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小陈和他爸妈深深地道了歉，我不知道在阖家团圆的除夕夜给他们一家带来了多少不快。

道歉没用。

我和方侗说完对不起的时候他也推开了我。

然后他慢慢地手撑膝盖，快足月的肚子挂在身前，不似之前那样挺，有些坠。

方侗身边一大帮子亲戚涌上前，满头银发的应该是他的奶奶，关切地问着：“侗侗这是怎么了”。

我愣着，木木地看着方侗被扶走。

小陈过来又递纸给我，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好像有说什么他不知道，很抱歉，他送我。

真是傻子，关他什么事，错的只有我。

我让小陈千万和他爸妈好好转达我的歉意，别再为我麻烦了。

我拿了外套跑着跟去地库，可是人多，方侗在的那辆车挤不下我。

车立马就开走了。

我不知道是去哪家医院啊。打过去的电话被按掉几回，我往外走，腿有些软，差点跌倒。

接到方侗的电话，是方侗奶奶的声音：“你还是过来吧，医生说侗侗今晚可能就要生了。”

除夕夜叫车真的好难，我手都抖了，心也狂跳，不停地加钱，最后终于加到有司机愿意跑一趟。

最好的医院，独立宽敞的产房，方侗妈妈真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什么都没做。

方侗侧着身子，手紧紧贴着腹底，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定非常难受。

我覆在他的肚子上，另一只手去握他的手。他抬眼看到是我，刚准备开口便是一阵痛呼。

一只手底下是方侗突然变硬的肚子，另一只手快被方侗捏碎，我清晰地接收到他痛到极致的讯号。

捱过这阵，方侗全身都在微微地抖，明明室温刚刚好，他的碎发却凝了汗水耷拉着。

都这样了，他挺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松开我的手，”你走”。

我还愣在原地便有医生过来检查，手伸进方侗的袍子里，“唔…别”他轻声地哼了出来。

我慢慢被围过来的护士医生挤到角落，还挺无助的，虽然不知道我无助些什么，但就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很窝囊。

我悄悄拉了一位护士姐姐，问她是不是可以打无痛的，护士姐姐只匆匆回应了我一句：“来不及了，宫口开得还挺快的”。

方侗奶奶在外面等着，方侗的妈妈进来在旁边给他擦着汗，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便只是远远站着，满头湿发，满身的橙汁。

奇怪又狼狈的样子。

“呃啊……怎么…还没可以啊”“好痛啊”

大概也就听到这么一两句，也是他实在忍不住了，才叫唤出声。

突然护士便说破水了，同时方侗的叫唤声也越来越急促，根本就没有间隙。

医生过来的时候先将产床又摇高了一些，方侗双腿踩在产床上，两腿分开，手还是紧紧握着围栏。

大概是有几下冲击到，方侗声音都高了些。

医生冷静地指示方侗用力：“用力，不要喊，会没力气，憋住再用力。”

其实方侗并没有喊啊！他这个只是忍不住的痛呼罢了，不能让他痛还咬牙忍着啊对不对……但我并不敢打扰医生。

医生将方侗身前的肚子向下轻推着引导方侗用力，这好像让方侗更痛苦，仿佛连喘口气再用力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用力了很久，护士说可以看见头了，我听得心脏狂跳，医生也没有停，手下一边继续推着方侗的肚子，一边检查着产道。

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性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实的痛苦与脆弱，我有点想哭。

然后在我哭出来前我便听见了响亮的啼哭。

“恭喜爸爸，是女孩子”。

方侗已是力竭，可看着被收拾好放在身边的女儿，还是疲惫又灿烂地笑了。

我却，不敢上前。

我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甚至因为我她才提前来到这个世上。

我也怕打扰了方侗此时的美好，怕他被我影响到心情还要抽空让我走开。

方侗的家人都围在床前，我便，先出去等着吧。

真想抱一抱，方侗和我的，女儿。

我的全世界。

267楼发出来了么～

「方侗视角」
今天是除夕夜，我肚子里宝宝的妈妈说她要回家吃饭，她那么刻意地撇开我，可我没有办法狠下心追问。

一桌人推杯换盏，我没有心力应付，他们早知道我的情况，也没来多过问我。

我实在不懂我妈为什么要叫上苏苏，她是觉得我除夕夜连孩子妈都留不住不够丢人，还是笃定苏苏的爸妈一定不会嫌弃我这副样子？

我连头都不想抬，低头便是圆滚滚的像个篮球一样的肚子搁在腿上。

好丑哦…连走路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挺背走路的话腰都要断掉，可肚子一直挂在胯上，最近又偏靠下，实在是很不好看。

邵白是不是因为这个嫌弃我，我有点怕。

今晚宝宝其实不是很乖，下腹也异常地有些胀痛。等邵白回来明天还这样的话就去问问医生，医生说晚期也不能松懈关注的。

我们这桌考虑到有老人，有……我，早点吃完就准备散场了。

我将外套套上，并不能完全裹住肚子，但并不冷，怀孕之后我的体温便偏高，只有邵白总是手脚冰凉。我喜欢捂暖她，也喜欢她的手暖和些却还有些凉意的时候贴着我的肚子。

很舒服，让我感觉不会那么燥热，虽然有的时候适得其反，更…燥热了…

想到这里，她拙劣的借口便更刺痛了我。

我一定要问清楚，我真的应该问清楚么？

楼下大厅里非常热闹，和我们刚才一个包厢里的自娱自乐完全不同，这样感觉更有年味。

然后我便准确地捕捉到了邵白和那个男的。

一瞬间我便有些腿软，感觉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

我努力站稳，只是看着她，她好开心，我都不记得上一次邵白笑得这么可爱是什么时候，和大部分时候看上去冷静理性的她完全不一样。

我羡慕那个男的有让邵白开心的能力。

我妈把橙汁从她头上倒下，我才瞬间回过神来。

迟了，我没来得及阻止，是真的没来得及，我反应慢了。邵白那么快乐的时光我不舍得打断的。

是不是我夺走了她本该有的快乐。

肚子突如其来一阵绵长紧缩的疼痛，我没忍住弯下了腰。连宝宝都来凑热闹。

她走到我跟前，慌乱地说对不起，我推开了她，因为我突然有点不想用宝宝拘住她了。

对她和宝宝是不是都不太公平。

我第一次亲身经历生孩子的痛，这一阵阵要命的痛从肚子内里传到身下，每一次我都感觉我快要受不住了，可没多久便是更长的痛。

从车里到产房，邵白都没在我身边。

我在产床上简直像一条脱水的鱼，闭着眼等待下一次阵痛的来临。

邵白很久才来，她贴住了我的肚子，握住了我的手，还是凉凉的感觉。

我刚想再推开她腹底便又硬起来，像一块滚烫且内里在收紧的巨石压在我身上，我只得用全身的力量去抵御这份痛。

她的手很小，我感觉我都能把她的手握折，一定也弄疼了她，我狠了狠心松开她的手让她走，她真的就离开了。

她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我一定不舍得推开她第二次，即使我明知她不爱我。

所以我只是轻轻一拒绝，她就立刻离得很远。

邵白如果愿意守着我，这些痛一定会好熬许多。她一走，便像是也抽走了我的每一丝心力。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承受，这疼便变得没有意义。

那时我完全忘了对于宝宝的期待，直到听到她的啼哭，我才觉得我好**，竟然忘记了宝宝也是在和我一起努力。

我也不想叫出声，可破水之后炸开的疼实在太疯狂了。

她小小的脑袋和身子让我感觉到腹底从未有过的胀满和刺痛，我感觉自己要爆开，可医生的手压在我腹顶，我只觉得我无法呼吸，放弃用力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给我。

但听到宝宝的哭声，我便觉得，都值得，真的都值得。护士把那个小小的婴孩放在我身边，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余光里瞥见邵白溜了出去，她都没来看一下宝宝，抱一抱我们。

真的是一下子，我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落，无法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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