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给度娘。
此文手写稿于2011年，电子初稿于2012年，第一版发于2013年。
纪念永远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其实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回到这里。】
活跃在蜗牛的时候，大约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第一次发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很小，似乎要管所有人叫哥哥姐姐，后来，曾经在汐吧活跃过一段时间，写过两篇舞蹈文，后来因为似乎有点太火，百度搜索里一打出“xxx”（某舞蹈大牛的名字）都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怕事情超出可控范围，所以自动删文退出。

至于这一篇，应该是假期前下的决定。

那天很晚了，校巴很挤，我耗费了四十分钟的时间，才跋涉到北区，见到我的小朋友。

这是一场爱心活动，免费给大学院子里一些小学生补习，辅导作业，中学时我曾有一个
教师梦，高中三年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去北师大，未来当一名老师，去探究教育的奥秘。

然后高三因为以泪洗面半年成绩一直掉到班级将近四十名，后来就没考上，来到了祖国的另一端。

所以听说有这个活动的时候，我就来了。

他们不是附中，附小的学生，那是只有大学老师的孩子才能上的了的，他们是后勤工的子女，听小朋友说，他们上学，每年要交近万块钱。

因为放假串休的问题，导致志愿者弄错时间，那晚的前半个小时，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四到六年级的小女孩，她们之间是好朋友，都很听我的话。

归我带的小姑娘上六年级，十二岁，个子不高，黑瘦，校服似乎有一股味道，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很顽皮，但是这一次带来了作业，就很乖巧，不像有些孩子，会突然跑到教室外面去，以至于志愿者满走廊地追他们。

一点也不见外，第一面就“姐姐姐姐”喊的很熟练，我说话她会听，还和我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趣事。（当然也包括骂老师）

一直到九点半，一些志愿者扔下小朋友自己先签退走了，我和隔壁学院的一个男生送她们三个回家。

“姐姐，我可能明早才要加你”小姑娘收起我的联系方式。

“你都说给我带好吃的了怎么没带？”那个男生负责的小朋友撅嘴道。

“啊，我说过了吗？”男生一副迷糊的表情，今天他直接记错了时间，而且后来还去错了车站……

“下次我给你带”我朝她挤眼睛。

“姐姐那我的呢？”我负责的小姑娘立刻回头拉我。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拍拍她的肩膀。

她家住在另一边，并不经过我们的车站，刚刚她提出想在外面看一会儿课外书再回家，我没有同意，这会儿看我走了，她自己又往长椅那边走去，我装作生气地向她那里走过去，她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跑没了影，少顷，收到她妈妈发来的消息。

突然意识到自己开始真正长大，突然明白自己的青春年少随着时光渐渐溜走，也突然想起，在遥远家乡的那个校园里，曾经搂着我的肩膀，一起回家的那个她。

近两年来，写的都是别的环境，别的道路中的故事，而忽略了自己那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想。

所以我把这篇久远的文章翻出来，全篇修改，哪怕仅仅是纪念我逝去的年华。

【人物情节均为虚构，速度应该不会太快毕竟课多……工科生文笔渣，过一段时间如果进展顺利，应该会推出曾经写过的舞蹈文】
【仅仅是纪念加娱乐，那种满嘴大道理的盆友，你说的非常好，但是不好意思，这里不欢迎你，我们写文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受教育～】

【第一部】耀陨
1
【祈萱】

我不喜欢我转学以前的一切。

那个时候的我，住在镇子上，小镇依靠着一条并不清澈的河，堤岸没有杨柳依依，却也能在长短各异的杂草中，寻觅到毛茸茸的蒲公英，儿时的我，总是乐此不疲，一直要玩到天黑，才肯跑回家中，从外祖母手中接过温热的玉米饼。

我们家很穷，两个舅舅都要靠妈妈供养，为了生计，爸爸到处奔波，可每逢过年，还是连要给老师家送去的大米都拿不出来。

老师从来不叫我的名字，从我上学前班起，她就叫我“二傻子”。

我对语言文字似乎很敏感，我能够把她那时与我的所有摩擦，每一句和我说过的话都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可我上课总是坐不住，且容易走神，往往上一秒还在“八九十枝花”，下一秒就想到了屋檐下筑巢的新燕，但我敢肯定——我是一直认认真真地盯着书，没有打扰别的同学的，可在我的记忆中，老师说的最频繁的一句话就是。

“二傻子你怎么又在讲话干扰同学，滚到后面站着去！”

她用浓重的乡音土话骂我，一开始，我只知道哭，可再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懂得的词汇与日俱增，这种惧怕早已转变恨意，并且逐日强烈，终于，在二年级上学期的某个下午，正是隆冬时节，我爆发了。

“我根本没有干扰别的同学！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她对我这样的称呼，这样的压迫。

“是吗？那你把这本书，从头到我讲的地方你背一遍？你背出来就说明你一直在认真听课，背不出来你以后都不要来上课了！”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真的就背了起来，看一眼，背一整页，然后撕掉，一本书被我整整撕掉了一大半。

我把所有内容都背了下来，但是她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拎出了教室，她对校长说“我已经不把她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叫我永远都不要到学校里来。

外祖母前来求情，但他们一直都不拿正眼看着我们，我们足足在校长室门口站了十天，事情才迎来了转机。

爸爸回来了。

这一次回来的爸爸，和以往很不一样，他穿着崭新的棉衣，黑色长裤，脚上也终于不是那双破烂的解放鞋，他把我抱在怀里，问我怎么没去上学，我就好似找到了全部依靠般，把这一年多的全部委屈都奉告出来，边哭边说的声音，甚至惊动了整趟走廊里的所有老师。

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抱着我，搀扶着外祖母，向大门外走过去，远远的，我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车，和我能见到的那种家长来接同学的不一样，它不是三只轮子，而是四只，而且很大，漆的很漂亮，尽管我以前连三只轮子的小车都从没有坐过。

这辆小车吸引了校长和很多老师的注意力，我也想多看一眼，我正要求爸爸停下脚步，他却清楚我心思一般地停下，紧接着，我看着他打开车门，取出了一大袋东西递给我，我打开来看，看到里面的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还有我心心念念的画笔——因为买不起画笔，所有的美术课，我都是在后面站着度过的。

爸爸让外祖母留下和我整理，自己则径直走进了校长室，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当我穿戴一新，背着新书包打算去找他时，他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出来，牵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小车。

“爸爸？”

“我们以后再也不在这个地方念书了。”

我这才知道，他要带我进城去生活学习。

我当时还很小，我只为我再也不用在那个老巫婆的手下度日而开心，也为要离开我的儿时玩伴而难过，我完全不知道，这一次的转学，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2

【祈萱】

回去的路上，爸爸告诉我说，妈妈为我带来了一个小妹妹，她是秋天出生的，现在已经快满月了，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又大又长，希望我能喜欢她。

我见过很多学校里的兄弟姐妹一起回家的场景，迎着夕阳，大手拉着小手，我很羡慕他们一路到家都可以有人说笑打闹，不像我，除了好朋友马莲，连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

马莲照顾妹妹马菡的时候，我总是在旁边偷偷观察，心中默念着，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我也要像马莲一样细心呵护她，我经常在马莲下地干活去的时候，把马菡带到家里来，我很喜欢马菡。

对所有的小孩子，我都是抱着欢迎和爱护的态度的，何况是我自己的亲妹妹，而且，一直到很久以后，我也觉得，我妹妹是一个福星宝宝，她把福气带到了我们家中，从她选择投胎进妈妈的肚子里开始，我们家摆脱了巨大的经济压力，她的出生带回了爸爸，让我可以到城市里和父母一起生活，拥有更优秀的物质条件和教育资源……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有一万个理由，都能让我对她爱不释手。

我脑袋里想着妹妹，和外祖母一起逛着我们从来不敢踏入的大菜场，她买了一只烤鸡，等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被我吃掉了一半，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渴望能多得到一点肉食呀！可就连过年，也只是吃上一碗拌了猪油的清水面而已。

饯行的饭桌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外祖母外祖父习惯了在农村，不愿一起进城，吃毕午饭，我想去收拾我的衣服和文具，却被爸爸拦住。

“那些都不要了，回家给你买新的。”

临走之前，我把我的画笔送给了马莲，这也是她很想得到的礼物，但她从未奢望过，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她拥抱了我，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她说，“萱萱，我会记得你，你也不要忘了我呀。”

“会的，以后我们也许还会做同学呢！”

几年后我都到日记时，不禁泪流满面，我们当初只是小孩子，有着自己单纯的小世界，认为只要我们努力，我们成长，任何困难都不叫做困难，殊不知，我们的未来，在我离开的那一瞬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天各一方，永远不可能在同样的道路上相拥，不可能在同样的世界中生活。

马莲也在队伍里目送车子离开，一只手抱着我送给她的画笔，另一只手还紧紧牵着马菡。

曾几何时，我羡慕马莲有马菡，而现在，我自己也有妹妹了，小家伙儿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喜欢我？

我想了一路这个问题，车程并不长，所以当我意犹未尽时，父亲已经叩开了一扇防盗门，祖母拉着我问长问短，我则一心只想往里屋跑，当我满怀激动地奔到母亲身边，想好好看看我妹妹到底是不是和我很像时，小家伙儿竟然鼻子一皱，嘴一咧。

“哇——”

我登时手脚无措起来，好在爸爸及时赶到，哈哈大笑着说，妹妹正在睡觉，被我吵醒有脾气了，他催促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看一看新房间，妹妹睡好了他会叫我来的。

我再次见到小家伙时，她正在吃奶，粉粉的小嘴巴卖力地鼓着，眼睛也彻底睁开了，大长眼缝，漂亮得好似爸爸新给我买的洋娃娃，她吃饱了，便伸着小手，向我咿咿呀呀地叫。

当妈妈小心翼翼地把她抱给我，当我轻轻将她搂在我怀里，感知到她的温软和娇小的时候，我就决定要一直保护她，照顾她长大。

3


冬天拖拖拉拉地剩下一个尾巴。

年味儿愈加浓郁，红红的灯笼造型笼罩了街灯，临街的大小商铺皆用喜庆的装潢吸引着购买年货的顾客，祈爸爸带着祈萱穿梭其间，第一年在城里的春节，小朋友吃到了许多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收到了很多从来不敢想象的礼物。

北方的寒假很漫长，妈妈已经准备正常上班，祈萱待在家里，没有什么作业要写，除了每天定时练琴，便是围着妹妹转，抢着喂她喝奶，抢着陪她玩儿，一边等待着到新的学校里学习，一边期盼小家伙叫出自己“姐姐”的那一天，在种种美好的幻想中，她迎来了开学的日子，可明明梦想了这一天很久，当爸爸牵着她走进校园时，她却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挡在爸爸身后。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宏伟的校门，巨大的拱形顶几乎直入云霄，长长的围墙看不到尽头，一尘不染的墙面上横书两排乌黑发亮的大字，一条宽阔笔直的柏油路直通向远方，近处的草地和树木，一眼望不到边际，砖红和浅灰使得所有的建筑都散发着一种朴实厚重的气息，她懵里懵懂地任由父亲牵着，在对这个如此漂亮的学校的惊叹中，走进了一间空教室。

学生似乎还没有来，教室里空荡荡的，爸爸出了门，三个老师面对着她，使得她分外紧张，他们说要考考自己，问题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但是却很有趣，她尤为喜欢的，就是一位女老师展开的一张大海报，上面按矩阵形式画了一些物品，写着它们的名字，自己要在一分钟之内将它们按照顺序背出来，而这一项她表现得很好，一直背到了第七关，连老师们都为她鼓起掌来。

爸爸从没想过女儿能考进尖子班，祈萱自己更没有想过，可事实就是，根据她在考评中的表现，年级主任将她安排在了二年三班，而每一年级中的前四个班级，都是不同类别的尖子班。

“这个就是你未来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丁阁老师，你们先认识一下吧。”

随着年级组长的介绍，小朋友的目光移到这位老师的身上，正是刚刚面试时拿来海报的那一位，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皮肤很白，梳着马尾，给人一种年轻干练的感觉。

“丁老师好。”小朋友赶紧问好，心想这位老师可比老巫婆面善多了。

“你好～”丁阁和煦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顶，“明天我们要进行报到，一会儿填完表带你参观一下校园怎么样？”

“谢谢老师。”

“不谢～”丁阁拉起了她的小手。

小朋友只觉得丁老师笑得温柔，讲话轻声细语，连攥着自己小手的手掌都软而细长。

她应该是个十分好相处的老师，小朋友暗暗认定着。


“丁老师找你去办公室。”

开学的第二天，发作业本的同学将这句话传达给了有折痕本子的主人，同桌好奇地探过头来看，紧接着就张大了嘴巴，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祈萱拿着作业本站起身，新学校今天举行开学典礼，为每一位转校生发了新的校服，她还不习惯穿小裙子，所以动作有些迟缓。

“你够有胆量的啊，丁老师作业你都敢不写。”同桌的眼中，已经出现了一股怜悯的情绪。

祈萱的脸蛋慢慢涨红了，一直到走之前，也没说出一个字。

二年三班是英语尖子班，孩子们的英语水平远超同龄人，祈萱小朋友前两天只顾着沉浸在新老师温柔漂亮的幸福感中，一直到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才好似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她可从来没上过英语课啊！

这个班级英语那么好，上课也是全英模式，看着大家热烈地和丁老师互动，认真地做练习，她只好“滥竽充数”，装作自己听懂的样子，实际上老师讲了什么，她一概不知，自然也不明白作业里都写了些什么。

丁老师的办公室在另一栋楼，她在走廊里的一路上，迎面走过了很多哥哥姐姐——绝不是小学学段的哥哥姐姐，他们很奇怪，个子小小的，眼睛里却盛满成熟。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到办公室门前，却听见有不和谐的声音从紧闭的大门透出来。

她并不了解丁阁，不知道大多数的问题，丁老师从来都是在英语组那边的办公室里解决的，她是在之后，才明白了这间办公室意味着什么。

小心地下压门把手，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把她吓了一大跳：上午在语文课上欺负同学的那个男生站在桌前，手臂伸出去，丁老师手里则握着一把长长的尺子，打在他的手心里，任凭那个男生哽咽哭泣，也没有任何表示，此刻的丁老师，怒目圆睁，头上好似窜着小火苗。

一直到那个男生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弱小的同学，而是要帮助他们，丁阁才放他离开，而这个时候，祈萱已经整个人贴紧在了墙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根尺子，觉得它马上就要冲着自己打来了。

“你过来，昨天作业怎么回事儿？”

因为刚刚和那个欺负人的臭小子发怒，丁阁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好，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刚说完，小朋友一下子就缩进了墙角，这使得她觉得其中有隐情，看看眼前这个瘦小的小人儿畏畏缩缩的样子，竟一时冒不出半分火气。

“怎么回事？你和老师说原因，讲实话。”

小孩儿占据在“安全地区”，还是偷偷瞟那把尺子，丁阁想着她是被刚刚的画面吓到了，以为过来就是挨打的，便把那东西推远了些，然后拉她站在自己身边。

“你讲实话，我不打女生的。”

小孩儿这才半信半疑地开了口，一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还在发抖，脸上布满冷汗，丁阁抽了纸巾帮她擦脸，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地回应道，“你听不懂课，那怎么不告诉我。”

“我………”

“你要信任老师和同学们知道吗，你新来到这里，肯定会出现很多问题，但是如果你主动提出来，没有人会说你，大家都会愿意帮你，这是一个大集体，一个大家庭，明白吗？”

“嗯……”小家伙乖巧地点点头。

“你从来没学过英语，一点都没学过吗？”

看到她点头，丁阁不禁十分纳闷，那语言记忆类的测试，她是怎么做到轻而易举完成的，单词拼记中出现的“microorganism”“ethylene ”这些生命科学的专业词汇，跟着自己训练将近两年的孩子，也未必做得有她快速准确，难道真的是天赋超群吗？

她决定开始多加关注这个新转来的小家伙。

“那你以后午睡结束之后，就先不要回到班级里，到我这边我帮你补课，你很聪明，我相信很快你就能和大家齐头并进的。”

“谢谢老师！”

小家伙立刻笑了起来，惹得丁阁也跟着她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

“你长得真漂亮。”

【今天就更这么多，也许会开另一个坑】

存稿多的不敢发，要么就得全文修改。
结果等于：从零开始
算是给另一篇做个小剧透

4


丁阁有路过班门口时检查上课情况的习惯，在她抽查的这几次里，却意外地发现，祈萱小朋友总是在神游天外，她原本想着是和英语课一样，孩子刚刚转来，会有些不适应，需要追赶其他人的进度，正打算和班内其他老师沟通，让他们多多关照这个转校生的时候，数学老师不请自来。

她是来和自己沟通祈萱的学习情况的，不过，当然不是补课的事情。

丁阁面对着空白一片的作业本，听到数学老师“已经连续提醒了一星期，却还是一笔不动，这才来找您”的无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唰”地一声，本子被摊在了小孩子的面前。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解释？”

小朋友抬眼看看老师，低头盯着自己的数学作业，一声也不吭，她这种沉默的反抗，成功地激怒了丁阁。

“祈萱我和你说，我不是不知道你在以前学校上课的时候都是什么表现，我不想一条一条揪出来，我也不想用这些数落你，但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上课学习，你这一周都是什么表现，你以为我都没看到是吗？不想和你说，给你时间适应，你反倒我行我素上了！”

丁阁说完这一段，有些喘不过气来，平息了好久，才稳定了情绪，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冰冷。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就今天晚自习，我要看到你写好今天的作业，不会的题就写不会在哪里，你要是再以为你一句话也不说一个态也不表就没人管得了你，你可以试试看。”

祈萱拿回自己的本子，垂着头坐在座位上，盯着面前的题目，可题目似乎只是一堆无用的字符，在脑海里盘旋，形成漩涡……

“你是哑巴吗？”

“老师你不用问她了，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情况，我们班老师都管她叫二傻子。”

“二傻子！二傻子！二傻子！……”

她把作业本猛地塞进书桌里，一头扎在臂弯，努力地想赶走这些画面，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坐在后面的丁阁尽收眼底。

所以，等到祈萱在晚自习进了办公室大门，丁阁直接二话不说，推推搡搡地将她捉到桌边，顺手将门锁紧，然后翻开作业本——不出所料，一片空白，不过这一次似乎并不是未着一字，页眉处还写着重复的几遍“二傻子”。

“自己从头数，一共多少题没做。”暴怒之下，丁阁的语气冰冷至极，拉开抽屉，翻找出自己上课时用来指大屏幕的教鞭，丢在桌面上。

“……二十三道……”小朋友缩了缩身子，眼见着面前的老师把那个细细长长的东西拿出来，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掌，头却不由自主的转向了一侧。

看到她的手掌时，丁阁顿了一下，迟迟都没有打下去，那根本不像一个九岁小孩的手，十分粗糙，不是那种童年应该有的粗糙，面前的小孩儿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个子，手上似乎只是皮包着骨头，看得人无法下狠心。

她推开了小孩儿的手，却用一只胳膊箍紧了小孩儿的身子，推到自己身侧，然后肘关节施力，小孩儿跌在了自己的腿上。

小朋友有一霎时的发愣，直到身后一阵猛疼，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教鞭挥起来带着瘆人的风声，即便隔了保暖的秋裤，也刺痛得惊人，她一眨眼，眼泪就争先恐后冒了出去。

“呜……”

她想躲，可是腰部被老师紧紧按住，动弹不得，想伸手挡，可是手一抬上去，就被扭在了背后，又踢又扭却也挣脱不过束缚，除了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挨打，她什么也做不了，又是无助，又是痛，又是害怕，忍不住放开嗓子，哭喊起来。

“呜哇——”

“唰—啪！”听到她哭，丁阁反而手臂用了些力气，甩下分外重的一下，腿上的小孩儿一个颤栗。

“哇——”

“现在知道疼了？”丁阁一边冷声反问道，一边又用同样的力度甩了一下。

因为觉得太疼，小朋友的双腿不断踢动，抵抗得愈加厉害，丁阁见到她不肯乖乖就范，心中火气更加旺盛，把大哭不止的小朋友从腿上拎起，拽到沙发旁边，一手扒掉了她的裤子，将她向前一扔。

“趴好！”

她一手压着小孩儿的背，小腿拦住小孩儿的腿，继续无视小孩儿的哭声，挥舞着教鞭，因为打得又急又重，小孩儿很快就因为喘不过气而剧烈呛咳着，最后，连哭声都弱了。

“为什么不写作业？！”

“………”小朋友一阵沉默，丁阁气得连甩了她三下。

“啊——啊——”剧烈的疼痛让小孩儿喊破了嗓子，如同砧板上被刮鳞的鱼儿一般挺起了身，看到她巴掌上的小脸上汗泪横流，脸蛋哭得红红的，丁阁终于开始有了一丝心疼，没有继续打她，只是压着她，再次严厉地问道。

“为什么不写作业？！为什么在本子上写二傻子？！”

面前的小孩儿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吓得丁阁整个人顿住了一下：打都打完了，她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

“我不是二傻子——我不是二傻子——”

小朋友蜷缩着滚落在地，将自己藏在墙角，丝毫不顾臀部的疼痛，赤身裸体的不堪样子，抱着自己的头，一阵又一阵地瑟瑟发抖。

她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声凄楚。

我实在不明白我爹妈都是建筑学的高材生怎么就生出了我这个看到物理和制图就头疼的家伙……

算了，还是继续画我的菌8

5

“孩子的老师，您进来一下吧。”

心理室内，小朋友摆完了沙盘，一副犯错了的模样站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负责学生心理辅导的李老师端详着她的沙盘，眼神里有一些凝重，丁阁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这也是她立即将小朋友带到心理室的原因。

在李老师的循循善诱下，小朋友才断续地道出了许多连她父母都未曾知道的历史，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她的表现完全符合一切心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特点，但小朋友和李老师说了什么，丁阁一概不过问，她懂得心理辅导的保密条例。

定好下一次进行辅导的时间，丁阁走向站在墙边的小朋友，拉起了她的小手，牵着她没走几步路，却发觉她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嘴里也嘶嘶抽着冷气。

“痛了？”她蹲下身体，用自己的手掌贴近小孩儿的臀部，感觉到了散发出的热量，小孩儿则含着眼泪点点头，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让你不写作业。”丁阁捏了捏她的小耳垂，“以后还敢不敢 ？”

小孩子不说话，眼泪却越掉越凶，嘴巴一咧，哭声也出来了，心里难过的那股情绪一个劲儿地向上涌，止都止不住，抽抽嗒嗒的样子，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看到她哭得这么厉害，早就不在气头上的丁阁顿时着急了。

“特别疼吗？”

小孩儿边抽着鼻子边点头。

那还是先回寝室罢。

低年级的寝室八人一间，每一个孩子都有一张舒服的单人小床，丁阁和生活老师谎称小孩子崴了脚，顺利地要到了钥匙，按照床头的名字，把小家伙放在她的床上，拉起被子。

小孩儿已经不再哭泣，但仍有些抽噎，眼泪时不时滚出来，丁阁抽了纸巾帮她擦，心里的不忍越攒越多。

“老师特别希望你进步，希望你表现好，”她揽住瘦小的小家伙，显得语重心长，“在我眼里，你和我们班的每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区别，即便你来自乡村，原先的底子很薄，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你也会在一个好孩子的基础上，变成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小朋友压抑着吸气声，认真地听老师讲出的每一个字，眼睛睁得圆圆的——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老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语，更没有任何人肯定她，说她是个好孩子。

“你要知道，你和我们班里的很多人一样，却又不一样，有些孩子即便一事无成，家里的资产也足够供养他们到老，但你不同，我想不用老师说你也清楚，你在我们学校里读书的所有花销，都是你父母身上的大山，你不可能靠他们一辈子，你的未来只能靠你自己，你要靠自己改变命运，而对你而言-，尽管我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以你的家庭条件，你只有好好学习这一条路。”

虽然进了城，生活条件已和原先天差地别，可是祈萱的家庭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康水平，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孩子，绝大多数则生长在优渥的条件中，否则，根本无法支付考取这所学校中学部的高昂补课费，小小年纪都是名牌加身，有求必应，也正因如此，丁阁会要求班级里每个孩子必须穿校服和班服，没有特殊原因，周中不允许家长来学校探视……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呵护班级中相对条件不好的孩子们，不希望他们幼小的心灵受到所谓“贫富差距“最直接的伤害。

小朋友沉默了很久，没有做出回应，但丁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是听懂了。

“我会要求你必须完成作业，要求你必须把成绩赶上去，我今天打你，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而是我必须对你严格要求，因为至少在未来，你要自食其力，当然，你有困难要来找我说，我帮你解决，我不会批评你一句，但你什么也不说，最后犯错误被找到我这里，我就像今天这么收拾你。”

一边威胁着，丁阁一边腾出手来，往小孩儿屁股上拍了一掌，却没想到这一掌把小孩儿眼泪拍了出来。

“啊呜……”

小家伙用手捂着屁股，脸上写满了痛苦的神色，刚止住的眼泪，扑簌簌地又往下掉，丁阁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掀开被子，把小孩儿翻个身，三下五除二地剥下裤子，眼前的景象登时让她怔住了。

小孩儿的臀部上一条又一条，横七竖八尽是肿起的楞子，重叠在一起的，都泛出了青灰色，似乎是要破了，看起来特别严重。

——她真的不知道，小女孩儿的皮肤竟然会如此娇嫩，根本无法消受起自己刚才那顿责打，急急忙忙找来热毛巾为孩子敷屁股，可孩子哭着一个劲儿喊疼，折腾一溜十三遭，她只得将小朋友裹着被子抱了起来。

学校周边，新的住宅区正在拔地而起，专门开辟的教师家属小区，灯光密密麻麻亮着，偏僻的街道没有街灯，祈萱趴在丁阁的肩头，帮老师举着照路的手电筒。

老师的爱人不做教育工作，时间相对宽松，所以陪着女儿在北京准备出国的一些事宜，据老师说，小姐姐比自己大一岁半，今年就将要去英国读书了。

“不然其实留在我身边，我也很少能有时间陪她，所以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多见识一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结交朋友，接触更优秀的教育资源，免于承受国内这么大的高考压力，我觉得，如果我给不了她陪伴，那我就要给她机会与自由。”

趴在小姐姐软软的带有香气的被褥上，祈萱侧着脑袋，认真地听老师和她倾诉，以至于忽略了药水涂在身后的蜇痛，可她却怎么也听不懂，老师到底在说什么，一直到十年之后，她也和老师一样，成为了一名园丁，方才明白，当年老师话语中的所有意味。

“上次入学，听你爸爸说，他们工作特别忙？几乎很少能过来？”合上药盒，丁阁也从自己的情绪走出来，关心起来这个转校生的家庭情况。

“爸爸经常出差，妈妈也忙工作，还有一个小妹妹……”一说到家中的事情，祈萱似乎就有些自信心不足，尽管她知道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可她还是太少能体会到他们的爱，于是，提起他们时，也有一种词穷的感受。

“所以你是知道他们可能一个月来接你一次的事情？”

“嗯”小朋友低下了头。

“那这样好不好，”丁阁也随着她的动作低下头，争取看得到她的眼睛，“你周末在学校，也是值班老师安排你们自习，活动，给你们辅导功课，不如就到我家来，我对你的学习状况也了解，我们一起加把劲儿。”

祈萱想了想，她也不太愿意和不同年级的同学接触，而且实在不想听到谁再议论自己，如果能安安静静地学习，反而是更好，所以，就很愿意地应承下来，当然，如果要以后的她来形容自己主动去丁老师家，她只想说四个字——“羊入虎口”。

6
祈萱一直都记得老师家里那种柔和的灯光，虽然它包裹的场景，可能并不都是温馨的。
“把这几个错的，一会儿一个抄三遍。”
丁阁拿着红笔圈画，给出了旁边心惊胆战的小朋友一个审判结果，回看小孩子，百褶裙后面的下摆被掖进了腰带，眼睛还红红的，臀部已是有些印记了。
她还是总不能集中精力，丁阁试过了很多办法，可都不奏效，恨得牙根痒痒，最终采取了这么个简单粗暴的办法，不听话就打，补习的同时，旁边随时放着一把戒尺，总算把小孩子给打老实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她进步很快，原本落下的课程早已追平，而且在考试里，时不时还能拿到前三名的成绩单，和班级里的大多数同学也都玩得很好，性子也不再像刚来时那般木讷，逐渐恢复了些这个年纪的爱说爱笑，虽然有时这会违反所谓的“校规”，被值周生扣分，但丁阁看到她能健康成长，心中还是高兴的。
“这孩子看起来比原来精神多了。”
趁着几个孩子一起互相追逐的空当，家属院里的一个高中部老师和丁阁说道。
“就是体格还是差了点儿，你们家阳阳才刚满八岁吧，你看和她差不多高。”
“小孩子嘛，有一段会长得快，你看她腿那么长，以后个子不能矮。”
丁阁感谢地笑笑，看到这些孩子玩闹完了，就把羽毛球拍分给他们，让他们一起打羽毛球，虽然时间到了六月，有些科目已经开始复习了，但她还是一直保持小孩子每天固定的玩闹和运动的时间，看到时间晚了，才招呼她上楼洗澡。
女儿走了，去了遥远的英国，丁阁就把祈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仔细体贴地照顾她，守护她长大，希望她能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并且以后要在城市里能找到立足之地，如今翻看小孩子的作业，字迹整齐，认真做了批改，满意地点点头，告诉她整理过书包，睡觉之前的时间就可以自己安排了。
作业的事情，一开始让小朋友吃了不少苦头，记不清一开始是折腾到了多晚，都是迷迷糊糊，伴随着老师给自己揉伤的隐痛睡着的，那个时候她特别害怕老师，因为老师太严厉了，导致她觉得老师时时刻刻都在生她的气，但后来，改掉了原先生活中的学习风气和学习习惯，突然就发现了老师的温柔，开始喜欢老师，甚至变得有些离不开了。
也许在她小小的世界里，童年时期缺少的那种爱护和安全感，都从老师身上寻找回来了吧，她觉得现在很幸福。
升入中年级之后，学校要在几个特长班的基础上，增设竞赛课程的班级，上课时间在选修课的那一天和周日晚回校之后，不分班别，统一筛选，临近期末，报名表下来的当天，祈萱陷入了艰难的选择境地之中。
作为丁老师的得意门生，而且又是英语特长班的孩子，自然不可能不选英语，但是老师召集有意向的同学开会的时候，又提到了说，如果想要保送初中部，一定要跟这个班级上数学，丁老师也说，数学特别重要，不论你其他愿意选什么，都要首先选数学。
所以最后，她只得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写上了两门课的名字，其实心理上，是不爱去数学的，对于这些周周补课的同学，她有股畏难情绪，觉得自己的底子和他们差太多了，上两门课，尤其是一门最难的数学，自己肯定没办法吃得消。
听班里的学委说，好像期末成绩是分两种计算方式，语文数学和英语都是考两张卷子，选人时互不影响，而且在提高卷达到要求的条件下，最终排名的总成绩要求，是只算每一门基础卷的。
在出了考场之后，小朋友还在为自己的小计谋洋洋得意，和同学追逐打闹，笑得无比开心，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老师的敏锐程度，把老师想得太好糊弄了。
和几个好朋友在食堂嘻嘻哈哈的吃饭，然后在宿舍门口分别，连蹦带跳地跑向丁老师的办公室，探头进去，却觉得气氛怪怪的，她站在老师身边，老师也不理她，只是看着一份高中学生的成绩单。
“老师——”小朋友有点站不住了，糯糯地喊了一声，未料到丁阁腾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一手拎包，就带着她大步往外走。
几乎是用拖的方式，丁阁把小朋友带进了家门，自己脱掉鞋子，首先进了储物室，乒乒乓乓的一阵动静，等小朋友也脱掉鞋子的时候，才看到她怒气冲冲地出来，手里拎着一根凳子板。
“把裤子给我脱掉，跪沙发上面！”
小朋友一瞬间就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表情一定是暴露了什么，所以丁阁才继续气鼓鼓地吼道，“你还不知道考试的时候你自己干什么了吗？！赶紧跪好，屁股撅起来！”
十岁不到的孩子，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心理压力，一边哭一边跪到沙发上，丁阁一板子狠狠挥下来，砸进肉里去，整个臀部都被拍扁了。
“啊！！！……”小朋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身子往旁一咧，继而，嚎啕大哭。
“哭，还有脸哭，不是那么有胆量在卷子上乱写吗？！”丁阁一手把她的身子给扳回来，压在原处，然后又是狠狠一板子。
疼到思绪都飞了的小朋友才突然想起来，巡考里，写的是老师的名字……
喘了几口粗气，丁阁再次挥舞起了手里的板子，边打，边厉声训斥着。
“自以为聪明透顶了？！老师都是傻子，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你没干好事！”
“这么小就学会阳奉阴违，长大你还了得？！”
…………
【小年】

7

小朋友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也完全承受不来，她无心听老师训斥什么，只是随着板子落下，一声接一声的哀嚎惨叫，嗓子喊得嘶哑不已。

腿似乎都被打软了，小孩越来越跪不住，身子往下滑，臀部一接触小腿，却疼得一下弹起来，可老师竟然没有心疼自己，回应下来的，也只是力度更大的一板。

“嗷啊！！”

人体趋利避害的本能，加上再也不能打一下的痛楚，小孩实在不能够再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往旁边躲，被老师拎住之后，又企图用手挡住，结果分外清脆的一声，小孩哭破了嗓子，从沙发上直接窜了下来，跪在地上，捧着自己的手，眼泪一串串往地下砸。

“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听老师的话……我努力学习……”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屈服了，屈服于这样的疼痛之下，自尊和自我都变得一文不值，只要不再打她，让她干什么她都可以。

“以后少给我耍这种小心眼儿！”

可能是心疼了，又不好直接说出口，丁阁板着脸训斥了最后一句，就放下了板子，“赶紧去洗把脸，我拿张新的卷子你做了。”

祈萱应了是，不答应又能怎样呢？她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提起裤子，然后蹭进了洗手间。

事情的结果，还是在一顿暴打之后，自己遵从了那样的安排，假期就要开始上课了，为了方便学习也方便接送，联系过自己的父母之后，老师确定了，自己还是要住在她家。

其实小朋友现在希望，父母能把自己接走，可是她知道，那压根就不可能。

十岁的孩子，臀部本来就没发育，肉比较少，祈萱人又瘦，期末散学那几天，一直觉得腿疼不见缓解，广播他们几个孩子去领优秀生的奖状，要和班主任领导合影，还要单独照相，丁老师一朝她走过来，她条件反射就往旁边跌了一步，好在主任扶住了她的身子，单独照的相片要上宣传栏，摄影师拼命逗她笑，看见叔叔那么辛苦，小朋友也只得挤出一个微笑来。

“怎么别的孩子都欢天喜地，就你那孩子跟谁逼她投毒自尽似的。”底下的同事和丁阁打趣。

祈萱慢吞吞地挪回班级，把奖状塞进了书包深处，然后继续看着面前的题目，老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臀部肿成了大包，不知道自己的手现在写字都钻心的疼，不对，是知道，但是压根不在意，这就是所有不听话不顺从的结果。

数学老师还是很幽默风趣的，祈萱也挺喜欢他破冰时的样子，就是作为小学高中可以两手抓的青年骨干，丁老师肯定要带那个英语拔高班，她不是害怕上课，反正凶样子也见过了，而是，现在，面对丁老师，就会止不住地别扭，抵触，恐惧。

拔高班的学生八月份才开始上课，他们老师要开会，小朋友也没有去找老师问什么，一个人先回了家，钻进屋子里埋头写作业，那几天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分配给了假期作业，写完假期作业，就闷在屋子里，翻阅从图书馆借来的教材和练习册，她很少主动和丁老师交流：讲实话，她那段时间一看到丁老师，都条件反射地发抖。

拔高班的老师，也是这样反映的，这个孩子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和同学玩，一有时间，就猫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做题，有时候在英语班，丁阁会把全部的孩子都赶出教室自由活动，她就找一个背阴的墙根，自己捧着书或者笔记看。

然而，第一阶段测试的时候，丁阁批完卷子，几个高中学生上分，大榜一出来，这个随随便便总能考个英语年级第一的孩子，最后居然排在中等，不可置信地找来卷子一看，卷面很乱，选择题改了很多次；因为防止班级老师偏爱本班学生，学校要求数学班的老师监考英语，英语班的老师监考数学，所以，丁阁不知道小朋友在考场上是什么表现。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丁阁不带好气地把卷子摔在她面前，小朋友向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嗫嚅两声，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明天数学也要考了”丁阁抚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平复下来，“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做，要是觉得上次没打疼的话，你可以尽管来。”

小孩子仰着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她，两只手臂环住一只沉重的柜子边角，身子紧紧贴住。

午后的天气变得很闷热，这一次阶段测验的题目也不简单，祈萱把题目读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云，额头上沁满了汗水，想到老师昨天所下的“最后通牒”，想到自己做得一塌糊涂的英语试卷，和一次考试淘汰掉一批人的压力，她只觉得头昏脑胀，心脏狂跳，甚至都要哭出来了。

考场很安静，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走步声。

“同学们注意一下——”

丁阁拿着一张试卷，脚步匆匆地踏入了考场，第一道大题的题目要改，她需要赶紧趁着孩子们没做到那里时下发通知，故而动作，语气，都是风风火火的。

祈萱猛一抬头，眼神一跳。

“砰！”

她本就排在最后一排，椅子后方剩余的空间大，一阵天旋地转的时候，完全找不到着力点，人重重地翻下去，头部撞到地面。

她那时是有意识的，至少她自己是记得，她想爬起来，但是腿刚蹭着地面，抬起一点，整个人就再次砸到了冰凉的瓷砖上，然后，只听到了一瞬间惊讶叫喊的嘈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