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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ao3老文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我愿为乔木Summer_winterSummary: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舒婷《致橡树》
Notes:
※从1919到2019
※清北清 清水无差
※HE
※如有史实错误欢迎讨论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1
那时他还小。
北大当时其实也只是个毛头小伙子,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出头,却也足够给八岁的清华当个哥哥了。青年人总是热烈的,充满着莽撞的勇气和活力。就如年轻的北大,师生一同忙忙碌碌,忙的哪些事情,有些是能说且得大声说的,有些是须得保密、万万不能去传的。但年轻人胸中的一腔热血在烧,烧上了脸,满面的义愤与激动又怎能压得下去呢?
于是纵然他还小,又居得远,也能从沸腾的空气中察觉些不寻常。北大和北师没想告诉他,他就不问,只在五月四日那天晚上进了城。
北大的大礼堂挤满了人,一个学生站在桌子上演讲,举着写了大字的白床单。礼堂的灯有点暗,清华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块布,写的是“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后面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回头看,是北师。
“你怎么跑过来的?”女孩子轻轻用气声斥他一句,又往礼堂后方推他,“这黑灯瞎火的别摔了,去找北大,他那儿人少。”
他挤过去,见青年人穿着一套学生服盘腿坐在后面,看见他了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本来就是想过去的,见这人招猫逗狗似的做派,又想起他完全不告诉自己爱国游行计划的劣迹,心里别扭了一下,就地坐下,划清界限似的隔着北大两米远。
碎嘴子大哥心知这小孩生气,理亏地挪了两步过来。
“嘿,别闹。”北大弯腰凑到清华耳边,“你还小,你那校区不够徐世昌一炮轰的。”
四百五十亩校区的清华气得一哼。
“……”本想抖机灵的北大发现自己说了句鬼话,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正了正坐姿,“你申办大学部的资料还在外交部放着呢,本来都要批了,这次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人能给你再按个五年十年的,到时候有你哭的。”
“那你呢?”清华仍旧绷着脸,赌气似的跟他呛。
“关心我啊?”长期被弟弟冷落的大哥完全会错了意,不生气反倒笑开了花, “他们哪敢动学生,学生出事了全中国都得跟他们拼命!”
他笑着后仰,脖颈在黑暗中拉伸出一个潇洒的弧度。
“……我想去。”清华一拳打在棉花上,口气恹恹地软和下来,他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不吐不快。
北大愣了一下。
“我是留洋学堂,”他有点羞耻,越说声音越小,到底是年纪尚幼,即算是早慧,对于家国之类的论断也仅有些懵懂的概念,这会儿让他毫无准备地在兄长面前发表他不成熟的讲演,便更是迫得他颠三倒四、词不达意了,“我们整天学洋文,心里想的光是留洋留洋,我觉得……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我也觉得。”却突然有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手心柔软又暖和,“整天就知道学洋文,我还怕你学傻了呢。”
“……北师?”
“让他来嘛,天塌下来我俩顶着,砸不到他头上。”北师弯下腰揽着清华的肩,端庄的大家闺秀笑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倒映在她那双翦水双瞳中,像是迸溅出了金色的火花。
二对一,北大无奈地败下阵来。他瘫坐着伸伸脖子,估摸着前面学生热火朝天的讨论还得持续一段时间,于是拍拍小孩的背让他站起来先走,早点回家,临了了突然又叫了一声小鬼。
清华转身。
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小青年摘下了他那顶皱巴巴的学生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少年的头上,平日里化笔为枪的修长十指拂过他的头顶、衣领、肩膀、胸口和腰际,捋平了布料的每一丝褶皱。青年尚显青涩的五官在阴影中变得深刻,睫毛反射出一点碎光,随着每一下震颤而跳动。他整过了衣服,抬头认真看着他的弟弟,突然抬手捏了捏那张婴儿肥的小脸。
“长大啦。”他笑着说。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2
五四那年,清华多了个妹妹。
一个美国老头当了一个七拼八凑教会学校的校长,给了她一个名字叫燕京。起初她和她的学生老师们窝在东城的一个小盔甲厂里勉强过日子,后来终于在她七岁上搬了家,新家在清华隔壁,本来叫勺园,后来改名燕园。
燕大刚搬过来的时候清华还期待着能是个像北师一样温柔可爱的贴心小棉袄,谁知小屁孩就安静了两天,第三天就带着她的女子武术队上房揭瓦,后来更是蹬鼻子上脸,大冬天跑去未名湖滑冰然后跌进水里,比赛爬树然后踩断了一棵百年老树的枝杈……事务繁多的操心老哥哥北大每三天就要往郊区跑一次,苦口婆心教育这猫嫌狗不待见的小崽子;而信奉行胜于言又正处于暴躁青春期的清华常常是把犯事儿的燕京拎起来暴揍一顿再扔进博雅塔关禁闭,反正小孩皮实,拉着嗓子干嚎连眼泪都不带掉一滴的。
没过几年小女孩就进入了发育期,大概是常年锻炼的缘故,个子窜得仿佛一天一变,腿也长了,再犯事儿时躲两个哥哥跟玩儿似的。
清华也过了叛逆期,成了个不打人的沉稳君子,就是约莫是被北大唠叨多了,反而不爱说话,偶尔交谈教导,更多时候放任年轻的小妹自己去闯。
燕京远超常人的才能与热情此时也像刀剑新发于硎一般锋芒毕露——十二跟着校长上街进行抗日游行,十五反对不抵抗政策独自赴南京请愿,十六联合清华前往西直门抗议华北自治……她俨然是中国学界的一颗新星,朝气蓬勃,群英荟萃,高呼着“因自由,得真理,以服务”,莽莽撞撞撕开夜幕,为中国近代化启明。
“这孩子已经要超过你了。”一二九联合游行结束之后,北大没骨头地瘫在未名湖边,对走过来的清华说。
清华嗯一声,也学着北大躺下。
“……也要超过我啦。”北大转过头看着湖心岛亭上欢呼雀跃的少男少女,真像个老父亲一样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嗯,”清华看着身边那个疲惫却兴奋的青年,轻轻地说,“我很开心。”
二十出头的青年初尝百感交集的滋味,对妹妹飞速成长的骄傲与歆羡,对兄长的孺慕与向往,也许还有点别的什么。
幼时,长他一轮的哥哥把他抱在怀里指点江山,言语间满是书生意气。复兴的重任压在那少年尚显稚弱的肩上,他挺直了背脊,一肩相扛——那是无人可超越的丰碑,清华始终这么认为。
但他也会累吧?当年的幼童长到同兄长一般高时,他在暗地里揣测着那人的每一个微笑与叹息,以目光探究那人指间的薄茧、干燥脱皮的嘴唇。午夜梦回,他趁着理智尚未归位,想攥住年长者的手,想亲吻他的唇,想给他温度,想还他本该有的、岁月静好的童年。至少也与他并肩而立,共历风雨——神魂归位后,他悲哀地想。
如今有人比他更适合,他本该开心,却更难过了。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3
当他躺在昆明燠热的空气中、潮湿的茅草顶下时,他有时会想,远在北平的小妹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最近又惹事儿了,今年的未名湖足够她组织滑冰比赛么……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北大每天的叨叨下被感染了,不然哪儿来的恁多儿女情长。
那天三校南迁的决议出来时,北京刚刚入秋。银杏叶变成金黄,挂在枝头将落未落,北边吹来的风都带着硝烟味。清华和北大的学生老师们收拾了行囊,准备和校区被毁的南开一同,向南跨越半个中国,去寻找一张平静的书桌。
而燕京大学将留守北平,升起星条旗,作为华北学生免受日军奴化教育的最后一片绿洲。
疯得很,像是那丫头能干出的事。
南迁须得准备诸多事宜,临出发时已是十月。当晚,清华在红楼窗台上找到了失踪一整天的北大。他倚在窗台上,指尖拈着一支纸烟,有袅袅青烟蜿蜒而上。窗外的灯火隐隐勾勒出他青年的轮廓,只是那眼神不知何时起已不再是青年的眼神了。
他转过身来,背光,向来寻他的清华模糊一笑。
“走了。”他哑着嗓子说。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4
在西南大山里的日子并没有学生们想象的那样艰苦。
都是尚还稚嫩的年轻人,背井离乡,起初的情绪低落在所难免。不过到底也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顽强得像是山里的野草,旱季短暂的萎靡之后就是蹭蹭疯长的雨季。
略去坐在“火腿椅”上听课不提,他们白日里上山捕蛇下水捉鱼,偶尔还能在林子里捞着只野鸡。湿热多雨的气候正合了年轻人的意,满脸满身的泥水能给瓢泼大雨冲个干净,连心里都是透亮的。
晚上,几个人挤在一间茅草屋里。简陋的屋顶常常漏水,南开拿了个盆子垫两块破布接着免得滴滴答答扰人清静,而旁边的几间铁皮屋顶仍是咚咚响。
清华常常半夜里被雨声惊醒,他侧过身来,借着门口起夜用的油灯光,偷偷窥视对床的北大。他瘦了,两颊的肉陷下去,骨骼轮廓更加清晰。这在白日里更显精神活力,到了灯光昏黄的夜晚,却突出了那人凹下去的眼窝和微微褶皱的眉心,觉出心底的焦虑和疲惫来。
战况焦灼,一天天烧的是汽油,是军事预算,是四万万中国人的性命。
动荡年代,日军的飞机总在头顶上巡游,防空警报三天两头拉,常常是上一秒还在上课,下一秒就要往防空洞跑。课堂从茅草屋移到土洞里,老师灰头土脸地讲课,学生们这边一个那边一个,隔得远的得伸着脖子听。有时炮弹正正落下来震塌了土层,弹片划出的血水和师生一起挖掘土堆救人的汗水混在一起,滴落在红色的土壤里。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向美国正式宣战。
接到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次空袭。北大的双手全是泥泞,泥水从指间滑落,溅到他同样泥泞的鞋面上。清华本能地冲过去抱住了他即将无力跌落的身体,自己却颤抖得比怀中的人还要厉害得多。
南开有些茫然地站在一旁。
1941年12月,燕京大学内星条旗降下,太阳旗升起。
雨季的末尾,西南的天空闷雷滚滚。
又要下雨了。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5
五年后,三校复员北返。他们在北平见到了伤痕累累的燕京,女孩五官是没变的,只是消去了婴儿肥,身量又高挑了些,却莫名让人不敢认了。
他们像每个学校一样,问候、寒暄又告别。
他现在再回想这一情景,觉得北大一定是预见到了什么,而当时的自己只有满心暗藏的欢喜,并未把这场尴尬的重逢放在心上,只觉得来日方长,多得是时间和这个分别多年而陌生的妹妹重新熟悉、重新亲密。
1952年院系调整,燕京大学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北京大学入主燕园。
她是那个战火纷飞、金瓯残缺的岁月的标志之一,从出生的一开始就带有浓重的殖民色彩,于是也注定随着这段岁月一同走到尽头。
他失控地抓住北大的衣领将他按在燕园的墙上,嘴唇哆嗦着,却没能说出一句话。说什么呢?本就怨不了别人,生不逢时罢了。北大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沉默着走开,撇开眼神,仿佛是再不敢看这草木山石一眼。
他颓然坐下,面前是棵断了枝杈的老树。
断口已经不再新了,也没能再长出新的枝叶,其它的枝杈约莫是得到了原本属于断枝的营养,生机勃发,绿的扎眼。好像是好多好多年前,一个小女孩从这棵树上跳下来看见他,嘴里嚎着“哥哥饶命”撒腿就跑,惊起成群的雨燕。一转身又是好多好多年后,亭亭玉立的少女来给南下的哥哥们送行,她做了个鬼脸,说等着哥哥们回来。那时银杏叶落,一地金黄。
他拿手覆住了双眼,终是不忍再看。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6
他很多年没再踏入燕园,其中有燕京的缘故,后来更多的却是国家大义。
当年燕大被撤销,他心知这不是北大的错,却也不愿再去见他,恰好协助研究核武器的苏联专家撤走,北京第九研究所要人,他便坐上了去大西北的铁皮火车。
西北满地黄沙,渺无人烟,又因国防任务需严格保密,甚至无法与亲友联系。研究员每日埋首在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演算纸用完了一沓又一沓,算盘枯燥的噼啪声几乎把人逼疯。水不够,食物也不够,什么都不够,工作量却一天比一天大,任务一天比一天紧。清华每日几乎没时间想别的,沾床就着,半梦半醒间有模糊的思念闪过,而后就是黑甜的梦乡。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他坐在沙丘顶上,看着脚下的铁轨在无边的黄沙中无尽地延伸,头脑从数字和公式里摆脱出来,什么都不想。某天他结束这种放空之后,那个人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空荡荡的脑海里,他突然抓心挠肝地想他,想见他,想把什么都告诉他。
他像溺水的人一样挣扎,他想,我什么都不管了。
YUANZIDAN试爆成功之后,他回到了北京。交通不便,等他到校门口已经是深夜了。灯光影影绰绰勾勒出一个人影,那人大概是等了一整天,靠在门口,已经睡着了。黑暗中他的五官更加深刻,低垂的眉眼那么熟悉。
好多年了啊,他站在门外看着他的兄长、他的爱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楼主:探虚陵主  时间:2020-10-19 14:25:04
7
“麻辣香锅不准在这里吃。”北大躺在未名湖畔,眼睛都没睁。
“是给你的。”清华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来,把从清芬园打包的麻辣香锅放在北大手边,又拿另一只手上拎的紫荆花开冰了冰他。
北大“咝”了一声坐起身来接过冰镇饮料,掀开打包盒深吸了一口气:“啊……美妙的香味。”
“你们学生天天往我的食堂跑,我估计你快馋死了。”清华拿吸管帮他戳进杯子,又戳开自己的。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北大越来越懒,连唠叨都变少了,更别提跨校去觅食——当然,也有可能是知道某人绝对会自己把招牌菜送过来。清华也乐得投喂,他总觉得北大食堂是用来运动减肥的而不是用来吃的。
北大把垃圾拿袋子打包装好,递给清华,让他回去时顺便扔了,然后又恢复了瘫在石头地上的姿势。
突然唇上一抹温软落下。
“滚蛋。”北大有气无力地把偷亲他的某人扒拉开,依旧连眼睛都懒得睁。
“这回的锅有点辣。”某个假正经的人笑着说。
他的小崽子男朋友特爱蹬鼻子上脸——这就是北大在二十一世纪新的烦恼了。

楼主:探虚陵主

字数:5148

帖子分类:清北

发表时间:2020-08-17 00:52:00

更新时间:2020-10-19 14: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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