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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邪】嫁到吴家做姑爷(温馨…大概 慢热…大概 HE必须 )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Chapter24
年轻的乘务员打了个哈欠,拎上手电晃悠悠出了值班室,时间已经是深夜,他循例要进行车厢检查。黑洞洞的车厢尽头,明灭着一星点火光,像野兽掀开眼皮乍现的精光。
“嘿、” 他摇晃手电筒雪亮的光束,疾步而上,“烟灭了!烟灭了!”
黑暗中立起一个高瘦的身影,皮革质地的衣料磨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大哥,天冷,抽一口?”

吴邪并没有当时答应黑瞎子,他只说先想想别的办法。等他再去找黑瞎子时,家里只剩张起灵和小猫排排座仰脸看他。
“他走了?!去塔木陀了?”
“……”
“手术不做了?他以为医院是宾馆,有钱就有房开!”
“……”
“考啊,明明说好……他娘地,他多大了?!”
“……”
“好了,好了,知道了,做饭是吧,欠你们的!”

塔木陀只是大漠中的一块腹地,黑瞎子下了火车又要换汽车,他一路上闭目养神,睁开眼时依然是黄沙遮满视野。他猜吴邪在骂他,摸摸鼻子,居然没打喷嚏。杭州真是养人的好地方,一年光景消磨了了他的全副斗志。年头时,他跟着吴三省来,还是浮萍一样的心态,只要有他想要的东西,哪里的土地都散发着迷人的铜臭味。而今再踏上这里,却是百般的不耐,好像杭州才是他的家乡,寸步不移朝他挥手。便是死,也要死在该死的地方。
车子约莫行了两天才驶进西王母城,吴三省的伙计见了他莫名其妙,不知到的这位是及时雨还是程咬金。
黑瞎子撂出潘子随身的一把德国短枪:“潘子要我带的信儿,这趟来的都是三爷的好兄弟,回去以后该拿什么好处他心里有数。”
“是潘子的家伙。”伙计中有人接过枪确认。
“三爷消失的入口在哪?带我去看。”黑瞎子也不容他们多犹豫,一面换装备,一面指人带路。
吴三省发现的沟渠,恰如潘子所说,是一个堪堪只容一人通过的直道,四壁光滑。他吊着绳子下去,上来后一身的尿骚气。
“啧,你们最近火气挺大啊。这味道,存心是要三爷的老命了。”
“屎尿谁能憋住?黑爷,能找到我们爷不?”
“没用。入口不在这。”
“不可能!我们亲眼看三爷下去的,你特妈是来帮忙还是玩我们呢。”
黑瞎子不理,自顾自脱下皮衣铺在地上,倒头准备睡觉。
“你特么有病啊,三爷呢。”其他人火大,想去推他又不敢上前。
黑瞎子翻了个身,把头冲向石壁,悠然地说:“入口不是没有,你硬要进去送死,我绝不拦你。”

吴邪约潘子喝酒,潘子选了家娱乐城唱K,还叫来两个小姐。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几把心情。”
“我叫来给你开荤啊,三爷身边我帮不上忙,就只能照顾你这头,给他分忧了。”潘子一边说一边挺直腰板,就差肃然起敬了。
“分忧个屁。”
吴邪好言劝走两位小姐, 顺带点了酒水。很快两个人喝的都脸红脖子粗。
“这么说,是你让黑眼睛去救三叔的?”
“小三爷你也太瞧得起我,我哪请得动这尊佛,是他自己找上门的。”潘子忍不住埋怨,“你跟他倒不分你我,我不让你走漏风声你偏偏全抖搂出去,要问你爱他有多深,月亮代表你的心。”
“咯咯咯咯咯”吴邪微微上头,硬着脖子笑倒在沙发上。
“笑啥啊。你是真想得开。”
吴邪笑完道:“那你呢,你怎么想通让他去了。我以为你不宰了他不完事呢。”
“我是想宰了他。”潘子呷了口酒,“可我也懂得分时候。现在三爷的安危是头等事,他小子又确实算条人物,我得用他,不是跟他算账。”
“你放心?你手里不拿着点把柄能放心让他去。你不是做梦都梦见他怎么害人嘛。”
“小三爷,你跟他混了几天还真的长进了。是,我不握点东西不能安心。他的盘口——杭州的、长沙的、芜湖的、几乎我能够到的,都安插上我们的人手,只要他有一点歹心,我就能抄了他的大本营。”
“……”
“你也别这幅表情,他黑瞎子要是不点头,别说我,三爷也没这能耐。这是交易,他情我愿的。”
吴邪四仰八叉地横卧在沙发上,壁纸上彩绘的图案绕的他眼晕,阖眼思考,又因为酒精的缘故变得费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相——许——”
潘子给他噎住,急忙晃他:“小三爷,醒醒,你是男的,带把的。”他心里着急,把那个“把”字咬的特别狠。
吴邪笑,摇摇头。潘子不知道,他这句生死相许念得不是自己的心,是黑瞎子的。在黑瞎子的世界里,他是当事人,亦是局外人,与他朝夕相伴,旁观他的情深不易。双鱼座的本质是善良,善良的质地是懦弱,懦弱的表皮是优柔寡断,吴邪嘿嘿笑,秀秀说的对,星座这东西真特么的准。
吴邪,你栽吧,你怎么还不栽。

黑瞎子睡足了6个小时,是手机的闹钟叫醒他。他翻出包里的肉夹馍吃起来,看得众人大眼瞪小眼,他吃饱了翻出包里的饼干扔给别人。不过其他人似乎并不领情:“我说黑爷,您玩的这是哪出?要帮就帮,不帮别溜着兄弟们在这欣赏你的睡姿。”
“省省吧,我大老远从杭州赶来,也不是来找你们陪睡的。”
“那你几把玩意,到底几个意思啊?!”
黑瞎子直接下指令:“我要下去看看,给我拉绳子。”
伙计们照着他的话做,黑瞎子吊在绳子上,再次探入那个混合着泥巴和小便的缝隙。
洞很深,一开始,伙计们还能感到绳子那头渐渐下坠的重量,渐渐的那股力量好像消失了,最后连绳子也送不下去了。拉绳子的伙计察觉到不对,猛然回拉,绳子居然三两下就被抽回洞口。众人傻眼,绳子的一头空空如也,整齐的切口显示着曾被利刃隔断过的痕迹。
“消……消失了?”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chapter25
吴三省见到来人的第一反应是护住身后的女人,这个行为赢得了黑瞎子一个赞许的口哨。
“你来干嘛?”
黑瞎子自顾欣赏起他们身处的环境,这里完全不是人工开凿的,好像是一个溶洞,四周有很多石门,大概是在开凿这里的蓄水系统时候被发现利用了起来。里面空气清新,好像还能通到其他地方去。
“我为小三爷而来。”他笑嘻嘻道。
吴三省果然怒意升腾,想发作又不发作,正是憋得难受。他身后的女人走上前:“三省?这位就是你说的小邪的朋友?”
“什么朋友,我大侄子只是一时糊涂。”
黑瞎子这才把眼前的女人打量清楚,这个女人就是陈文锦,她本应该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二十多年前在一座诡异的海底古墓中失踪,这么多年间名字一直挂在死亡证明上,但她此刻却满脸俏皮地与黑瞎子对视,那眼睛那皮肤显然比二十岁小姑娘的还要嫩上几分。她精神不错,气色却很虚弱,整个人苍白羸弱,身子微微倚着吴三省做依靠。
“禁婆?”黑瞎子了然道:“难怪。难怪你们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如果我没猜错,溶洞的出口就是地下河,传说西王母炼丹时,不慎将半炉丹药掉进河里,河水沾了丹药便有了功效,饮者长生不老,失去衰老的能力。但……”
“但副作用就是会变成禁婆。”文锦很平静,脸上是一径的微笑,“我为追寻秘密而来,误饮河水变成怪物。这水既是毒药又是解药,河水可以延缓我的变化,但喝得越久我的身体也越古怪。”
“文锦,你累了坐下歇一会儿吧。”文锦说的太多,吴三省戒备地看黑瞎子。
“没关系,他能找到我们说明他有这个能耐。愿意帮助我们,有能力帮助我们的都是朋友。”
吴三省嗤之以鼻,不过却没有表示反对。黑瞎子看在眼里,吴三省也有听话做孙子的一天。他吃吃的笑,换来吴三省的反击:“笑屁!”

吴邪去黑瞎子的铺子,在店里看到陌生的伙计,应该就是潘子安排的人手。皮包在打扫卫生,嘴里骂骂咧咧。
吴邪拎出一块抹布和他一起擦。“皮老师,你洁癖?柜子都快磨秃了,用擦吗?”
皮包也挺为难:“不擦我闲得慌啊。这三位爷再怎么说也是有些年纪的长辈,我怎么好意思当着人家面看小电影。”
“确实值得忧郁。”
皮包见他丧气,反过来安慰他:“嗐,又不怨你。我们老板什么道行,千年修得野人精,从来不做亏本买卖,除非他心甘情愿。”
一个下午,吴邪都在跟皮包扯淡,聊来聊去不外乎是黑瞎子的事。最后,皮包总结:“吴医生,你不是也看上我们老板了吧?”
“去、小爷眼光可是很高的。”
“那你张口闭口净打听他干啥啊。”
吴邪不吭声了。他的确看上黑瞎子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来临的十分突然又在情理之中,他大学时看过一部外国小说,叫《追风筝的人》,主人翁是一对情同兄弟的主仆,仆人家的孩子在为少爷追赶风筝前总会回头:“为你,千千万万遍。”
为你,千千万万遍。类似一种关联,他总能在想起黑瞎子的时候想到这句话。他一面希望有人来劝他及时刹车,一面又舍不得这份感觉,能喜欢一个人已经得来不易,浪费了总觉得要遭天谴。
此后,吴邪天天去黑瞎子铺里帮忙。年前生意廖廖,等待的日子难免想太多,吴邪闲着闲着闲出了毛病:“皮包,咱来搞场装修吧。”不等皮包答应,他已经开始布局,你看看这木柜,啧啧,太不气派了,这地板,换实木的,这青松,移到西南角去,换盆金桔来,还有这电脑,看小电影要讲究配置,配置高了才能看出美感……
“吴医生,咱挣钱不是这么糟蹋的。”
“矫情。我添200,行了吧。”
“……”

黑瞎子消失了大半天又出现,他一身湿漉漉,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内裤。“不好意思了大姐头,身材不好,将就着看吧。”他坐在火边烤衣服,顺便掰出块牛肉分给吴三省和文锦。
吴三省接了牛肉也不道谢,陈文锦倒颇友好地跟他聊了起来:“你很厉害,我以为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了。”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石洞的入口其实是一个蛇窝,西王母利用蛇替她把守炼丹炉,狡诈的蛇将献祭者的尸骨伪造成坚硬的岩壁。现在是冬季,蛇的冬眠时期,蛇本是独居动物,塔木陀地处极西极北之带气候阴寒,沼泽一带的蛇会选择群居冬眠。黑瞎子第一次打探时,便找到吴三省用王水溶解骨骼留下的痕迹,他将掺了麻醉剂的王水再次浇下,估算好溶解时间和麻醉药起作用的时间,才第二次下洞。
黑瞎子沥干墨镜上的水,英俊的脸重新被面具覆盖:“好说,全看三爷的意思。”
吴三省的面皮短促地一紧,一脸不自在。黑瞎子翘腿等待,吴三省只得道:“你能走赶紧走吧,我有自己的打算。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回去告诉我大侄子一声,他三叔叔或许以后就在这世界上消失了,只要他争气,也不枉我拿他当儿子疼了一场。”
“为了大姐头?三爷乃真情圣也。不过,教我两手空空去见小三爷,我可没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就别罗嗦。文锦的身体已经离不开这条河,我不能扔下她不管,也不能带她出去冒险。”
黑瞎子看陈文锦,陈文锦也转过脸看他,她脸上没有丝毫豫色,突然莞尔一笑,二十七八岁的面容照得这幽暗的洞穴熠熠生辉。陈文锦有一副端庄的架子,偶尔露出狡黠的笑容更显得她亲切可爱。黑瞎子有些明白为什么吴三省会栽在陈文锦手里了,虽然她是个女人,可胸怀和度量却是连男人也比不上的。
黑瞎子认服:“大姐头,你说吧。”
陈文锦点头,她欣赏黑瞎子的聪明和情义:“我和三省都要出去,外面有的是好日子,不能留在这里遭罪。这条河就像西王母的诅咒,要破了这个咒语,需要你的帮助。我曾潜入河底摸出过一些骸骨,我猜他们和我有同样遭遇,每一具骸骨中都有跗骨而生的蛊虫,这些蛊又称长生蛊,是炼制丹药的主要材料,丹药落水,蛊便寄生于河中。长生蛊有千年的寿命,借用人的躯壳长生,因此骨内生蛊者也得以青春永驻,直到体内激素紊乱变成怪物。”
“我需要你替我取骨祛蛊,人体肋下七寸处的骨头便是蛊虫的巢,取出骨头后要第一时间将其在河中反复清洗,还要用以血为引,将蛊虫引入河中。河水是长生蛊稳定的寄居源,如果不能将它们完全引入河中,使它们寄居于其他地方,蛊虫会不安分地寻找理想的寄居地,很可能会重新附入人体内。方法虽然简单,风险却大,那根骨毗连神经,或是成功或是没命都看造化。”
“开膛破肚的事我干过不少,开膛取骨还要囫囵个地缝合好还是头一遭,我的确没把握,不过为了吴邪我愿意一试。”
“试你(河蟹)妈。”吴三省终于按耐不住,连对文锦也抬高了嗓门,“你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步,我说了慢慢想办法。我费尽心思找到你,你非要让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既然早晚都是死,我愿意跟你一起赌一次。我以前嫌你土匪性格,胆子大过天,现在我看开了,生命那么无常,与其天灭我,不如我自己决断。”
“文锦,你知不知道……”
文锦打断吴三省,看黑瞎子,黑瞎子识趣地举手:“我去尿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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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chapter26

黑瞎子的装备里只有草药捻的非专业麻醉药,是用来麻痹枪伤的。文锦的麻醉过程费了很长时间,黑瞎子和吴三省在一边等效力发生,吴三省一根接一根抽烟,抽完了就捡地上的烟头接着抽。
“文锦受了很多苦,我下不去手,你帮帮她。”
黑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准备东西。
取骨祛蛊是个惨不忍睹的过程,这里便不再做描述。黑瞎子抖着手将文锦斑迹点点的骨头浸入河水,他臆想着一股股乳白色的细丝从骨中流走,头皮紧紧地绷着,像被铁丝从上方狠狠地钩住,提拉。
文锦的气息一直还在,只是醒不过来,黑瞎子和吴三省将浑身的布料撕烂为文锦止血,直到那些血结成褐色的迦。吴三省抱着文锦一路踉跄,在前面带路的黑瞎子感应着他的心急,被撵地几乎来不及辨路。
身无计算时间的凭据,两人不知过了多久才寻到洞口的光影。黑瞎子燃起信号弹,石洞的入口处仍有伙计等待,两人只能抱着文锦耐心等待。

当吴邪发现自己心里无时无刻不将身边的花草树木钢筋水泥甲乙丙丁鸡鸭鱼肉与黑瞎子挂钩时,茫然又喜悦,索性将错就错拖着自己。吴二白却没给他许多时间,先是黑瞎子铺里的三个伙计换成了二叔的人,进出肃着一张脸跟主人如出一辙,后来吴二白亲自将正忙活装修的他拎回了家。
“我本来应该叫你跪下。”吴二白说的平静,不是动气的样子。
“你爷爷站在门口看见了我无法解释,我说不出口。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吴邪说明白,其实心里十分不好受。二叔的意思,这件事极肮脏、极下流,就算他和黑瞎子还没货真价实地滚过一回床单,在伦理的法典簿上,他们已经是死罪。
“说吧,我想听真话。”
吴二白从抽屉中摸出吴老狗的私藏烟,吴邪默默上前帮他点上,不是为了讨好,吴二白不嗜烟酒,为了养生他常教家人也浅尝辄止,二叔本可以享受无子一身轻的生活,临了还是要为他烦心。
吴邪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他用最短的时间叙述完,他和黑瞎子的故事很难描述的惊心动魄,都是再琐碎不过的日子,也不知二叔听出什么滋味,他埋着头不想跟吴二白眼神交流。
叔侄俩对面坐着,直到烟味淹没整个空间。
“老三白操心了,听得出来,这个人没有歹心。但是,这根本是一条歪路,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走。”他起身拉开窗户,丢出快尽的烟蒂,冷风呼啦一下灌进屋,凉气驱散了沉闷的周旋,吴邪缩进棉衣里打了个颤栗。
“二叔,你得给我时间。”
“然后呢,你就能回过头过正经日子?”
“不一定,我只是要时间想想,想好后才做决定。什么结果我也不好说”
“不可能。这件事只能有一个结果。”
“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我帮你做。”

黑瞎子和吴三省终于等到了前来支援的伙计,在GPS的指导下,找到了塔木托最近的医疗所。这些日子凶凶险险,他们根本不知道杭州家里起了什么波澜。
吴邪选择自己跟家里摊牌,一个人承受着骤降的风雨,被老爹按跪在地上的一刻他忍了,但被拉着去看心理医生的那天,他觉得自己被当做世界上最下(——)贱的人。他开始遏制不住地想念黑瞎子,他已经是掉进粪坑的人,家人在拼命打捞他,而黑瞎子是会陪他一起跳下去的那个。
他小时候拿洛阳铲下河叉鱼,被他老爹发现回家打个半死,那时他细胳膊细腿,一皮带一皮带抽在肉上真是疼。但总比现在要好,即使过去很多年,他也不愿回忆这段日子,家人的愤怒、失望、和啼哭每天都在上演,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失去弹性,随时有迸裂的可能。

刚找到信号黑瞎子就给吴邪打电话,对面传来空号的提示。吴三省也给潘子打,问道家里情况时,潘子说不大好。
“老爷子血压都高了,您家老大带小三爷回长沙跪了一回祖宗,回来是我开车去接的,小三爷背上肿了一片,坐车都不敢往后靠,看着真是可怜。二爷让您赶快回家,估计是要从黑瞎子身上下手。”
医疗所的走廊空荡荡,电波把声音清楚地传入黑瞎子耳朵。
“你干嘛?”吴三省一把拉住黑瞎子,挎了一半的包又滑在地上。
“你要回去?你回去有什么用,帮他还是害他。你还不明白,你俩,这是死路,不可能。”
黑瞎子肩膀一抖,甩开了桎梏,面上还是笑的:“三爷,实话告诉您。我俩的事根本是我一厢情愿,小三爷他……不喜欢我。”
吴三省松神的一刻,他已经重背上包。“小三爷交待的任务,我完成了。祝您和大姐头有情人终成眷属,春梦了无痕。”

黑瞎子等长途车的时候,吴三省的伙计追到车站。
“黑爷,我们爷让我给您带句话,医院里的那位已经醒了。三爷说,你救了大嫂,这个恩比他的命还重,他不会不记得。”
车子鸣着喇叭驶进站,售票员扯着大嗓门招呼大家上车,黑瞎子抬脚就走:“跟三爷说,自己人。”
唉唉唉,伙计在后面撵他:“还没完呐。三爷还说了,小三爷的事他会好好想想。吴家老大的手狠,老二脑子鬼,小三爷全靠你周全了。”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Chapter27
“医生,挂个号。”
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来人大摇大摆地占满了整个座椅。
这人,寒天腊月里只穿一件皮衣,里面是一件丝料的单衣。吴邪用消毒棉签撑开他的眼皮,电筒照射下角膜的炎症并没有恶化,吴邪松了口气。
“下班了挂屁号。你他娘地还想白看病?”
刚要撤手,手腕子被一把握住。力道跟钳子似的,要活剪了他。吴邪挣了一下,腕子上的力道却往狠里加,骨头咯噔一响,吴邪想,完了,一会儿不肿也得青了。
两人对视,黑瞎子头一次用没有温度地眼神看他,冷冰冰地,像长沙老家祠堂里,膝下暖不热的地板。
“松手,有病?”
黑瞎子张开手掌,手腕上一圈淡淡的青紫,不疼,就是吃住一阵麻意。
“瘦成蒜苗一样好看吗?你想玩死自己我帮你。”
黑瞎子只用了一步便逼近他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贴近过,但却是为了更方便地针锋相对。
“你他女马啥意思,回来找茬是不是?”
“我他女马来治你的病。不用你扛得东西你他女马少碰,再让我知道你逞能,我第一个压地上弄死你。”
吴邪只有死死地咬牙:“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再来一次,就滚。”
黑瞎子的尾音被吴邪的拳头打散,吴邪疯了,神经迸裂的声音在他身体里发出巨大的轰鸣,他失去了挥拳的力气,只有将手边能触到的一切铺天盖地朝黑瞎子砸去。
“滚……滚 ……都滚……我曺……我曺你女马的都滚……”
他太痛苦了,空气里藏着无数张长满獠牙的嘴,啃食着每一寸肌肉,痛感令他视听麻痹,只有张着口不停地嗬气、咒骂。
“你们都是好人……大好人,只有我是怪物……我恶心我下贱……我是怪物……我是麻痹地怪物……”
在他踉跄倒地的前一刻被黑瞎子按在怀里,两个人一起跪倒在地上,黑瞎子的下巴紧紧磕住吴邪的发顶,打乱了原本温柔的栗色,原来真正的流泪必须遇上真正的痛苦,真正的黑暗不必关起眼睛。
“……”
吴邪的脸潮湿一片,他前一刻还在发狂挣动,后一刻想救命稻草一样拽住黑瞎子的衣领,他大口大口地嗬气,以至于他的每一个字都咬的十分困难:“我喜欢你……我不想反悔……我好不容易撑下来…………”
“吴邪……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你他娘地畜生”
黑瞎子竖起的防备被彻底击溃,没有想到是在这样巨大的黑洞中听到吴邪的回应。
那么渺茫。
那么无望。

吴一穷好脾气了一辈子,这一次是被逼到了底线。吴邪和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并肩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被彻底激怒了。他想不通,前一天还乖顺的儿子今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事惹他生气,他宁愿相信儿子是被借尸还魂了,也不承认儿子是个同(——)性(——)恋。
“你不是我儿子,我没生过你。”他吼吴邪滚,砖头一样重的茶缸眼不眨地丢过去。
黑瞎子没挡住,吴邪肩膀重重挨了一记,他打定主意不出声,连闷哼都吞了回去。黑瞎子一步上前,吴邪被挡在了身后,“叔,是我勾搭的他。不要脸的是我。”
吴一穷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只是狠了心要把这两个混账消灭。吴妈妈哭着把吴邪往门外推:“儿子先走吧,再不走就让你爸打死了。你爸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别记在心上,给妈打电话,妈会去找你。”

吴邪和黑瞎子灰溜溜地被赶出家门,呼吸到室外空气的一刻,吴邪不知是被人捞上了岸还是彻底沉在沟底,他还没来得及伤感,黑瞎子的手臂已经圈了过来。
“你爸说的不是真心话。”
“我知道。就我爸那身手,不去保卫钓鱼岛可惜了。”
“搞不好在你爸眼中,我就是田中小黑郎,祖上吃生鱼片阿里嘎多。”
两个人扑哧扑哧笑,手却不约而同钻出衣袖,紧紧握在一起。

黑瞎子说起生鱼片,勾起吴邪的食欲,两个人大半夜在街上闻馄饨味,谁料到小贩们都收拾摊位准备回家过年了。
“回家吧。听说哑巴张学会下面了。”
黑瞎子家只剩下一包面,张起灵从锅里捞面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最后一包了,我还没吃。”黑瞎子和吴邪只当看不见,两个人呼噜呼噜分一碗面,
“味道还过得去。”黑瞎子对吴邪道。
“恩,恩,火腿留给我。”
张起灵站在一边,看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分完最后一口汤底,才去柜子里取饼干,然后默默回屋。
“噗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身后是笑倒在一起的吴邪和黑瞎子。
“小哥真可怜。”
“解气,平时把我气美了。”
吴邪回味了一会儿,又呵呵乐了一阵儿。他还没来得及收回一口白牙,就对上黑瞎子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神。吴邪思索片刻——
“那个……请问……你是不是发情了?”
黑瞎子密密实实压在吴邪身上,某个部位的凸起坚实地顶住吴邪的小腹
“我饿了。”起了干皮的嘴唇在耳郭处厮磨。
吴邪身体剧烈地一抖,黑瞎子低沉的呼吸就在耳边,热热的鼻息有节奏地在耳壁中撞击,如洪钟炸裂。
吴邪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淫(——)荡起来,他依从本能去捕捉黑瞎子的嘴……
等两个人意志清明时,已经倒在室内柔软的大床上。
“总算派上用场了”黑瞎子满意地拍拍身下的Kingsize。
“纯纯纯纯纯贱(——)人。”
再次胶着便是要进入正题,吴邪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下身被贯穿的一刻,还是发出了难耐的尖叫。
同(——)性(——)恋原是一场罪孽,结合的本身即是灾难。
吴邪险些陷入昏厥,失神间在黑瞎子温柔的注视下找回意志。
“小邪,还可以吗?”
黑瞎子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分明也在忍耐。吴邪的痛觉似得到轻抚,渐渐舒缓。他点头,递给黑瞎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后面的过程依然摆脱不了痛苦,黑瞎子丰富的经验让吴邪心内暗酸,却减轻了不少不必要的折磨。
他在甜蜜与痛苦中跌宕起伏,直到一切结束。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Chapter28
吴邪跟医院请了三天假,说实在不好意思,生痔疮这种事是男人都不想的。
“嘶~”他去够床头柜的水,疼地呲牙咧嘴。
黑瞎子指天发誓,这绝对是因为做的太少,都怪他以前太心软。
“那地方,你知道的,就像管道,多通通就顺畅了。”
吴邪趴在枕头上无力吐槽,搁他大老爷那意思,我这边都被做残了,他还没做出滋味。

吴邪三天后单位报到,王盟的巴掌呼啦就往他的屁(——)股招呼。
“嗷!”
“行,装的还挺像。你光顾着翘班,正事都给我忘干净了是不?”
“什么正事?”
“我给你骗来的床位啊。”王盟瞪眼珠子,“你那二舅哥治不治了,现在床位和角膜比金子都贵,你不要我就拿去做人情了。”
“要!怎么不要。”吴邪赶紧勾住王盟的脖子,打算这小子要是反悔就一肘子勒死他。
“你给我留住,我明天就把人压来。”

第二天黑瞎子就在吴邪的威逼下迁居医院了。
黑瞎子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平时他和吴邪只有下班才能淫(——)乐(这个说法被吴邪坚决反驳,谈恋爱就谈恋爱,淫什么乐),现在连吴邪的上班时间都是他的了。
“我有一个发现。”黑瞎子趁吴邪来看他的时候,抓紧表达自己的想法。
“恩?”
“我发现你穿白大褂比他们都性(——)感。”
“你!你娘地……”吴邪赶紧瞅周围,幸好是探视时间病房乱糟糟的。
“耍流(——)氓回家耍去,不然……手术时不小心给你切掉了什么不该切的东西,我可赔不起。”
“你不会的。”黑瞎子凑到吴邪耳边,“后面还没给你打通呢,你会这么放过我?”
这个人……吴邪服了,比不要脸自己还是默默退出的好。

吴邪和黑瞎子厮混了一段没心没肺的日子,白天上班串岗,晚上就睡值班室,他专门去买了个平板,闲了就和黑瞎子挤在一起看枪战。
“再呆会儿。”
“不能看了,你眼睛受不了。”
“那就不看,说会儿话。”
“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
时不时还有家里的消息传来,听说三叔带了个女人回来,不过是个坐轮椅的跛子,吴家的人去过黑瞎子店里,碰到张起灵,张起灵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什么事。
吴邪揉揉头发,他只能专注一项,这个关头他不能分心。
黑瞎子进手术室的时候,吴邪给他打气:“黑眼镜,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我帮你准备,保证你一睁眼就能心想事成。”
黑瞎子躺在担架车上,情绪稳定,他笑道:“有,我想看你光身子穿一回白大褂。”
一片哄笑中,吴邪后悔地想咬舌自尽。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一开始吴邪上手还会紧张,随着情况稳定,他也越做越得心应手。
手术一结束,他就躲进厕所吸了根烟,终于结束了。想到黑瞎子以后都不必再受眼疾的苦,他仿佛看到一片通透的未来。
收拾了情绪回到办公室,王盟拿着黑瞎子的病历正反复看。
“你帮我值会儿班,我去病房看看。”
“恩。”王盟随口答应着,还是专注研究着手里的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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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9
手术失败了,吴邪在病房里大发脾气。拆纱布的小护士被他吓到,挤做一堆不敢出声。
“病历呢!病历给我拿来,你们怎么保存角膜的,感染了都不知道!”
小护士们不敢看吴邪,更不敢看黑瞎子。比失明还要可怕,他的眼里一片浑浊,像是抹不开的混沌,失去了黑白的分明。
王盟是被叫来救场的,他稳住失控的吴邪,将病历摊开:“排斥,任何角膜手术都可能遇到的瘟神。角膜源的保存时间过长,这位大哥填完手术卡又消失,本来就失去了有利时机,谁能保证铜三体结构不发生病变?”
吴邪被王盟的话砸地哑口无言,原来还是他害了他。

“角膜排斥很正常,可以滴药水长期治疗,也可以时机成熟时做二次移植。总之,一定有办法。”
黑瞎子点头,表示默认。
“你千万别玩什么消沉自卑,不是还有我吗。以后也不用你去倒斗了,你负责精心打扮勾引我,我负责赚钱养家,这才是理想的夫妻生活嘛。”
黑瞎子笑着说:“好”
“祸害遗千年,您的级别还怕活不长吗?”
吴邪叽叽喳喳说着,黑瞎子只是笑,什么也不否认。
“小邪。”
“恩?”吴邪堪堪刹住尾音。
“苹果,断了。”
吴邪有一瞬间的愣怔,低头看手里,刀刃上挂着一截削断的苹果皮。
吴邪很沮丧,失明并没有为黑瞎子的生活造成太大的打击,但他却觉得他和黑瞎子倒退回了最初,那份日积月累而成的默契消失了。黑瞎子时常陷入沉默,问他在想什么,他又马上恢复精神岔开话题。
吴邪为自己的不被信赖满腔不满时,又在即将入睡时被人箍进臂弯深处,仅仅是急促地呼吸也可以昭显出某人的不安。

黑瞎子废了招子的事在道上不胫而走,人人都觉得这是趁火打劫的最佳时期,被派去探听虚实的人在店里碰见张小哥,大家才知道晚了一步,让斗王占先一步。又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说他平时与世无争都是装的,关键时刻专挖兄弟墙角。
吴邪知道后,赶紧鞍前马后地拍马屁,捧上加了足量鸡蛋火腿的面:“来,来,总让影帝演反派,辛苦了。”
影帝吸溜着面汤偷偷想,其实偶尔反串的感觉挺过瘾的。

吴家自然也得到消息。吴妈妈偷偷约吴邪见面,非说吴邪本来单薄的小肩膀又缩了几水。吴妈妈一股脑给吴邪塞补身子的食料,抹眼泪道:“你说他是个男的那也劝不住你,现在又失明了,你得受多大苦。妈夜夜想着都睡不好觉。”
“妈,照顾他没你想的那么难,更何况他只是暂时看不见。我要是听了家里,找个不喜欢的人凑活过一辈子,说句话都觉得累。我俩是真心看对眼了,就是他断手断脚我也乐意照顾她。”
吴妈妈攥着儿子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儿子话已至此,她只能给予他信任。

晚上,黑瞎子和吴邪做(——)爱。失去视觉使他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他将吴邪全身摸索个遍,直到他确认吴邪在他的掌握之中已没有秘密,吴邪的呼吸如愈加急促的鼓点,落在黑瞎子耳中,便是加速血脉扩张的催化剂。
吴邪被他抚弄地不耐烦,圈上他的脖子故意拧来拧去斗他的火。两人激烈地亲吻,淫靡地水声打湿了屋内暖烘烘地燥气。
他们做过的次数不过五次,疼痛还是不能完全避免,但快感却如疯涨的潮水,几乎灭顶。黑瞎子将吴邪填补地密不透风,他的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发泄,他的心内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他时常有坠入深处的惶恐,仿佛只有置身于身下这具肉腔内,才得到脱离苦海的信号,回归现实。
吴邪在撞击中发出破碎的音节,他咬上黑瞎子的眼睛,咬完又亲,他被情欲的洪流冲昏了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人相连的部位火辣辣地肿胀,提醒他这是一场有违人伦的结合,头顶三尺有神明,正在用审判的目光度量他们的罪恶,这更加使他们的疯狂变成一场偷情,渲染了内心的愉悦。


春节终于来的不算太迟。吴邪在喜庆的日子重新振作,他拉着黑瞎子去转花市,强制他去闻那些花花草草,最后选了一盆兰花抱回家。他们又去给小猫买新衣服,吴邪抓着那些软绵绵的衣料搓在黑瞎子手背,他们为小猫的公母问题争论了一路。
皮包被叫到家里过年,饺子上桌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吸鼻子。
黑瞎子在饭桌上要小哥帮他一个忙,他要张起灵再管半年铺子,并且亲自带皮包入行,半年后铺子就是皮包的,能不能在这个道上混出个名堂,全靠他自己的手段。
吴邪默默地把吹凉的饺子加进小猫的食盆。原来,他还是对以后没有信心。
春晚开场前,吴邪给吴妈妈打电话。通过话筒他听到家里的电视传来锣鼓声,他哽了片刻才开口。
“妈,吃饺子了吗?”
“吃了,吃了,你吃了吗?”
“吃了。对了,爸怎么样?”
“他……嗨,还是老样子呗。都好着呢。”
“那就好。你们回爷爷家了吧,帮我说句新年快乐。那个,要是大家都挺高兴的,就别说了。”
“儿子……”
电话那头吴妈妈酸了鼻子,吴邪赶紧假装呵斥:“妈,大过年的你别胡思乱想,我这边都好着呢,人多,可热闹了。”
“不是。”吴妈妈又哑了几分,压低声音说,“你抽空回家看看,奶奶她身体……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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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0
以吴邪的性格,他不会对黑瞎子隐瞒任何事。但这次他犹豫了,现在的黑瞎子实在不能再为他家的事分忧。于是他偷偷回了趟爷爷家。
“爷爷。”吴邪站在房门口止步不前。
“嘘。”吴老狗轻轻做了个手势,迟缓地回身,继续守着昏睡不醒的老伴。吴邪放轻脚步,奶奶一动不动躺着,他这才发现原来奶奶安静阖眼时显得那么苍老。
他的脑海不听使唤地重映奶奶平日生动地形象,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纵使是努力咬紧双颊,酸意还是不可抑制地一股一股涌上鼻腔。
他是医生,看惯了病人虚弱的模样,对于家属悲痛地心情早就麻木的一塌糊涂,直到站在自己奶奶的床前,他才将个中滋味一一尝尽。
他搭上吴老狗的肩膀,吴老狗没有反应,他把所有时间都留给弥留的夫人,这是他们夫妻最后的道别,几十年的生活伴侣要在分秒内做个决断。吴邪转头偷偷压下眼角的泪意,坐在爷爷身边默默陪着。

中午的时候,家里人全都回来了。吴一穷看见吴邪并不意外,不过连正眼看他一眼也没有,更别说说话。
“爸。”吴邪在吴三省的推搡下,给他爸端上一杯茶。
吴一穷视若无物,抬脚就进了其他屋。吴邪地胳膊尴尬地晾在空中,吴三省接过茶也是一时无话。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女人,她坐在轮椅上膝盖以下盖着厚重的毛毯。
“是吴邪吗?原来都长这么大了。”
“陈……文锦……阿姨!”
“怎么?你反应不过来吗?我也反应不过来,想想已经二十多年了,当时你还尿床,我还给你洗过尿布,你那时候长得好玩,比现在可可爱多了。”
吴邪只有呵呵干笑,三叔的情人果然不是一般女流,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却一副置身事外的轻松。
“你那位朋友呢?他还好吗?”
文锦的话一出,就连吴邪都冒冷汗了,只有吞吞吐吐带过:“还,还好。他瞎了。”
文锦一脸诧异,显然吴三省没跟她提起。
“打算过几天才说的,老太太的事一出我就忙晕了。大侄子,瞎子的眼睛是彻底废了?”
“不一定。过一段我会带他去做二次镜检。”
吴三省点点头:“道上的事我会派人帮他。一码归一码,你三叔叔虽然脾气歹,但从来不欠人家。”
吴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二叔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喝茶,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但吴邪知道,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入二叔耳朵里。

吴邪临出门前吴一穷终于开口。
“你去哪?”
“我明天早上过来。”
“你要是回去找他,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父子之间的空气丝毫没有回旋余地,最后还是吴二白出面。他要吴一穷进屋陪老爷子,一面穿上他那件料子大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我要回茶馆,你送我一程。”
吴邪载着他二叔回茶馆,路上结了冰,车子缓缓爬行,拉锯了他们相处的时间。
“二叔。奶奶的事为什么不早说,你们就这么恨我?”
“不是不说,你奶奶是突然脑淤血,谁都没做好准备。”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你老子的脾气是假温和,你不认错就别想他认你。”
“他有天会明白……”
吴二白镜片下的眼皮沉了沉,正了正袖口再不说话。

吴邪以后天天往奶奶家跑,见了他老子照样叫爸,他老子照样不搭理。吴奶奶一生顽强,5天后,终于辞世。
吴邪跟着他三叔的屁股后面忙前忙后,他是吴家独苗,叔伯亲戚面前要体面周旋。他守了三天灵,奶奶火化当晚才回到家,他抓着黑瞎子胳膊大哭:“黑眼镜,我奶奶不在了!她走了!”
黑瞎子一直搂着他,直到怀里的肩膀停止颤抖。
吴邪很累,被黑瞎子放在枕头上就睡着了。意识模糊中他的脸颊传来熟悉的温度,抓住那人的手咬了一口,他的疲惫似得到安慰,沉甸甸睡去了。

深夜,吴二白的茶馆门外挂着【东主歇业】的招牌,玻璃门内却通着雪亮的灯光。
黑瞎子顺着外墙一路摸到门边。他碰到摇晃晃的招牌,轻声笑了,他们都是聪明人,只有吴邪是傻子。
“请坐,需要帮忙吗?”
“白爷出声就好,我真怕我是白来一趟。”黑瞎子顺着声音,摸到吴二白对面的藤椅,利落地坐下。
黑瞎子探手下去,面前的茶碗盛着温热的茶水。
“白爷知道我要来?”
“我不知道,姑且等等看。运气罢了。”
“我是吴家的仇人,白爷还肯在我给人踩低的时候帮我,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道上的明枪暗箭没有那么好躲,能叫土狼收爪的不是斗王,而是吴家的面子,这个门道黑瞎子不会不懂,只是没必要让吴邪知道。
“我是在帮老三还人情,吴家从不赖账。虽然很想破例为吴家、为我大哥向你求个人情,不过结果终究是你来决定。”
黑瞎子耸耸肩,他从没求过谁的感恩戴德,当然他想求的东西也求不来。
“我买好了票,后天就走。”
“谢谢。”
“不用谢。”黑瞎子扶着椅子一步一步往门口走,“我是为了他好而已。”
“我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阿邪,不是为了吴家。”
吴二白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黑瞎子推门的手只是略微一滞,弯起嘴角,这样他便放心了。
玻璃门再次洞开,冷风挟着细细的花香扑面而来。春天真的要来了,他做了一年的梦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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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
五月十五日 晴天
东晋咸和年间,印度和尚慧理建寺灵隐,山之麓,水之畔,吃了一千六百年的香火,再风骚的骨骼,也做得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它不迎不送,人潮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期而至奉上他们的痛苦诉说。高贵如皇帝,卑贱如蝼蚁,跪在佛前都被一样地放大,一样地缩小。
老妈虔诚地对着佛祖念叨我的事,可她的眼神分明是迷茫的,也许她和我都在质疑,高高在上的我佛,是否可以感同身受到我们凡人的可怜之处。
“妈,起来吧。”
“再等等。”
直到今天,黑眼镜走了正好半年,春天真的过去,夏天正式开始,我已经放弃找他。按照家人的意愿,我搬回家里,可是他们的叹息却更加沉重了。昨天,爸妈卧房的灯又亮了一夜,我不懂,除了不找女朋友,每天循例回西湖边的房子照顾小哥和小猫,我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满意的。
我每天都活在问题中,佛祖,却从未给我指引。

吴邪合上日记,他的日记一向不超过一页。虽然心理医生告诉他,越琐碎越好,扒拉地越深越好,但他实在写无可写。走出房门的时候,老两口又在窃窃私语。
“爸。”
“噢、噢、日记写完了?让你妈给你切点水果。”
总是这样,明明讨论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一出现又马上若无其事。他只是被诊断有抑郁症发作的前兆,在医学领域,这不是什么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罪过。

吴三省炒了五个菜,盐都放多了,他自己先呲牙咧嘴地骂骂咧咧。
“日他娘,都别吃了,我去开瓶酒。”
“别,难得你长进,托文锦的福,咱们爷四个就好好吃顿饭。”
“老二,我就不爱听你说话,酸唧唧倒牙。”
五盘菜几筷子下去就见底,吴一穷系上围裙,厨房里还有新鲜的河虾和牛肉。新菜上桌的时候,吴三省已经按耐不住开了一瓶老白干。
“阿邪还是照常去上班?”
“我和你嫂子都劝过他请假,他不愿意,现在他这个状况,无论他干什么我都不会逼他了。”
“你的脾气到底改不过来了。”
“我改不改有什么重要。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只是犯浑,难道非要送他去死吗?”
“抑郁症就是啥鬼病,咱家也出钱治得好。”
“爹,这病没治。十个有六个,都是自杀。”
“儿子始终是你和媳妇儿的,你们看着办吧。”
“如果阿邪真有个长短,我和他妈妈绝对活不了。”
“老祖宗造的孽报到下一辈身上,老吴家招姑爷都是个带把的。”
“滚边去!就你嘴闲。”
“又骂我干啥。老大不就是这意思,我捏造他了?”
“闭嘴!”

六月七日 晴天
下班的时候被王盟留在办公室。外面已经是黄昏,室内的光线使我们连对方的脸都看的艰难,也许这样更方便王盟说出如下一番话,不必为我感到羞耻。
“你他娘说什么呢,羞耻个屁,你不拿我当朋友,这样看我?!”
“我无所谓,真的。”
“曹你娘,吴邪你少给我来这套。你以为搞个同X恋,抑郁症就是爷了?少在这阴阳怪气,拿大家的关心当鸟蛋,你还是个人吗?”
“……”
“这贴中药是我托一个朋友配的,你现在还不算抑郁症,脑内物质的调理还来得及。你不就是喜欢那哥们吗,你当我现在才看出来,那哥们也算个硬汉,没想到其实是个孬种,我不是拦着你喜欢个没可能的人,但好歹你也挑个值得的,你看看他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我们的对话最终以我的沉默到底,和王盟的愤然离去结束。我坐在彻底被黑暗侵蚀的办公室落下那个猪头走后的第一滴眼泪。
原来,他们是这样爱我,爱到可以接受我任何污点,昨天老爹告诉我只要我好起来,无论我选择谁他都不会再勉强我……我为了黑眼镜搞得一身狼狈,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却为了我一再让步,瞧,我多自私。
王盟说他不值,他的确不值,不过我还是愿意等他,我真的很贱。
昨天我看到一句话,【爱情无药可医,唯有爱的更深】,这是句绝好的话,为我的顽固找到一个借口。你看,连得过普利策奖的记者都可以说出这句话,那样冷静客观的人……
我只是个普通人,就让我做一次鸵鸟,不要再逼我。我好累,真的。

六月三十日 晴天
今天院长开大会,主题是“支持贫弱地区,医疗下乡”。这个活动每三年都会来一次,多半是欺负新来的毕业生,美其名曰,锻炼锻炼。
“……王卫平、陈丽、吴邪……”
我的名字念出的一刻,不止我,连其他同事都讶异地“咦”了一声。
“是我把你报上去的。”下了会,王盟主动承认。
“这是你二叔的意思,他来问我专业意见,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心理科不是眼科,我们都觉得这对你是个好机会。换个环境对你的病有帮助,只有两年,你回来还可以增加晋升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我还能说什么呢,名单上有我三叔仿我签的字,已经递去卫生局。
“谢谢,兄弟。”
没想到这家伙眼眶竟然红了一个圈,他捏着我的肩膀: “健健康康地回来,等你回来喝我喜酒。”

晚上,我去和小哥小猫道别,顺便把皮包也叫来。我煮了一锅大杂烩,以后他们就要自己下厨了。
回家前,小哥问我:“你不相信他了吗?”
“不相信。”他害的我太苦,我再信他岂不是脑子进水。
“你也不等他了吗??”
“谁说的。”
我看到小哥松了口气,我俩相视一笑。
“我偏要等他,不让他尝点苦头怎么对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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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2
吴邪刚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下乡不是作秀,出了村子就是山,山连山少说有上百户人家,上百户人家肺炎癌变是病,咳嗽脑热也是病。出了屋子一忙就是一天。
“天真!天真!!!”
门是被撞开的,一个庞然大物霍地冲了进来,顺带掀开他的被子。
“喊什么呢死胖子。”
“盘马家的媳妇肚子叫獐子给咬了!”
于是又是一夜不合眼。

吴邪支边的地方叫巴乃,是广西的一个小山沟。
他诊病的路上会看看山头,最初怎么看怎么凄凄惨惨戚戚,后来习惯了,大半年过去,越看越有看头。看一会儿山头再去老乡家诊病,饭就在当地用,当地人将医疗队看的很神圣,不肯用自己吃的菜粥招呼他们,将打来的野味用秘制的酱料鼓弄给他们吃,他们越是推辞反而招来不快,于是便医的更加尽心,连熬药的活都一力承担。
没有人觉得苦,吴邪跟当地老乡说,城里有啥好啊,都是臭老九,上级看重我们,选我们来享受共产主义了。
老乡们听不懂,但觉得是夸他们呢,满足地不得了。
同样是城里来的胖子懂他的话,频频点头。
胖子不是医疗队的,他是巴乃定居的第一个外地人,据他吹牛,以前是京城做大生意的,为了追求伟大的爱情,甘愿来广西当倒插门。他媳妇儿云彩是吴邪的旧相识,秀秀的好姐妹,居然在这穷山恶水来相遇,恰巧医疗队的帐篷不抗寒,云彩收留了吴邪,其他人也各自找老乡家下榻了。

吴邪连过节都不回家,杭州的人却不能不来看他。先是二叔载着吴一穷夫妇,本来该是嘘寒问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面,老两口硬是忍住了天下父母之不能忍,显然对吴邪的现状都有些意料之外。二叔说,王盟那小子靠谱,你精神不错,这里的确比杭州好。
再后来是一对新婚夫妇,新郎是个咬舌头的结巴。他抡起铁拳朝吴邪头上砸去。吴邪高兴地吞了他们带来的两个汉堡,可惜鸡肉已经发酸,吴邪请了前天刚下小牛崽的华仔吃。吴邪最高兴的是新娘子的改变,她还是娇滴滴地叫他吴邪哥哥,可是脸上不再有特别的光彩。
为了叙旧,三个人爬上了巴乃最低的小山包吹夜风,结果第二天霍秀秀就发起了高烧,夫妻俩只逗留一天,就被送回杭州。

以为不会再有人的时候,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吴邪回家吃晚饭,胖子搬只小板凳在小院里沙沙沙抖着一筛子白米。
“天真,你傍的大款来了。”胖子朝屋里努嘴,贼兮兮地笑。
什么?吴邪急急一个脚步停住。他身后是远山秋水,一大片一大片,镜像般衬托他形单影只的渺小身板。
屋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咯吱咯吱,小屋是双层的竹楼,人从楼上下来,一步一步,像是刻意走给别人听。
吴邪向前挪动一步,第二步,他就迈不动了。
胖子还在说:“我还想是哪位逼得你不近女色了,原来是他。得了,能被他泡一次也算你走狗屎运,甩了都不丢人。我要知道这位还好你这一口,早减个苗条身材,死也要从了他。”
“开什么玩笑,我再不挑也轮不到你。”
门推开,屋内的人自暗光中走出。
“你以为你胖爷稀罕?我是为了宽慰小天真,助人为乐。”
吴邪傻了一秒,泄了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小花?”
“惊讶什么,当我跟你一样小气,吵两句嘴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相视一笑,自然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

"您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唱?"云彩给解语臣满上自家酿的苦酒,“能教教我吗?”“你想学什么?花鼓,花灯戏,还是湘剧?”解语臣笑着问她。云彩就道:“我想学霸王别姬。”小花笑了,胖子在一边道:“别唱这个,不吉利不吉利。”
广西的秋老虎最厉害,热气之中还夹杂一股潮气,聒噪的蝉嗡嗡嗡嗡不肯休眠。吴邪带小花去村子里兜圈圈,跟每个路过的村民打招呼,连人家家的娃子都叫得出名字。
“混的挺好。”
“一般一般。”过了会儿,又郑重补充,“是这里的人好。”
“你真的得了抑郁症?”
“是疑———似———”
“现在呢?”
“你看,你觉得我好了没?”
“这玩意看得出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不对,你错了,看得出来的。至少我是懒得装。”
解语臣嘴里叼着根烟,他一笑,那根烟险险就要掉下来:“有道理。”他笑罢,真的认真去观察吴邪。
“好了吗?”
“好了。”
“是吧,我不骗人的,就你一个相信我。”
怎么好的呢,解语臣百思不得其解,有块碳烧得他心里噼里啪啦响,大概……难道是……
“你不喜欢那家伙了是吧,我早说他不是善茬,你终于想通了。”
“这可未必。”
解语臣还想再说,老远就传来人声鼎沸。他们赶到村子中心的空地,那里聚集了几乎全村的人,吴邪说这是饭后节目,吹拉弹唱,讲笑聊天。
解语臣被打断就再没机会开口,因为吴邪完全投入到村民的呼喝叫彩去了。他的眼睛亮晶晶,很吸引人,明明什么也藏不住,偏勾引的人欲罢不能。”
“小花,你去亮一嗓子吧。”
“喂!”
“诶,各位,我有个北京来的朋友,他要来一首,大家让不让!”
解语臣无语地看着吴邪,他这是直接报复吗,就因为他刚刚讲了某人的坏话。
“唱一个!!!!”村民们果然热情高涨,哄着解语臣上台。
所谓的台,是一个旧磨盘,解语臣低骂,要知道在京城他九爷一开口要多少车马费,现在随便找个破破烂烂的台子就要他献世?女马的,吴邪你等着。
“噢噢噢噢!”吴邪挤到人群前最卖力地拍手。
真是没办法的家伙。解语臣整整被汗打湿的后脖领子,依旧是官少爷的模样,他是清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轻轻地一个吻……

吴邪以为他会唱戏的,不过他唱的实在太好听,吴邪简直呆了,不知是为了他含情脉脉的歌声,还是他情深款款的模样。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地方不错。”
“你过得惯吗?这地方你别想别人给你当牛做马哦。”
半夜,他们还没有睡意,躺在竹板床上眼望眼。
“我自己就是牛马的祖宗,你九爷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换尿布呢。”
“曹,你爸满月的时候,我去喝的喜酒。”
“你爷爷没告诉你,你是我接生的吗?”
“你爷爷!”
“你姥爷!”
“兔崽子,你敢问候我姥爷?!”
门再次被人砸得咣咣响,胖子的嗓门洪亮:“丫有病,大半夜的出去发春!”

解语臣比老痒夫妻还多呆了两天,走的时候,他心事重重,几次有话出口都被吴邪生生打断。直到最后,他发现吴邪是故意的。
解语臣走后,胖子喊吴邪帮他修房顶,两个人蹲在房顶上被太阳毒地大汗淋淋。
“喂,那小子不是你的奸夫?”
“谁说他是了。不过你怎么看出来。”
“屁话。他要是,你俩一年半载地不见还不干柴烈火的搞一场,看来他还是个君子。”
“你能不能文明一点。不过,我看的出来。”
“看出来啥?”
吴邪咣咣咣砸锤子,过了半晌才抹了一把汗:“其实小花喜欢我。可能很久了,可能是突然。”
这回轮到胖子吃瘪了.
“什么,真当小爷我是瞎的。以前我想不通,也想不到。经历了一些事,不该明白的我都明白了。”
“啧啧啧啧。”
“行了,管你鸟事,收拾东西下去吃饭。”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解语臣的车子停在山路正中央,他手里攥着一张单薄的纸,那是一张短的再不能更短的信,姑且称为信吧,说它是纸条也太伤人了。
小花:
还记得你写的那篇作文吗,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我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但是我的毛病是,一旦有了原则就会特别固执。所以,我跟那家伙的事,纯属个人恩怨,请大家不要再操心了,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乎了,但那一定是我自己不愿意再在乎,任何人都无法左右。
最后,祝发财。
兄吴邪


“兄你大爷!”那封信被解语臣揉巴揉巴始终攥在掌心,转身上车。他狠狠踩了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一刹那的贵州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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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吴邪在这边苦捱,黑瞎子终于再次出现。带着医好的眼睛,不过墨镜却没有卸掉。
“吼~你好意思来?!”
王盟几乎要跳脚,黑瞎子面相看起来可不太好,胡子拉碴一大把,人看着老了十来岁,身形不减脸颊却凹进去一大截,只有眼睛罩着墨镜,看不出来衰相,王盟差点认不出他,所以也不好再继续发脾气。
“来根烟?”黑瞎子始终好脾气。王盟无计可施。

王盟到底是老实人,没怎么为难他就把话掏了出来。但说到最后也有些吞吐了,他看到黑瞎子在忍耐,当吴邪的名字和抑郁症捆绑在一起时,黑瞎子握着酒杯的手分明抖地厉害。王盟想打住,他却楞装没事人,别着嘴角笑:“没事,你说。”
说什么呢,百闻不如一见,当事人的状况三言两语说不清,吴邪遭罪的时候他人又在哪呢。纵使没有花红柳绿的另有怀抱,纵使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一个逃兵,也无颜王盟这位江东父老了。
“你要是还知道自己十恶不赦,就别光猫我这忏悔了。”
“嗯,我回来就是找他的。”
“你打定主意了?不会再坑吴邪?“
黑瞎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难看的苦笑:“我哪里还敢。”
王盟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也不愿意说丧气话,不过你还是别太自信一定能和他破镜重圆。当时吴家闹得凶,吴邪最胆儿怂的一个人,为着你也和家里死磕起来,那壮烈的,简直分分钟要捐躯的架势,结果———你一走了之,他成个什么了,别人看他跟笑话似的。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没想到拧起来和疯牛也差不多。不是你,他本来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你算是把人给毁了。”
王盟开了口就索性说下去:“现在,他自救过来,你又想回来招惹他。说真的,你是认准了吴邪那傻子会等你,才拍屁股走人的是不?吴邪死心眼儿,吴邪重感情,吴邪对你一心一意,你敢说你没这样想过?你是真为吴邪好,还是自己害怕先撤了?“
“如果是我,也不能再信你。“
黑瞎子动身去广西找吴邪的那天,王盟去机场送他。
“那天多喝了两口,说话难听了。“
黑瞎子摇摇头表示不要紧:“你说的全对。我不是个好东西,吴邪碰上我,是他的劫,也是天瞎了眼。“
王盟听他又有自弃之意,皱起眉头:“你干嘛?你要是还有一丝放弃念头,就不要去找他。他可经不起你再折腾。“
“我不会再跑,也跑不掉了。”
黑瞎子走了,王盟看着他背影,萧萧瑟瑟地好像个赴死之人,不由唏嘘他以前是何等意气风发的人品,这两年在外,带着双废掉的眼睛,想来也是饱尝了一番辛酸滋味。
他帮不上什么,只能遥祝他们两个苦尽甘来。


黑瞎子找到胖子家时,胖子恰巧又在院子里筛米。见着那副墨镜,他唬了一跳,邪门地扔下手里的东西,啐道,爷爷打来这就拿过两回筛子,每次都能筛出个奸夫来,小天真才几根毛就这般风流,以后还了得?
“我找……”
“行了,找天真是吧。你就是他那吃干抹净了就走人的姘头?”胖子稀奇地里里外外打量人家,“难为你还真找过来了。天真去隔壁蹭吃蹭喝了,你里屋坐着去吧,我给你叫他。”
就见胖子立在门口,撩起嗓门喊:
“天———真————回来面圣了————“
黑瞎子没往屋内走,他立在院子里一动不敢动。
他是害怕的,尤其听过吴邪这两年的境况,想到就要见面,他从没这么怕过。但他更想见到他,心急的一分钟也嫌长,一个实实在在的吴邪,不是虚飘飘的影子,会说,会笑,会挥拳头示威,吵起嘴来得理不饶人,他的吴邪,温柔常含怜悯的吴邪,一沾到便宜就美得冒泡的吴邪,骂人时喜欢飞腿乱踹东西的吴邪,那时他们认识才一个月,他新家雪白的墙壁上全是鞋印,后来那块墙壁脏得看不下去了,吴邪找了个裸体洋妞的油画给盖住,他刚说了一句,吴邪又忍无可忍了,你特么睁大狗眼看看,维纳斯都不认识,文盲加流氓,你真是要全面发展啊!
“死太监,说了红烧肉没做好之前别打搅我清修,嚎什么嚎。”
吴邪一脚就迈入门内,嘴上的糖粉还没抹干净,正骂着胖子却见小院里还立着另外一个人。
他心脏狠狠地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疼,他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知觉。他发病时也是这样疼,只是这小半年来已经没再发作过,现在这种疼痛又排山倒海地袭来,还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他设想过无数种如何弄死黑瞎子的场面,真的见到了,却被冻地连个屁也放不出来。
“小……小邪……“
显然黑瞎子也如鲠在喉,连个音节也发不完整。
吴邪还傻着,胖子在后面擂了他一拳。吴邪怔着的脸慢慢升腾起愤怒,他死死盯着黑瞎子,最后整张脸因愤怒而肌肉扭曲:“王!八!旦!“
胖子偷偷搓手,心里暗爽得要飞起来了,等了那么久的好戏,终于要开打了。
“对不起。”
“去你女马的对不起!!!你还……“正要冲上去劈头盖脸地教训他,又硬生生停住了,他这才看清黑瞎子的样子:
“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噗。“胖子在后面没憋住笑出来。
黑瞎子却不难过,他摘下墨镜,淡淡笑:“是吧,样子挺吓人的吧。”
吴邪心里难过,黑瞎子的眼睛好了,样子却像刚从山洞里打救出来,不是脏,是颓败。
吴邪的眼睛一阵酸涩,炽盛的气焰一下子雨打风吹去。
黑瞎子心里更不好受,他宁愿吴邪对他喊打喊杀,也不愿他心里委屈:“小邪,我没事。”
吴邪恨死自己的心软,他一点也不想原谅黑瞎子,他应该揍死他,骂地他一辈子阳(河蟹)痿,但是他怎么就是见不得他惨兮兮的样子。他暗暗捏死拳头,低着头自己跟自己较劲。
“小邪,你有气就撒出来,不要憋着。“
“……”
黑瞎子想去安抚他,刚挨到他的肩膀,吴邪像触电一样,一手挥开他。他抬起头眼眶红了一片,那些泪不管不顾主人的意愿就狠狠砸下来。
吴邪眼泪爬了满脸,嘴边却扯出一抹冷笑:“你乐了吧,孙子?你赢了,我比不上你狠心。被你搞出一身病,还死心塌地惦着能再上你这条贼船。我真是个煞笔。“
黑瞎子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搅到一起去了,他顾不上进退,伸出手就给吴邪抹眼泪,他虽然没哭,脸上的表情却比哭出来还难过。
吴邪自己也拿不干不净地袖子擦脸,泪却越擦越多,两个人对面站着抹眼泪,把个看热闹的胖子急的牙痒痒又莫名其妙。
“小邪,别哭了。”
“你少管!”吴邪恶狠狠地道。他把黑瞎子推到一边,就着院子里的井水洗了把脸。
抹干了泪,他也觉出丢脸来,预计好的的威风没耍出来,还哭的和个弃妇似的,一时也不想搭理黑瞎子。
“你自己呆着吧,我还要出去上班。”
“我也去。”
“不稀罕!”黑瞎子紧紧跟上来,吴邪突然就着了恼,撒腿就跑,一路气急败坏踢烂胖子五六个腌酱菜的坛子。
胖子大怒:“你特么孬种,就敢跟咸菜过不去!”

后来,吴邪再如何放狠话,也没下过一次逐客令。黑瞎子住下了,吴邪的找茬他都心甘情愿得受着,洗衣服,烧菜,喂鸡,扫房,挨骂,一样没闲着。
胖子嚷吴邪你给我交伙食费,包你吃住,还得包你拈花惹草,咱们正经人家,经不起你在这搞牛郎俱乐部。
吴邪不耐烦:“给你给你给你。没见过这么眼皮子浅的,你这也算做过大事?”
但吴邪对黑瞎子始终冷冷的,除了难听话,他始终摆出拒绝交谈的态度。这两年去了哪里,眼睛怎么好的,为什么回来,这些话吴邪一句也没提过,早早地离家,半夜才回来。对于这些黑瞎子都安静承受着,他越顺从吴邪越心烦意乱,几次软话到了嘴边,都被生吞回去,只能快快离开,告诉自己眼不见心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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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小邪,起来吃饭。”
“唔……谢谢。”吴邪迷迷糊糊地还没醒透。
黑瞎子给他递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复又没事人似的转开身了,吴邪看他找托词离开的背影,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沉默地坐着。
早餐是黑瞎子做的,吴邪喜欢吃包子,但是小村没有这份早餐卖,黑瞎子就晚上和面,调馅,包好,早上趁吴邪熟睡的时候蒸好。
早餐的时候,胖子先夹起一个,皱着眉头呸呸呸吐了:“我还没吃过带馅儿的黑驴蹄子呢。”
吴邪咬了口包子,皮儿厚里面的面是生的,不过比第一次时要好多了。黑瞎子自己吃了一口,尴尬地吐出来,他想叫吴邪别吃,吴邪却已经面无表情地吞下一个,还准备再吃第二个。
“要不我去煮稀饭吧……”
“不用。”
安静地吃完,安静地离开,吴邪连句骂声都没有,黑瞎子收拾碗筷,挂了一早上的笑容松动了。最初的怒火平息后,不见他们回归到从前的亲密,反而陷入冷战,冷战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说法,现在的吴邪对他的态度还不如一个路人。会对他说谢谢,不会把他当空气,但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引不起吴邪多余的兴致。吴邪其实很忙,早出晚归,在家和他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可是吴邪更愿意和胖子云彩腻在一起逗贫。
黑瞎子和吴邪都陷入了一个怪圈,这样搞下去他俩指定玩完,这个结论是胖子下的。
早上,吴邪发现黑瞎子的药吃完了,配好药不肯直接交给他,反而鬼鬼祟祟放到胖子的床头。
同天下午,黑瞎子见阳光好,主动把吴邪的被褥抱出去晒太阳。吴邪回来,被子还烫呼呼的,他看了黑瞎子一眼,黑瞎子却借口走开了。晚上睡觉前,他无端端冒出一句,“胖子兄弟挺贤惠的,被子都给晒了。”吴邪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许久,黑瞎子以为又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吴邪轻轻“哦”了一声。
吴邪不是耍威风,他以为他和黑瞎子喊打喊杀,这口气顺过去,旧账就归零了。可也许是时隔太久,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了最初那份不分彼此的初心。他不自觉就对他客气,对他疏远,黑瞎子内伤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可是如今对他来说,挤出一个自然的笑,比哭还要难。
黑瞎子也想过主动和吴邪热络,可那硬生生的玩笑只会把他和吴邪的关系扯得更四不像,尤其他们曾经那么亲密过,连一个善意的小谎都瞒不过去。
于是,黑瞎子越讨好,吴邪就越客气,吴邪越客气,黑瞎子越退缩……他们就这样一来二去,日复一日,陷入一个双双无解的死循环。
“既然是死循环……那离散伙的日子也不远了。”
“那可怎么办好?吴大哥他俩也怪不容易的。“云彩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让胖子想想办法。
“怎么办?散呗。这人有能还清的债,也有还不清的债。不然要死刑这玩意儿干啥?“
胖子作为一个在厕所摆着伤痕文学杂志的哲学家,摸了摸没胡子的下巴。

日子过的别扭,吴邪不出声,黑瞎子坚持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转。
吴邪最近变得很烦躁,和家里通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挂了电话又陷入沉思。
“是家里有事?“
“黑眼镜……再半个月就过年了,今年我怎么也要回家一趟。票已经叫家里给订了。“
“哦。“黑瞎子哦完才转过这个弯来,原来吴邪烦的是……要把他留在广西自己回去。
“跟你说话呢。“
“好。我给你收拾衣服去。“
吴邪坐在床沿边,黑瞎子背对他站在门口,吴邪听不到他开门的声音,抬头叫他。
黑瞎子声音不稳:“小邪。“
“啊?“
“你还会回来的吧?“
“我当……说什么呀,我不回来难道等下岗啊。“
“嗯。那我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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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黑瞎子对“过年”没有概念。他不关心别人所追求的那种喜乐,也不乐意参与其中。他真正意义上的“过年”只有一次,那会儿他瞎了,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吴邪。
吴邪走后他就被剩在这屋里,胖子和云彩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的存在算是既多余又无所谓,这个世界愿意在乎他的也只有吴邪而已。
胖子和云彩为了过年忙的鸡飞狗跳,家里已经满满当当堆着各式年货,小俩口还是每天乐此不疲地从县城往家里运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胖子的烟酒,云彩的头饰,几乎想到什么第二天就坐着小车再奔一趟,也不觉得麻烦。人家越热闹,他就越空落,那年他也和他的爱人一起这么狼狈过,一想就收不住,心里翻江倒海地难过,但回归现实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悔死自己当初要死不活的怂相,谁知道有些事看似不起眼,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呢。
除夕那天,吴邪来了电话,一共就两三分钟时长,和胖子云彩寒暄完才轮到他。
“小邪,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
吴邪回的很平淡,他有些失落,忍不住想告诉他,这是他第一句放了心思的“新年快乐”,是真的热了情肠的一句。是吴邪已经无所谓了吗,他却像个娘们儿似的为了吴邪随口的一句话揪心,心里没有对象地泛着酸水。
“我和胖子兄弟他们今天会看节目。你也会看吧?”
“我在我爷爷家呢。”
俩人这么牛头不对马嘴地对了几句,听到吴邪那头有人声,他才想起来问一句:“家里人都好吧?”
“嗯,还好。不说了,我这边挺忙的。”
“哦,那好。嗯……你去忙。我就想说你别忘了。”
“忘什么?”
说着,不知是谁的电话里响起炸裂的鞭炮声,
“……”
“……”
两个人就着鞭炮声自说自话,黑瞎子握着听筒直到那方清净下来,然后发现吴邪已经挂了线。
“四眼儿,饺子可以吃了。”
饺子上桌,动筷子前胖子和云彩先送了黑瞎子一份礼物,是一把刻着苗族纹饰的短刀,对黑瞎子来说这算个小惊喜。他没做准备,就把随身的一块玉当做回礼。
“放心,不是下面摸得。是我当年正经在新月饭店拍下来的。”
胖子一听是新月饭店得的,乐滋滋地给云彩挂脖子上了。
他们边吃边家长里短的扯淡,黑瞎子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大不同。其实他不在乎有没有人陪着,不是怕孤独,他只在乎是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吴邪,再热闹也不起动容。
黑瞎子给饺子热气腾腾地雾迷了眼睛。他拿了只空碗,拨出来几个,还多摆了双筷子在上面。胖子嘴里的饺子咕噜咕噜就滚下来:“卧槽,四眼儿你别吓人好不好,天真又没死。”
“图个吉利。”黑瞎子笑笑。
“吉利?”
“斗里出来的,脑子有点问题。”胖子为云彩解答。
晚上,胖子和云彩看春晚守夜,黑瞎子回了房。胖子和云彩觉得他孤零零怪可怜,商量着叫他出来。
胖子和云彩打赌,黑瞎子一个人在屋里偷偷抹眼泪呢。他推门进去,黑瞎子什么也没做,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
胖子叹了口气:“你说你看着挺精英一人,怎么办个事都这么没溜。人在的时候你屁都不放一个,人家现在不在跟前,你瞎表现给谁看?”
黑瞎子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恍恍惚惚问了一句:“你说……吴邪还会回来吗?”
胖子给问住了,想说当然回来了,又觉得要是换了自己,指定不能再搭理他。
他答不上来就想跑,临走前撂下一句:“我劝你好好对天真,这年头比他智商还低的人不多了。”
除夕过了就是初一,从初一挨到十五,吴邪没有回来,中间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提回来的事。
胖子说:“不好说啊,他们支边的任务就两年,你来之前就满期了。”
云彩很同情他:“都说票不好买,他们医疗队的好几个都没回来呢。”
黑瞎子失眠越来越严重,睡下又醒来,对着房梁瞪眼珠子,拉开窗帘,山村的夜是最真实的夜,没有路灯没有地照灯,只有不怎么皎洁的月亮,和茫茫微弱的星辰。他手边放着一个台历,手机桌面也是一个日历,他最初看的很勤,时不时拿出来翻看,现在渐渐不敢再看。
他给吴邪拨过几个电话,三次后他就觉察出吴邪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每次通话都十分简短,最后以吴邪略显疲倦的“我有时间打给你”结束。
“是不是家里有事?”
“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事,可是吴邪说了不是大事,也就是不打算告诉他。
直到医疗队来了一拨新面孔,吴邪却不在其中。黑瞎子很想动身去杭州,却揣度着吴邪的心思不敢行动。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解雨臣会来。他见到黑瞎子倒霉的样子着实开怀了一把,胖子看着吴邪招惹的俩烂桃花要掐不掐,互相怀恨的场面更是可乐。
“吴邪回不来了。”
黑瞎子冷冷的看他一眼,准备转身回屋。解雨臣不慌不忙地继续:“你当我有那美国时间来广西逗你玩。我是来做带话人的,受了他家二叔的托。”
“吴邪的事我自己会问。”
“随便你,我倒是等着你去问,看看吴邪他愿意告诉你吗?他要真告诉你,你还会在这干等?”解雨臣从容地等着看黑瞎子那点冷静还能撑多久。
“杭州都翻了天,我看你连点儿渣子都没听到。”
“呵呵,九爷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不过今儿真是不巧,没时间奉陪。改天我一定登门造访,携家眷站跟前任你笑够。”
“携家眷?吴邪?”解雨臣幸灾乐祸地撇了撇嘴角,“你打算回杭州?你以为你还能……”
“算了,”他站起身,懒得和他废话,“吴邪他老爹中风了,现在人在床上瘫着。你说吴邪要他老爹还是要你。”
看到黑瞎子的脸色刷白下来,他并不同情他,继续撂下第二个炸弹:“还有个好消息,你我一同乐乐。现在杭州那里都知道,吴家要办喜事了。吴家就那一根独苗,新郎是谁不用我说吧。”
“咚”地一声———是胖子摔了一个水壶。
黑瞎子的心也跟着这一声沉了底,他不是灰心,其实他的心早就灰了,这么一天一天等着,不安愈积愈多,把这个把月的时光硬拉扯成一辈子那么久。
他真的不敢想吴邪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是真的活该。也是真的放不开。
其实,这个消息不算冲击,只是一直担心的猜疑的成了真。吴邪在电话里总是遮遮掩掩,绝口不提归期,不提以后,一有人声传来就挂下电话。
解雨臣还在说着没营养的废话,他什么也听不进去,这些天的难安轰隆隆集在一处,在脑子里炸开了,他现在只剩一个念头,回杭州,要吴邪,回杭州,要吴邪。
“你回来!”解雨臣拽他,被他甩开。
“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想去?晚了。”
“滚开。”
“艹,你丫别得寸进尺。我没那么多耐心劝着你。”
黑瞎子的拳头在没防备下招呼在解雨臣招人忌恨的嘴上,他卯着力气一点没手软,解雨臣大骂了一句也砸了回去。但是他一时间失去了全部意识,包括理智,只知道把雷雨一样密集的拳头发泄在解雨臣身上。他自己的脸上、头上、身上也潮水般传来一阵阵痛感,很快又被身体里埋藏的更深的痛掩盖过去。
他俩是怎么拆解开的他不知道,就看见胖子拿着把铁锨,站在中间呼哧呼哧喘气。解雨臣靠在墙上,一脸的血迹和青红,他在墙角缩成一只弓背虾,腹部绞痛。
他俩沉默着,各自适应着伤痛。
胖子扔了锨,槽着吴邪祖宗十八辈走了。是解雨臣先开的口:“听到吴邪结婚你就受不了了,早你干嘛去了?当初玩失踪的是你,他只许王宝钏似的给你守活寡,不许回心转意踢了你这乌龟王八蛋?”
“这就是你的报应!”
听着解雨臣恨恨地说“报应”,他突然就笑了,眼睛里全是液体,他扒着墙哈哈哈哈地笑,那液体顺着手背流湿了他的袖子。
“报应,报应……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吴邪不要我了……回不去了……”
解雨臣愤恨的神情有了几分松动,他不是同情他,只是从他这副糟心的样子上,看到自己不能宣之出口的压抑。
黑瞎子摇摆着起身,回到屋里,片刻他出来了,手里一个钱包,一只手机。
“他倒是不认命。”解雨臣心内暗自觉得讽刺。
“你还要回去?你以为吴邪能再为你和他家里翻脸?还在他老爹这个光景下。”
黑瞎子瞄也没瞄他一眼,直直朝门口走。
“你知道为什么是吴二白叫我来吗?”
黑瞎子果然站住脚。
解雨臣在他面前拨通一个电话。
“小解。”
“二爷,你和他说。”
黑瞎子接过电话,那边传来吴二白一贯沉静的声音:”好久不见……”
“……”黑瞎子还是面无表情。
“情况小解都告诉你了。”
黑瞎子一直无话,吴二白也不等他的回应,电话两端各自安静着。
吴二白许久才开口:“记得你走前我们说过的吗。你说,你所做都是为吴邪好。”
“你也说你是为了他,不是为了吴家。”
“我们吴家上下永远都是以阿邪为先,不是家族。”
“……”
“结婚的事,没有人逼他。如果你真的为阿邪好,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自己选择。”
“吴邪不愿……”
“他愿不愿意轮不到你说,也轮不到我们插手。阿邪是人,还是个被保护的很好不够坚韧的人,他受了伤害也有累的权利。阿邪心软,同情心太盛并不是好事,这一次,我希望你给他自由,不打扰,不纠缠,无论放弃你或是放弃身为人子的责任,就让他跟随自己的心意做决定。”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第三十六章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志坚则意达,达不遂,可以为欺乎。
常有那些命途不济、且不幸襟怀亦狭隘的人,早早为数千年百年十年后同病胞友的际遇下注,譬如通衢大道只限眼前,总是无路可走,不如心死而神灭。
这样的劝省,在我们被推进迷津左右无门的时候,尤其动听。
解雨臣说了一车风凉话后走了,据他说是赶去杭州帮忙。胖子家恢复了常状,除了黑瞎子一时之间像变了个人,以前还能装装洒脱,现在关在屋里一天比一天沉默。胖子一开始还本着道义去逗逗他,后来也犯懒不理了,跟个摆设似的供着他饿不死就算了。
黑瞎子本性不是忍得的人,两次动身都要去杭州直接见吴邪,都是未走出广西就折道而返了。他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再干涉吴邪。
巴乃的天气也是作怪,明明冬天的尾巴还没过去,就迎来了连绵不绝的雨水,连着半个月,比夏天还要来势汹汹。
村子里除了唯一一条水泥路,其他都泡成了泥潭,胖子和大家忙活着给村里的小学加固屋顶和砖墙,黑瞎子去帮忙,比其他人干得还要投入,让胖子大开眼界,以为他要评什么先进分子。
那天,雨下得比往日还要狠些,噼噼啪啪地四处打,一群人操着土话正叽叽呱呱地屋上屋下喊话,云彩压抑不住惊喜的声音竟也清清亮亮地穿透进来。胖子几乎是用跳地就着梯子蹿下了房顶,心急地赶上去扶她。
“你!你跑来干嘛!”
“瞎……瞎子大哥!”云彩显然是疾奔而来,泥水溅到脸上也不顾擦了,她激动地眼睛发亮,“吴邪哥要回来了!”
黑瞎子阴沉久矣的脸终于乍漏出破绽,雨直直就着他的脸打下来,又疾又狠,他却觉得痛快。连阴雨带来的灰色,也变成了明亮的灰。他觉得自己的心烧的滚烫,烫的他终于从麻木中恢复活着的清醒。
“吴邪在哪?”他现在不管不顾,随时准备拔腿去见他。
“路上呢,只是打电话说的。应该是进了省了,我算着最迟明天早上就能到。”
“好……好……”
胖子却捂着云彩的肚子干跳脚:“老子管他吴邪有鞋,谁让你乱跑的。你现在可是肚子里有馅的人了,也不知道打个伞。”
云彩也才想起来似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也捂住自己肚子。
黑瞎子跟着胖子一路护送云彩回家。
“你有了?”
“四眼儿你这真不是人啊。前两天我给你叨唠过几遍了,你丫心里除了天真都不把别人当回事儿是吧。”
黑瞎子才模糊想起有这么回事,他歉意地笑笑,从行李里又翻出些好东西当做贺礼。黑瞎子是再没心情回去干活,屋里的被子潮的厉害,他借了云彩的吹风机呼呼呼地对着吹。这小小的屋里一下子全涨满喜事。
胖子看他振奋地就差满地打滚了,看在他刚出手不菲的面子上,忍着没提醒他,吴邪说是回来了,可没提回来干什么,没准是专程割袍断义来了呢……再没准,带着小新娘回来看他怎么气的吐血,或者和自己家这位一样,肚子里种了个小小天真呢。
黑瞎子也不是真晕头,他自然不敢肯定吴邪的婚事已经解决,他只是被晾了太久,一点点希望也忍不住燎原。只要能见到吴邪,他就不怕了。
睁着眼等了一夜,吴邪没回来。手机在一通电话后就联系不上了,从无法接通到彻底死机,黑瞎子在云彩的劝说下,按捺了一上午,中午就连饭也不吃,借了胖子那辆差不多要永垂不朽的小货车上了路。
吴邪最后一通电话说他已经出了高速,正在山路上绕弯弯。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盘山路弯子又险,黑瞎子心里打着鼓,尽量不朝山石松动的山壁上看。
途中他又给吴邪打电话,还是关机。眼看天光浸没,胖子的车支撑了一下午也因为快要没油而越来越慢。黑瞎子给胖子打电话,得知吴邪没有回去也没有来电。好在通往小村只有这一条山路,就是用跑得也能撞上吴邪。
黑瞎子闷头开,胖子来了电话,说吴邪没有消息,但是收到消息,前面的山路出了事故,一辆大巴车被山坡上滚下的落石砸中,石头砸在车顶一边,车子翻了三滚,所幸设了护栏没滚下悬崖。
“小邪呢?他在那辆车上吗?”黑瞎子开口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了就落实了某些可能。
“我问了路障,今天就通了这一辆车,天真八成就在上面。”
黑瞎子只觉眼前一黑,浑身的血都冰凉下来,胖子的声音悬在耳边,恍惚地不真切。
“我打电话给他杭州老家,他家老太爷一听人差点都要厥过去了。你倒是赶紧开着别墨迹了!”
黑瞎子乱了心智,他像断了筋脉,整个人使不上一点力气,心里却恨不能有通天法术,将他一秒变在吴邪身边。
车子呼哧呼哧地爬坡,黑瞎子拼命跺着脚下的离合,如果吴邪真的就这样不在……那他也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他绷紧的脸竟生生露出一个笑容。
胡思乱想间,车子底盘在一个弯道处打了滑,黑瞎子感到笨重的车子飞速将尾巴悬空甩了出去。他只顾得上拧动方向盘,却忘了离合。车子刺啦一声滑出好远,重重撞在山壁上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第三十七章(完结)
吴邪在车上远远地望见山路上有人迎面小跑,只不过那人腿脚不便,高一脚低一脚十分艰难。
他开近些看,果然是黑瞎子。说不上哪涌上一阵无力感,这孙子还真就不能给他太太平平过日子。
“黑眼镜!你……”
还要再教训他,却被黑瞎子的模样搞得莫名所以,他一身湿漉漉的被浇了个透,眼神却清醒的骇人,他死死瞪着吴邪,吴邪以为他要咬人,他还真的就扑上来,吴邪顶不住他凶狠的力道,被他抱着连连后退才不至于摔倒。
“你别疯了行不行。”
黑瞎子像只大狗在他脸上脖子一通乱啃,类似哀求的不停叫他的名字。
“小邪……小邪……”
他的心跳穿透厚厚的衣料偎贴在吴邪瑟瑟发抖的胸口,吴邪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一路兼程惹上的寒意终于被黑瞎子这实实在在的怀抱驱散了。
他不情不愿躲着他失心疯的吻,嘴边却咧开没出息的笑。
黑瞎子真跟疯了似的,没完没了。吴邪只好半哄半骂地把他带上车再说。天彻底黑下来,吴邪断不敢继续开下去,打算两人在车里窝一晚,他把黑瞎子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塞在后座,再把车停靠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吴邪从行李里翻出毛巾和厚衣服,黑瞎子跟个木头似的杵着,吴邪只好替他动手擦干一头一身子的雨水。黑瞎子攥着吴邪的腰不松手,逼得吴邪把毛巾甩他脸上:“别肉麻了,你要真有那心就自己动手,净打量拿我当老妈子使。”
这么说着,吴邪还是替他脱了里衣,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上有吴邪的气味,软绵绵的,不像自己的衣服总是有种锐利的质感。
吴邪见黑瞎子的疯魔怔渐渐缓过来,眼睛巴巴地跟着自己打转,正准备问他原委,黑瞎子自己靠过来继续刚才的拥抱。没有方才的疯态,黑瞎子这个拥抱多了份亲昵,还很舒适,吴邪也路途劳倦,在黑瞎子怀里拱了会儿,找了个习惯的位置就不动了。
黑瞎子一下下啄吻他的脸,吴邪像只猫一样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黑瞎子在他耳边深情的道:“小邪,咱们一起去死吧。”
吴邪吓得一个激灵弹起来,什么困意都死回娘胎了:“什……什么玩意儿?黑眼镜你是不是中邪了。”
“我没中邪。今天一天我都在想,你死了我也立即跟着你去。这样也好,这样最好——到了那边,谁也不能拆散咱俩,你不会和任何人结婚,只有我对你好。我不怕死,就怕你不要我。”
吴邪本来就糊涂的脑子,更加浆的化不开了,他吸了口气,道:“不是,我说,谁死了,我特么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我死了刚才谁伺候你王八蛋的,我好不容易赶回来你特么你死我死大家死的什么意思你。”
黑瞎子赶紧怀柔服软:“是我说错,是我嘴贱。我一听车祸就心乱了,就怕里面的是你。”
吴邪才明白他今天这反常的表现,怪自己没有交代清楚,难怪他这样狂乱。
“你说那个大巴车翻车?我一开始的确坐了大巴车来,可我们的大巴车刚上山道就抛锚了,我才折返县城租了辆小面包自己开上来。身份证和2万块钱都压那了。。”
“胖子说今天只有出事的那一辆大巴车进山。”
“那不是它出事儿的时候我还没上来吗。上来就看见一辆翻了的大巴车,不过已经有人在处理现场了,我的车才能顺利开进来。怪我,怪我,电话没电也不知道借一个给你们报信儿。”
黑瞎子抱着他,顺着他松软的头发:“没关系,反正你去哪我都跟着。”
吴邪眼眶一热,分别也有些日子,要说他不想黑瞎子是假的,但是杭州那边有他的责任,他不能这么没心没肺地抛开家事只围着黑瞎子公转。看来黑瞎子也是惦记他的,虽然人都惦记的有点神经病了,欣慰的是他们临别前那磨刀似的窘境竟也于无形处化开了,还以为是什么难题,不过是你我之间一两句热切话的功夫。真有情人不会轻易就走散。
“对了,你怎么用跑的了,胖子的车呢?”
“让我撞山上了。我顾不得,就丢了车跑上来。”
“你出车祸了?!”吴邪刚放松的神经又给挑毛躁了,他气得哆嗦,死黑眼镜从来没让他舒坦过。
“一点小意外,车子没翻,就是腿卡在车里伤了点骨头。”
“伤了骨头你还乐滋滋,有病吧你,出了车祸你吭都不带吭一声的,还有心思跟我这演大戏,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想问,你特么是不是个非主流。”
黑瞎子全没当回事,他受伤的历史可以写一本书那么长,这些小伤他就当擦伤自愈去了。但是好久没见到吴邪对他呲牙咧嘴,他恨不能伤的再怵目惊心点。
检查后发现黑瞎子伤的确实不重,吴邪扯了件汗衫给他临时绑固住小腿,摇头叹息:“所以说人得有文化,不然就和你似的,整一个不知愁苦的二傻子。将来我有孩子,可不能像你。”
“你的孩子……”
“你、你想什么呢。”吴邪本来随口一说,但见黑瞎子若有所思,以为他又翻腾那点子流氓思想。
“小邪,如果你要结婚,我……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我知道我自私,可只有这件事,我过不去这一关。我宁愿死缠你一辈子,你甚至可以不要我,但只要想到你和别人结婚,我觉得我会发疯,我真的已经疯了。”
吴邪想开口说什么,黑瞎子却抢在他前面,他一辈子没这么敞开天窗说过话,没发现是件这么困难的事,纵使嘴唇像有千斤重,他既然开了口就执意要说下去。
“我是独惯了,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死和谁有关,以为遇到你,要了你这个人我算是熬出头了,没想到我还是瞎了,我从来没那么害怕过,不是因为眼睛废了,也不是怕死,我就是怕这样的我根本不配要你。你什么都有,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掏心掏肺地对你,比我对你还好,没有我……你什么也不会少,拖着我这个没用的废物,你只会慢慢失去你本来就有的东西。”
“小邪,我……我不敢告诉你,我也害怕被人抛弃的滋味。那种滋味我从小就尝试过了,真的,我真的害怕,比特么拿枪打在心口上还疼。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铁性,都是装的,可那时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装出来,兴许就一闷子跳下去死了。所以那时候我逃跑了,不拖累你也是不想净等着你扔了我这个包袱。”
吴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湎在自己的情绪里,等他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在颤栗,眼角的湿意被他强行压下去,他抬手给了黑瞎子门面不轻不重的一掌。恨铁不成钢道:“你说的真对,你丫根本配不上我。不是因为你是个包袱,是因为你自以为聪明却从来没活明白过。我拿你当什么你知道,可你拿我什么了,你拿我当个娘们儿,当个吃软饭的,只许我找你哭哭啼啼,不许我当根杆子撑着你。黑眼镜,你这不是为我好,你就是不信我,就是不拿我当回事儿!”
“我现在明白了,小邪,真的明白了。”
吴邪哼了一声,却不见真的生气,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下。
“今天以为你出事,我吓坏了。但是想到最坏的可能后我又反而冷静了,我想跟你捆在一块,哪怕是死。那时候,我明白过来,生死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你活着一天我绝不敢死,如果哪天你去了,我也决不让你多等。”
吴邪没有面对过彻底抛开面具,打开心门的黑瞎子,他从他手里抽出手揉眼睛,又被黑瞎子抓回去,他弯着嘴角嘟哝了声“真够肉麻的。”
他语无伦次地表达,却因为愧意说的没有底气,他想说“爱”这个字,可是吴邪还会相信吗,他说不下去,眼睁睁等着吴邪的答复。
“小邪,信我一次吧。不要结婚好不好?”
“结婚……谁要结婚?我?”吴邪摸摸眼角,有些困惑。
“……”
他们相顾一片茫然。
“我要结婚我怎么不知道。你真的只撞到腿骨,没有撞坏脑子吧。”
“解雨臣说你在杭州……”黑瞎子话说到一半,脑中一个霹雳,好像明白了什么。
解雨臣说的是吴家要办喜事了,可吴家除了吴邪还有谁能办喜事呢。
“我三叔呀。所以你说我回得来吗,我家就这么一个老小子,现在他要和文锦姨结婚了,我能不管他吗。结婚起码要有证件吧,再说文锦姨消失几十年,连个社会身份都没有,一层一层跑关系不都得我来吗。诶对了,你那个合法身份是怎么骗到的?”
吴邪光顾说的痛快,完全不理黑瞎子跟不跟的上。
“……然后我就说啊,美女你就给我办了呗,你看你们人事中心不接收我下一个流程走不完啊,结果人家根本不鸟我,非让我回派出所出啥狗屁短期借调证明,我就说……”
吴邪上下嘴皮子翻飞,起码说了七八个部门了,还兴致勃勃地,黑瞎子就一阵阵晕眩。
“小邪,那你爸的瘫痪也不是真的?”
“我爸中风了,也瘫了,可也就一个月的功夫,他那不算瘫痪,只是神经系统短暂性麻痹,针灸加药物就好了。我走前他还报名给我三叔当伴郎呢。”
解雨臣你真不是个东西。但很快就想到,解雨臣背后——是吴家那个护着侄子的二叔,黑瞎子也只有认哉。毕竟那人马上甚至已经,也是他二叔了。
“哎,我刚说哪了你别再打断我了行不行。哦,民政局,民政局的姑娘还是比较温柔的,制服也好看我喜欢,但是人家说了没有本地居住证就要办永久或长期居住证明,这个东西还得回到街道办,街道办那个老头特讨厌,他儿子……”
“小邪。”
吴邪很不满地停在街道办处,没好气地看他。
“办个结婚证这么麻烦吗?”
“没身份当然是麻烦的。有身份就好说了,户口本身份证再出个证明就行。”
黑瞎子笑着逼上去:“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老婆,你看咱俩也赶紧把证领了吧。”
吴邪翻了个白眼:“黑……唔唔……”
嘴巴被黑瞎子堵了个结实,他一句话憋在嘴边只剩下喘气了。
他本来想说,结你妈头,咱们现在在中国华人民共和国,你果然是撞到脑袋了。再说,现在是婚前财产政策,你特么一毛钱诚意没有还来谈婚论嫁,先去找律师办了财产过户再说。律师费你掏。

楼主:李小刺猬  时间:2019-01-29 19:22:40
番外一吴邪的流水账一天
我叫吴邪,1979年生人,肖羊。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山羊胡老头,这人是爷爷的故交,爷爷喊他齐铁嘴,二叔说他是个神算。爷爷很积极地把我牵到他面前,硬赖着人家为我相面,还不给卦钱。齐铁嘴眼睛溜溜地在我脸盘上转了两圈,又掏出几枚铜板在我的八字纸上拨来拨去,然后不住摇头长叹,还摆着手高深莫测地不好说呐不好说,给我爷爷急得差点一口气憋死。
但见他慢悠悠写了张命书,西藏金,东来银,赖腹内多草莽得皮囊千金;下绝水,上穷山,胜豺狼贪无厌献弱肉尽欢。
说人话就是,我这只羊托生的比较及时,赶在春天草长莺飞时来到人世,可保我一生衣食富足且多得宠爱。但羊就是羊,养肥了总归要喂狼的。所以得我后半生,不幸要碰上一个混世魔王(后来证明一共是三个),啃得我血肉丧尽,啖肉饮血尚不算还得寸进尺地想要镐我一辈子羊毛,总之就是把我一辈子搭他手里,为他奴役驱使。其悲惨程度足够有资格参加X光大道。
本来我这个接受马克思主义科学正统教育的新青年,是不会乱信这一套胡逼咧的,并一直归咎于我爷爷省下那几百大元卦钱的恶意报复。
直到我真的陷入到现在水深火热的泥潭里,才悔少年无知生诽谤,不住佩服道,铁嘴者,高人也!
我知道很多人忍了那么久苦情戏,就是在等番外,以为风雨过后就是彩虹了,孰知人生就是一个火坑接着另一个火坑,坑坑坑坑无穷尽也。当我以为自己老干妈可以熬成阿香婆的时候,我才知道阿香婆其本质还是个劳动人民。就比如现在,我和黑眼镜搬回了杭州,二人世界的同时还要养着两个不事生产的讨饭鬼,医院里我通过了职称考试,又因为有了支边的功绩在,现在已经当上了副主任医师,听着挺不错吧,可怎么一年过去我手下还是只有王盟一个小兵。
牢骚太盛防肠断。我每天晨起都要将以上的话,对黑眼镜念上一遍,现在我的肠可能已经拧成一根麻花了。黑眼镜对我的遭遇还是比较同情的,他多次保证他会为我分担这混乱的生活,可是几个月下来,经他手所做的食物只有泡面能下的了口。顺便一提,他做的包子还是一股黑驴蹄子味。
“哎,几世修来的命苦啊。”我瘫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肯起。
黑眼镜听见我的声音知道我醒了,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打量,一脸侍候惯主子的小厮相。
“今天醒的早?我给你冲了芝麻糊,还有炸焦圈。”
哦。我看了眼他身上油渍斑斑的围裙,愣是收敛住眼中的怀疑。
到最后我还是没忍住:“黑眼镜,你冲的芝麻糊怎么是白色的?”
“哦,加了两包奶粉进去。”
“你没事加毛的奶粉,你……你拿我练菜呢?”
“营养均衡啊,你说喝奶喝烦了要喝黑芝麻糊,但是人家说了每天牛奶不能断。你看你皮肤溜白溜白地,多好看。”说完还摸着嘿嘿淫(和)乐两声。
“那焦圈呢,你是北京人吗,焦圈里还带藏韭菜鸡蛋的。”
“韭菜鸡蛋是昨天剩的,是你做的我就不舍得倒掉。”
那你就舍得拿来恶心我,一大早起来我脑袋就跟泡了水似的,噌噌地胀大。
但是这毕竟是黑眼镜一心揣着我才做的,算是他的小爱意吧,要说没有一丝丝甜意是骗人的。但是继几个礼拜的早餐荼毒后,我觉得我有必要和黑眼镜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黑眼镜你看哦,你是个厨房初学者,是不是目前做法保守一些比较好呢。比如芝麻糊就是芝麻糊,我想喝牛奶可以单独下楼去买,或者焦圈和馅饼其实是两种食物,一个是空心儿的一个是有陷的,一个没味一个吃了还得刷牙。”
“你不爱吃?那我去倒掉。”他眉头挤了个疙瘩,看着挺挫败。
“不不不,也不是我不爱吃,嗯,我——挺爱吃的。”
不得已,我在他不放心的目视下,慢吞吞喝光一碗红枣奶味芝麻糊,还有两个韭菜焦圈……导致重新刷牙的时候,牙龈都被我刷出血了。

今天是周六,我医院还有半天轮班坐诊,吃完饭黑眼镜送我去上班。虽然家里又给我买了一辆车,但黑眼镜找各种借口推掉我自己开车上班的机会,他认为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特别有丈夫的使命感,他们倒斗儿界的思维我从来不理解。
“小邪,吻别下再下车。”
“不要,又不是90后。”
“上次你爷爷家我还看见三爷吻文锦呢。”
“他本来就90后你跟他学。”
今天是我和王盟坐班门诊,一大早办公室门锁得死死的,一进去王盟果然靠着暖气睡得一脸痴呆。
“你有这困劲儿直接凿个棺材,倒里面不出来多省事啊,还劳您起早贪黑占公家地方睡觉。”
“你耍哪国的官腔啊,公家给配暖气棺材里有吗?”
我就知道他从来没觉得我这个领导比扫厕所的权利大。
“你不是光棍吗,按说夜生活非常检点才是,哪来那么多觉。”
这货眼睛吊起跟个泼妇似的:“怎么地怎么地,你现在有家有室抖起来了是吧。哎,我一直想问你家那位是不是玩意儿不济啊,精神的你一天乱蹦跶,不行你叫他来我给他扎两针,保你俩每夜都过情人节。”
“操你的心,他不知道能耐多大。”说完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本是习惯了下意识维护那谁的,这话说出来我成个毛了。
王盟意味深长地“哦~”,贼眼别提多光芒万丈。
整一个早上王盟就指着我这话抖擞精神不犯困了,一有病人不敢做手术,他就拍人家肩膀:“别担心,我们吴大夫能耐不知道多大。”
还好下班他溜得快,不然我一定按着他打。
下班我去了趟爸妈那,他俩难得凑一窝看电视还不吵架的。“爸,看什么呢。”
“就那个《爸爸去哪儿》呗,我们教研室都看这个,有个娃子带真好啊,看你妈他们单位那个陈伯伯,哎……”
我一听这话锋有玄机,敏锐地就要躲开,被他俩识破。
“你坐下,坐下。”
我硬着头皮坐下,他俩对视一眼,只一眼我就知道这——
是一场有预谋的谈话。
“儿子,最近辛苦不?单位里忙不?家里呢,小黑忙起来挺忙吧,家事都谁干啊?”
“哎呦,一个问题你俩要问几年呀,都说了我俩一块干活,一块,一块。”我心说他倒是挺恋家,也干家务,就是他干完我的活似乎更重了。
“什么态度,我们还不是怕你过的难。”
我爸赶紧说:“不忙就好,不忙就好。”
我优哉磕着瓜子看电视,一边静待他俩的下文。
我妈先开口:“这两天我和你爸一直在看电视,各个台都在做亲子节目,我俩看着是也乐呵也挺羡慕,看着人家家的那孩子真是可爱。”
我爸接过我妈的话头:“前两天你陈伯伯孙子满月酒,你是没看见你妈那眼馋的样……儿子啊,你俩现在建立家庭咱们家人是都认可了,我们也都看得见,你们日子过得不错。但既然你们现在是过日子,一个健全的家庭没有孩子它就不叫家庭,有了孩子……”
等我爸的长篇大论结束,我已经大概猜到他们的谈话重点了。
“你们不会叫我去领养吧?”
他俩没想到我悟性如此高,颇期待地一起点点头。
我第一反应当然是不靠谱,可经历夫妻统一战线的一致教育,我很怂蛋地心动了。
我虽然不算多向往小孩子,但是一想到二老正是含饴弄孙的年岁,这个年纪的老人对小孩子有着狂热的执着,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个小东西陪着他们也是件美事。再者,黑眼镜小时候的际遇我一直耿耿于怀,有个孩子或许对他也是一种弥补。
美则美矣,还是要和黑眼镜商量了才作数。
晚上,黑眼镜关了铺子来爸妈家接我。晚饭是我妈做的,我俩吃的都很满足,就是黑眼镜被我爸我妈那殷殷希望的眼神盯了一晚上,所以他一出门就问我:“你说你妈不是指望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我说没错,你真聪明,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万事皆有可能。我拍拍他的肚子加以鼓励。
“行,我看成。今天回去咱俩就关门干正事,完成二老心愿。什么时候成了什么时候下床,向M主席保证绝不偷懒。”
我翻了个白眼:“完成二老心愿还是完成你心愿啊。跟你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俩收养个孩子?”
车子刚好停下等待红灯,他认认真真看我:“真的想要?”
“挺想的吧。我爸说了咱俩现在是耍流氓、谈恋爱,不叫家庭。得要有个小孩子才是完整的家庭。”
“可咱俩都没带经验,还要上班,让哑巴张带孩子你放心吗?”
这个是有点不放心,小哥自己就闷葫芦,这几年小猫和他在一起都变得忧郁了,还出现暴力倾向。再有孩子,我真不知道孩子几岁能学会说话。
“但是不都说经验是学出来的吗。我妈生我的时候还没人教她呢。”
黑眼镜见我坚决,伸手搔搔我额前渐长的刘海:“你愿意咱就要。大不了我回家养。”
黑眼镜从来都不会反驳我的任何愿望,不管我是严肃认真还是心血来潮。
我心里美滋滋地,表现出来就是抓着他的手,重重咬一口。他也不抽开由着我留他一手脏口水,脸上笑的比我还开呢。
“不是说不当90后吗?”
“别臭美了,我是饿了。”
“饿了?饿了朝下面咬。”他低头朝自己裤裆部位示意,暧昧地朝我勾舌头。
我又恨又气,我发现不管你说什么话,什么气氛,他都能四平八稳拐到歪道上去。而且理直气壮不见一点赧然。
“不……不要脸你。”
“要什么脸呢,咱俩两口子都是共同财产,你的脸不就是我的脸。以后啊咱家你就负责要脸,我就负责不要脸。”
“绿灯了,你赶紧的。我回家还得看球呢。”
“成,坐好了媳妇儿。”
这难得的周六眼看就这么过去了,我忙忙叨叨算是没怎么休息过(我定义的休息是躺在床上、地板上、沙发上等任意平面物体上装死尸,一日三餐有人递到嘴边,捏退揉肩还要陪看电视),就指望回家那场球赛能让我自得其乐一阵,拜仁对战米兰,我和胖子早几天前都隔空下好了赌注。
抱着这样的美好愿望回到家,看到的却是残酷的现实。连黑眼镜进门的时候都愣住了。
“这……发生了什么?”
我压抑着不知是怒气还是冤气的悸动,抖着声问。家里的家具东倒西歪,地脚柜倒了,里面的零零碎碎撒了一地,有黑眼镜的药盒,家里的卷尺,我的工作牌,一部旧手机,乘车卡,音乐盒……
这样的一堆鸡零狗碎现在在我家铺天盖地地漂着。对,是漂着,因为现在地板已经被水淹没了,甚至包括卧室,我进门的时候,小哥正在给浴室里面扫水。
“谁干得?”
我恶狠狠地,小哥却板着他事不关己的脸,用面部语言告诉我不是他干得。
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场面会是一只猫造成的。况且这只猫现在正盘在沙发上舔它的毛。
“不是我。我和你一块走的忘了?”黑眼镜赶紧澄清。
难道是我?我正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小哥说话了。
“不是我。我只是开了下水龙头,然后发现停水,我就出门了。”
“那你开了怎么不关上!”黑眼镜喊道。
“没水为什么要关?”
“……”
我必须抑制自己的脾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我不停心理劝诫自己。
“那这些东西呢,全跑出来是怎么回事?”
小哥很敏捷地指向添完爪子正准备舔小菊花的小猫。小猫被我提溜到空中喵喵喵抗议。
“它玩水捣乱,我抓它。”
“你踢倒了柜子?”
“我踢烂了。”
“喵!喵!”
“……”
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他们倒斗界都是煞笔
接下来就是动手收拾,我看着这一地的水,一地的签字笔耳机咖啡杯镜子皮带……头发出嗡嗡地响声。
“小哥,你扫水前先把地漏盖子掀开好吗?”
“喵!”
“你!回窝去,明天之前都关小黑屋。”
“喵!喵!”
“哑巴张你穿着我的鞋踩水是不心疼哈。”
“吴邪漏电了。”
“我C!赶紧关电源啊!”
“小邪要不咱搬家吧。”
“搬家搬家,搬家不用钱?搬家不用干活?”
“我饿了,吃完再干。”
“你好意思!”
“啊啊啊,我新买的游戏手柄啊啊啊啊!”
“晚上什么饭?”
“没饭,饿着去吧。”
“黑眼镜我……我头晕”
“啊?要不咱今天住酒店去吧。”
“饿了。”
“闭嘴行不行。”
“喵!”
“小邪,你没事吧。”
“黑眼镜,咱……搬吧。”
这他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什么日子啊。
从那天以后我在家里普及了生活常识教育,并且永远打消领养孩子的念头。















楼主:李小刺猬

字数:100806

帖子分类:瓶邪all邪禁逆cp

发表时间:2012-03-22 06:14:00

更新时间:2019-01-29 19: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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