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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万古如斯(接盗八)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到最后我也不劝了,倒是心想,不如就跟着他一起去找这雪莲吧,这大雪中,如果只凭我自己,也许根本连雪莲的毛都摸不着。
而我显然是做了个明智的决定,在大雪封山之前,万幸终于和他一起千辛万苦地采到了雪莲,一共有三朵,他只拿了一朵,剩下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将这剩下的两朵雪莲好好的收了起来,从山洞往外看去,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现在的时间如果下山,我会和我那位亲戚一样,死在这皑皑雪山上。
幸好我们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我带着足够大半月的干粮上的这山,省着点吃,还能吃个把月,而且在这附近有个温泉,四周长着很多野草,大部分都能勉强充饥,熬到大雪停下应该不会饿死。

至于那个张起灵,我把干粮分给了他一部分。他吃的很少,每天似乎只吃点雪就行,还整日整日的不说话,只是抱着吴邪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地上。每次我看到他这样,都只能摇摇头。
等我们终于找到了雪莲之后,我又劝了他一次,让他想清楚,可是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只好摇摇头,自己坐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这世间就是这样,你觉得不值的事儿,也许是他人当作命一样看重的东西。
我不再做声,看到他在手背上用刀划了个口子,把血滴到了那朵雪莲上,那血渗进去,很快,原本洁白的雪莲变得通红起来。
接着,我看到张起灵把这花放进嘴里嚼烂,然后抱起吴邪的尸体,覆上他的唇,毫不犹豫地用嘴把这雪莲给他喂了进去。

那瞬间胖爷我差点吓傻了,吴邪的尸体早已经冻得硬梆梆的,说实在话,我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因为看上去真的很吓人。要不是在这大雪山上,保不准已经生了蛆虫,也许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张起灵从来不去温泉边上,甚至都不会离得近一点,我都替他冷得慌。
我看到他既像是喂食,又像是亲吻,总之“情意绵绵”这个词形容当时的他最是恰当不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平常人的爱情,怎样也不会对着谁的尸体亲吻得如此深情吧。
当时胖爷我是真得被这两个人给震撼了,简直说不出什么话来,眼前仿佛只剩下这两个人,他们在积雪中坐着,活着的那个紧紧地抱着死去的那个,很认真地俯身吻在他的嘴上,喂他吃东西——而死去的那个吃下去的,不仅是一朵百年盛放一次的雪莲,还是抱着他的那个人的命。

我看着冰天雪地中靠在一起、看起来像吻到难舍难分的一个人和一具尸体,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这一刻起,那吴邪每活一天,张起灵就早死一年,等到了张起灵的命用完的那一天,他们将会一起死去。
这也算是另一种圆满吧!至少我知道,这应该就是张起灵最想要的。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我又喊“二拜高堂”,张起灵就带着吴邪又拜了一次,虽然我心里想的是,吴邪那老爹要是知道了,没准会被气死。
最后,我喊了“夫妻对拜”,张起灵引着吴邪面对他,又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微微弯了弯身体,两个人脑袋碰了脑袋。

我看了看吴邪,总觉得这时候的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吓人了,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甚至感觉他的脸颊上带着点红润,嘴巴里发出的“咯咯”声,好像也带着喜悦。
我想起了还有一道仪式,便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拿起他的一缕头发,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吴邪那冻得硬梆梆的头发上扒下一撮来,把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个结。接着,我拿起张起灵的刀,把这系起来的头发割了下来,交给了他。
“好了,礼成,张兄弟,吴兄弟,你们俩可以送入洞房了!”
说罢,我就乐呵呵地退到了一边,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嘛!

不过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还是只能看着他俩,只见那张起灵只是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头发,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念了句诗。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他念的那么认真,那么用力,我知道,他这辈子,应该是真的做到了。
他把那头发放到了自己的衣服里,仍旧恢复了原先的姿势,把吴邪搂到他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脸。
“吴邪,你我已经成亲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张家人了。”
我笑了,这张起灵,娶了个男子,不知他爹娘还在不在这世上,若是在,想必也会气得跳脚吧!

这时我看到他突然放开吴邪,让他轻轻地靠在山洞边上,随即拿起自己的那把古刀,走到了山洞的另一边,开始一下又一下的刨起雪来。
山洞里的雪较之外面的少的多,很快他就刨到了硬土上,但他依旧用力刨下去,那古刀想必也是有名之物,那么硬的土,那刀刃完全没卷边儿,还是很利。
看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张兄弟,这是做什么?”
张起灵没回答我,又刨了好一会儿,地面上竟然已经有了一个浅浅的小坑,他才回过头来,淡淡地对我道:“既然已经成亲,吴邪便要与我一起,入我张家祖坟。”
他回过头去继续努力刨土,而我这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我这才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和吴邪准备棺材啊,就在这雪山顶上,他要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啊!
胖爷我这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张起灵,是真得没准备活着离开这里。

须知此意同生死。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爱情!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6.愿望

就这样过了大半月,让我惊讶的是,吴邪的精神好像越来越好,因为我有一次起得早,还没爬起来呢,竟然看到那吴邪正俯下身子,僵硬的手指放在张起灵的脸上。
大概是最近都太累了吧,张起灵还没有醒,吴邪便一下下地抚摸着他,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抛却那吴邪现在不人不鬼的情况,我倒是真心羡慕这样的他们,我不知道被这种逆天之术养起来的僵尸是不是都会像他这样人畜无害,每天只是安静地窝在张起灵的怀里,但是我只知道有个词叫作“心诚则灵”,那张起灵这样深厚的情意,我想连老天都会可怜他吧!让他至少在死之前,看到的,是这样一个越来越像活人的吴邪。
我看到吴邪艰难地弯下腰,看起来是想要低头吻张起灵的嘴,只是无论怎么努力,到底也还是没弯的下去。我本想过去帮帮忙,不过又马上意识到,这好像不该是胖爷我去多管闲事的时候,人家小两口,就算现在亲不着,等会张起灵醒了,自然也就亲地着了。

果然如胖爷我所想的,很快那张起灵就醒了,一看这情况,估计他是马上就明白了,很快他就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把将吴邪给搂进了怀里,看那样子,恨不得将两个人化作一个,气息、骨血全都融合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才算最好。
我心说这张起灵亲起吴邪来可真是心无旁骛,连胖爷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旁边都给忘记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记得有我这个人存在似的,总之我看到那俩人亲的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吴邪那伸不直顺的胳膊一直在努力的想要把张起灵环起来,大概是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张起灵显然也感觉到了,他便往前凑了凑,抬起吴邪的双手,帮着他把手臂环绕在自己的背上,然后换了个角度,更加深入地吻了下去。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窘迫,就轻轻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山洞边上溜了出去。外面虽然大雪满天,不过坚持一会儿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以前他们视胖爷如无物,胖爷也乐得看看小两口亲热亲热,不过总觉得这一次有点不一样,要再有点后续的动作,胖爷若还在那里呆着,可真真叫作没眼色了,万一那张起灵一怒之下,古刀一挥,再把胖爷给灭口了咋办!
经过那个土坑的时候,我往下探了探身子看了看,发现这个土坑已经有三尺多深了,这大半月来张起灵每天准时来挖深这个坑,我看差不多再过个把月这坑就足够把他俩都埋进去了。
那时候,张起灵真的会抱着吴邪躺进去么?胖爷我根本不愿去想,到那个时候大雪也许就会停了吧,胖爷我不愿意亲眼看到,或许我会选择离开。

我站在洞口瑟瑟缩缩的,外面的天地之间除却白色还是白色,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想必真得会疯掉。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胖爷实在是要冻僵了,估摸着这俩人应该也亲得差不离了,这才哆哆嗦嗦地回了山洞。
我看到张起灵靠在山洞边上,吴邪还是倚在他的怀里,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彼此的,吴邪的眼睛闭着,看上去真的和人没有什么差别了,大略也就是比常人更加惨白一些而已。
而张起灵的嘴唇,正亲吻在吴邪的眼睛上,那样轻柔,仿佛他唇下吻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

又过了半月有余,张起灵给自己和吴邪准备的坟也已经挖的差不多了,而这时,我的干粮也几乎都要吃完了。我看着张起灵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再看看外面依旧飘飞的雪花,叹了口气,开始去找吃的。
温泉边的野草能吃的也差不多都让我给吃光了,现在只能往那山顶深处碰碰运气,或许会有些其他收获。
我跟张起灵说了一下,我说张兄弟你的命一天一天往下减,还隔天就放一次血,要是再不吃点东西,你熬不过去的,你看看你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死人。
他淡淡点了点头,没再做声,我便去找吃的,可是没想到,大概是许久不活动、每天只是坐在这里的原因,胖爷我的腿脚不似以前那么灵便了,一不小心从石壁上摔了下来,若不是胖爷的一身神膘还没用完,说不定就在这里给归位了。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当我一瘸一拐地回了山洞的时候,张起灵正在继续挖着土,看到我这个样子,想是明白了什么,我看他思索了一会儿,便从那坑里爬了出来,嘱咐了我一句,让我看好吴邪,就拿着他的刀离开了。
我知道他是去找吃的了,这样寒冷的天,不吃东西连活都活不下去,更别说放血了。我观察过,现在那张起灵每一次放血都要费很大力气,他的手背已经血肉模糊了,一道一道全都是深深的伤痕,加之身体里的血只出不补,想必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而这一来,他就要换地方放血,他会在手臂、肩头甚至大腿上,不断地拿刀割着,每次看到他对自己毫不留情的下手,仿佛没有痛苦一样,我就会猜测,是不是因为那吴邪的死已经让他痛过去了,所以他这些身上的伤,就没那么痛了?

我坐在离吴邪不远的地方,开始给自己揉腿,摔的还真是不轻,整个右腿都青紫起来,不过好在没伤到骨头,过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
我从地上抓起把雪,在腿上搓来搓去,一直揉搓到皮肤发红,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我正在全神贯注的给自己揉腿呢,忽然就看到一只手臂伸了过来,那手的指甲长得要命,吓了我一大跳,差点没再次趴到雪地里去。
然后我才看到,这手的主人是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爬了过来,爬到了我的面前。
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指甲已经挺长了,看上去十分惊人。都说僵尸的毛发和指甲还会继续生长,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而且大概是因为这巫术的原因,那吴邪的指甲长的比平常还要快。

我看着他,发现他也正紧紧地盯着我,嘴唇上下动着,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声音,但听上去,决不似以前那种“咯咯”的声音。
我煞是奇怪,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
他的手突然一下子抓上了我的胳膊,那一刹那我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想到小时候老人讲的故事,那旱魃妖魅们的指甲都长得吓人,一旦抓住你,指甲就会掐进你血肉里,人就会立刻中毒而亡。
但显然这个吴邪并没有想要害死我的想法,因为他的手只是努力的握着我,嘴唇翕动地更快了,从他的嘴巴里发出来很奇怪的声音,他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急切。
我看着他的眼神,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要有话对我说呢,我赶忙凑前一点,把耳朵伏在他的嘴边。
我听到他发出十分诡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难辨别清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真得不是往常的“咯咯”声,而是货真价实的话,只是他说的不清楚,我听不懂。
我也急得要命,我相信这一定是那吴邪用尽了力气才说出来的话,看上去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么焦急、这么努力的想让我听见。
我便对他说:“吴兄弟,你慢慢说,别急,你要是一急,我更听不清楚,咱们慢慢说。”
他望着我,嘴唇又动了动,我赶紧趴得离他嘴巴更近一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听明白那吴邪到底说的是什么。

而听了之后,我差点傻在原地,接着,便是胸腔中说不出的感觉。
那吴邪拼了命对我说的话,竟然只有三个字。
他是希望我为他做一件事。

他说:
“杀……了……我。”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7.雪停

听了吴邪的那三个字,我几乎要惊呆了,愣了很久,直到他再次努力地握住我的腕子,我才回过神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种发自心里来恳求的眼神实在太过震撼,一时之间我想到了很多事情,我定了定心神,回握住吴邪的手,对他道:“吴兄弟,我知道你说句话不容易,我也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所以你现在听我说,我要是说的和你心里想的一样,你就试着点点头,要是不一样,你就摇摇头,成么?”
我看着吴邪努力地点了点头,便继续道:“吴兄弟,你想死,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张兄弟用命来换你活下去,你不想他跟你一道死,对么?”
吴邪听了,点了一下头,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我,我叹口气,又道:“可是吴兄弟,这么久你也看到了,那小哥的心意已绝,他生不能与你同衾,但求死能同穴,你现在要是死了,让他如何能活得下去?”
吴邪一直望着我,我正想继续劝他,却看到他拼命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忧伤一览无遗,手仍旧抓住我的腕子,愈加用力,那长指甲弄得我生疼。
我心想,听说僵尸的指甲到了一定时间就会坚硬无比,甚至可比锋利的刀剑,不知是真是假,但总归是别被碰到为妙。

我好不容才把手抽了出来,抹了把汗,道:“吴兄弟啊,你可千万别让胖爷我难做啊,我要是杀了你,我估摸着自己也没命活了,那张兄弟古刀一亮,我跑都没处跑去,你就听胖爷我一句劝吧,张兄弟和你,连亲都成了,就是一家人了,他让你成全他,你就成全他吧!恕我直言,他这样,你就算让他活下去,他也是行尸走肉龘一具,因为你们俩的命,是长在一块儿的啊!”
听了我的这番话,吴邪眼睛黯淡了下去,我想,可能他明白,我是不会帮他这个忙的,所以他不再求我,握住我的手,也慢慢地放开了。
我连连叹息,想了想,还是对那吴邪再道:“吴兄弟,再听我一句话,虽然我最初的时候也劝张兄弟不要这样,可是后来我也放弃了,因为你要知道,一个人如果一心求死,是能看出来的,他的命是和你连在一起的,你要是没了,他一个人活不好的。与其这样,你不如成全他,你俩能过一天,就记得一天的好,能过百天,就是百天的缘分。”
那吴邪把眼睛转到另一边,不再看我,我望着他,发现此刻的自己很能了解他心中的感受。若是我,看着自己的爱人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也会疯了的。每一天都只是还了半个魂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代价却是自己爱的人一年的命,这真的是挺没意义的事儿。
不过:“意义”这种东西,本身就没什么意义,不管在哪朝哪代,就算是皇帝老儿,他也管不着谁的心里认为什么东西是有意义的,什么东西是没意义的。
人之熊掌,我之砒霜,之前我就讲过了,你不当回事儿的东西,可能就是别人的重中之重;你觉得没有半点价值的玩意儿,却是别人拿命都要去换来的宝物。

我没有再跟他说话,又过了好一阵子,那张起灵终于回来了,我看到他拎着几只冻成冰了的狍子,走过来扔在了我面前。
我赶紧朝他笑笑:“张兄弟,还是你厉害啊,这也能被你找到,估摸着是入冬前就被这雪给冻死了的,辛苦了!”
他没说话,只是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又重新回到了吴邪身边,想必是看到吴邪躺着的位置改变了,他转过身来看着我,问到:“怎么回事?”
一刹那我的心思转了七八道弯,究竟该不该告诉这张起灵实话呢?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吴邪,他睁着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我,我迟疑了一阵,才道:“那边离着洞口太近,我把吴兄弟往这边挪了挪,没事,放心吧。”
张起灵又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我看到他抱起吴邪,把他抱到山洞最里面的地方,然后又坐下,恢复了以前的姿势,让吴邪靠在他怀里,他把下巴搁在那吴邪的肩膀上,时不时地亲上一口。
而那吴邪此刻也重新闭上眼睛,还是那样安静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我在心里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还是暂时先瞒着那张起灵吧,平时的时候,我也上点心,看紧那吴邪,想必他也没办法做什么。
我也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心里为他们两个人感慨,我见过很多苦命的鸳鸯,可是没有谁的苦比得上这两个人。我总觉得仿佛全世界的苦都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我在旁看着都替他们难过,不知道他们两人心里又有多苦?
但我知道,那张起灵一定没有后悔遇见吴邪,那吴邪也自然是不会后悔遇到他。
谁是谁的劫数,一早命里就已经注定了的。

……………………

在云顶雪山上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这期间,张起灵给自己和吴邪准备的坟也挖好了,在第三个月的时候,这场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天上传来了一阵阵的雷声,我想,山下现在一定已经是春天了吧,春柳也许早已发芽,等我下去,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越来越苍白的张起灵,他看上去就像个影子,愈发单薄。我知道他们家族长寿,但即使这样算来,他也已经耗去了自己生命的一大半。
我把我要离开的决定告诉了他,这三个月,我和他们也算有了很深的感情,若不是在这样的地方,若不是这样的结局,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兄弟。我心里挺难受的,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在这雪山顶上看着他们,我不想面对他们最终的死亡,也无力再在此耽误时间。
我对他说:“张兄弟,雪已经停了,过两天我就下山了,这几个月,多亏你的照顾,那两朵雪莲,你若是需要的话,咱们平分吧,若不是你,我也拿不到这玩意儿。”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你拿着吧。”
我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我知道,他既然已经决定死在这里,身外之物也不会再要。紧接着,我就听到他说:“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拿着好下山。”
说罢,他仍旧嘱咐我看顾好吴邪,径自出了山洞。

我心里很感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我看了看吴邪,慢慢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叫了声:“吴兄弟。”
他的指甲越来越长了,非常坚硬,看上去十分吓人,如果说吴邪的脸色越来越像个人,那么也就是这长长的指甲才会让我意识到,他终究不是个活人。
但我现在心里连半点恐惧都没有,我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我要下山了。
他的嘴角扬起一点点,我知道他在对我笑,就又对他说:“吴兄弟,胖爷我这一走,也许咱们这辈子就再也无法相见了,我就想对你说句话,你和张兄弟死能同穴,也算是没白活这辈子。”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最终,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8.一生

我不知道他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就在我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这时,我听到张起灵的脚步声从山洞外传来,我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我马上就要下山了,临走之前,我还是决定把那吴邪之前曾经想让我杀了他的事告诉张起灵,也算是给他提个醒。虽然自那次之后,那吴邪似乎都不再有这样的举动了,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
我和张起灵站在山洞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他听,说完,我又道:“张兄弟,等我下山了,你就多看着点吴兄弟,虽然曾经我也一遍又一遍的劝你别做这样的傻事,可是后来我是真得被你感动了。虽然胖爷我没做过为了一个人可以去死的事,但是我想我能懂你的心思,所以我也不劝你了。我知道你们这个家族寿限很长,也许你和吴兄弟还能有些时间,只希望老天能保佑你们,多一天是一天,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
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胖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两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一把推开我,疯了一样冲进了那个山洞。我被他推的差点打了个趔趄,愣了一会儿,也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跟在他后面,进了那个山洞。
而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停滞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直到过了很久,我才回了神,紧接着,我的心抽痛起来。
那吴邪还是像刚刚一样,嘴角轻轻地扬着,看上去,就像在对着张起灵微笑。可是我知道,这一个笑容,就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微笑了。
他用自己长长的指甲,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心给挖了出来,他的胸膛间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只有一颗看上去已经不成形状的心,被他自己握在手中。

僵尸本就非人,若想除掉这些旱魃妖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的心给挖出来,自此,他将再也无法还魂,即使那张起灵用尽逆天之术,也终究无法再让吴邪活过来。
我不知道那吴邪是用了多大力气才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可是我知道,他比我想象的要执着的多,他认定的事,终究还是做到了。
我抬头去看那张起灵,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手垂在两边,握着双拳,看上去,就像座冰雕一般。
我又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我已经知道,在这一刻,那张起灵的心,大抵已经死了。
他的眼睛,就如同这云顶雪山上万年不变的寒冰,

又过了很久,他才一步一步地走到吴邪的面前,蹲下身,拿起他的手,连着那颗心,一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也跟着他走到了吴邪身边,此刻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抹了把眼泪,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看到张起灵低下头,一直注视着吴邪身边的地面,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满是雪的地面上,写着半个字。
那是一个未写完的“活”字。

下一刻,我看到了张起灵的眼泪,它们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在了地上,直到把那半个字淹没。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至死不渝的爱,他们可以为爱生,也可以为爱死,一个希望追随着另一个的死亡,一个却只求另一个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雪山之上最后的半个字,是胖爷我这辈子看过的,最动人的书信——这是一个叫吴邪的男人,留给一个叫张起灵的男人,最后的情话。

请你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

故事到这里,已经差不多讲完了,只是可惜,这故事的最后……

哎,不如你们来猜一猜,最后那张起灵是如何做的?

胖爷我知道,你们或许会猜那张起灵听了吴邪的话,下了山,过完了之后的日子,毕竟那吴邪希望他活下去。
但可惜,那吴邪的愿望,终究还是没有实现。
你问我那张起灵难道跟着吴邪一起死了?胖爷我可以告诉你,也不是这个结局。那张起灵没有死,因为吴邪留给他的那半个“活”字,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死。

那张起灵……

哎,也罢,还是告诉你们吧,故事总归是要有个结局的。最后的最后,那张起灵永远的留在了云顶雪山上,胖爷临走的时候,我问过他:“张兄弟,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没有看我,只是很平静地把吴邪放进了那个他为他们两人准备的坟里面,又仔细地盯着吴邪看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墓,既然他希望我活下去,我就做他的守墓人,等到我死的那一天,再去找他。”

………………

这便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了,再往后的故事,胖爷我也不知道了。但是胖爷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下山的那一天,云顶雪山上的那场大雪已经彻底停了,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里,是如这雪山一样沉寂的神情。
胖爷我越走越远,本不想再回头,但最后,我终于还是回过头去,又看了一他眼。远处白茫茫一片,天与地皆肃杀,只有那个人,还如刚才一样,一动也没有动过。
我想,从此以后,我是真得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但是我知道,那张起灵和吴邪,终于在一起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们分开。


《风雪长歌》完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5.特别

去晚点名之前,吴邪寻思了半天,终于还是找了个布兜,把从学校带过来的两个铁皮罐头装了进去,布兜里还放了两本书压在上面。
那些铁皮罐头是他二叔去苏州看他的时候带给他的,一共就几个,他都不怎么舍得吃。这次来临澧特地把剩下的两个带了过来,里面全都是极好吃的金枪鱼,听说是很贵很贵的。
他提着那个布兜往外走的时候,胖子还问道:“天真无邪同志,你这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理论学习啊?”
他回头一笑:“胖爷,这就给我起上外号了?”
胖子便哈哈大笑:“胖爷咱跟谁熟就给谁起外号!”

吴邪就拎着个布兜往教室走去,走到半路,碰到了一群女学生。为首的那个见了他,朝着他一笑,他看到了,也回了个微笑,后面的一群女生就都哈哈笑了起来,有个人对着那个女生说:“阿宁,你看,他笑起来多好看!”
吴邪立刻就有点脸红,赶紧对着那个叫阿宁的女生点了点头就往前走,结果听到女生们在后面笑得更厉害了。
等吴邪走到教室的时候,张起灵又已经在里面了。吴邪知道,一个教官负责一天,所以今天晚上还是张起灵负责晚点名,他正在想张起灵会用什么办法来把晚上给唬弄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也在看着他。
他朝他一笑,看到张起灵看了一眼他手中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兜,带着点疑惑的表情,心中又是一阵小小的得意。在这里能吃到金枪鱼罐头可不是件容易事,吴邪心想,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张起灵要是想夹一块鱼肉,就得给自己讲一段故事。

他往座位上走去,张起灵也往这边走来,两个人在半路碰上,吴邪跟献宝一样轻轻抖了抖他手中的布兜,很小声地在张起灵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说了句“鱼罐头”,张起灵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吴邪看到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坐了不到一会儿,大部分学员都来了,胖子看到他,又坐到他身边,看到吴邪紧紧攥着那个布兜,伸手就要抢:“来,让胖爷看看你里面藏的是什么好书!”
吴邪和他夺了一会儿,但显然他抢不过胖子,于是他干脆把布兜摊在腿上,自己给他打开看。果然,胖子只从上面捞起一本书,发现是一本北新书局出版的《中国文法讲话》,作者是刘复。
胖子煞有介事地翻了几页,然后说:“刘复是谁?写过什么?你们这些学生仔就是愿意看这样的东西,都知道你是特训班学历最高的学员了,你就不要这么欺负我们这种没读过几年书的人了!”
吴邪就笑:“刘复你不认识,刘半农你总听过吧?他的诗你没读过,那首歌你总听过吧?就是那首《教我如何不想她》。”
胖子一听,一拍大腿:“小吴啊,这个你胖爷我肯定听过!好听得嘞!怎么唱来?我想想……啊……啊……”
胖子“啊”了半天,也没啊出个调子来,吴邪一笑,小声给他唱了起来。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

他还没唱完,就觉得教室里气氛不对,于是赶紧闭上嘴,往四周一看,才发现全教室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里,连张起灵也在静静地听他唱歌。
吴邪窘迫的恨不得把脑袋塞到凳子底下去,那个叫阿宁的姑娘倒是大方,用她那银铃般的嗓子说:“吴邪同学,你唱歌真好听,接着唱完吧!”
吴邪连忙朝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跟着起哄,惹得阿宁又是一阵笑声。他赶忙又去看张起灵,心想这人怎么还不开始点名,却没想到张起灵竟然淡淡地道:“既然唱了,就唱完吧。”
这下可真是出乎吴邪的意料。他还想摇头,可是张起灵往前面的凳子上一坐,很明显就是在等着他唱歌,下面的学员也都起哄让他唱,吴邪咳嗽了一声,只好接着唱了起来。
“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残霞,教我如何不想她?”

唱完了,张起灵倒是带头鼓了掌,阿宁又问:“吴邪同学,你倒是在想谁哪?”于是下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吴邪心说,完了,这下算是没人不认识他了。
张起灵大概也看得出他的尴尬,终于站了起来,说开始点名。
之前几天的晚点名都是由临时的小组长站起来数一下各组的人数。胖子是吴邪这一小组的组长,他刚想站起来数人数的时候,就看到张起灵往门口看了看,接着说:“今天我来点名吧。”

所有的人,包括吴邪在内,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胖子拍了他一下,低声道:“我服了张教官了,你呢?”
吴邪和他对视,带着复杂的神情,非常认真地也点了点头:“我早就服了。”
于是,大家就坐在教室里,等着张教官慢悠悠地、一个接一个地点名。吴邪一直在等着他点自己的名字,结果直到最后一个,张起灵才点了他的名字。
他大声地回答“到”,接着抬头去看张起灵,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于是吴邪又朝他笑了笑。
等他坐下,胖子又拍了他一下:“吴邪,我发现张教官对你似乎特别好。”还没等吴邪说话,他又接着说:“不过也是肯定的嘛,安队长和你认识,张教官对你自然也就比一般人不同喽。”
吴邪也没回应,他想等着看张起灵再用什么方法拖时间,他还在脑子里替他想了很多种办法,比如让学员站起来讲话,比如分小组讨论一下这几天的学习心得,等等等等,其实想要拖时间还是有很多种方法的。
可是张起灵再次让吴邪出乎意料,因为他点完名后,把名册簿子往胳膊下一夹,只说了一句话:“结束了,走吧。”

吴邪看到学员们都带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往教室外面走,胖子拉着他就要去吃晚饭,吴邪赶紧挣脱他:“我今晚上不去吃了,你多吃点。”
胖子很惊讶,不过到底是饭的诱惑比较大一点,他便跟着其他学员一起走了。
吴邪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等到人都快走光了,他才挪动到张起灵身边:“张教官,走不走?”
张起灵看着他:“走啊,刚才不是就跟你说了?”
“啊?”吴邪一刹那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他才明白,原来刚才张起灵那句“结束了,走吧”是对他说的。

吴邪说不清自己心里此刻的感觉,但是不说又觉得难受,他跟在张起灵后面走了一阵,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张教官……”
张起灵停住脚步,转过头来:“什么事?”
吴邪看着对面人一派淡然的表情,咬咬牙,心想,豁出去了。
“张教官,你真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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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任务

吴邪听了张起灵的那句话,忽然笑了起来。
这种笑让张起灵觉得有些不安,这个青年的笑容大都是明亮的,像阳光一样,而此刻的笑容和原本的不一样,张起灵在这个笑容里看到了他的失望和难过。
他很想解释一下,可是青年却先他一步说道:“张教官,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可以说得更清楚、更详细一点,也许我们还可以谈谈。”
这种语气,已经完全是冷漠了,只在一眨眼之间,原本看上去那么喜欢他的青年,突然就变成了公事公办的调调。这让张起灵觉得有点恍惚,因为面前的青年,让他再一次明白,他真的就是那个吴家的大少爷——他的任务对象。
他其实很想过一段时间再慢慢告诉他的,可是在吴邪来的当天,张起灵就接到了新的消息,任务完成的时间从原本的一个月变成了现在的十天,他没有办法再等,却执拗地不想欺骗,因此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直接地去告诉他。

他能够预见到青年的愤怒,却未曾预见到吴邪不仅仅是愤怒,就如同他未曾预见到自己对吴邪的看法是有些不一样的,所以在此之后他产生了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叫作愧疚,愧疚于吴邪会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
吴邪的难过很真实的表现在脸上,张起灵紧了紧搂着青年的手臂,但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
“张教官,我想我已经能猜到大半了,你的身份,以及你的目的。我不算聪明,但好歹也经历过一些事情,我就想知道,你们那边,要的是我吴家的钱还是枪?”
吴邪没有再笑,语气甚至又平和下来,只是冷淡得太明显:“钱,我可以拿,抗龘日救国,管他是哪个战线上的;枪,也可以商量,就是不知道你们是准备买还是直接让我捐?”
张起灵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吴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懂这个青年,他能感觉出来,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吴邪应该会应付得很好,但因为是自己,所以吴邪并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这么镇定。
他听过一句话,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吴邪对于他,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从这一点上,他确实利用了他对自己的好感。

吴邪看着张起灵沉默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在强忍着的情绪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他不想这样,因此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让我不必问,你会告诉我,可惜我不需要你说了。张教官,你这么急着把身份暴露给我,想必也是情况紧急吧。”
看着张起灵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吴邪“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为我说好话免于我被除名也好,恰到好处的在山上救了我也罢,都是早就算计好的吧?还有今天晚上这顿饭,也是按照你的计划来的对不对?甚至今天图书室里面的那本红色书籍,也是给我提个醒吧?”
他抓起自己的外套,冷笑着说:“从我决定来临澧开始,张教官大概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来这里堵我了吧?可是,费这么大的周折,真的只是为了我才来的么?我总觉得张教官你这趟湖南之行,绝对不会是只为了我吴邪一个人。”
吴邪穿好外套,慢慢地系着扣子,等他系完最后一个扣子,他又道:“张教官,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张起灵看着他,喊他的名字:“吴邪。”
吴邪摇摇头,只说了三个字:“回答我。”
张起灵却问他:“你是不是很难过?”
吴邪这下是彻底大笑了起来,他说:“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把别人利用了,还非要问那个人他到底疼不疼。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我认识不到两天,就是个萍水相逢,因此我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从小到大,也不是只有你张起灵一个人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接近我,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
他又走到张起灵面前,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俯下身,在张起灵面前说:“张教官,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张起灵没有动,就这么和吴邪直直地对视着,直到吴邪终于没有办法再继续,自己放开手退后了几步,张起灵才站起来,认真地道:“吴邪,你三叔吴三省手底下有一大批人马,这些人大多是土匪出身,有一身的好本事。一年以前他平白无故的失踪了,自从他失踪之后,那些人群龙无首,终日在山林里流窜,过着打家劫舍的日子。而你三叔在失踪之前,把那些人交给了你,也就是说,如今他们只听你的命令。”
张起灵说完,一步步地走到吴邪身边,直到把他逼到了墙角边,又伸出手捏住他的手臂:“吴邪,组织上想收编这群人,我希望你同意。”
顿了顿,他的手往下去,握住了吴邪的手,青年的手很凉,张起灵不自觉地用了用力。
“吴邪,请你考虑一下。”

……………………

屋子里太安静,吴邪望着张起灵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闭上眼,不让自己被这个人蛊惑,张起灵的气息太清淡又太浓重,清淡的是这个人的味道,浓重的是他的压迫感。吴邪甚至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被他的气场压下去。
他一只手被张起灵握着,因此只能紧紧地把另一只手握起拳头。过了很久,吴邪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张起灵那近在咫尺的脸,冷冷地说:“张教官,我就想问问你,你凭什么那么有自信,我一定会答应你?”
他把握起的拳头打开,放在张起灵的胸口,用力地一推,把他推离了自己半步。接着,吴邪一扬眉,微笑着说:“我说过了,我和你只不过认识了两天而已,非亲非故。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一上来不要钱不要枪,要的竟然是我吴家最贵的人马。”
他又拽住张起灵的衬衫领子,把他拉到自己眼前:“张教官,我凭什么答应你?就凭你想利用我?”

他们离得太近,一瞬间气息相合。张起灵还是那样认真而执着地望着他的眼睛,吴邪却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他放开他,疲惫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张起灵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还是用那种淡淡的语气喊他:“吴邪。”
吴邪停下脚步,等着他后面的话,张起灵叹了口气,这一刻他也有很多想对青年说的,可是他终究只是说了一句话:“非常之际,我们真的需要这批人马,这群人落草为寇想必也是迫于无奈。吴邪,同为抗龘日救国,请你一定认真地考虑一下。”

他的话说完之后,青年站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最终,吴邪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留给张起灵一个孤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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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看上去很没精神,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自己,倒是王胖子眼尖,一下就喊了他的名字:“张教官!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
他看到吴邪像吓着了一样浑身一激灵,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茫然,并且一下子把头转到了旁边,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吴邪接下去的反应,他竟然撒腿就往前跑。
吴邪这一连串的动作把胖子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吴邪已经跑出去老远了。他回头看了看张起灵:“教官……他……这是……”
张起灵苦笑一声,说了句“躲瘟神”,也朝着吴邪跑的方向追了过去,留下王胖子一个人继续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张起灵一直追到了北边的树林子里,才看到吴邪弯着腰在那里喘着粗气,他停住,站在他后面,等着他喘完。
听到青年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张起灵往前走了几步:“吴邪,”他道:“你跑什么?”
青年的脊背忽得就挺直了起来,尤其是脑袋,扬得高高的。
大概是平复了一下情绪,过了一会儿,吴邪才转回身来,说了一句:“我锻炼身体。”

虽然此刻并不该笑,可张起灵还是因为吴邪的这句话下意识地弯了一下嘴角,他走到吴邪身边,依旧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可吴邪却先他一步挡住了他的手:“张教官,你别说话,我现在还不想听你说。”
张起灵愣了一刹,但紧接着他摇摇头:“吴邪,很抱歉,任务紧急,我必须现在就知道你的态度。”
这一次,吴邪大概是被彻底激怒了,他抬起胳膊就是一拳,直冲着张起灵的面门而来:“你给我闭嘴!”
张起灵抬手一挡,一个错身,就把吴邪的手握住,就势一拉,吴邪的力气便全被化去,他看着吴邪,发自内心地对他说:“抱歉。”
青年愈发暴躁起来,整个人都像带了刺一样,也不按章法的就朝着张起灵揍了过去,甚至连踢带踹。张起灵听到他一边打着一边恶狠狠地说:“我以真心待人,人不以真心对我,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张起灵没有使劲挡,吴邪一下又一下地打,他倒也挨了他好几拳重的。从来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这个书生真发起狠来,力气也够大的。
可下一秒,在张起灵抬手去挡的时候,他的手表一下子撞到了吴邪的鼻子,那坚硬的表盘正巧碰到了吴邪的鼻梁骨上,瞬间就把青年撞得捂着鼻子蹲了下去,表情十分痛苦。张起灵看到,青年的眼泪都被撞了出来,看上去很是狼狈。
他叹了口气,慢慢地蹲下身,想了想,还是抱住了青年的肩膀,把他围绕进自己的怀抱里。

就这样过了很久,他感觉到怀中的青年慢慢冷静了下来。又是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吴邪对他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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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星火

往后的几天,吴邪刻意地避开了张起灵,张起灵也没有再去找他。直到第七天的时候,他被沈醉叫去,竟是安排给他一个任务,为特训班去选购一批政治书籍。
沈醉看上去对他非常欣赏:“吴邪同学,你是特训班文凭最高的学员,所以我们决定由你去挑选这些书,当然,还有张教官和你同行,至于选什么内容,要买多少,张教官会给你详细说明的。”
吴邪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沈老师,我自己一个人去的话,也保证能完成任务!”
沈醉倒是笑了:“年轻人喜欢表现自己我很理解,可是你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能的,不说别的,为了你的安全,我也没办法答应。”
吴邪这下没辙了,只好点了点头,乖乖地去找张起灵,听他的安排。

张起灵坐在办公室里,想必是早就接到了这个任务,正在等着他的到来。吴邪走到门口,喊了声“报告”,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外等着他吩咐。
张起灵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外套,说:“现在就走吧,晚上必须赶回来。”
吴邪“嗯”了一声,跟在张起灵后面,走着走着他发现方向不对,这不是去城里的路,竟然是往山上走,他问道:“教官,我们不是去城里么?”
张起灵指了指他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的军装:“ 你想穿成这样出去?”

敢情还要化装,吴邪不再说话了,现在这年头不太平,确实该穿得安全点。他跟着张起灵到了他的宿舍,张起灵翻出两套长衫和马褂来,一套扔给了他,自己换上另一套。吴邪穿上这身衣服后,看到张起灵又走到了里间,不知道在做什么,便在外面老老实实地站着等他。
等到张起灵再出来的时候,吴邪差点没被吓死,他看到张起灵不知道用了什么绝妙的化装技术,竟然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秃顶的老头子!
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张起灵大概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淡淡道:“吴邪同学,沈股长的意思是我们扮成父子,掩人耳目,所以我以特训班教官的身份命令你,这次行动,你必须喊我爹。”
说完,他留下一脸震惊的吴邪,转身走了出去。

………………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吴邪不时的往旁边的张起灵身上看,他觉得很不适应,眼前这个秃顶的老头真的是那个年轻英俊的张教官么?他不禁对这个人更加充满了好奇,以至于他暂时忘记了他们之间发生的矛盾,忍不住问张起灵:“你的化装术这么神奇,以前学过?”
张起灵显然看出了吴邪的好奇,就点了点头,教了他一些简单的化装技巧,比如假胡须怎么贴最妥善、怎样才能迅速地戴假发之类的。
也幸好是这些话题,让他们走的这一段长路没有太过尴尬。中午之前,两个人赶到了临澧县城,在那里有专门的书局,各种报刊书籍都算齐全。
吴邪问张起灵需要选一些什么书,张起灵倒是说地很直接:“宣传抗龘战的,或者跟共龘产党对着干的。”
吴邪看了他一眼,刚要往书局里面进,张起灵忽然一下子歪倒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吴邪刚想问怎么了,却听到张起灵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快扶着爹。”

一瞬间吴邪只想一拳猛捶过去,把身边的这个人揍趴下,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了书局里面正走出来几个耀武扬威的日本兵,于是赶紧侧过身去,装作扶着身边颤颤巍巍的老人,慢慢地往书局里进。
他从眼角处看到那几个日本兵瞅了他们几眼,最终还是没找什么茬就走了出去,吴邪的心算是落了下来,这才发现张起灵还靠在他身上。
他看上去很瘦削,可是重量不小,吴邪觉得他身体挺软,可是却给人以力量感。他终于挥出拳头,打在张起灵的后腰上,也小声地说:“张教官,起来!”
张起灵这才直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长衫,咳嗽了几声,开始挑选起书来。吴邪在后面看着他的样子,不得不佩服这个人演起老头子来还真是惟妙惟肖。

吴邪也跟上去,根据张起灵说的,挑了一些《中国国龘民党的新阶段》、《对日抗战前途之预测》、《战时适用法规概要》之类的书,又挑挑拣拣选了很多份报刊,这才和张起灵一起去结了帐。

走出书局的门,吴邪背着那一大摞书,和张起灵往回赶。他看了看仍旧颤颤巍巍的张起灵,气不打一处来:“张教官,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张起灵伸手一指:“进山再说”,便继续颤颤巍巍地往前挪动。
吴邪愤恨地看着他的背影,咬咬牙把书扛到肩上,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出了县城,张起灵这才回复了正常的走路姿势,也接过了吴邪背着的书。吴邪看着一个外表如此苍老的人走的这样大步流星,不觉笑了出来。
他问道:“张教官,你为什么会加入那边,你信仰共产主义么?”
张起灵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吴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眼睛,那是一双在白日之下尤显专注的眼睛,一刹那他被他的坚定所震撼,又或许只因信仰让人忠诚。
他看到张起灵抬起手臂,慢慢指向远方,声音是如此的低沉,他说:“吴邪,你看到了么,国破山河在,有信仰者,必将收拾旧山河,让她走出苦难。”

他的眼睛太纯粹,吴邪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他听到他又说:“虽然我们现在的力量很小,可是吴邪,你要记住,星火燎原,终有一天,你会看到,一个新的家国,她将在我们的努力下,再现河山如画。”

……………………

此后许多年,吴邪都没有忘记张起灵曾对他说过的这些话,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他讲述他的信仰,也是最后一次。
那是一种毫无杂念、让人充满力量的信仰。
那一天的风很冷,可是他在张起灵的眼睛里看到了跳动的火苗。

在此之前,吴邪有过很多梦,也有过很多对未来的追求,可是从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信仰,也没有任何人这样坚定地告诉他,信仰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忽然就相信了这个男人对他说的话,终有一天,星火必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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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诺言

六月的时候,特训班开始进行分队分专业训练,吴邪被编入了情报队,除了学习特工的基本技术,比如行动、侦查、化装、秘密通讯、毒药使用等知识,还要学习情报搜集、编审、分类、以及怎么联络、盯梢、脱梢等。
张起灵则是主要负责行动队,和沈醉一起负责教授行动术,虽然情报队和行动队并不在一起授课,教官也都是分开的,但是吴邪和张起灵却几乎每天都能见面。沈醉好像很欣赏他这个学生,让张起灵给他开小灶,教他擒拿术和捕绳使用技巧,这也使得张起灵真正成为了他的老师。他们朝夕相处,也不觉得腻烦,假使有一天两人没有见面,竟都会抑制不住对彼此的想念。

到十一月的时候,吴邪已经成为整个特训班最优秀的学生。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张起灵对他说,让他晚上去他宿舍吃饭,其他教官今天晚上会出去,他有些话要对他说。
吴邪依约到了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在等着他了。吴邪一看,依然是萝卜白菜之类简单的东西,不过不同的是,桌子上竟然有一瓶酒。
他们已然很熟悉亲昵,吴邪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老师,你今天有什么要庆祝的么?”
他对他的称呼也随大流的从“教官”改成了“老师”,听上去更亲密了。张起灵示意他坐下,然后给两个人倒上了酒,举起杯来和吴邪碰了碰。
一饮而尽之后,张起灵对他说:“吴邪,今天是我的生日。”

吴邪一愣,接着赶忙对张起灵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开始翻遍了自己的口袋。可惜他什么也没找到,只能带着歉意对张起灵说:“老师,你怎么不早说,你看,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张起灵微笑了一下:“没事,其实我很少过生日。”
吴邪就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然后道:“以后我每年都可以陪你一起过生日。”
张起灵听了,有些愣住,接着,他说:“谢谢你。”

吴邪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老师,你的家乡在哪里?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的家乡在何处。”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在东北的一个小县城里,那里有一座很大的雪山。”
“是长白山么?”吴邪问道:“那一定很美,长相守,到白头。”
张起灵点了点头:“你去过?”
吴邪摇摇头:“没有,我二叔去过,他说那里美得让他都没办法用语言去讲。”
张起灵扬了扬嘴角:“还好吧,没有那么夸张。”
吴邪就道:“不,一定是很美的,因为,那里是你的家乡啊。”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他:“你想去?”
吴邪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想去,以后不打仗了,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家乡吧!”
张起灵就说:“好。”
“那么张老师,一言为定。”吴邪给两个人又倒上酒:“砰”地和他干杯,笑着喝了下去。

又吃了一会儿,张起灵突然放下筷子,深深地看着吴邪,问道:“吴邪,你们第一期的学员很快就要结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吴邪一愣,仔细思索了很久,道:“沈老师和我谈过很多,他说他已经跟戴主任推荐了我,希望我到局本部去。安姨也找过我,她说吴家就我一个男孩,我二叔的意思是让我去西南后方从事情报工作,会安全一点。”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张起灵又问道。
吴邪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很坚定:“我想去战场上,可是不知道这里放不放人。”
张起灵看着他,忽然伸长手臂,一下子摸到了他的嘴角上,吴邪一颤,就看到张起灵从他的嘴角上拈下来一片葱花,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对视,都觉得能看懂对方眼中的一些情意,吴邪忽然问道:“张老师,你还会留在这里当教官么?”
张起灵看着他,摇了摇头:“吴邪,我有新的任务,这个月底,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张起灵说完,就看到吴邪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上,他看到吴邪恍惚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讷讷地道:“那你注意安全。”
张起灵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吴邪。看到吴邪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这是我的推荐信,如果你想去打仗,可以拿着这个去七十四军找钟麟,他现在已经是七十四军第五十一师一五三旅的少将旅长,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会亲自跟戴主任提这件事,以后,你可以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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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河山如画

民国三十八年,国龘民党迁往台湾,吴邪的二叔也要一同前去。当他把一切都办妥,准备带着吴邪一起去台湾的时候,却发现吴邪只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他在信上说,二叔,很抱歉我不能走,因为我还要等一个人。

吴邪想,当一切成败已定,他才发现,对于信仰,他从来都不像张起灵那么虔诚,那么热烈,那么纯粹。
他的心里,想的只是让山河更美好,却永远不在乎站在哪个战线上才能让山河更美好。
如果要问一问这么多年他的信仰到底是什么,他想,只会有一个答案,他的信仰,叫作张起灵。

……………

从那时起,吴邪开始做一件事,他开始沿着一一五师的足迹往前走。
他要去找张起灵,他一定要找到他。无论他在哪里,他都要带他回家。
吴邪想,这将是他此生最执着的事情。
他拖着自己并不健康的身体,背着包袱,一步一步地走过了很多地方。他想,终于不打仗了,找到你,我们就可以去你的家乡看一看。

他去了抱犊崮,一一五师曾在此歼灭、俘获日伪军五十余万人,并在抱犊崮建立了鲁南第一个红色政权——峄县抗龘日民龘主政府。
他去了郓城的潘溪渡,一一五师曾在这里全歼潘溪渡援日军一个中队,缴获了大批的战利品。
他去了临沭县的蛟龙湾,那年一一五师曾在这里举行过“八一”军政大检阅。

他去过很多地方,直到一九五三年的一天,他来到了费县的胡家庄,那里有大青山战斗的旧址,八路军一一五师和山东纵队曾在这里进行过反龘日军“铁壁合围”的斗争,粉碎了日伪军的大规模扫荡。
费县这里盛产黑山羊,十分好吃,当地的老乡热情朴实。吴邪坐在村口,有个教书先生挺有文化,和他用笔和纸聊了起来,聊建国这几年的日子好不好过,也聊起了当年的这场残酷激烈的战斗。

一九四一年,也就是民国三十年的11月,日军调集主力五万三千余人,对沂蒙抗龘日根据地发动了“铁壁合围”式的大“扫荡”。一一五师、山东纵队发起绿云山战斗,为免受损失,后方机关带着老乡们相继转移到大青山地区。
敌人得知这一情报后,连夜调集重兵,以一个混成旅团的兵力合围大青山。此时陷于日军包围圈的人员中,大都是非战斗人员,所配武器数量非常少。为了保护他们,一一五师的一部分战士,和抗大一分校第五大队武装学员队一起,首先抢占制高点,以阻击敌人,掩护领导机关和老乡们突围。
而在这次突围中,一一五师遭受了重大的损失,有近千人壮烈牺牲。战斗太惨烈了,有很多人永远的成为了无名英雄,只有在战斗旧址的地方,有个很大的墓园,那里埋葬着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英雄们。

………………

吴邪在那个墓园中呆了好几天,他自北向南,慢慢地、一个一个地,为每一个坟头都添了新土,将旁边的杂草除去,在每一个英雄的坟前拜祭。无论是那些有名字的,还是没留下名字的,他都一个个地拜祭过去。
直到第三天,他在这个墓园的西南角上,看到了一处小小的坟茔。坟前竖立着的木牌子上,字迹已经模糊,沾上了许多的脏土。
吴邪叹息了一声,用布条慢慢地擦拭着,他想起了曾读过的那首《陇西行》。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哀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一边为它擦拭着,一边想,这个此刻只剩一抔黄土的英雄,他是否也还是谁的梦里人呢?

直到那木碑上的字全部露了出来,那一瞬间,吴邪愣在当场。
后来他一直呆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天晚上的月亮都升了起来,他才挪到那座小坟茔前,随着一滴一滴掉下来的眼泪,慢慢地张开双臂,把它拥抱进了怀里。
那一刻,他想,老师,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孤零零地死在这个地方,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那木碑上写着,这位牺牲的战士祖籍是长沙冒沙井,而木碑上的名字是,吴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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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会永远爱他

王思邪小朋友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小名叫“小邪”,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一一姐姐,每次都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喊他的名字,真是好听得不得了。
可是怎么又来了个“小邪”啊!吴家的二爷爷见到他比见到自己还开心啊,抱着那个人一个劲地喊他“小邪”。
王思邪小朋友也学着其他小屁孩一样,暗暗地朝他吐了吐口水。心里想着,羞羞羞,那么大的人了,还叫“小邪”!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小邪”叔叔的名字,他叫吴邪,王思邪小朋友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和这个吴邪叔叔有点关系,因为他听到爸爸妈妈还有萌萌叔叔都在对他讲:“小邪啊,你和吴邪叔叔很有缘分呢,你的名字就是来自于他的名字哦。”
他记得妈妈跟他讲过,妈妈和爸爸很有缘分,爸爸妈妈和小邪也很有缘分,就是因为三个人都有缘分,所以大家才会成为一家人。
因此在王思邪小朋友的脑袋里,有缘分这个词是个可好可好的词了。那么既然他和这个吴邪叔叔也有缘分,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他好了。
可惜啊,王思邪小朋友只做出了这个决定不到五分钟,他就又决定不喜欢这个吴邪叔叔了。而且,不到半天时间,他再一次哇哇大哭。
因为,他听到他的女神一一姐姐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话。她说:“爸爸爸爸,我好像对吴邪叔叔一见钟情啦,我长大要嫁给吴邪叔叔!”

………………

那天晚上王思邪小朋友足足哭了二十分钟,直到那个吴邪叔叔千保证万发誓地对他说,他不会和小邪的一一姐姐结婚的,就算一一姐姐要和他结婚,他也一定不会同意的,一一姐姐是小邪的,不是吴邪的。
好不容易王思邪小朋友破涕为笑了,可是一一姐姐倒不高兴了。她气冲冲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
“喂,穿开裆裤的家伙,我才不是你的呢,我是吴邪叔叔的,我要和吴邪叔叔在一起!” 这一次王思邪小朋友没有哭,因为他好像比哭还痛苦。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无论谁去劝他,他都没有反应,就连妈妈拿着大蛋糕在他面前哄他,他都不说话。
就这么一直呆呆地过了很久,在大家都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王思邪小朋友忽然站了起来,对着他的一一姐姐叉腰一扭,大声怒吼道:“卧才没有穿开裆裤,卧才没有露小鸡鸡!”

那天晚上王思邪小朋友彻底失恋了,他人生中最珍贵的初恋就这样匆忙地结束了。或者说连“恋”都没恋上,只是单相思。
不过,当他看到那个好吃的大蛋糕里面露出了好多好多草莓、黄桃、猕猴桃之后,他也就暂时把这份相思抛到了脑后,开始和一一姐姐抢里面的大草莓了。
等到吃完了大蛋糕之后,王思邪小朋友的心情也变得好多了。大人们好像要继续喝酒,他看到他们都围在吴邪叔叔和那个叫“小哥”的叔叔身边,好像在谈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且都在一杯杯地喝着好多酒。
他很想听一听他们说什么,可惜大人们却把他和一一姐姐赶到阳台上来玩了。一一姐姐看上去也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她好像想和吴邪叔叔呆在一起。所以一看这样的情况,王思邪小朋友当即就拖着他的一一姐姐去了阳台看星星。

结果,看着看着星星,一一姐姐就睡着了,王思邪小朋友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外面卧室的开门声给弄醒了。他爬起来,从落地窗偷偷地看过去,就看到吴邪叔叔被那个小哥叔叔扶着进来了,好像是喝醉了。
他刚想跳出去羞羞那个吴邪叔叔,却一下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于是,“嗖”地一下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王思邪小朋友一瞬间就脸红啦!因为……因为……因为他竟然看到,小哥叔叔和吴邪叔叔在拥抱!他们两个人抱得好紧,小哥叔叔把嘴巴放在吴邪叔叔的嘴巴旁边,哎呀,太羞羞了!

王思邪小朋友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阳台跑进了卧室里:“你们丢丢丢!偷偷亲追追!卧要告诉一一姐姐,她老公被小哥叔叔抢肘啦!”
王思邪小朋友看到吴邪叔叔有点尴尬地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邪,你还不和一一姐姐去睡觉么?叔叔今天喝得有点多,就在这间卧室休息了。”
王思邪小朋友摇晃着脑袋朝着他吐舌头:“你们亲追追被卧看到了!卧要告诉一一姐姐!她一生气,就不要嫁给你啦!”
他喊完,却听到吴邪叔叔哈哈笑起来,转过身,指着站在他身后的小哥叔叔,很认真地对他说:“小邪,你加油追你的一一姐姐,叔叔不会和你做情敌的。叔叔和小哥叔叔是一对,你没看到我们俩都亲追追了?”
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卧爸爸告诉过卧,只有爸爸和妈妈才能亲追追,你们谁是爸爸,谁是妈妈?你们都是爸爸!你们不应该亲追追的!”
男人被他的话弄得愣了愣,但紧接着他又笑了。他拍拍小男孩的肩膀,对他说:“这么高深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
随后,他转过头去看着旁边的男人,“小哥,江湖救急,你来解释给他听?” 王思邪小朋友就看着那个小哥叔叔,想听他怎么跟解释。他认为,无论小哥叔叔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爸爸啊,两个爸爸怎么可以亲追追呢?两个爸爸亲追追了,难道要两个妈妈也去亲追追么?
可是,那个小哥叔叔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王思邪小朋友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如果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的话)给颠覆了。
那个小哥叔叔蹲下来,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问他:“你爸爸爱你妈妈么?”
他一仰头,骄傲地说:“爸爸爱妈妈,小邪也爱妈妈,爸爸妈妈和小邪就是快乐的一家!”
他看到小哥叔叔点点头,指了指吴邪叔叔,又说:“就像你爸爸爱你妈妈一样,我爱吴邪,不可以么?”
他听了这句话,噘着嘴巴想了半天,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啊。
他又抬头去看小哥叔叔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亮极了,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王思邪小朋友突然就觉得小哥叔叔说的话好像都是正确的。
所以他问道:“小哥叔叔,卧爸爸说他会容远容远都爱卧妈妈,那你也会容远容远都爱吴邪叔叔么?如果你也跟我爸爸容远容远都爱卧妈妈那样爱吴邪叔叔,卧就同意让你们亲追追。”
他看到小哥叔叔听了他的话之后也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到小哥叔叔笑,他听到小哥叔叔对自己说:“我会永远爱他。”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4.金乌

云木香觉得她自己前半辈子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认识小三爷和小哥之后,她见到了更多神奇的事情。
三年以后他们终于回来了,人也安全了,小哥一直在寻找的记忆,也算有了着落。之前她没想过记忆可以与生命相提并论,她无法感同身受,不懂为什么小哥和小三爷会如此执着地去寻找记忆。
可是三年后的此刻,看着以记忆与爱人的生命共生相依的两个人,她忽然就理解了他们。
因为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也会失去记忆,她会忘记胖爷,忘记小邪。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对于她来说,将会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
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如果有一天醒来,自己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他们无论对她说什么,她都不再有印象,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如果是那样,胖爷和小邪,会不会崩溃呢?
所以她庆幸自己是幸福的。比起那两个人,她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的,虽然是简单的,却是最珍贵的东西。

不过好在,虽然历尽了这么多的艰险,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平安回来了。这么多年,无论怎样的阻碍,都没有把他们分开。
她其实一直很想对他们两个人说,她觉得他们俩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她听胖爷讲过她不认识他们的时候那两个人经历的事情,再加上她认识他们之后亲眼见到的这些事情,她有时候都为他们感叹,仿佛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让这两个人给碰上了。
可是她知道,苦难会让人更加坚强,苦难也会让爱情愈加坚定。她相信这么多年他们两人一路并肩走过来,如今,就连死亡,都不会再将他们分开。
她唯有祝福,祝福这两个有情人,终于可以得到最平淡的幸福。

那天晚上吴邪讲了他们这三年的情况,云木香在旁边听着。和其他人一样,她也不敢相信,原来他们这三年竟然是这么度过的。
她听完之后,对吴邪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她说:“小三爷,你真的可以把你们的故事写成一本书了。”
吴邪听了就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要不我写写看?”
她就赶紧点点头:“小三爷,你写完了我给你当校正吧!出了书要给我一本。”
大家就一起笑起来,就连小哥都笑了。

云木香是真的觉得他们这三年的经历太神奇了。吴邪告诉他们,他和小哥从那架天梯爬进去之后,那个洞口很快就合上了,他们只好一直往上爬。那天梯真像要通到天上去一样,根本看不到顶。梯子四周是一片虚空,探出手去却感觉不到其他东西的存在,也看不到四周到底有什么。
他们就这么一直努力地往上爬,不敢放松,不敢懈怠,凭着一股毅力,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弃。当时小哥的脚受伤了,爬起来很吃力,他们用了好长时间,才精疲力竭地爬到了顶端。

而随后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相当奇特的场景,他们原本正站在那个场景的外围,再往前一步,就会踏进去。
那是一座四周画满了壁画的宫殿,像是一座空中楼阁。这是因为宫殿的下面全都是白茫茫雾气状的东西,它们遮盖住了宫殿的底部,所以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天上一样。
他们看到的那些壁画,只是没有被雾气遮盖的上半部分,而这些,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整个宫殿看上去,就像用“复制”把同一幅画给“粘贴”到了四周一样,而那被复制的画面,也是很奇怪的。
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画的内容竟然是一只有着奇异花纹的盒子,盒子四周全都是金黄色的光芒,看上去既像是金子的光,又像是太阳光。

这么大的宫殿,看来就是乌布林的墓室了。一般来说,墓室四周的壁画画的都是墓主人的生平事迹,可这乌布林为什么会画这样一个盒子?
费了这么大力气画了一圈盒子,总是有他的目的所在的。他们又仔细地观察了很久才发现,这个盒子的奇异之处并不只是在花纹上,还在它的结构上。
一般画得如此逼真的画面,都会把细节画得很清晰。像这样的巨大的壁画,更是画得像照片一样,所以他们才会一眼就看明白这上面画的是个盒子。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但既然是盒子,既然是画得连花纹都如此逼真的盒子,就一定会画它的接缝或者开口。问题是,这画上的盒子,竟然连一个接缝也没有,就是个完完全全封闭的东西。
难道是在无法画出来的其他面上有打开的机关?可是按照常理,一般盒子的开启位置都是在上面或者前面吧?

他们想不通,闷油瓶就说他要走进去看看,因为在那些白雾里面,一定还有壁画的下半部分,也许看到了,就知道这壁画画的到底是什么了。
吴邪自然是要和他一起去的。他对张起灵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就更不可能分开,这些雾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进去。

最后,他们还是手牵着手一起走了进去。很奇怪,那些白雾没有什么味道,吸进去也不会觉得不舒服。相反,他们吸进去之后,反而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之前的疲劳也好像一扫而光了。尤其是受伤的地方,竟然慢慢地觉得不疼了,张起灵俯身摸了摸自己本来一直都在流血的脚,却发现血已经凝固了。
“原来这是化学气体治疗室啊!”吴邪当时还笑着对他说。

听到这里,云木香和大家一样,都很好奇他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吴邪沉默了很久,才又说道:“说出来你们都不会信,真的,现在想想,连我也不会信。”

他们在白雾里面看不清楚,必须要走到最边上去。两个人选了离他们的入口最近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宫殿的边缘。
而这时,他们才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这壁画的下半部分到底画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只奇怪的鸟,它正在展翅飞翔,和上半部分的壁画连起来看,那个奇怪的盒子,正被它驮在背上。
说它奇怪,是因为它有三只脚。也就是说,这幅壁画画的是这只怪鸟驮着一个奇怪的盒子正在往天上飞。
那么,那金色的光芒,应该指的就是太阳光了。

还没等他们研究完,忽然,整片白雾都像被翻腾起来一样。他们只听到一声长鸣,就看到整片雾气开始慢慢散去,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
接着,他们感觉到自己被一条尾巴状的东西扫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他们卷到了一边。等他们爬起来,那白雾也基本都消失了。这下,他们总算是看清楚了这白雾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只活的怪鸟,和壁画上一模一样的怪鸟。
三只脚。
而这时,他们也明白了,这只怪鸟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金乌,也就是常说的三足乌,是神话中驾驭太阳车的神鸟。
而此刻,这只金乌正在张着大嘴吸气。那些白雾被它吸进去,渐渐露出了整间宫殿的样子。
那金乌的背上,正驮着一个奇怪的盒子,一个和壁画上一模一样的盒子。
它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们,扑扇了几下翅膀,像是正在等着他们坐上去一样。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5.重生

胖子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那小说里的主人公是个和小哥差不多的人物,很强大,很神秘,背负着很痛苦的宿命。
那主角是从雪山深处走出来的,带着一个神秘的盒子。书里说,在很久之前,这个主角的家族,从皇帝的手中拿到过一个刻着龙纹的石头盒子。这个龙纹盒子,是死囚在山体之中挖掘出来的,其中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盒子本身没有任何缝隙,是一个整体。皇帝无法打开,才来求助于他们家的几位长辈。
盒子是如何打开的,主角并不知道,只知道那个过程非常玄妙。后来书里就开始写,这个主角怎样历尽千辛万古去寻找关上那个盒子的办法了。

可惜后来那个没有坑品的作者把这个小说给停止更新了。胖子简直要气坏了,他一直牵挂着那本小说,不为别的,就为了想知道那个盒子打开的过程到底有多玄妙。只可惜,一直停了好几年,那个作者都没有再继续写。
不知道那文现在有后续了没?胖子想,估计凭那个作者的懒劲,有可能还是个大坑。
他还稍稍有些强迫症地设想了很多种打开那个盒子的方式,还猜想打开之后会出现什么,总之,因为这个盒子,他对那本小说念念不忘了很多年。
而这一次,他发现小哥和吴邪竟然也遇到了这么一个盒子。胖子在那瞬间想的是,也许这么多年的纠结可以结束了,因为他终于可以知道,一个没有任何缝隙的盒子,到底是如何玄妙地打开。

听了吴邪的讲述才知道,原来那些白色的雾状气体,竟然是那金乌呼出的气。金乌乃日之精,它口中呼出的气体,自然也有着神奇的作用。而在《玄中记》、《括地图》等古籍中记载,每夜子时天鸡鸣则阳鸟应,阳鸟鸣则天下之鸡皆鸣。这“阳鸟”就指的是金乌。
那么,此刻这金乌长鸣,想必已经又到了子时。根据壁画上表现的,这里应该就是放着乌布林尸体的地方,可现在这里只有一只金乌,和一个神秘的盒子,那么,可以推测出有以下的几个可能:
第一,这个神秘的盒子,就是乌布林的棺材,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乌布林长得也太短了吧?
第二,金球既然是在乌布林的大脑中,若这个盒子是乌布林的棺材,金球就应该也在这个盒子里。
第三,按照壁画来看,这个盒子应该是没有缝隙的整体,那么,虽然现在它就在眼前,可如何能打开它?
第四则是最重要的问题,要如何对待这只金乌?它是做什么用的?难道真像壁画所说,要乘着它飞到太阳上去?
最后一个问题,拿到记忆金球,又该如何使用呢?

吴邪当时想的这五个问题,也是胖子如今听到的时候所想到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安全了,那么这些危险的事情也就因为提前知道结果而失去了一些紧张感。不过,胖子还是想知道答案,尤其是那个盒子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而吴邪那天晚上也把这些问题一一解释了。他解释完这五个问题,这三年的情况,也就讲完了。而胖子听完,也算是终于明白了,一个没有缝隙的盒子是怎么玄妙地打开的。
因此当吴邪讲完以后,胖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天真,谢谢你终于解了纠缠在胖爷我心中多年的谜题,我终于不用时刻惦记那文到底还更不更新了。”

………………

后来是胖子把吴邪他们这三年的情况转述给小花和瞎子的,因为是在电话里面,胖子就尽量简洁而清晰地讲给他们听。
第一,那个神秘的盒子真的是乌布林的棺材,只是在打开之后,吴邪他们才知道,原来经过这么多年,乌布林的肉身早已消失,就像养料一样,慢慢地养护着他脑中的那颗记忆金球。
第二,金球和乌布林的尸体最终化为了一体,千百年来一直都放在这个神秘的盒子里面。

第三和第四,其实是同一个答案。因为,吴邪他们若想要拿到那个盒子,必须爬到那只金乌的背上去,而就在他们刚刚爬到它的背上时,金乌便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它带着他们一直往上飞,现在想来,吴邪他们也已经记不清楚到底飞了多久,因为自飞起来之后,他们就对时间失去了感觉。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这里仿佛就和当年长白山与南迦巴瓦中间的那个虫洞一样,他们一旦进去,正常的感觉就渐渐消失了。最终,金乌带着他们飞到了一处地方。在整个飞行的过程中,他们看到了海,看到了山,那山上还隐隐约地写着两个字:岱舆。
吴邪知道,那似乎是传说中的海外五仙山之一。最后,金乌带着他们降落到了两棵互相缠绕着的大桑树上,而这两棵桑树,他们无法去估量到底有多高。
到这时,他们也已经明白,这里就是汉族神话中的灵地之一。传说在东方的大海上,有两棵相互扶持缠绕的大桑树,这就是扶桑树。
太阳女神羲和为她的儿子金乌从此处驾车升起,在古籍中一般认为这里就是神界、人间和冥界的连通大门。只是后来后羿站在上面射日,将其踩断,人神冥三界才难以联络的。原来扶桑树在这里!
此刻到了这儿,那金乌竟然就这么把他们给摔了下去,坠落之后他们才知道,竟然被摔入了幽冥之中,只能静静地看着金乌带着那个神秘的盒子飞入神界。
眨眼之间,天地间全都是金灿灿的光芒,他们在冥界看着那个盒子被神界的金光一点一点地融化,盒子就像是被慢慢地打开一样,露出了里面的金球。
这便到了第五个问题,也就是他们这三年的结局。金球出来以后,他们便慢慢地往上升,而这金球也缓缓往下落。到最后,他们在人界相遇,就像当年那条蛇眉铜鱼对着光线能看到女真文字一样,这颗金球在光芒中,慢慢地映出了一幅幅投影,上面显出的竟是影像画般的乌布林和阿里魔女之间的故事。
而看到最后,他们终于明白,原来这金球里面凝聚的,是乌布林与阿里魔女两个人的元神。他们一起用生命给自己最爱的人留下了一个浪漫的封印,那就是:金球必须放在想要恢复记忆的那人最爱之人的大脑里,两个人只有在一起不分离,失去记忆的那个人才会慢慢地恢复记忆。
在一起一年,记忆就倒着找回来一年,在一起两年,记忆就倒着找回来两年。而此刻,金球重现,乌布林和魔女的记忆,终于可以打破这个封印,重新交汇在一起,永世不离。而吴邪和张起灵,将用他们的生命与记忆,来继续这个金球的封印。记忆金球将他的生命与他的记忆封印在一起,只愿他们,不再相离。
近三年时间,金球才完全长入吴邪的脑中,从此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从那天起,张起灵开始一天天、一年年地恢复他的记忆。
等到金球全部长入吴邪的脑中之后,他们也终于走出了那条通往人间的路。
于是一切皆如梦一场,若不是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一直相伴,他们也许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好在,终究还是相伴着踏踏实实地重新站回在人间的土地上,这便是最幸福的事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6.幸福

解雨臣自从那次回来之后,好像就没怎么来过杭州。这三年间他和黑眼镜一直到处跑,做生意,倒斗,挣了不少钱。
不过长沙他倒是回了很多次。因为自从吴邪和张起灵走了之后,照顾吴邪父母的责任就落在了他们俩和胖子的身上。
虽然说吴邪父母的身体都还很硬朗,但总是需要有个人常常去照顾着的,而这个责任就落到了他们的身上。解雨臣跟吴邪的父母是这样解释的。
之前两位老人已经知道张起灵失忆了,所以他就说,他们两个美国了,那里有脑科方面的权威,好像能治这个病,就是时间长了点,大概需要几年。主要是这个病实在太稀奇了,就算能治好,也需要相当长时间的复健。
为了让吴邪的父母相信,他找了一个和吴邪声音很像的伙计每隔半个月就往长沙打个电话,给他父母汇报一下现在的治疗情况。也幸好是这样,才把吴邪的父母给稳住了。
有一次吴妈妈跟“吴邪”说,她想和张起灵说说话,她很久没听到小张的声音了,怪想念的,如果小张还没想起来她是谁,就说是个很挂念他的阿姨就行。
万幸解雨臣那时正好在吴妈妈旁边,她对着电话那边的“吴邪”这么说的时候简直把解雨臣吓出了一身冷汗,唯恐对面的那个伙计不够聪明给露了馅。
没想到那伙计倒是个机灵人,说小张现在正睡着呢,等他醒了,明天这个时间再打过电话来。于是解雨臣连夜找了个和张起灵声音很像的人,让他在第二天给吴妈妈打来电话,这才给瞒了过去。
解雨臣还记得吴妈妈和“小张”通完电话后跟自己说的话,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她说,一直以来吴邪都是个挺普通的孩子,她一直以为他会这么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拥有平凡的幸福。可直到遇到小张,俩人来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人难以预料。她说她也怨过,恨过,伤心欲绝过,可是后来没办法,到底还是妥协了。
因为,吴邪妈妈的原话是:“我知道,吴邪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像小张这样对他好的人了。”
这句话给了解雨臣很大的震撼。他后来很长时间里都在想,其实有的时候,没能在一起的两个人,真的是因为不够坚定。如果两个人自始至终很坚定,在对待父母的问题上采取的态度是“用诚意去感动”而不是“用冷战来对抗”,父母这边,终究是会有触动的。

他也记起那几年张起灵是怎么对吴邪的父母好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曾细心观察过,因为他想知道,一个人真的可以对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那么好么?
可是到最后,他是真的佩服张起灵了。他甚至会想,亲儿子还能做到怎样?亲儿子都未必有这么细心了。他很难想象,像张起灵这样的人,背负着如此深重的宿命,一个人孤单走了这么多年,无牵无挂的,对很多东西都不在乎,甚至对自己也不在乎。

这样的一个人,却会因为吴邪而改变。解雨臣记得自己还跟黑瞎子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他想知道张起灵到底是有多喜欢吴邪,才会把他的爹妈当自己的爹妈一样孝顺,甚至比吴邪还要孝顺。
他还记得瞎子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他说,大概是因为至爱,所以爱至亲情吧。那一瞬间他疯了一样地羡慕着吴邪,也终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解雨臣这么多年,不愁吃不愁穿,不缺钱不缺权,少的,就是一个家。
他想要亲人,想要爱人,想要一个家。
他想起自己的生活,吃的是燕窝鱼翅,穿的是绫罗绸缎,可是每当晚上回到那个大房子、推开窗去看着外面的风景时,却是万家灯火只能更加映衬出自己的孤单。
他多想身边有个人能陪着他一起去孝顺自己的父母。他记得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听到女方的父亲上去讲话的时候,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相信,我的女儿会是一个孝顺的媳妇。她会记得,从此之后,她将有两位父亲,两位母亲,他们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她重要的人,爱着她,也被她所深深爱着。我希望她怎么孝顺我和她母亲,就怎么孝顺公公和婆婆,因为那是她爱的人的爹娘,所以从今以后便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解雨臣想,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张起灵也许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能最终感动了吴邪的父母。这三年他常常往吴邪父母家跑,有的时候问问自己,也不全都是因为吴邪,因为兄弟义气,还因为他实在是太迷恋这种家的感觉。

有一年冬天的晚上,解雨臣和黑瞎子的飞机到了长沙已经十一点了,天上还下着雪。他们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吴邪的爸爸妈妈已经等在外面了。之前解雨臣打过电话再三说不必来接他们,可因为天太冷,吴妈妈到底不放心,拿着厚厚的外套,硬是和老伴开着车来接他们了。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解雨臣不小心感冒了,吴妈妈就找来感冒冲剂,冲好后端过来让解雨臣喝下去。喝完了,她又递给了他一块糖。
解雨臣接过来一看,是一块橘子味的水果糖。他抬头看了看吴妈妈,听到她笑着对他说:“喝了药嘴巴苦,解子吃颗糖吧,解解苦味。”
接着,吴妈妈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疼爱之情。解雨臣拿着糖愣了好久都忘了要做什么,还是黑瞎子把糖拿过来剥开,放进了他的嘴里。
而那一刻,嘴巴里清甜的橘子香味传来,解雨臣觉得自己简直要哭出来了。
那天晚上他下定决心,以后,他会把吴邪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孝敬,不仅仅是为了帮兄弟,只是因为,他觉得他终于拥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妈妈。三年之后,吴邪和张起灵终于回来了。解雨臣看着吴妈妈抱着吴邪激动地流下眼泪的样子,心里感慨万千,有点欣慰,也有点失落。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相聚,他想,是不是以后他就不用再常回长沙了,吴邪他们回来了,会把他的爸爸妈妈照顾得很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吴妈妈在拥抱完吴邪和张起灵之后,竟然直直地朝着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听到吴妈妈对他说:“这三年,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那是解雨臣长大以后第一次哭。
而他哭,是因为太幸福。

楼主:许维夏  时间:2021-05-04 15:45:33
7.并肩与共

黑眼镜一直觉得自己像个独行侠,最适合的职业是去当一个影子守护者。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太帅气。大概是因为他小的时候看过这方面的电影,中毒太深,总觉得大侠因孤单而充满魅力。
当然浪漫的他也想过,比如有那么一天,他一身黑衣,戴着墨镜出现在一直被他守护着的美女面前,对她微一倾身,说一句:“我的美人,保护你的任务我已经顺利完成”,然后美女动心,接着,黑衣独行侠和美丽的公主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过,想完了,也就完了。比起这样的结局,黑眼镜更喜欢一个人。他像痴情汉迷恋着爱人一样迷恋着孤单,从年少轻狂一直到三十而立,并且以为自己将会一直这样迷恋下去。
不过命运这东西常常就会跑偏,他的命运也不出所料地偏了那么一点。在他三十岁的那一年,他遇见解雨臣。
不过后来黑眼镜从心底里感激这跑偏了的命运。因为如果不是被命运之神跑偏了一点,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遇见属于他的那个对的人。一转眼,他和解雨臣也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现在回过头去再想想,从最初并不友好的相识,到一同出生入死的交情,再到现在四十不惑之后的相伴携手,一路走来,没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疯狂,却静水流深,让人安心。
他没对解雨臣说过“我爱你”,可他说过解雨臣的一辈子他包了;解雨臣也没对他说过这三个字,可他是解家小九爷唯一的爱人。
一直以来,他未曾想过追随一个人,可他终究是追随了他;他也未曾想过自己会迷恋一个人,可他到底是迷恋了他。不记得是听什么人说过一句话:谁是谁的劫数,一早命里已经注定了。如果当年没有因为眼睛的问题去看医生,就不会遇见解雨臣;如果没有因为遇见他,就不会有机会成为朋友,并且最终在一起。
人生中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一只蝴蝶扑扇了一下它轻盈而美丽的翅膀,一场飓风在千里之外便呼啸而过。假使在这么多年的每一天里出现了哪怕一点不同,一点错过,他们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想真是觉得庆幸,如果这一生,我竟不能与你相恋……

……………………

他还记得吴邪曾经跟他说过,有机会一定给他们俩写一本小说,写解雨臣和黑眼镜的故事。因为每个人都有一段好故事,在各自的世界里精彩万分。
他听了就笑着说:“好啊,小三爷,等我们有时间坐下来,我跟你好好讲讲我和花儿爷的故事。其实也挺传奇的,不比你和哑巴的故事差。”
吴邪就笑了,他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答应要给他们写故事的这个人竟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未知的危险之中。而这一次,他身边的人,终于没有再放开他的手。
不再是谁站在谁的身前为谁挡去危险,不再是谁站在谁的身后无力成为战友,黑眼镜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终于知道了爱情最好的样子是什么。
这么多年对于吴邪来说,他终于求得了一场并肩与共。吴邪和张起灵离开的那三年,他和解雨臣常常会谈起他们俩。有时候他们会讨论到底是吴邪喜欢张起灵早一点、多一点,还是张起灵喜欢吴邪早一点、多一点。
讨论来讨论去,他们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黑眼镜和解雨臣,怎么越老越幼稚了,人家两个人还没比较谁爱谁多一点呢,他们俩倒是吃饱了撑的去管闲事。
不过,他记得解雨臣是这样对他说的。他说他曾经以为吴邪会是永远追着张起灵脚步的那一个,一路奔跑,一路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但事实上,在这之前,张起灵的目光就早已经只注视着吴邪一个人了。
他说那两个人之间从来都是公平的,对等的,没有谁追着谁、谁付出更多这一说。他们只是互相朝着对方奔跑,从不放弃,所以在最好的时间里终究能遇到最对的人。他们也许比别的恋人坎坷了那么一点,可感情却因此而至诚、至真。黑眼镜知道解雨臣曾经对吴邪说过,如果他也有一个张起灵,那么他也愿意做那个天真无邪。
后来在一次倒斗的路上,他对解雨臣说:“花儿爷,我不是张起灵,你也不是天真无邪,他们有他们的故事,而我们有我们的人生。我只想说,在我面前,你想当解语花的时候就是解语花,想当解雨臣的时候就是解雨臣,如果有一天这些你都不想当了,至少你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我黑瞎子的爱人。”
他还记得解雨臣当时沉默了很久,直到车子颠簸着到达了目的地,他才回应了他。
他说:“好,那就跟我做个伴吧。” 他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因为那天晚上,从来都是把脊背挺得直直的解家当家,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人示弱的小九爷,终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告诉他,让他和自己做个伴吧。
没想到,这一做伴,就是十几年。
这简简单单、随随意意的一句话,却成了属于他俩之间最坚定的承诺。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和他做伴,他也还是愿意站在他的身边。
一辈子其实并不长,黑眼镜想,其实算算,也就那么几十年罢了,并不难实现。三年后,吴邪和张起灵终于回来了。他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吴邪笑着让他再等等,再过一阵子,等他写完这三年他和小哥的历险记,他就要开始动笔写黑眼镜和解雨臣的故事了。
吴邪还说,他已经给他们的故事起好名字了,就叫《共我一生》。他笑了,看了看解雨臣,发现那人也正若有所思。他听到解雨臣对吴邪说,你和张起灵的故事又叫什么呢?
吴邪就转过头去笑着问:“小哥,你说咱们俩的故事叫什么好?”
可还没等张起灵回答,吴邪就已经接着说了:“也叫《共我一生》吧,因为除了这个题目,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形容我和你的这辈子。”

黑眼镜就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随即微微笑了。他深深地望着解雨臣,然后在心里对他说,花儿爷,你看这题目多好啊,这才是团圆。

就让我放弃孤单,放弃独行,只愿这一生都能与你并肩与共。


楼主:许维夏

字数:242082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2-06-13 03:52:00

更新时间:2021-05-04 15:4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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