈,要钱要命你尽管拿。”

吴邪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已经完全进入言嘉昱伸手可及范围,还真就是“要钱要命尽管拿”的架势。言嘉昱先是一愣,而后不禁笑道,“还是齐老板是爽快人,那咱们就准备着?”

“先把吴二爷放了。”吴邪借着机会谈条件。

“这得事成之后再说。”言嘉昱拒绝的十分干脆,吴邪心道他们最后能得到个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对方必然要扣着二叔保底,也就不再争执。其后又提了些别的要求,言嘉昱也都答应得爽快,没一会人都纷纷撤走,而张起灵则在那之后一直没再跟吴邪说话,直到他走的时候,才盯了吴邪一会,眼睛里面不知到底是什么想法。

人还没走利索,小花这边在屋里就“哐”的一声摔了椅子,“吴邪,你是不是急疯了?!”

“你难道真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砍了自己?!”吴邪这边也是理直气壮。

“你还真以为他会为了咱们砍掉他那只手吗?”小花气得脸都白了,“你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刀根本就是向着姓言的,只要你再坐个一分钟,姓言的就会血溅当场!你也听到了,他们上面还有人,张起灵的位子绝对比言嘉昱重要,就算是砍了也不会有大事,事情自然而然解决。他只要回去说是言嘉昱私自掉包了玉玺就可以。你可倒好,风头出了,事情全让你搞砸了,你这么一说,他要是再砍就是真的‘反了’!”

小花怒气冲天的数落了半天,吴邪也是恍然大悟,他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自己一点理也没有,沉默了很久,终于只说了一句,“小花,算了,我不后悔。”张起灵那时候能有那份犹豫就已十分难得,手对于他来说远胜于他的命,更何况吴邪看得出来,开始时,他真的要砍了自己的左手。

“你这个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小花刚刚落下点的脾气又被激上来了,最后看着吴邪那个倔样也是没办法,一屁股坐回去,两个手指掐了掐眉头,弱了几分气说,“行了,你赶紧收拾东西,我让他们给我准备个人皮面具,我替你去。”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去。”吴邪拒绝,“小花,我要拜托你更重要的事情。明天你就和天佑去云南,那是一切开始,肯定有事情在那咱们还没查清。有过以前的经历我现在也明白了,要想弄清现在的事必须把以前的线索都摸清。”

“王盟,”吴邪没等小花说什么,又转向王盟,“这几年你一直和二叔在一起,我不能让你进斗里,但是拜托你帮我查查‘跳蚤’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可能的话,看他能不能有办法把二叔救出来。”

吴邪交代完这些事,几人都是沉默不语,他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张了几次嘴才说,“小花,这一次我可能真的有去无回,二叔年岁大了,以后什么事就拜托你了。”

吴邪想了想,“谢谢你们了。”,结果这一句话出去,突然就被小花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撇嘴道,“别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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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逢

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小花就带着天佑直奔云南,生怕时间耽搁久了再出差池。吴邪把东西都收拾好,尤其是那块蛇纹玉佩包好了藏进里衣,临走之前和王盟道了个别,也是为难他,被委派了这么大个事,连和吴邪道别的时候都打着哆嗦,竟硬是咬着牙挺着胸脯给吴邪打保票,“小老板你放心,二爷的事情交给我。”

上了车之后,吴邪就没怎么再说话,他心里很清楚,言氏让他跟着去倒斗,最多不过两个目的:第一,是要那块蛇纹玉佩,自己的身份恐怕他们早就知道,那他们也会很自然地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把这块海哥用命保住的玉佩交出去;第二,就是借着这次进斗,弄死他。而那块灵龟玉玺,言氏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去拿,一定是叫了很多伙计和他一起。想到这吴邪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机关重重的墓室,难以揣测的人心,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喝?”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吴邪把情绪沉在心里,转过头,看一个男子把一壶水递给吴邪。今天一大早,言氏就派了个男人过来接他去四川,据他自我介绍,名字是陈枭,除此之外吴邪什么都不知道。陈枭和张起灵一样不爱说话,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吴邪直觉这个男人绝不简单,微微一笑,“谢谢陈哥。”

把水放下了陈枭就到一边坐着,也不看风景也不闭眼休息,就是那么坐着,让吴邪感觉很不舒服。

中间一路无话,有人护着也没出什么差错,吴邪也不问去哪,反正都上了他们的车了,要是想他死他早就死了,只是,想到这吴邪稍稍有些奇怪,如果说言家这么想让他死,他们其实有很多机会,包括在疯人院包括在长沙甚至包括在杭州,他先是想会不会是张起灵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却又没办法确定,总不可能昆明机场的爆炸他也参与了吧?那么究竟是谁,数次想置自己于死地,又数次在最后的关头收手,是一方势力矛盾反复还是两方甚至多方势力较量的结果?吴邪不得而知。坐飞机跑高速,等睡的昏天黑地外面时,陈枭过来拍了拍吴邪的肩膀,“齐老板到了。”

吴邪一个激灵起身,就见外面乌漆墨黑的一片,远处能稀稀疏疏看到几丛光点,侧耳听来倒也能听到几处人声。下了车吴邪便问这是哪里,陈枭在吴邪动手之前提起他的包,“四川,不过已经接近云南边上了。”

吴邪点头,低声道了声谢。跟着陈枭往前走,过了七拐八拐的路子,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大队人马,之前那光点也是从这来的,看这架势,莫不成是像当年霍家一般,挂羊头卖狗肉,外面是个煤窑子其实在里头摸明器?吴邪有些惊讶,那个言氏到底背后有什么人,能让他如此嚣张?

吴邪这正疑惑着,就听一声响亮的招唤,“陈掌柜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听这声音,吴邪立马就愣了,忙抬起眼睛来,就在前面,一个男人拄着个拐一瘸一拐地逆着光往这边走,不就是胖子!他怎么会在这?!

胖子看到吴邪也是一愣,磨磨蹭蹭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吴邪心说这表面上的身份还是不挑明了好,不然那下面的伙计不好管,就抢在胖子的前面打招呼,“这位就是王老板了吧?在下齐羽,幸会。”

胖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吴邪,想了想也没回话,嘟哝了一句什么,吴邪也没听清,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几个脏字。这场景没持续太长时间,胖子就又堆起笑来,“陈掌柜齐老板还没吃饭吧,走,进屋喝两盅,”看陈枭瞪他一眼,他马上又“呸呸”了两声,“看我这嘴,陈掌柜得罪得罪,我让他们拿茶水备着去。”

吴邪心里转了两转,暗念,胖子是个什么性子,“狂妄靠的是实力,牛逼靠的是魄力”,他那嚣张性子自有精妙的身手撑着,除了张起灵吴邪还真没看王胖子敬过谁,如今却对这陈掌柜如此敬重,看来这陈枭陈掌柜还真不简单。

这个地方,旁边是一个湖,场地外面各种设备,有很多伙计在外头吃吃喝喝,吴邪略扫一眼那些大件的放不进屋里的装备,就暗骂一句娘的,这回又得下水。在边上,立了几个板房,胖子领着二人进了其中一个。

一进去就感到里面与外面那种江湖浪子的气氛完全不同,围着桌子坐的只有两个人,中间摆着一堆图纸,看上去正在拟定计划。两个人中一个男人黑这个脸,只有一个手臂,另一个男人坐在那睡觉。也不出声,几个人往那一坐,一点兴致都没有,不禁让吴邪有些怀念和“自己人”出去的日子,别的不说,至少能锄个大D。

陈枭给自己拿了饭,问吴邪吃不吃时,吴邪瞟了一眼,清汤寡水的,一看就没意思,颠簸了一天本来就恶心的厉害没什么胃口,便婉言谢绝,陈枭也不管他就坐到一边自己顾自己。沉默了一会,胖子突然站起来拍拍屁股,“来齐老板,你刚过来,和兄弟们喝口酒打个招呼!!”

吴邪一看这情形便笑,胖子果然还是胖子,连找个借口都这么豪爽,就跟着起了身。

甫一出门,胖子二话没说就把吴邪拽到了一边,“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怎么回事?”吴邪松了口气。

胖子这么一听却重重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烟就一个劲的抽起来,他站了一会或许是觉得太累,便把拐往旁边一放,摘了左腿的假肢,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带假肢并不舒服。胖子抬头看了眼吴邪,笑了笑,“过来坐着吧,就算是王胖子变成了王瘸子也不会让朋友站着的!”

吴邪心里不舒服坐在胖子身边,看得出来,他瘦了许多,肚子都没原来那么饱满了。

“胖子,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吴邪沉着声音问。

胖子又吐了一个烟圈,只说了句,“别提了。”后来大约是想想知道吴邪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作罢,与其让他瞎猜不如说明白了,便把这四年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四年前,本来胖子要和张起灵查查清楚吴邪的“尸体”的事情,但有一天胖子联系张起灵时却再怎么也找不到人。胖子一个人也无从下手,更何况他还瘸着腿行动甚是不便,于是一个人返回北京。结果没想到,不知是谁把他的信全都透给了官道上,一天到晚的被条子盯着,那些个原来的朋友一看胖子这样大部分也都闭门不见生怕惹祸上身,好在还有那么几个不错的人,给胖子找了几处小房子,那几年胖子就在这些个地方来回辗转着,联系谁都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本来以为这官道上的,查个几年过了风声紧的时候就没事了,却没想到,那边刚没音,又有一堆不知是什么人盯了上来。现在他是知道就是这群现在在他身边的人了,那天胖子给吴邪的铺子打完电话,没想到耽误的时间稍有些长,便被一群人逮个正着。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载在那,没成想那些人只说让他跟着去倒个斗,最后在这里遇到吴邪简直是最大的意外。

跟着这群人呆了没多长时间,他这个好性子也和大部分的人混熟了,除了那领头的几个人知道他们是明争暗斗各相算计,下面的人都叫他一声胖爷,虽然也有人叫他瘸爷的,不过一般都会被胖子一巴掌拍回去。

胖子说着就把情况简单的和吴邪说了一遍,屋子里面那个断了胳膊的,姓吕,人称冷面阎王,到现在胖子也没敢打听他名字。另一个姓冯,叫冯笑愚,是个好名字,人却不地道得很,笑着就能把所有人都害了。这两个人都是倒斗的高手,但是和送吴邪来的那个陈掌柜比还差一截,虽然那个人没表身份,胖子却说他敢打包票,这个人绝对是个卸岭力士。看他不抽烟不喝酒,清汤寡水的吃饭那就是为了护着他那个鼻子。

吴邪听爷爷说过点卸岭力士的事,他们自古便和摸金校尉、发丘将军、搬山道人并称盗墓四大门派。据说卸岭力士倒斗都靠鼻子闻,一根铁针插进地里,拿上来鼻子一闻就能知道这下面有没有墓,有墓是砖是石是木都能给你说出一二。这是真正的行家,对洛阳铲都不屑一顾,尤其是南方水流多,土层早就被冲得乱七八糟。不过,卸岭力士与其他三派不同,古时便介于绿林和掘丘两种营生之间。元蒙政权崛起后,卸岭力士便一声号召,以破坏元蒙江山为己任,誓要恢复汉人江山,也因此和蒙人结下了大仇。蒙古占据天下时,曾发出金鹰令,召集一支集合了天下刺客的秘密组织追杀卸岭门人。据说直到今日,这一支刺客集团的后人依然遵循祖训,追杀卸岭门门人。所以他们大多是隐姓埋名,连妻儿都不知其身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吴邪这边想着也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怀疑说了一遍,胖子在听到张起灵是那边的人时却只是苦笑一下,完全不惊讶,还没等他解释呢,就听有人喊,“二当家的回来了!”

吴邪心里一惊,忙往亮堂地方走了几步,就见几个人一身潜水服回来,领头那个摘了潜水镜,露出静如古井的眸子。

“准备准备,这几天就能下去。”张起灵对着旁边的人简单说了一句就往吴邪这边走过来。

吴邪忽然想到胖子的表情,又想到小花的嘱咐,一个不好的念头又蹦了出来。他怎么没想到,这事情太蹊跷了,哪怕是从他们购入了灵龟玉玺开始算,时间也不过半个月,能找到这个墓又找到这么都身怀绝技的土夫子……难道……吴邪觉得自己几乎呼吸不能。

但是张起灵过来,只递给吴邪一样东西就转身进了之前的板房。

吴邪打开一看,正是他之前的那把匕首,拔出刀来,里面掉出个字条,“小心。”

楼主:青铜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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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同人文

发表时间:2013-07-04 22:11:00

更新时间:2019-04-08 19: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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