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了很多。


我却只记得有那么一个，让我起了莫名的怒意。


他说，他爱上了敌国的将军。


[7]


我们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不想听，他看上去也不怎么想说了。抿着唇坐在一旁，垂下的眼帘让我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我们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我不是很擅长挑起话题，在心里思索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要下棋么？”


他又变回了那种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点着头应我，“嗯。”


我把棋盘棋子搬来放到桌上，又到屋外取了些落到树枝草叶上的雪，那回屋里烧开了泡梅花茶喝。


他把棋盘棋子布好在一旁静候着我。


我冲开揉成一团的花瓣，看着黄粉色的茶水，端着杯子走了过去。


“谢谢。”他接过杯子冲我颔首浅笑，“你先吧。”


我也不推脱，执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正中。


至此，这场棋盘上的厮杀才算正式开始。


[8]


棋局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沉吟半晌，忽而展开了轻瞥的眉心。


“我输了。”他道。


我没理他，只是径直想着刚才那盘棋。


我自认棋艺少有匹敌之人，和寻常人下棋也赢得无趣，平日里便只好与自己对下当作无聊时的消遣。


可刚刚与他那一局，我分明赢得不易。


与我的步步为营不同，他的棋风带着一股与他截然相反的戾气。


他几次险些反败为胜，靠的就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杀气。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过与他的对峙让我有了久违的开心。


他很好。


我想。


我很久没有遇到他真么有趣的人了。如果他愿意，我会让他在我身边呆一辈子。


〔9〕


三个月之后，他还是决定要走了。


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只是我一直拖着不想让他走，他无奈之下只好又呆久了些。


“藏海，我得回去，我的国家正在面临侵略与战争，我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他叹息一样的说道。


“那关我什么事？”我抱住他，把头埋在他颈旁，贪婪地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那关我什么事呢？你有我就够了。”我又把他抱紧了些，“还是说，你想见你那个将军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那日莫名生出的怒气是怎么来的了。


很奇妙的。我似乎是对他产生了一些难以诸于口舌的情感。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能称之为喜爱。我之前并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我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不。”他顺了顺我墨色的发，“相信我，我只是为了我的国家。”


我不说话。


“我会回来的。我发誓”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战争之后，我若或者，便亲自回来找你，我若丢了这条命……”


我打断他，“你要是死了，也得回来。就算是尸身也好，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我把他紧紧固定在怀里，吻着他的嘴角——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固执道，“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两个，生则同室，死亦同穴。”


他沉默不语。半晌，我才在风中听见一声几近被吹散的，“好。”


〔10〕


他回去之后，我也有和他书信来往。


他似乎是很忙，每封信里的字迹都显得有些潦草，却是把战况和问候一一巨细无遗的跟我说了。


我鲜少与人通信，常常不知该怎么下笔，却也努力多写几件趣事回复他。


他走后的第二年，一天夜里，我捣鼓完自己的东西，洗漱之后正准备上床睡觉，谁知手一伸进被子却摸到一具温软幽香的肉体。


“少主人……”翠翠羞涩的叫道。


“从我床上滚下来。”我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


她一愣，面色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我却不耐的挑了挑眉，“滚。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她眼里含着泪出去了。外面尚且是冬天，她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单裤，我却生不出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更是只觉得烦躁和厌恶，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张被其他人碰过的床。


我没救了。

〔11〕


又过了一年。


我很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最近收到的一封，全是对国破家亡的悲凉和对敌国的憎恶。


我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半月之后，我终于看见了他。


他和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苍白冰凉，整个人就像是寒冰雕刻出来一样的精致死板。


我眨眨眼，这才发现睫毛早就被冻住，冰渣刺得我眼球生疼。


[12]


送他过来的人自称是他的奴才。


我特意打量了他一下。他看着我的吴邪，眼里流转着和我一样的光。


我心里嗤笑了一声。这奴才就算是心仪于他又如何，他到最后，终究是属于我的。


也亏得我们这边四季如冬，我才有办法让他依旧是生前俊朗无双的模样。


我让他呆在我房间底下的冰室里，每日抽出一个时辰陪他说话。剩下的时间，我会帮他打造一件玉俑


保他尸身千年不腐的玉俑。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


也是我唯一想做的。


[13]


他们闯入墓穴的那一刻，我就清醒了。


这些鲁莽的闯入者让我心情很不好，却又无可奈何。我现在只是一个没什么力量的鬼魂，而不是当年身怀异术的汪藏海。


我那时甚至才造好玉俑没有多少年，正在大江南北的四处游历，却不知怎么的被那个什么王抓去修建陵墓。


建造陵墓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讲究到许多东西，我虽不乐意给人家当免费苦力，但也不愿敷衍自己擅长的阴阳之术。


待到陵墓建成那日，所有参与的人都会陪葬，我也不例外，然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这地方既然是出自我手，我当然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逃出来之后我回到了他的墓穴，看着他那张依旧年轻的脸，在他身旁躺了下去。


〔14〕


我坐在半空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感春怀秋，那群盗墓贼已经走到了内室，我不耐烦的看过去，其中一人却让我愣在原地。


……吴邪。


没有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他。


他那头柔顺的长发剪掉了，短短的，可看上去还是一样好摸。


他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和身边的男人拿着会发光的铁器看一张纸。


可这实在是不正常。吴邪是死了的。那么他是谁？


[15]


“吴邪。”


我听见那个男人这样叫他。


那么果然没错。他还活着。


不，不是活着，他是进入轮回了，徒留我一人成了只孤魂野鬼，与他陌路殊途。


该死。


我又烦躁起来。


咬牙切齿的在空中绕了几圈，冷静下来之后才站到他身边细细打量她。


他和原来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神色间多了一些生气。并不如上一世那样看起来深沉。


我说不出心中是欣慰还是无措。


他过的很好，可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有了变化，我却没有看到。

[16]


他把他身边的男人叫做“小哥”。


我看着站在我心爱之人身边的男人，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这是只千年老妖怪。


这男人身上那种沉静古老，却暗含杀气的气质，我怎么会认错，他绝对上过战场。


他看着吴邪，眼底暗流涌动。


我突然就想起来，吴邪那个奴才，似乎曾经与我说过害死他主子的敌国将军，姓张？


我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瞬间复杂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那个见鬼的将军吧。


[17]


后来的许多事情证明，我似乎是猜对了。


不论是这个男人的姓氏，还是他搅得大家一团糟的任性——暂且不谈他有什么特殊原因，那不是我在意的——都让我看到了印象中铁面将军的影子。


我有些心寒。


他到底，把吴邪当成什么了。


〔18]


我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深切的看清了吴邪这些年的变化。


到了最后，他到底还是变回了上一世那样暗含忧愁的神态。


我看着熟悉的他心中百味陈杂。


吴邪还是吴邪。可和他羁绊最深的却不再是我了。


他逼着自己长大，其中大部分原因恐怕还是为了那个姓张的家伙。


我不知道吴邪是不是爱上了他，可他在吴邪心里的位置怕是只重不轻。


我嘲笑自己，不过是个灵体，何苦又想什么再续前缘的荒唐事？


罢了。


太过在意便成了执念。


何况，我也有些疲了。


这样想着，我闭上了眼。


[19]


王盟坐在楠木桌后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门口传来了三下有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王盟随口应着，抬眼向门口看去，下一秒却愣在原地。


惊艳。


王盟脑子里就剩“美人”两个字不断刷屏。


那个全身白的男人站在门口，看上去就像一幅画。


一幅宁静深远的水墨画。他的眉眼那样精致，却给人感觉淡淡的。王盟甚至对他产生了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你们老板在么？”男人好听的声音唤回了王盟漫游天外的思绪，他暗自定了定神，展开一个善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不见生人。”


那男人的嘴角扯出一个清钱却好看的笑容，他缓缓眨了眨眼，对王盟道，“可我能帮助到他，你只需要帮我告诉他一句话。”


“请说。”


“你就跟他说，”男人眼角也染上了些笑意，墨色的双眸中像装了一片星海在里面。


[20]


“我叫汪臧海。汪汪叫的那个汪臧海。”





-汪藏海篇.fin-


【……你们好我终于活着回来了（还有人记得我么orz）……开放结局真苦逼，想打我的不要手下留情==+（顺便连不填坑的份一起吧）但是藏邪什么的到处是BUG我尽力了嘤嘤嘤……玉俑什么的将军什么的雪原什么的全是脑补来的无误（捂脸）认真你们就输了哈哈哈……（死）好吧其实还有一些好玩的梗没用上因为写着写着写忘了==（自抽）而且我又犯懒于是就这样了吧哈哈哈哈赶脚跟写大纲似的orz……就这样吧虽然好久不见还有一大堆话想和你们说不过你们大概不想看见我这个话唠了吧嘤嘤嘤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