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瓶 x 医生邪
吴邪生贺开新坑
关于医院的东西我不太了解，如果有错误欢迎指出~

一．

“吴邪？你杵这儿干嘛呢？当门神吗？”

吴邪一个激灵回头，就见住院部副主任站在身后。不过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副主任此时在吴邪眼里简直就是浑身发光的救星，他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副主任的手，用一种急切激动又有些无助的语气发出了一个请求：“主任，你能，打我一下吗？”

副主任一愣，自己脾气不好自己也知道，可是，已经把人逼成这样了吗？

不过，吴邪还真不是被副主任逼的，这个要从前一天晚上说起。





“哎，老痒，刚那个人怎么样了？”吴邪拦下了刚从手术室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医生。

“不太好。”老痒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全身13处骨折，肋骨伤到了右侧肺叶；8处刀伤不致命；1处枪伤有点麻烦，子弹离心脏很近而且没有贯穿，手术取出的时候失血量很大，而且很可能会引起并发症。”

吴邪一听都惊了，今晚他是急诊科的值班医生，刚刚和老痒交接完工作医院就来了一个重伤病人，当时看着着实吓人，全身都是血地被抬进来，吴邪打眼一看失血量，几乎要判定此人没救了，当然医生们还是尽心尽力地抢救，他特意留下来看看结果如何，如果能救下来基本可以被当传奇了，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人怎么搞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被寻仇了？”对于吴邪这种守法公民，见过的重伤患者一般都是工地出事故了，被仇家寻来砍伤之类的，这种简直像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从没见过。

“估计没这么简单，医院已经联系警方了，这可能是个危险分子，你怎么命这么好，我一来换班就碰上这么一台大手术，明天还要和警察交代情况，我好苦啊！”老痒仰天长叹。

吴邪象征性地拍了拍老痒的肩膀以示安慰。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准备回家，吴邪听见急诊室的护士也在讨论这个病人。

“你们敢信吗？这个病人是自己来医院的，要不是保安发现给送过来，他可能会自己走到急诊室。”

“我的天这是神仙吗？是怎样的求生欲啊！”

“天，这么帅的小哥哥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看着他身上的伤我好心疼！”

“真的吗？他是个帅哥？”

“对，而且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帅的，可能只有我爱豆可以与之媲美。”说话的是刚才参与手术的护士，其他人见到的都是一脸尘土和血迹的病人，她作为巡回护士是见过真颜的。

“今晚负责7号ICU的是谁？好姐妹你要照顾好他啊！明天警察来我也要保护他！”

“得了吧，这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很大可能会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一样冷冷地回答你‘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然后毫无留恋地拂袖离开。”

吴邪一脸无语地走过，着实佩服这帮小护士的脑洞。回到家吃了点冰箱里囤好的速冻饺子已经快两点了，吴邪也不管有没有消食，洗漱完就倒在了床上。医生这个职业很累人，今天还因为一些事耽误了好几个小时才下班，他楞是有了上夜班回来的疲惫，几乎立刻就沉沉睡去了。


“吴医生早。”

“早啊小赵。”吴邪连打十几个哈欠才走到了办公室，泪眼朦胧地几乎要看不清路。

那个支撑着他今早起床同样也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可没忘，只是昨天那几个人包括老痒都是夜班，今天早上不上班，吴邪便准备得空自己去看一眼。

这一眼，看得吴邪有点怀疑人生。

7号ICU窗明几净，被褥整齐，竟是一副没人住过的安宁景象。

换病房了？吴邪去查看记录，发现没有转出记录。

转院了？吴邪去查看记录，发现没有转院记录。

出院了？！吴邪去查看记录，发现没有出院记录。

什么鬼？人跑了？

此人定是通缉犯，吴邪很快下了定论，还是那种身负十几桩命案躲躲藏藏数年的通缉犯。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骗人的。

吴邪立刻联系了警方报告这个糟糕的消息，他准备透露完一手消息就功成身退，绝不暴露身份，没想到得到的回复却是：

我们昨天没有接到这样的报案。

吴邪心说一定是老痒被美色迷惑故意骗他，其实背地里干了放虎归山的糊涂事，于是一阵夺命连环call打给了正在补觉的老痒，如果他不悔改就大义灭亲，没想到得到的回复却是：

昨天没有这样的病人，你丫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好好睡觉？！

他不死心，辗转找到那个巡回护士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得到了一样的回复，昨天医院里没有这样的病人。

吴邪以为自己幻听了，跑去入院登记处查看记录，发现，没有这个人的入院记录。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吴邪站在空无一人的7号ICU门口，满脑子都在怀疑人生。这叫什么，与世界为敌？这种被所有人抛起的感觉让吴邪心里有些慌乱，难道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被主任的话唤回现实的时候，吴邪突然有了灵感：自己有可能是在梦里，那样的话现在需要一个人把他叫醒，于是他提出了那个要求。当然，主任没有打他，只是将吴邪通报批评，并且扣除本月奖金。

扣奖金？！吴邪听完简直要吐血，我一定是在梦里！

二．

从吴邪被扣奖金的那天起，淅沥沥的雨便没再停过，但吴邪没空管太阳，甚至没空管奖金，他整天满脑子都是那个浑身是血的病人。

他去哪里了？那么重的伤，他还活着吗？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了？还是说，本来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呢？

好在吴邪是个负责任的好医生，工作时他强迫自己不想这些事，没有出什么岔子，但还是让他精神状态差了许多。

“又是这样的鬼天气。”吴邪嘟囔着拧了拧车钥匙发动汽车，十几天的阴雨连绵，内裤都没得穿了。

吴邪心神不宁地开着车，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过那个人满身血污的样子，他不再是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进来，而是跌跌撞撞地冲进急诊室，倒在了吴邪的身上，离得这样近，吴邪几乎要看清他的模样。

吴邪正在努力地辨认那张脸，突然回过神来，急踩一脚刹车。他慌慌张张地下车查看情况，车头堪堪停在了突然出现的人身前。还好还好，没有撞到，吴邪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前正要道歉，那个人就在风雨中飘摇着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吴邪正在经历十几天之后的第二次怀疑人生。

那个人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碰瓷的，但随之覆在身体上滚烫的温度让他意识到，这是个高烧的病人。

吴邪不敢耽误，赶紧准备把人放车里送去医院，伸手要抱的时候他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的专业素养就体现出来了，他发现这个人身体状态不太对。

把人小心地放到后座，开足了车里的暖气，吴邪准备先检查一下，以防他身上还有其他毛病。吴邪家离医院比较远，因着房价低买房选了城市外围，他已经快到家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得有二十几分钟，吴邪自己就是医生，他还是觉得先看看情况比较好。

这个人全身都被雨水淋透了，在车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吴邪费了半天的劲才把他的上衣脱了，脱完吴邪直接傻眼了。

这个人身上满是尚未愈合的外伤，据吴邪目测观察，他的左臂应该也有轻微骨折，而让吴邪几乎眩晕的，是他左胸上的伤，离心脏很近，此时正在出血的枪伤。

吴邪没有把他送进医院，也没有报警，他鬼使神差地将人带回了家。吴邪将他身上的所有伤重新处理了一遍，那些伤口几乎被雨水泡发白了，不知道这么多天的阴雨他在哪里过的，腿上和左臂的骨折也重新固定了一遍，喂了退烧药，打了抗生素，最后敷了冷毛巾。

一切完成之后吴邪一直坐在沙发里发呆，什么都没有想，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面前投来一片阴影，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刚才还昏迷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作为医生，吴邪的第一反应是大喊一声：“你怎么起来了，受那么重的伤好好躺会儿不行吗？”喊完吴邪突然一阵心虚，好像忘了这是个通缉犯，可能还有什么特殊能力。

那个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吴邪，什么都没说就回房间了，吴邪伸头一看，人家已经十分自然地躺回了被窝，闭眼休息了。

吴邪一肚子的问题一个字都没问出来，此时险些被憋死。他又想到这人也没吃点东西，营养跟不上不方便养伤，便去厨房煮了八宝粥。结果他的伤太重又在发烧，处在昏睡状态叫不醒，吴邪只好自己喝了点把剩下的放进冰箱。

一整晚吴邪都处于家中有一个被仇家追杀而且拥有特异功能的通缉犯的恐慌中，他窝在沙发上大半夜没睡着，早上被闹钟叫醒时他脑子还是蒙的，直到看见卧室里空着的床。

吴邪感觉自己要炸了，他把家里所有房间找了一遍，其实只有三间房，最后十分确定已经没有人了。不过吴邪大概已经有了一定的抗压能力，头脑难得还能保持一点清醒，他赶快回到卧室摸了摸被窝，发现还是热的，鞋都没换就飞奔出了房间。

找到家里那位通缉犯的时候吴邪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了，发了狠地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跑啊，继续跑！我倒要看看你这回怎么消失！”

吴邪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比自己当初都蒙，他眼看着对面的人微微张着嘴却没说出一句话，心想，这难道是个哑巴？

吴邪心虚地正要放手，就听到了一个很沙哑的声音，应该是太久不说话也没喝过水的缘故，吴邪抬头去看，对上了一双脆弱得几乎一碰就碎的眼神。

那个有些颤抖的声音问吴邪：“你，能记得我？”

三．

吴邪腾出一只手覆在对面人的额头上，啧了一声，心说这人怕是烧糊涂了，软了软语气道：“还发着烧，就别乱跑了。”说着转过身弯下了腰，“我背你回去。”

等了半天人也没反应，吴邪腰都酸了，转头问道：“怎么了？别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无缘无故伺候你，回去老实交代，你不说清楚我立马报警。”

果然，这人慢慢吞吞地趴了上来，吴邪心想这就是个色厉内荏的通缉犯，说到报警还是害怕的。

吴邪还穿着拖鞋，背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男人有些吃力，一不小心还踉跄了一下，原本僵硬的人默默用没骨折的右手环住了吴邪的脖子，但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吴邪心里吐槽这个闷油瓶子也太闷了。

艰难地回到家吴邪把人放回床上，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发现状态还好，尤其腿上的骨折没有因为这一番折腾恶化。

把前一晚做好的粥热了一下，吴邪加了满满两勺糖，好让闷油瓶子喝了垫垫肚子补充能量喝药。把粥端给闷油瓶，但迟迟不见他动作，吴邪抬眼就看到了他架在胸前的左手。

“……”沉默了一阵，但吴邪明显耗不过闷大爷，只好貌似主动地接过碗说那我喂你吧。

吴邪从没给人喂过饭，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模有样地搅一搅吹一吹再用嘴唇试试温度，一大碗粥很快就被闷油瓶喝完了。如果没有他全程盯着自己的眼神，吴邪觉得这会是一场很和谐的早饭。

顶着一道锁死自己的目光伺候完闷大爷吃饭喝药，吴邪定了定神，准备要进入主题了。他轻咳一声，学着自己看过的警匪片里审问犯人的语气说道：“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

对方毫无反应，吴邪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继续他的问讯：“十四天前的晚上，你有没有去过市属二院急诊科？”

“……”闷油瓶还是不说话，就像没听见，被头发微遮的眼睛依然在看吴邪，只是没有了先前那样让人感到不自然的温度。

吴邪这回是真的怒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山顶洞人吗？没见过人还是怎么的一直盯着我看？你再不说话我报警了啊！”

“吴邪。”闷油瓶突然出声，吴邪下意识回道：“什么？”

“你叫吴邪？”闷油瓶继续问道。

靠，合着他这是疑问句啊，吴邪无语，随即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吴邪？”

“房间的书。”相当简洁的回答但吴邪还是听懂了，他有睡前阅读的习惯，因此床头上常年放着本书，而且他的藏书扉页都有自己写的名字，闷油瓶应该是翻过那本书了。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吴邪的气势消了一大半，但没想到十分不配合的闷大爷竟然主动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他说他去过，并且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吴邪追问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走，他就又不说话了。

稍一沉默，吴邪决定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别人都不记得你了？”

闷油瓶难得露出了略微思考的表情，他想了一下反问吴邪：“你觉得呢？”

吴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很多次，他认为唯一的可能大概是闷油瓶由于身份特殊仇家众多，不能轻易暴露，而他的伤势又必须得到处理，因此只得来医院先进行抢救，等第二天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便偷偷离开，而他的同伙会侵入医院的网络系统抹去他的各种记录，然后利用类似催眠术一类的东西将接触过他的人洗脑，删除记忆。

吴邪把自己的想法给闷油瓶讲了一遍，越讲越觉得不切实际，只好在最后补了一句：“听起来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但我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都能接受。”

闷油瓶听完吴邪长篇大论的猜想后没什么反应，但吴邪总觉得这人似乎笑了一下，他追问：“我说的对不对？不对你说说看为什么，我可以接受任何解释，但不能接受这是我的幻觉。”

这一次闷油瓶的的确确笑了一下，只是一个很淡的微笑，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能看清他眼里的笑意，他对吴邪说：“你是漏网之鱼。”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的，但吴邪的理解能力超一流，震惊道：“真是这样？！你的同伙漏掉我了所以我没忘？！那你真是通缉犯？”

闷油瓶摇了摇头，吴邪心说果然，这小子看着柔柔弱弱白白嫩嫩的怎么也不像什么恶人，可转念一想他既然都有同伙，说明他是属于什么组织的，那何至于沦落至此身负重伤在外面淋雨呢，吴邪正要问，就听闷大爷补充道：“我执行的任务出现了一些问题，可以在你这里养伤吗？”

可以……吗？吴邪听完楞了一下，但内心还没纠结完本人已经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篇文在更新，这边更的少可以先看另一篇哦~

四．

“哟，小天真最近下班这么积极，着急干嘛去啊？”一个将白大褂撑得满满当当的医生抖着眉毛一脸坏笑地出现在吴邪办公室门口。

“我能干嘛，还嫌不够累呐，当然是紧赶着回家歇会儿。”吴邪在办公室换了自己的衣服，正要走就听见胖子的大嗓门。这个胖子姓王，是骨科的医师，在医学院是吴邪的师兄，也是他在医院关系最好的朋友。

“今天还早，咱俩有一阵子没享受生活了，我看这排班表你明天也休息，怎么着，今晚我请客，出去吃顿好的？”胖子嘴里吃顿好的，其实就是去大排档撸串喝啤酒，在他眼里这就是人生最快活的事。

吴邪有些犯难，家里还有个伤患，自己不回去他怎么吃饭。胖子见吴邪犹豫，又说道：“哎呀小吴同志，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再累也不能耽误追求美好生活啊！”

吴邪只好解释，家里这几天来了个亲戚，腿骨折了不方便自己吃饭。胖子就道能不能给他点个外卖，吴邪又纠结了一番。其实闷油瓶恢复地很快，他的身体素质是吴邪这么些年见过最好的，现在基本可以踮着脚单腿跳着走，去取外卖是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给病人吃外卖有些亏待。

胖子见吴邪的确不方便，便说不要紧，下次再聚，他们哥俩不差这一次，吴邪给他道了歉便回家了。



进门吴邪先喊了一声小哥，这是他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即使要转身挂衣服，低头换鞋他也要先唤一声小哥，也不管对方应不应。吴邪问过闷油瓶的名字，叫张起灵。但知道了名字吴邪还是不知怎么称呼，小张？张哥？起灵？最后他决定还是叫小哥。

张起灵不出意外地窝在沙发上，吴邪觉得他就是个极品宅男，可以在一个地方发呆一整天不挪窝。

“小哥，今天有活动活动吗？你老这么坐着不动不利于身体恢复。”

张起灵每天都会听到吴邪的各式叮嘱，闻言不紧不慢地回道：“有。”

吴邪也不管这个字是真是假，在卫生间里边洗手边向客厅的张起灵说：“明天我休息，正好可以监督你，看你到底有没有听话。”说着走进厨房边系围裙边问，“晚上吃什么？”

张起灵踮着脚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对准备做饭的吴邪说：“冰箱里的东西吃完了。”

“？？？”吴邪不相信，打开冰箱一看傻眼了，竟然只剩自己囤的几瓶啤酒和各种蘸酱，连速冻饺子都没有了，根本做不了饭。

“你知道怎么不说，我回来好买菜啊。”吴邪瞪了一眼张起灵，“现在好了，饿着吧，这个点超市已经没有新鲜菜了。”

吴邪气呼呼地把围裙解了，躺倒在沙发上。每天下班回来要做饭刷碗，检查伤口叮嘱吃药，这些都还好，毕竟人家行动不便，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管甩手当大爷啊，打电话通知自己一声家里没东西吃了很难吗？吴邪越想越气，心说当初自己怎么就答应要平白无故伺候他。

张起灵踮着脚回到沙发上，看吴邪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可以点外卖。”

“你当我不知道么？这不是看你要养伤才想着做点好的吗？要让你吃外卖那我干嘛把朋友约的饭局都推了？”

吴邪说完干脆闭眼休息，两人无声的沉默让他几乎要睡着，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张起灵低声说：“想让你休息一下。”

“……”依然闭眼装死的吴邪突然有点脸红，开始后悔方才的言行，心里又吐槽这个闷油瓶为什么讲话不一次性说完。

张起灵说完就低头看着手指发呆，过了一会儿听到吴邪含含糊糊地问：“点什么？”

吃完饭吴邪拍拍肚皮一脸满足，这种吃饱喝足还不用刷碗的感觉真是太惬意了，尤其第二天还不用上班。

晚上睡前靠在床头看书的时候吴邪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他在想别的事情，当然，张起灵就躺在他旁边。

当初吴邪说要自己睡沙发，把唯一的床让给张起灵，但张起灵坚决拒绝，说如果吴邪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那他就去沙发。吴邪怎么会让他去沙发，最后只得一起。一开始吴邪很紧张，唯恐自己糟糕的睡相碰到张起灵的伤，几次都险些掉下床，后来看张起灵的伤飞速愈合才逐渐放心。

此时吴邪手里拿着书心里却在想，闷油瓶是个时间黑洞，不管多无聊他都能发着呆熬过去，但自己可不一样，他觉得假期应该做点什么。思索了许久想到一点，他便问张起灵是哪里人。吴邪的打算是闷油瓶若不是杭州本地人正好可以带他出去透透气，顺便请胖子去西湖边上的楼外楼一起吃饭。

张起灵听到这个问题眼里出现了短暂的茫然，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说自己是东北人。吴邪一直以为张起灵是南方人或者四川人，因为他皮肤实在太好了，但没想到张起灵是东北人。不过这么看来，张起灵的相貌的确偏北方一些，他的鼻梁还有下颌骨的线条很硬朗，棱角分明，不像吴邪，面部是江南人的温和清隽。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正好，吴邪道你在东北一定看不到杭州这样的风景，明天带你去外面透气，晒晒太阳正好补补钙。

张起灵听完却没说话，微微侧过了身子阖眼睡觉了，吴邪突然想到闷油瓶说他的任务出现了问题，难道说外面正在搜捕他？他有同伙给他善后，难道是内讧了？于是上前拍了拍张起灵问道：“小哥，你是不是还不能出去见人啊？会暴露行踪？”

张起灵依然闭着眼，心中却纠结万分，他不愿骗吴邪。吴邪以为张起灵睡着了，撇了撇嘴有些失望，放下书关了床头灯也钻进了被窝，结果听到黑暗里身边的人说了句“不会”。

吴邪简直要吐血，闷油瓶你的反射弧连起来到底能绕赤道多少圈，每次回答问题的时候自己都快忘了之前问的啥，他接话道：“那你明天想出去吗？不想的话也没关系，我在家休息也好。”

张起灵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吴邪说还会有一个人来，那样的话……可他说过，他可以接受……罢了，张起灵无声地叹了口气，回道：“听你的安排。”

吴邪一听高兴了，转过身侧躺着对着张起灵说：“我看过天气预报，明天是个晴天，这么难得的机会就知道你也懂得珍惜，你不用担心走路不方便，我开车出去，胖子会带个轮椅，到时候就是走走路散散心没什么要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楼外楼的饭菜很好吃，给你改善一下伙食怎么样？”

张起灵不能侧躺着，只能把头偏向吴邪的方向。房间的窗帘是厚实的遮光帘，拉上之后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吴邪还是愿意对着张起灵讲话，张起灵也会别扭地扭头面对一片漆黑听着。

“好，睡觉吧。”

五．

第二天果然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吴邪开着车带着张起灵先去接胖子，预备三人会合之后再商讨具体行程。

到了商量好的位置就看见路边站着一个手提折叠轮椅的胖子，摇摇晃晃的样子貌似是在哼歌，吴邪笑着对张起灵说这就是那个损友，一会儿千万别觉得尴尬，他是个相当自来熟的主。而副驾上的张起灵仿佛入定了一样，闻言头都没转一下，眼神空洞到……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副驾驶坐着个盲人。

习惯了张起灵的无视，吴邪根本没看他有没有反应，停下车按了按喇叭。胖子听到后朝这边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走过来一把拉开副驾驶的门就看到已经坐着一位神色清冷的年轻人，他道了声抱歉跑去后排坐，疑惑地问道：“哟，天真，这哪位？”

吴邪瞪了一眼胖子，说道：“还能是谁，昨晚不给你说了么，这是小哥，是我远方表哥，腿骨折了这几天在我家养伤，不然让你带轮椅干什么？你什么记性。”

胖子更迷茫了，又道：“我今早起来只记得你让我拿轮椅，还奇怪拿这玩意干什么，你也没说有这位……额，小哥要来啊？”

吴邪一脸蒙，因为他昨天不止一次说过家里有人在养伤，胖子约他出去的时候说过，晚上决定今天的行程后也和胖子沟通过，并且特意嘱咐让胖子带上家里的轮椅给小哥用，因为胖子以前也摔过腿，没人扶得动他所以就买了轮椅。一天讲过两次的事情他怎么不记得了？

吴邪的心思转得很快，他一脸惊恐地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也望过来的眼神，问道：“这也是你同伙干的？”

张起灵眼神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空洞了，他默默放松了方才捏紧的手，冷静地回望吴邪，没有说话。

吴邪见闷油瓶又装哑，转念想到这事可能比较隐蔽，心虚地瞟了一眼胖子，假装淡定地倾身上前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问道：“不方便说？”

车里十分安静，吴邪担心胖子听到，离得非常近，嘴唇几乎碰到张起灵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带着的气流直冲张起灵的耳朵，又如搔痒一般恰好停止。

好在张起灵不是普通人，他不仅顶得住，还能给对方还回去。他将头微微偏了一下，把自己的嘴也贴在吴邪的耳边，用同样的方式回道：“回去说。”

然而吴邪只是个普通人，他没顶住，直接打了个哆嗦从张起灵身边弹了开来，一想到后座还有人，为了掩饰尴尬强行转移话题问道：“哦……好，那……中午吃什么？”

后排的胖子一脸懵逼，用一种极度不解、疑惑、迷茫和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突然分开的两个人，结结巴巴地说：“这……车门的打开方式不对，我要不要……重新进来一次？”

“你可别贫了，什么打开方式不对，我还说你阿兹海默早期呢。”吴邪反驳胖子的吐槽。

“不是，这怎么是我的问题了，你没说过这事儿还说我忘了我就不计较了，那你刚才和这小哥的对话我怎么也听不懂呢？什么玩意这是哪个行业的黑话还是你们搞灵魂交流呢？后排还有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安全带都不解就脸对脸贴上了看得我都嫌勒得慌。”

胖子吐槽起来吴邪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只得举手投降说是自己脑神经错位以为给他讲过了其实并没有这个事，关于同伙的问题吴邪打着哈哈怎么绕都不解释了，胖子看着吴邪的反常只得说看来是上班太累都要魔怔了，今天你好好放松一下。

后来吴邪推着张起灵，和胖子在西湖边散了散心，嘴上有的没的天南海北扯了一通，把他在张起灵那里被堵回来的话全讲了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到楼外楼点菜的时候吴邪特意点了猪肝，想着给闷油瓶补补血，胖子就道骨折补血难不成是开放性骨折，吴邪没法说闷油瓶当时严重的刀伤和枪伤，就道没错当时伤势很严重，骨头碎在里面了，出了很多血。

胖子是个热心肠，这么一听就说那我顺便看看恢复情况。吴邪听到才反应过来，旁边这位才是专业的啊，怎么一路也没想着让他看看，闷油瓶的情况不便去医院，一直是自己在照看，虽然问题不大但骨科医生专门搞这个肯定更厉害些的。

王医生用很专业的手法检查了一遍闷油瓶的腿，朝吴邪点了点头道：“恢复得很好，再有个两周左右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最近要常常动一动，让肌肉适应运动状态，不过嘛……”

“不过什么？”吴邪心里一慌，难道自己哪里没注意到，留后遗症了？

胖子一个大喘气说道：“不过，当初摔的时候有磕到头吗？”

“什么意思？”

“有时候磕到头，损伤大脑可能会影响人的言语功能。”胖子一本正经地说。

吴邪听完又气又不知说什么，赶忙去看闷油瓶有没有生气，发现人家完全无视。当然吴邪很能理解胖子的想法，当初自己还以为闷油瓶是哑巴呢，他干脆也当没听见朝胖子说：“今天我请客，你帮了我两个忙，就别客气哈。”

胖子吃着东西嘴里含糊地哼了一声道：“呵，我就是没帮忙也不会客气，咱俩还见外就不对了。”

原本吴邪想着吃完饭再到处走走，但现在急着回去听张起灵的解释便没了心思，和胖子单方面说明了一下便带着人上了车。

在车上吴邪已经忍不住了，想让张起灵立刻就说，可张起灵淡淡说完“专心开车”就闭眼假寐，说什么都没反应了。

好不容易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回到城市另一头的家，吴邪连忙拉着张起灵让他解释胖子的问题，他一路都在想，越想越觉得不对。

张起灵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经常坐的沙发位置，吴邪见状连忙过去扶着他坐好，然后一脸紧张地等他说话。

张起灵心知自己没法隐瞒了，却又害怕看到吴邪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或许他根本不会相信呢？吴邪因为着急此时紧紧握着张起灵没受伤的手腕，能感觉到他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吴邪这么迫切和好奇，张起灵没有办法拒绝，他以自己一贯的风格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原因。

“我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只能停留一天。”看着吴邪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到后来逐渐趋于脱臼的下巴，他又补充道，“除了你。”

吴邪第三次怀疑人生了。

六．

“额……这个……嗯？？？”吴邪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他一会儿怀疑张起灵整蛊他，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最终狠下心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思绪杂乱下手也没轻没重的，登时痛得眼泪差点直接飙了出来。

一个人对一件事如果提出了问题，那么说明他在尝试去接受，那种立即全盘接受一个超出认知的事物的情况，一般内心并没有真的被说服。

知道自己不在梦里，吴邪只得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因此他向张起灵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说你在别人的记忆里只能停留一天，额，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如果一个人和我有过任何交集，第二天与我有关的所有东西和我这个人都会被忘记。”

这个可以解释为什么老痒，护士还有胖子都忘记了张起灵，可是医院的记录怎么也会没有了呢？吴邪提出了第二个问题：“照这么说，你并没有所谓的同伙，可你在医院的记录为什么也会消失？”

“我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和我有关的东西都会被抹除。”

“被什么抹除？”

“……”这个犀利的问题被张起灵忽视了。

吴邪没有追究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的伤是哪来的？你说任务出了一些问题，既然没有人能记得你，那任务是哪来的？”

吴邪比张起灵想的聪明得多，他很快就问到了自己最不想回答的，张起灵以为吴邪至少会先问别人为什么会忘记他。不过此时他倒有种解脱一般的感觉，比起隐瞒的焦虑与不安，他现在觉得真相更有安全感，他不再是伪装自己赖在吴邪身边的病人了。

“我是云宫的人。”看着吴邪一脸不懂的样子，张起灵继续平静地解释，“‘云宫’是个杀手组织，我是里面的杀手，代号70。”

“……”吴邪消化了一下张起灵简短的自我介绍，云宫是个杀手组织，他是里面的杀手，那……

吴邪下意识松开了握着张起灵手腕的手。

温热的感觉突然消失，张起灵死死盯着方才一直被吴邪用力握着的有点发红的手腕。这是他习惯握刀的手，受过各种各样的伤，但从没有像此时这般清晰地感受它的存在。红色的抓痕下传来隐隐的刺痛，这种痛并不明显，却仿佛能渗进血液，顺着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一路蔓延至胸口，流进心脏，然后，痛及全身。

吴邪是急诊科医生，是从死神手里抢人的工作；而自己，干的却是收割人命的营生。

圣洁的白衣天使是黑色泥沼里的恶鬼存在的唯一证明，像个荒诞的黑色笑话。

张起灵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内心实则在上演年度悲情大戏，两个注定无缘甚至站在对立面的人相遇，结局只能是分离。或许，自己主动提出会好一些，吴邪心软又善良，当初都肯收留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在家，此时一定纠结于如何开口吧。

张起灵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下定了决心，刚要说话就听吴邪恍然大悟地说：“难怪你说自己不是通缉犯，人家都不记得你，怎么抓你啊？”

“……”张起灵不知对此作何反应，一时有些怔楞，吴邪的第一反应怎么是这个？

吴邪在一边接着说：“唔……你这种人极具迷惑性，一定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在我看过的动漫里，这样的杀手都很有故事，而且内心极具正义感，常常顶着杀手的名号拯救世界，你……是不是也身不由己心怀天下？”

张起灵看着吴邪始终避开自己的眼神皱了皱眉，不过依然顺着他的话干巴巴地回道：“可我不是动漫里的人。”

“嗳？小哥你可别妄自菲薄，知道你的脸在动漫圈叫什么吗？这叫打破次元壁的长相！你要是有兴趣参加漫展，我可以带你去，到时候说不定沾着你的光我也能搭个讪……”

“吴邪。”张起灵突然打断了吴邪越扯越远的话题，突兀地说，“我从不杀平民，只接道上的单。”

张起灵直白得仿佛辩解的话让吴邪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立即解释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你一看也不像杀人狂魔，要不然你身份暴露还待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可能头七都过了。”

“那你在害怕什么？”

张起灵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看着吴邪，相处的这半个多月里张起灵一直在养伤，在吴邪眼里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如今在他这样看似平静的眼神下，吴邪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两人明明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吴邪却觉得自己突然被逼到了无处可退的角落，他讪讪地笑了一声，还是没有直视张起灵，状似随意地说自己有什么要害怕的。

张起灵终于忍不了吴邪奇怪的反应，两手把他的肩膀板正了让他面朝着自己，说道：“那你看着我。”

“我知道你长得好看做什么非得让我看着你……”吴邪嘴里嘟哝着，还是不情不愿地抬头对上了张起灵的视线。

张起灵看似有些生气的动作下眼神却一如从前一般平稳无波，难道让自己看着他再说话是为了验证有没有说谎？吴邪竭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却依然控制不住去看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张起灵的眼神很从容，似乎料定吴邪会说真话，一副你可以开始表演了的表情；他的体质很好，脸颊上细小的伤口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不过有些黑眼圈，一定是昨晚知道今天要掉马甲没有睡好；脖子上那道最深的刀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能看见一道长长的红痕，这道伤若再长半厘米，就到颈动脉了，神仙都没法救；他今天穿着吴邪的衬衫，看着就像个普通大学生，只有吴邪知道衬衫下的躯体曾经布满被雨水泡到发白几乎流不出血的伤口。

那个时候他拖着重伤的身体一个人走来医院，前一晚还在抢救，第二天一早就得从ICU离开，十几个连绵的阴雨天，他撑到最后还是倒在了马路中间，吴邪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路过那里，张起灵会怎样。

吴邪的确在害怕，他懦弱到不敢去想。

“我……只是不敢去想，你是怎样一个人过下来的。”吴邪又把头别了开来看向窗外，眼里染着浓墨一般沉重的悲伤，张起灵不知吴邪为什么看起来比自己还难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手松了开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曾抱怨自己朋友太少，那你呢？朋友、家人一定是没有的，可是为什么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去……你若是有一天……若是那天你伤那么重没有抢救过来……你若不是倒在我的车前面，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这世界上少了一个人。”吴邪语无伦次地自说自话着，先前被压抑的情感完全释放了出来，他感觉迎面而来仿佛没有尽头的悲伤几乎要将自己吞噬，“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连影子都不如呢？是谁让你这样的？是谁让你这样的？为什么要这样？”

张起灵一直楞在一旁，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在吴邪脸上抹了一下，带着些安慰的语气轻轻说道：“没那么糟，习惯就好了。”

“习惯？凭什么？你活着是为了习惯这些的吗？”

吴邪似乎更激动了，张起灵只得轻轻圈住吴邪拍拍他的背，有些无奈地安抚：“吴邪，你别哭，没什么要难过的。”

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顿时浑身一僵。张起灵一脸云淡风轻，自己在这边哭着和老天理论，最后还被正主抱在怀里安慰，这脸以后得往哪儿搁啊，但又想到此时应该被安慰的应该是他，便犹豫着也抬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背。

张起灵将吴邪越抱越紧，最后直接将头埋在了吴邪的肩窝，终于有了点被安慰的样子，他低声对吴邪说：“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不过，我终于找到了我和世界的联系。你就是那个漏网之鱼。”

吴邪此时再次听到“漏网之鱼”觉得有些好笑，他偏了偏头，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这么直直地传进了张起灵的耳朵：“是不是鱼我不知道，不过以后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七．

“哟，小吴，这是哪位？”医院食堂里胖子正要端着菜去找吴邪，就见他对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长相惹眼得很，周围的小姑娘一个劲儿地朝这边看。

“我大舅妈家的表哥，出差来杭州在我家借宿，说是要体验一下我们医院食堂。”介绍张起灵的那套说辞吴邪已经烂熟于心了，每天都给各种人讲一遍他也不嫌烦，反倒琢磨着不带重样的，昨天张起灵是他高中同桌来杭州参加发小婚礼，前天是他多年不见的邻居在街上偶遇顺道来医院叙旧，总之张起灵每天都会来一趟医院陪吴邪吃饭，以各种各样的身份。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胖子听完一脸震惊，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张起灵，然后转头教育吴邪，“家里来客人，你招待人家吃医院食堂，像话吗？来这里吃饭的人都只是为了生存啊。”

“人家乐意你管的着吗？”吴邪说着用手肘碰碰张起灵，“小哥，这饭是不是还可以？”张起灵十分配合地停下夹菜，抬头对着胖子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

胖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夸张地摇着头起身走人了，他吃饭总是很快，不过这一次他才不会等吴邪了。

医生中午吃饭的时间很短，吴邪很快就要回去工作了，这个时候张起灵也该走了。吴邪好几次提出张起灵中午不用过来陪他，这时候张起灵总是会摇摇头说食堂比外卖好吃还便宜，吴邪心里吐槽便宜是便宜但你每天这样一个来回车钱还不是我出啊。

张起灵在家里除了靠在沙发上发呆，站在窗前发呆和躺在床上发呆以外，也会翻看吴邪家中的藏书，除了占据半壁江山的医学类书籍，吴邪的书类很杂，从经典名著到青春小说，从科幻连载到圣经周易，总之就是什么都有，难怪他能很快接受张起灵这个奇幻的设定。

不过张起灵作为一名合格的具有良好职业素养的杀手，自从伤好之后每天都会坚持锻炼保持身体状态。他会在吴邪家所在的小区跑步，一跑跑一两个小时还不减速的那种，相当魔鬼的配速。

张起灵今天刚结束锻炼冲了个澡，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整理浴室时听见了门锁打开的声音，出去看发现是吴邪，可他还没到下班时间。

吴邪正直挺挺地靠着墙边准备换鞋，看到张起灵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赶紧招呼他：“哎呦小哥你赶快过来帮我一把，我腰弯不下去。”

张起灵蹲下身帮吴邪换好了鞋子，皱着眉问他怎么了，吴邪一脸别提了的表情说：“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医闹，扰得我没法工作，主任让我先回来了。”

张起灵扶着吴邪到沙发旁，刚坐稳就要掀他上衣，吴邪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恐道：“你干嘛！”张起灵把手放在吴邪后腰处稍稍用了下力，吴邪立刻疼得嗷嗷叫唤，他用陈述语气对吴邪说：“伤得不轻。”说完就冷着脸起身去拿药了。

被张起灵的眼神震慑完，吴邪只得乖乖趴好等张起灵给他上药。衣摆撩起后就见吴邪后腰中间有一大片夹杂着深色血丝的青紫，还真是伤得不轻，张起灵心里被气得要冒烟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小心。

这期间吴邪一直在碎碎念，顺便讲了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的一路我已经想好怎么吐槽了，结果一进门又给忘了，总之是个脑子不大合适的人，老婆怀着二胎还家暴，打晕了送来抢救，我们让他签病危通知书又不签，病人情况很危险，当时必须尽快送省妇幼，结果这货非说我们不肯好好治，就知道踢皮球。别说男人了，这就不是人，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大家都在劝他赶快转院或许还有救，他还对我们推推搡搡的，我说了两句重话让他赶紧办转院手续，他突然就猛推我一把，直接撞翻了工具架……啧，痛痛痛，小哥你轻点。”

听吴邪说起前因后果张起灵心里来气不由手上力气重了些，听他喊疼忙收了收力，说了声抱歉。吴邪继续说道：“没事儿，我没那么娇气。但医院真是个最能看穿人性丑陋之处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人渣，竟然成了家立了业，还有人为他生小孩，我就是气不过，他老婆恐怕也是为了孩子才一直没离婚，但这种人留着有什么用？我今天把事闹大，他已经被警察拘留了，不仅解了气，也是做了个好事，有这样扰乱社会治安的案底，以后离婚就好办了。”

药已经上完了，张起灵一边整理医药箱一边问吴邪：“所以，你用这种方式解气？”吴邪有点尴尬，自己的确没有占上风，算是做了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但他却不觉得这不值得或是很傻，吴邪趴在沙发上别扭地扭过头朝张起灵说：“反正我不后悔，而且可以享受明天一天的假期，稳赚不赔啊。”

张起灵看了看那块巴掌大的於痕，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吴邪，说道：“不后悔就好。”然后拿起药箱站起身补充，“今晚我做饭。”

今晚他做饭，嗯。

嗯？？？！！！今晚他做饭？？？？

“张起灵！！？你原来会做饭？？！！！”

八．

吃了张起灵做的饭，吴邪才知道，食堂的饭算什么？这才叫为了生存。虽然没有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但味道太淡了，常吃定会没有胃口。

之前对张起灵隐藏实力当大爷的愤怒已经没有了，吴邪嘴里吃着比斋饭还清淡的饭，状似随意地问道：“小哥，你以前在家都是自己这么做饭吃的吗？”

张起灵吃饭很有修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不紧不慢地把东西咽下去，回答道：“没有在家做过饭。”吴邪刚要继续说话，就听张起灵继续补充，“以前没有家。”

啊呸！人家以前没有家！吴邪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做饭就做饭，为什么偏要在家，闷油瓶这么多年肯定一直都是一个人，何来家之说，这不是揭人伤口么。

吴邪懊悔地闭了闭眼，嘴里打着结不知道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就听张起灵说：“尽管以前有很多房子，但只有这里是我家。”

吧嗒，吴邪的筷子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带着溅起了菜汁儿滴到了对面人的衣领上。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惊于前半句，还是为后半句感动，他只知道张起灵这个讲话喜欢大喘气的毛病早晚会让自己气竭。

吴邪一直对张起灵以前的生活很好奇，比如他是怎么当上杀手的，比如他这种情况怎么和雇主联系，但张起灵没有说的意思，他就忍着没问，想着大概不方便说吧。现在张起灵主动说起他有很多房子，吴邪心想或许可以当一个切入点问问他的情况，当然他如果不乐意说就算了。

吴邪先试探着问道：“没想到小哥你房还挺多啊，不过你的这些房产有保障吗？公证部门会不会因为不记得你就不认啊。”

“按理来讲不会，房子以云宫公司的名义买下，我只是拥有永久使用权。”

吴邪听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便小心地问道：“那……不按理讲呢？”

“我已经退出云宫了，那些房子自然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

“小哥，这个云宫，额……他们应该也不记得你吧，那你是想退就可以退了？”

张起灵闻言停下了吃饭的筷子，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吴邪，吴邪被这么盯着一下没了底气，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小哥我不是故意要打探这些的，你不方便说就不说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张起灵的目光一直锁在一脸躲躲闪闪的吴邪身上，吴邪在他面前有话不敢直说，他有些不开心。

“我确实比较好奇，但是觉得这些东西你可能不太方便随意给别人讲，就没敢问……”

“没有不方便，而且……你不是别人。”吴邪听到这个回答脖子直接梗住了，张起灵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说只有这里是他家，一会儿说自己不是别人，感觉……哪里怪怪的。吴邪僵硬地盯着几乎空了的盘子，就听张起灵继续说道：“我和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也是白说。倒是你，我只能和你讲。”

啧，怎么听这个意思好像是在说，自己没问还憋着他了？吴邪仔细做了一遍阅读理解，最终决定以后有事就直说了，不然到头来不仅自己心里憋得慌，好像闷油瓶也挺心塞。

“那，小哥你从小就是这种属性的吗？记忆里有家人吗？怎么会加入云宫呢？他们能知道你的存在？”吴邪一下子问出了他心里所有的疑问，问完又觉得有些着急，这让人怎么回答，不过张起灵没有在意这个，他直接给吴邪讲了一遍自己的身世。

张起灵平时话很少，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这种人语言表达能力不强，但张起灵的逻辑思维很清晰，语言十分凝练，三言两语就讲完了他神奇的身世，导致吴邪听完半天没回过神。

张起灵出生在一个大家族里，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从小便开始接受最严格的精英教育，然而背负着如此厚重期望的接班人却在十一岁那年失踪了。

张起灵说，他在一个普通的清晨醒来，发现竟然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当时他还穿着睡衣，以为自己在梦里，然后他就看见了一生难忘的场景。他身后靠着的并不是山壁，而是一扇巨大的门。那是一座青铜门，对于当时的张起灵，抬头几乎要望不到顶，好像直直地嵌在世界的尽头，他的原话是：“那是只有在神话里才会出现的门。”

张起灵的成长环境让他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但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应付不来，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尝试去山洞外面，一路上越来越觉得冷，直到走出去才发现，他竟然身处一片雪山之中！

这时候张起灵基本已经没法好好思考了，跌跌撞撞地冲出去试图找到一丝自己熟悉的痕迹，但这片连绵的雪山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他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应他，连一片雪粒都没有因为他而振动一下，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然后呢？”吴邪焦急地问，他听着都觉得好绝望，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该如何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啊？

“后来因为太冷，我被冻晕过去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救了，那个人就是云宫的首领。”

张起灵出现得太过诡异，云宫的那位首领救下他单纯是因为想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孩是谁派来的，然而他却发现了这个小孩身上巨大的秘密。

“当时他身边只带着一个手下，那个人平时出去执行任务，一直是首领看着我。我的冻伤很严重，头一天他全天候守在我身边，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发现自己房间躺着一个陌生小孩，后来这样的情况每天都会出现。”

吴邪莫名觉得这种感觉还蛮恐怖，不过他又有了一个问题：“那别人忘记你具体是什么时间呢？比如，每晚零点？”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太阳升起的时间。”张起灵继续说，“首领后来觉得不对，就每天晚上不睡觉，整夜都盯着我，即使如此，他也会经历一个突然混沌的状态，猛然清醒过来时已经忘记我了，若是他用纸笔或手机记录这一切，第二天字迹也会消失或者变得模糊不清。”

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不过一般人也不会想到整夜整夜地盯着一个小孩儿睡觉然后记笔记。这个首领显然不是一般人，这种情况经历了差不多一周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首领假设所有有关这个小孩的记忆都只能停留一天，第二天他会没有任何缘由地忘记这一切。

吴邪听到这里心说这哪里叫假设，首领这是猜到真相了啊，果然大佬之所以能成为大佬还是有他的厉害之处的。这时候首领的那个手下已经结束任务了，于是首领将这个信息加密后传递给了他的手下，让他进行存储，然后在第二天把消息内容告诉自己。至于加密手段，用的是密钥协商协议，是无密钥传输过程，因此躲过了那个神秘“规则”的抹除。

“从那以后，首领就用这种方式知道了我的存在，那个时候以我的年龄和现实情况，完全没法独立生存，只好跟着首领，他很聪明，精心培养我做了一个杀手。虽然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是谁，但那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云宫有一个厉害到几乎不存在的杀手。”

听到这里张起灵的经历已经比较明了了，不过还是有一个巨大的也是最重要的疑问困扰着吴邪：“可是，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雪山之中的青铜门里吗？”

“不知道。”

“那你后来没有去找自己的父母吗？张家既然是个大家族，你失踪了没有人找你吗？”

“找不到的。”张起灵摇了摇头，他平日永远清冷的眼里露出了一种灰败的神色，是吴邪从没有见过的绝望。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这里没有张家，也没有张起灵。”

九．

吴邪听完张起灵的回答后整个人都懵掉了，他不是没有猜测过张起灵会被所有人遗忘的原因，但是这个事情太诡异，他每一次的思考都寸步难行。

然而即使吴邪预料到真相不会那么简单，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个坐在自己身边肩膀挨着肩膀的沉默的年轻人，竟然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邪偏头去看，发现张起灵也在静静望着他，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清亮得过分，只是眼神太过淡漠，对视一眼只教人心底都冷得凝神。吴邪这才想起，他在担架上匆匆一眼扫过满面血污的张起灵时，他就是这样看着忙作一团的医护；那天将他接回家，他突然醒过来时，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一次次被遗忘，他看世间一切似乎都是这样的。他早该想到，若只是一个经历丰富的杀手，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呢？

可是一想到张起灵来自另一个世界，吴邪心头便涌上一股不安，他忍不住问道：“小哥，那你在这里，还会消失吗？”

张起灵听到后楞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吴邪会这么问，接着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回不去了。”

张起灵的回答让吴邪心头一紧，自己是有多自私才会那样问，那不是消失，对他来说是回家啊，难道有人愿意待在一个只有一个人记着自己的世界？每每想到张起灵的遭遇，吴邪心里都苦得要命，垮着脸声若蚊蝇地说了句对不起。

张起灵对这些事一直不甚在意，冷漠得仿佛不是他的遭遇，他站起身拍了拍吴邪的肩，收拾了碗筷便去洗碗了，临走丢下一句：“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已经满足了。”


吴邪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正常上班了，腰上的伤显然没好，不过张起灵给他按摩了一天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到医院得知那个孕妇保下来了，但孩子没了，吴邪心里一阵感慨，不知对于那个逝去的小生命是幸还是不幸。

急诊室日复一日地上演这样真实的人间戏剧，吴邪没空多想便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一天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腰再动一下就要折断了，一路直挺挺地去车库取车下班。

今天张起灵没来吃午饭，吴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忙的时候没什么，现在脑子放空了难免开始乱想：他不会来医院的时候打黑车出事了吧？不对，真遇上这种情况出事的也是坏人；难道是在意昨天自己说的话？可昨天也没看出来他不高兴啊；难道……他又突然不见了？以后自己也像他的家人一样再也找不到他了？吴邪连忙甩了甩脑袋，驱赶自己越来越发散的思维，还是尽快回去吧。

进了停车场吴邪正要朝自己的车位走过去，突然一只手伸出将他拦了下来，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酒气传来，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家暴男。

那人不知喝了多少，已经烂醉，身体倒还在掌控之中，他伸着一根粗短的手指指着吴邪说道：“吴医生叫我好等，害死了我儿子还有脸来上班，可真敬业啊！”

他一说话，嘴里的酒气更加明显，弥散到吴邪身边让他觉得恶心，他皱着眉退了半步，没好气地回道：“你儿子怎么没的你心里清楚，跑这里撒酒疯，是嫌局子里关了一天不够长么？”

听到吴邪反击，那人突然逼近一步，恶狠狠地用手指点着吴邪的肩膀说道：“有那娘儿们在老子想要个种还不容易？但她现在竟然敢和我离婚，说什么因为这件事看透我了，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这帮嘴碎的医生说了什么？结婚十几年了，今天突然要离婚，我看怕是你这个小年轻勾引她了！”

这奇葩是不是喝酒的时候把脑子当下酒菜吃了？吴邪满脸嫌恶，根本不想和这种人废话，不过听他说他老婆准备要离婚了，吴邪心里还有点高兴。

他着急回家看张起灵的情况，便把那人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拍掉后准备直接走人，没想到那人看到吴邪厌恶的表情和动作后变本加厉，直接推搡起来，说的话也愈发难听：“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下了班这么着急走是上赶着找富婆疼你吗？我老婆年轻的时候也不赖，吴医生不考虑一下？看你的样子不会是嫌她被用过了吧？这倒也是，她怀过好几个，除了老大其他的我都让她打掉了，这一次好不容易想要个老二，也被你害得没有了，她要离婚恐怕也是因为没脸面对我了，毕竟医生都说她以后要怀孕就难了，不如你来接个盘？”

吴邪简直要被这叹为观止的三观恶心死，这人喝得烂醉若是骂了自己出出气还能从情绪释放的角度解释一下，但这么说自己老婆吴邪简直忍不了，难道十几年的情谊到最后要以这样不堪的辱骂告终吗？吴邪依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在这个醉鬼断断续续的推搡下他一直站得笔直从未还手，只是在听完这一段话后冷冷回道：“骂你不是男人，是在侮辱男人；*****，也是侮辱人；好在我对**没什么敬意，就送你一句，你可真是连**都不如。”

被吴邪这么骂了一句那人楞了一下，被酒精麻醉的大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人在骂自己，本来十几年里一直忍气吞声的老婆突然无比坚决地提出离婚就让他那可怜的自尊心无比受挫，这么一骂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抬手就朝吴邪的胸口来了一拳。

醉酒之人动作应该是迟钝的，但吴邪腰上有伤又工作了一天，此时虽反应过来要躲却心有余力不足，努力侧了侧身躲过了大部分的力道，不过还是被打到了，僵了一天的后腰终于支撑不住上半身的后倾，连带着全身倒了下去。看起来就是吴邪被这个人一拳打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吴邪心里一句国骂，疼得差点叫出声，抬头看那个人似乎颇为满意，甚至即将上来再补几下，结果就在那人俯身要继续打人时从远处不知道飞来什么东西打到了他的手，似乎力道很大，让他登时惨叫一声。

几乎就在下一秒，那人惨叫完嘴还没闭好就被人从身后制住了打人的手，随即肩膀处发出“嘎达”一声，作为医生吴邪很熟悉这个声音，这人胳膊被卸了，凌厉的手法比王胖子还专业，不过人家是治脱臼的。这还没完，来人抓住他另一只胳膊将他转过身，微微推开一点后原地起脚，将人直接踹到了三米外的柱子上。

不到五秒的碾压式暴力行为后，张起灵看都没多看一眼，连忙去看还躺在地上的吴邪，有些急切地问：“怎么样，能起来吗？”

吴邪正要说扶他一把就能起来，就听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来保安们在监控里发现了不对赶过来了。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打头的队长手里拿着对讲机一路跑过来，听起来似乎已经报了警，张起灵瞬间恢复了冷漠，站起身指了指瘫在一边的人说道：“路过这里，看到他在打人，就出手帮了一下。”

“咳咳咳……救命，这人要杀人！”家暴男看来伤得不轻，颤颤巍巍地指控张起灵，保安队长一看就张起灵一个人还站着，连忙让其他人先负责控制住张起灵，吴邪正要为他辩解就见张起灵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很快懂了张起灵的意思，反正今晚一过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打过人这件事，那自己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由于两人受了伤，警察对二人的笔录都在医院进行，张起灵则被带回了警局，临走前吴邪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兄弟，等你这边结束我去谢谢你。”吴邪把“等你”压得很重，意思是等你回家，张起灵装得倒是像模像样，一副虽然做了好事但不甚在意的样子说道：“没事，不用谢。”

吴邪被好心的警察叔叔送回了家，他一路上都在说张起灵是帮他的人，虽然下手狠了点但绝不是他先找的事，派来干活的民警有些好笑地回道：“既然如此那你更不用担心了，有监控视频在不会冤枉他的。”

民警同志直接把他送到了家门口，吴邪再三道谢后邀请他进屋喝口水再走，不过被拒绝了，虽说过了今晚张起灵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吴邪担心万一他没有成功从警局溜出来岂不更严重？

心事重重地进了家门，借着窗外的灯光吴邪没有开灯就换了鞋，艰难地撑着鞋柜直起身走了两步吴邪发现，家里的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哈哈，老吴骂人被和谐了，大家脑补一下哈

十、

吴邪的第一反应是张起灵回来了，但随即知道不是他，回来的路上自己还在为张起灵向小警察打保证，他那边肯定没法太快了事，而距离日落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远远没到张起灵被遗忘的时间，肯定不是他。那这个人是谁？

吴邪在原地定了好几秒，才让突然涌上大脑的血液重新开始正常循环，他小心地摸索到挂在门边的雨伞捏在手里，轻声问道：“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吴邪咽了咽口水，缓缓向前挪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头垂在一边，若不是安静空气里明显的呼吸声，吴邪几乎要以为家里来了个死人。

这人，难道是睡着了？被那个人放松的睡姿感染，吴邪也轻松了些，他站在那人一步之外拿伞去捅他肩膀，结果还没碰到，沙发上的人突然坐直了，吴邪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将伞扔在一边后一路疯狂后退贴到了墙上，啪嗒一声，后背摁亮了房间的灯。

沙发上的男人正捂着肚子笑得开怀，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被耍的吴邪怒目而视：“靠，你是哪家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啊！”想了想又补充道，“哎你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我可是要报警的啊！”

不速之客对吴邪的话毫不在意，斜靠在沙发上依旧在笑，吴邪在一边看着觉得不对，皱着眉走上前仔细地看眼前这个莫名被戳中了笑穴的人。他着一身黑衣，不是普通人穿的黑色衣服，他的黑衣领卡在脖子上，延展到四肢，裤腿放进黑色靴子里，手上还带着黑色露指手套，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里，连脸上都有病似的挂着一副黑色墨镜。此人不是普通人。

吴邪试探着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这人看起来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但吴邪直觉这是个厉害人物，若真的别有用心，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张起灵回来了。

不过吴邪没有如愿，黑眼镜的回答直入正题，毫不拖泥带水：“我来找张起灵。”

吴邪当即一惊，他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张起灵？他一时震惊，心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黑眼镜听后露出不屑的笑，问道：“你以为只有你知道？还是，他这样告诉你的？”

吴邪感觉自己心都凉了一半，他定然在怀疑这话的真假，却又不可抑制地失望与难过，难道闷油瓶一直在骗自己？眼前这人的气场让吴邪不自觉地认为他和张起灵是一类人，他不禁想到，张起灵说要退出云宫，难道这个人是云宫派来挑拨离间的？那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对了，他说来找张起灵？他怎么知道张起灵？不是所有人都会忘了他吗？至少这一点自己被骗了啊。

吴邪心里波涛汹涌，面上表情也风云变幻，黑眼镜看了半天，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快站不稳，上前拍了拍定住的吴邪说道：“你可真好玩！”

啥玩意儿？？又在耍我？！！

“你神经病啊！！！！！”

被怒吼了一嗓子的黑眼镜稍微正了正神色，看似恢复正经地说道：“别介意啊吴邪，我真是来找张起灵的，结果他一直不在，我在这儿等他一天了，无聊得要死，看进来个人就想找个乐子嘛。”

“找乐子你就拿我找乐子？不对你说张起灵今天一天都不在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叫吴邪？不对！你怎么进的我家？不不不，你怎么会记得张起灵？”

吴邪感觉自己要疯，还好黑眼镜还算有良心，安抚了一下大脑混乱崩溃中的吴邪开始解释：“我是张起灵的同伙，啊呸，同事。他呢比较信任我，你们家地址和你的名字都是他告诉我的，进门嘛，我用点小手段进来的，唉别打人，这个张起灵也会！”

“你也是云宫的？”

“哟，知道不少嘛，他这都给你说啊。”

“你为什么会记得他？”

“不瞒你说，张起灵这人也是我今天早上才认识的，而且才知道我和他这么熟。”这叫什么话？吴邪瞪了黑眼镜一眼，满脸都写着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黑眼镜早知道吴邪不相信，继续说道，“其实吧，我认识过很多次张起灵，按第一次认识他的时间来说我和他的确很熟了。”

吴邪一听，心中大骇，张起灵当初讲述他的身世时，曾说过云宫的首领用了特殊的方法能记得他，想必就是这样，重复接受张起灵存在的信息，但对于他本人其实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说来，这黑眼镜就是首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