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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阳月南飞雁(古风、兄弟、微虐、HE)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萧珩叹了口气,道:“穷民财力以供奢欲谓之暴;崇好玩,威严拟乎君谓之逆;刑杀不称谓之贼(残忍暴虐)。此三者,守国之大殃也。”


“所以陛下这是明知故犯?”叶瑾森然反问。


“……与卿何干。”萧珩几乎是细如蚊蚋地回道。


“哼,陛下唤臣为何?”叶瑾怒极反笑。


萧珩起身,摆出一脸的烦不胜烦:“师傅,只有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


“审知其非,所谓知恶而不去也。”叶瑾不紧不慢地道,只是眼中的冷意更甚,逼得人心慌。


萧珩怒道:“不过一棵树,哪有那么夸张!”


“他唐太宗也不过纳了个美人——昔日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日,陛下是想为了一棵槐树大开杀戒?那么,陛下又怎么保证,您不会成为,桀、纣、之、君呢!?”


“……!”萧珩想反驳,却无言以对。“朕不会!”


“昨日之宴,通宵达旦。若今日不是十休,可问陛下是打算罢朝吗?”


“朕不会……”


“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如此浅显的道理,陛下若是忘了,臣便再教陛下一次!”


叶瑾从袖中抽出一柄乌亮的戒尺,树木的纹理圆美,却好似细细血丝。叶瑾握着它走过去,直视一再退后的萧珩,轻轻一击软塌:“陛下可认罚?”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师傅……”他总不能真的对叶瑾动手吧……


“趴好了。”叶瑾直接命令道。


萧珩紧张地腿肚子都在抽筋:“你……您不能!不,你还有拿朕当作君主吗?”


“陛下既然唤臣师傅,臣就有传道授业解惑之职。现在,是老师在向弟子传道。萧珩,尔敢不从?”


萧珩很想大喊一句放肆,然后把叶瑾逐出皇宫……但事实上,他除了瞪眼什么都做不到。


“朕……我……师傅……”他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叶瑾的耐心终于告罄,他一把掀翻犹在踟躇犹豫的萧珩,把他按在软塌上,然后,将下裳一股脑尽数褪到了膝弯下,再用左手按住萧珩的背和撩上来的上衣。重新执起戒尺,重重地拍下去。


萧珩的臀上先是泛起一道白痕,然后转红,逐渐肿了起来。他好些年没再挨过捶楚了,这狠辣的一下,激得萧珩快要跳起来。


“啪啪啪啪啪——!”一连串又重又响的责打落下来,拍得萧珩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用力地拽着软塌上的丝面,两股瑟瑟发抖。


“啪——!”


痛楚从臀尖蔓延开了,如针刺般尖锐而发麻。萧珩不由得想躲,却被更加用力地摁住。


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明明在下诏的时候就想过会有今日了——为区区一棵槐树大动干戈,实在恬不知耻!萧珩拽着丝绸,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随心所欲,自然是轻松潇洒。


但是,【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萧珩,既然做了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师傅今日可以惩罚到您满意为止……但是,朕绝对不会更改!”萧珩话音刚落,便迎来异常沉重的一击,一把小小的戒尺似乎化作刀斧,将皮肉撕裂。


“啊——!”萧珩在一声痛呼后,伏在软塌上,不住地喘气,身上瘫软得几乎动弹不得。


“你是当我不晓得尚弈的字是槐棘吗?”叶瑾在这一下后,便收了手,冷淡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道。


被一语道中心中之事,萧珩吃惊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叶瑾:“您……您知道?”


“你可曾想过,槐棘若是见了你今日这般,当如何呢?”


“他……”他一定会十分自责……萧珩在心里道,我明明,明明都知道。却是不甘——他,他明明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却除却虚名外无所回报。


“陛下,您登临大宝,手握江山社稷,仅仅是为了槐棘一人?”


“我……我只不过是要一棵树……”


“有这棵堪比君威的槐树,又如何呢?群臣若是晓得陛下树槐悬令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槐棘又情何以堪?”


“啊……”萧珩颓然地垂首:“朕什么都不能做吗?”


“您是君主。”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可是……”


“珩儿,真正重要的人,住在你的心里。你若名垂青史,他亦光辉,你若遗臭万年,他便污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珩,谨谢师傅教导。”


“趴好了,我何时说罚完了?”


“啊?”


“明知故犯,以累社稷,当罚几何?”


“师傅……”


“说!”


“呃……五十下?”


“啊——!”


后,帝令趣罢守槐之役,拔悬令之木,废伤槐之法,出犯槐之囚。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好吧……它真的又吐了一遍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卫封觉得自己如果笑出来的话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白砚冷哼,爬起来整理衣襟。
见到青年这幅模样,卫封只好板起脸,撇住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一脸严肃地默读白砚的功课。
“……怎样?”白砚正坐在榻上,身后那点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盯着卫封渐渐从专注转为十分微妙的古怪地脸色,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安。
卫封放下手中的宣纸,十分郑重地道:“阿砚,你要是经商,一定是个悲剧。”
“哈……?”
对方的一句话,顿时挑起白砚关于年少时痛苦岁月的记忆,不善互通有无,不通算筹,不理人情世故,机关算尽,水中捞月,一无所获。
白砚苦笑,含糊地应了声。
“不过话说回来,反正作为将帅阿砚你也用不着学这些吧,涉猎的水平也就够了。对了,前几日我才在你这里看到过一册《贾札》(虚构),你没参考一下?”
“数术太多,看着眼晕。”白砚苦恼又不耐烦地回道。
卫封一时语塞,目光不由得瞥向白砚读到一半,正摊开的《太公兵法》上,上头作为图解的卦图才叫人不知所云吧……
卫封思忖了阵,提议道:“阿砚,有朝一日你挂帅帐前,拜我做副将怎样?“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白砚诧异,怎么会有人甘居人下?(我错了,我在写手稿的时候还没有想歪……可是我在码成电子版的时候就想歪了……甘、居、人、下= =)
“总觉得阿砚你除了兵法什么都不懂,我很不放心啊。”卫封夸张地叹气道。
“像是粮草调度啊,勤务啊,休息啊……”
“阿封,你一定会成为贤妻良母的。”
“白,砚,你,去,死!”
孙子曰:“善用兵者,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大夏累年祸乱,国库空乏,而今三军挥师北上,合于西北,共逾三十万,其固用度,取之于国,十去其七。
打仗,永远是粮草先行。
白砚坐于大帐主位下首,手里抓着管笔,却只是望着满暗摊开的折子发呆。
西路自青州运来的粮草遭劫,无疑是淑土的手笔,而且……白砚记得受命前往的少年校尉,稚气未退的圆脸庞,明亮的乌眸。
卫封的次弟,卫和。年仅十六,追随长兄入营,年纪轻轻,武艺不凡,前途无量。
就像……澐竹。
“白砚。”上首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白砚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发现手中的笔毫都压到纸上了,污了一大块。很是心虚地瞄了眼上首的军师大人,离座立于主座前,俛首嗫嚅道:“……先生,抱歉……”
“可需叶某帮你清醒清醒?”
“不!不用……”白砚瞥见叶瑾冷峻的脸色,心中很是慌乱。
叶瑾冷冷得扫了紧张的青年一番,终是说了句:“事不过三。”
“是。白砚谨记。”白砚一颗心顿时降回肚子里。
呼——真是好险。白砚坐回案前,收敛心神开始处理各种折子,分门别类,化繁为简,并且批复一些琐事。
忙碌之余,他却无不担心地想起方才议事时,卫封攥紧了拳,难掩伤痛之色。
为之奈何……
白砚实在玉溪绥畔找到卫封的。这西北的大漠里,少有绿洲水源。传说中玉溪之源有一昆山神玉,是一仙人怜悯此地寸草不生,于是降下祥瑞,以昆玉为源,引出玉水,固名之为玉溪。
这个季节的玉溪水流已经浅缓了不少,再过个把月,大概会冰封断流。
卫封背对着他,此时夕霞满天,映得溪水粼粼。寒风刮得卫封轻甲下的衣袂猎猎,苇草间,落得满身萧索。
“阿封。”白砚唤道,直觉好友此刻可能在流泪。
卫封闻声便回头,虽然悲容难掩,眼中却无泪无光。
“卫和的事……”白砚很想宽慰他几句,却被卫封截下了话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砚,不用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你分明在伤心!白砚无声地道。
“民间有句俗语,孩子生一窝,山后埋一坡。我娘生了十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兄妹四人。我原来有个二妹,生下来没足月就夭折了。她长得很可爱,眼睛就像是那从大秦运来的紫葡桃。可她再也睁不开眼了。我哭得死去活来,也无能为力。”
“后来那些个孩子一个一个死去,哭得多了,也就哭不出来了。”卫封说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可白砚觉得有一座名为悲伤的山,压得面前的青年喘不过气来。
“小和来军营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这个弟弟。”
“小和从小就喜欢粘着我,跟屁虫似的。我拜进重明门,他也跟来了。那小子明明想家得很,却从来不说。我们回家过年,他就跟女娃一样抱着娘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卫封絮絮地说,像自残一样,将利刃一下一下地往心里扎,痛彻心扉。
【大哥,等我长大了,把后背交给我吧。】
何日归家解战袍?
白砚想到了那个孩子——【竹儿最喜欢大哥了。】
——【大哥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白砚一把抱住卫封,用力按着他的背,两人的体温都很低,却在这无间的拥抱中逐渐升温。犹如两簇细幼的火苗融合在一起,汇成一丛明亮炽热的烈焰。
“阿封,没见到尸体之前,一切都还有希望。”
“淑土连车带人掳走,定是留作俘虏人质。”
“别放弃,总会有办法的。”我替你,接他回家。
“阿砚……多谢。”
白砚觉得颈边一片潮湿。
朔风中,两人安静相拥,直到天狼星闪烁于穹天。
(……我总觉得这里可以上八字母了XD→别闹!)
月上中天,白砚朝守在帐口的亲卫致意,弯腰走进帐中。
叶瑾尚未就寝,而是负手端详着悬于帐中的图志。
白砚拱手,郑重而恭敬地道:“军师,属下斗胆,有拙计愿献上。”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青海苍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锁甲声中,有人合着风吟唱。
白砚骑在混着三河血统的紫燕骑上,这马并不算高大,却有着矫健的四蹄。举目四望,一片苍凉。这西北鄂伦草原东南处,黄沙漫天,戈壁延绵,不似西北那大片大片的绿草如茵,牧草肥沃。倒与这《从军行》不乏相似之处。
“白将军,”走在最前面,牵着牦牛的小伍长紧赶几步,“俺们这些粮草是要运到哪去啊?”
“不必称砚为将军,直呼性命即可。”白砚勒了勒马,让它小步行走,紫燕甚是不快地摇了摇尾,扫了那伍长一下。伍长打了个喷嚏,怒道:“小畜生!”
白砚扑哧一笑,让那伍长闹了个大红脸。“哎呀,那哪能啊。白将军是卫将军的兄弟,卫将军人可好了,对俺们兄弟又照顾。”
他倒是承了阿封的福?白砚挑眉,回去请他喝酒?不,军中禁酒,那喝茶好了。他又道:“你是宋目宋伍长吧。咱们这粮草送到何清涵何将军帐下。”
“好啊!营里都说宋将军神武,杀敌无数,淑土那帮畜生听了宋将军的大名都吓得屁滚尿流!”宋目兴奋地道。
白砚回首望向身后的运粮车队,二十辆牛车,一百人。
“这快入冬了,大雪不日将至。咱们还好,淑土犬戎可就难过了。近来从青州运来的粮草都被劫了。宋伍长难道不担心咱么这粮草会成为人家嘴里的肥肉?”白砚状似玩笑地道。
“卫将军说白将军可厉害了。还说别看白将军长得和娘们似的,和秦代的白那什么比起来毫不逊色啊。”
是白起吧……白砚眼角一抽:“砚长得像娘们……?”
“咳!不……那是口误,口误……”宋目膛目结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咋就把那话给说出来了呢!“呃……总之,俺们相信白将军!”
“相信……砚?”白砚仔细打量了宋目尚是年轻的脸庞,嘴边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相信我啊……那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他正出神,就听见宋目吆喝道:“兄弟们,咱们也给白将军唱一个!”
“好啊——”士卒们热情地响应道,顷刻,也不只是哪位起了个头,竟是所有人都开始唱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哈?白砚闻声张大了眼,蒹葭?随即却想到,蒹葭乃是秦风。
秦风……从粗犷的汉子口中吟唱的柔和曲调,混合着风沙,沙哑又温柔,可是乡愁?
“宋目,你想家吗?”白砚问。
宋目在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听到白砚的问话,接道:“当然想啦。俺媳妇和小子还在等俺呢。白将军,俺同你说,俺媳妇是俺村最美的姑娘。”
“上次来家书,还是俺家的大胖小子会叫爹了。”
“已经会叫爹了……”白砚问,“可取了名?”
“取了!叫宋聪!老子叫眼睛,儿子叫耳朵。”宋目的眼睛亮得很。
“宋聪……好名字!一定是个机灵小子!可指着他日后考取功名?”
“那是,等俺们打跑了淑土的兔崽子,大夏平平安安的,俺家聪小子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做状元郎了!”
“考状元?口气不小啊!”白砚调侃道。
宋目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是俺家老爷子的夙愿。可惜俺不是个读书的料。”
“宋聪,耳聪目明,天纵其才。你的小子,一定会是个状元郎!”白砚道。他微笑着,但不是为何,看上去竟有几分悲哀。宋目没有察觉,他乐呵呵地说:“那就承白将军的吉言。”
白砚转回头,将缰绳一振:“……对不起。”
“啊?”宋目没有听清楚,只听白砚令道:“全军,趋行——!天黑之前务必抵达!”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日薄西山,四下里有些昏黑了。这支百人的运粮军赶了整天的路,已疲惫不堪,队伍里开始有人嘀咕,咋还没到啊,是不是迷路了什么的。
骚动渐渐扩大,不安,烦躁和疲惫在蔓延。
宋目刚想勒令他们安静下来,却听见从四周,传来咚咚的马蹄声,战马凄厉地嘶鸣,竟有如阎王催命。
是淑土——!这是淑土的战马!淑土的军队!
他们听见了淑土的将领发号施令的声音,听不懂的语言回荡在漫漫黄沙中,诡异而恐惧。
“白……白将军……是淑土!”他吼道。“咱,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格老子的!”
“战个痛快!”
热血沸腾!在恐惧之下,作为战士的凶悍沸腾了起来!
白砚没有回答。他勒停马,沉默着,他的手始终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攥着那束缨络。
火把,明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四野。他们已经看到了淑土的军队。人不多,也不过三百,却个个骁勇,都说淑土的战士能一个顶三,而且现在人家又占着人多的优势。
宋目不仅有些腿颤,他身后的士卒也无一不是如此。
但白砚仍是安然自若,端坐在马背上,仿佛无人能撼动他分毫。
宋目看着对方并不魁梧的身形,莫名地安了心。
快了——下冲锋的命令吧!宋目在心里中大叫。
但是……
他看见那挺拔如青枫的白砚将军,翻身下马,竟然是拜倒在地,脸完全埋入尘埃。
什么……?不——!
一切都在风驰电掣间,淑土的军队已经近前,再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淑土的将领看到这群呆若木鸡的肥羊,不屑地戚了声,挥挥手让手下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经意间,他看见了拜倒在地的,明显穿着精良甲胄的青年。
哈?这是唱的哪出戏?将领会几句汉语,他吩咐手下把白砚扯起来,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到面前。
将领居高临下地问:“你,干什么?”
白砚被扯得头皮生疼,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在下,仰慕淑土之骁勇久矣……”
“听不懂。”将领看着小子有点意思,问:“你是想投降?”
“是。”白砚勉强地点了点头。还待再说些漂亮话,却听见一声断喝:“***的!俺是瞎了眼才会信你这白眼狼!叛徒!奸细小人!龌龊……啊!”
是宋目,他骂道一半,被押着他的淑土士兵毫不留情地打倒,扑在地上,吃了一嘴沙子。
原本还欲反抗的运粮兵全蔫了,他们本不是什么骁勇善战的士兵,多数是些新兵,没见过大场面,不曾想这头次出征就上了黄泉路。
白砚端着讨好的笑,像是一个殷勤的奸商,完全不在意旁边他的同袍被按在地上痛揍。
淑土的将领早就听闻汉人里头有些奇葩货,专以出卖自己人为荣,没想到给他碰到了个,心说这下可得好好玩玩,他狞笑起来:“你,”他指了指狗一样被人踹踏的宋目,“杀了他。”
“我有方法可以让你们进何涵清的大营,我要见你们可汗。”白砚看都没看宋目。
“啥子?你要见可汗?”
“听不懂吗?我,能,让,你,们,进,何,涵,清,的,大,营!”
“杀了他,我就带你去见可汗。”淑土将领其实只是个半桶水,他依稀听出了何涵清三个字,心下嘀咕,这小子好像有两手,却愈发警惕起来。
白砚终于把目光转向摊在地上的宋目,他说:“松开我。我杀给你看。”
“不。带他过来!”将领用淑土语吆喝。
宋目被扯到了白砚面前。白砚暂时被放开,但仍有尖刀指着他的背心,他仔细看了看宋目的脸,脸上没什么伤,只是被沙子糊得可笑。白砚想,自己现在大概也是一脸的沙,可笑得紧。
宋目嘴里犹在不干不净地骂着,明亮的眼里充满了灼热的愤恨,被怒恚烧得愈发地亮。白砚捡起被淑土士兵丢在地上的刀,刀明晃晃地倒映着火把。
“对不起……”他这么低声说,将刀刃送进了宋目的心脏。
宋目沙哑地悲吼了一声,鲜血顺着刀刃滴在地上,消失在黄沙里头。
【俺们相信白将军!】
“……杏花……聪儿……”
宋目如烂泥,瘫倒在白砚身上,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笼罩了他。他摩挲着,从宋目的腰间扯下了铭牌。
“带我去见你们可汗吧。”白砚推开宋目,回头道。
“你,把他的头砍下来。”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把头,挂起来。”
麻绳穿过毛发,鲜血逶迤一身。
白砚垂着头,挂着那颗丑陋的头颅:“还要我做什么。”
“套上他,咱们走!”淑土将领吆喝道。然后,白砚听见四下里传来各种各样痛苦的绝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双手被粗鲁地绑起,挂在马尾上,被拖得浑身疼痛。
白砚挣扎着回头去看满地的尸骸,被牛蹄,马蹄,人脚,车轮一一碾过,渐渐不成形状。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散发下的眼睛,凄厉如九天寒星。
与子,同仇。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前方淑土营中火光熠熠。已黑尽的夜幕中,璀璨的星光就犹如地上的虎狼般的战士锋锐的矛戈。
因为带着战利品,他们行得并不快。
一路被像牲口一样绑在马尾后被拖回来的白砚已然灰头土脸,卸去武装的身体只着着棉袍,现在已经被磨破,里头的棉絮散了一路。
“我要见你们可汗!”白砚待不及马停稳,又奋力支起身子大嚷。
淑土的将领翻身下马,轻蔑地瞅了他一眼,命左右把这小子拾掇“干净“了:“可还可是你想见就见得的?”
“赶明儿若是可汗心情好,兴许你还能见一见。”他的笑容如蛇蝎。
“至于现在,你就老老实实呆在粮仓里头干活吧!”
羞辱和讽刺——将己方的粮草,亲手放进敌人的粮仓里头。
白砚攥紧了拳,面上发红。他的颈上悬着宋目的头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白砚全身上下都被翻了个遍,但凡是他们看得上眼的利器都被搜去,最后才被推进营地偌大的粮仓里头。
没上枷锁……可是瞅着他这瘦弱的身板,连枷锁都不屑于上了?
但粮仓里头亦有士兵牢牢守着,容不得他偷懒。
白砚压低了目光扫了一下四里。除他之外,尚有几人,俱是衣衫褴褛,如猪狗奴隶般被驱赶着从车上卸下粮草。
而这其中……
白砚看见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镣铐叮铃,步伐蹒跚,却无疑是卫和!
白砚心头狂喜。
“啪——!”
正耽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中,白砚觉得背上很是一痛,重重的一鞭抽得他不由得趔趄,踉跄几步,随即耳边炸开淑土语的暴喝。
那边的俘虏亦被惊动,纷纷看向这边。他们中的卫和显然是认出白砚,瞪大了眼,目光里全是震悚。
白砚默默回忆了卫封教他的一套重明拳法,如虎暴起,两招内扭断了身后士兵的脖子,又是一脚将搁在角落里的火盆踢向运粮车。
“小和,快闪!”
呼啦——!火焰舔在粮草上一点即燃。火势蔓延之快,完全让淑土士兵措手不及,其间还掺杂着爆裂,滚出浓浓的黑烟。顷刻间,那些被事先浇了油的粮车,粮草都湮没在熊熊烈焰中。白砚也仅仅来得及扯着卫和滚出粮仓。
整个粮仓都在燃烧,晒干的麦草和毛皮俱是易燃之物,况且还有风长火势。夜巡的士兵呼喊着跑来救火,一片混乱间,暂时还顾不上白砚这个罪魁祸首。白砚就乘着着短暂的间隙,一把扯开衣襟的里子,摸出一枚贴身缝在里头的烟花信号。
他早就知道自己见不到淑土的可汗……他根本就不在此地!淑土各个部族的首领,如今,正在大可汗的帐下聚集商议过冬事宜。他也从来没打算干刺杀可汗这事,白砚不是刺客,这种事他干不来。
火烧粮仓,里应外合,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淑土近来几次掠夺他们的粮草,这次,他们也绝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而是毫不生疑地将粮车给拉回来。
军营里充斥着听不懂的呼号。但白砚听见了大夏如雷的战鼓和震天的喊杀,何清涵已领兵攻打过来了!
“阿砚哥?”卫和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白砚没工夫同他多说,他拎着从被绞杀的士兵身上夺下的弯刀,飞燕般跃起,将骑在马上从他们身边掠过的骑兵斩下马来。
“我们走!”他伸手拽卫和上马。
卫和的个子还要高过白砚,白砚不能叫他骑在自己前面,只好让卫和斜坐在马后:“抱紧了!”
战马嘶鸣,呼啸着往营外冲去。
此时,淑土兵反映过来,开始有射手向他们放箭,又有几个骑兵挥舞着大刀,贴身而上。
“咚——!”卫和奋力挥动手上的铁链迎面抽去,把一个骑兵击倒。两人左右开弓,一时也无人能近身,生生地在其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近了,就快到了——
白砚看到了栅栏,为迎击何清涵,此时,营门大开。
他强振马缰,战马撒开蹄,就要冲出生天。
“呃啊……”他却听见浅浅的呻吟,脸畔淋下腥热的液体。“阿……砚……哥……”卫和断断续续地唤道,白砚感觉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襟内塞了块硬硬的东西。
然后,卫和放手,摔下了马。
“不——!”
少了一个负担,战马奔得更快,如风驰电掣。
“天佑大夏——!”
白砚听见卫和高昂的声音被马蹄金戈之声吞没。
“啊啊啊啊——!!!”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就在这一晃神间,一道劲风斩上了白砚的背,他觉得炽痛的火焰跳上肩背。白砚反手劈倒了对方,数不清的,自己或别人的,亲人或敌人的鲜血浇在身上。
白砚痛得几乎无法自己,背上的与心上的,都痛得堪如挫骨扬灰。
他冲入了战场。四下昏暗,白砚举着淑土的弯刀,又骑着淑土的战马,这边一时间也不能分辨他是敌是友。
白砚就这样纵马奔到中心的将领身后,对方刚刚闻声回头,在晃晃的光下看清他的脸时,就被白砚一刀斩于马下。
白砚面无表情,鲜血将他清秀的脸庞糊得如修罗般狰狞,他用刀尖挑起那颗头颅,大吼道:“淑土必败——!”
“淑土必败——!!!”
四下立刻传来响应,大夏士兵喊声震天,战局很快明朗。
白砚强忍着剧痛拍马到何涵清驾前,仅仅来得及说了句“军师”,就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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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滴滴泠泠,然后是布巾被拧出水来的声音,白砚慢慢苏醒,全身都在痛,尤其是后背,这种滋味倒是让他想到了刚刚被逐出端家的时候。
稍稍一动,背后的刀伤就在尖锐地抗议。
“阿砚你醒了?别动!你伤得很重!”合着布巾被扔入水的声响,喝止了白砚自虐的人迅速地走到榻边,是卫封。
“阿封……?”白砚转过头,把双臂垫在胸口。
“呼,你终于醒了。”卫封神色关切,将手上端着的水袋递了过去。“你昏了三天,烧得厉害。军医说背上的伤砍得很深,又被反复挣裂,差点就要命了!”卫封说到这里,还是满脸后怕。
白砚闷头吞咽温水,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又看见卫封黧黑的眼圈,歉意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该向人家陈军医道谢。人家守了你两天,今早说你没有大碍了,才回去歇息的。还有军师大人,我从来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在陈军医说你差不多没救了的时候差点上去拧了他的脖子。”
“抱歉……”白砚一时无言,先生……差点拧了别人的脖子?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把水袋塞上塞子,然后往自己的襟内摸去。不料摸了个空,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抬头看向卫封:“我衣服里的东西,你看见了?”
卫封神色一僵,若无其事地道:“嗯,看见了。眼睛和……小和的铭牌。”
“对不起,没能带他回来。”白砚思及那孩子中箭后决然地跳下马去,心里仍是酸痛,
卫封愕然,呆了一会,突然把白砚从榻上托起来,虽然动作并不粗暴,却丝毫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白砚茫然无措:“阿封……?”
“啪!”卫封毫不犹豫地往白砚的身后扇上一巴掌,“白砚你混蛋!”
“哈?没有救到小和我很抱歉……但是,我怎么也算不上混蛋吧……”白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自己现在被制在卫封怀里,满身是伤又不好挣扎。
啪地又盖了一掌,卫封咬牙:“你不混蛋谁混蛋!你差点连命丢了好不好!”
白砚一缩,他从来不晓得卫封手劲那么大。
“白砚,小和是我弟弟,你就不是我兄弟了!?你要是死了,想过我没有?想过军师没有?想过你对陛下的承诺没有!?你不是要做上将军?要为陛下戍边,要奉上太平!?你要是为小和死了,又要我们情何以堪!?”卫封几乎说一句就盖一下,打得白砚呻吟不已。
“阿封……我不光是为了小和,我是为了胜利。”
“放开我吧,你压到我的伤了。”白砚低声道。
卫封立刻放开他,抬手看到自己左手上点点殷红,“抱歉……我帮你重新包扎下吧。”
白砚点点头,他看见卫封微微发红的眼圈:“好啦,乖乖让你揍一顿还不够啊……非得我负荆请罪不成?”
“阿砚,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卫封取了干净的白布,非常认真地说。
“小和已经离我而去,要是连你也死了,我真的会疯的!”他突然激动起来。“我甚至想过,要是你死了,我立刻冲去淑土大帐和他们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阿封……不要我叫你阿封你就真疯给我看呐。”
“白砚,滚你丫的!”
(小甜一下,马上继续虐~)
缠好白布,白砚道:“阿封,宋目的铭牌在哪里?拿给我好吗?”
“眼睛的?我给你收着呢。”卫封从油灯旁的匣子里取出一块菱形的木牌,上头清楚地刻着宋目的条目。
很普通的棕色木牌,只是此时上头有一斑一斑褐色发黑的污迹。
白砚接过,轻柔地摩挲着上头的字迹,触到血迹时,手指不由得一颤。也不晓得是宋目的,还是自己的。
卫封见他神色低落,不免安慰道:“眼睛死于犬戎的屠刀下,我们迟早会替他报仇。”
“不——”白砚低声道,他像是从喉中生生挤出喑呜。
“宋目,是我杀的……我亲手,把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卫封愣了,他紧绷起身体,颤抖地问:“为什么?是诈敌?”
“为了胜利。”白砚撑着额头,“我想救小和,却生生地将他推进火坑。他死前还在叫他妻子和儿子的名字……阿封,我是不是很可恶?很自私?很……残忍?”
白砚痛苦地捂着眼睛,但其实,他的掌心一片干涩——已经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卫封反倒冷静下来了,他叹口气,再次拥住白砚:“阿砚,眼睛以身殉国,此战大捷,军心振奋,眼睛没有白死,他们都没有白死!”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白砚苦笑,“阿封,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吧……”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玉溪边,有一个人影半蹲在那里,一个木盆摆在他身边,里面装满了大夏士兵人人皆有的铭牌。他伸手将那些沾了血迹的木牌探到冰冷的溪水里洗濯,但是哪怕再用力搓洗,有些痕迹一旦染上,就再也抹不去了。
白砚用湿漉漉的手抹了把脸,好像脸上也是一片冰凉。
沙沙,有什么人靠近了。
白砚缓缓站起来,看向来者。来者一袭青色棉袍,披着同色的披风,显得很是素静,清冷的颜色一如主人般凌冽。
“先生。”他行礼道。来的是叶瑾。
“不好好养伤,你在这里做什么?”叶瑾一如既往地语气冷淡。
“回先生,我在……”洗铭牌?白砚抿了抿唇,拱手垂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叶瑾看他弯着腰,皱了皱眉:“背上的伤大好了?小心又裂了。”
“劳先生记挂。”
叶瑾应了声,看向白砚原先蹲的地方,地上摆着的木盆里是水淋淋的木牌:“你方才,在洗这些?”他目光犀利地看向白砚。
“是……”
“子合说你心有郁结,原来是这事。”叶瑾道,“怎么,你后悔了?”
白砚一时不知道子合指的是谁,呆了一下,才记起卫封的字是子合,又紧张地抿了抿唇,才回答:“没有……”
“吞吞吐吐的,可见是真后悔了。”叶瑾挑眉,“也好,本来就想叫你过来论道论道这事。跪下!”他斥道。
白砚吓得咚就跪在地上,才发现叶瑾手上拿着他出发前卸下的斩旄,不由得吞了口唾液:“不知砚做错了何事,惹得先生大动肝火?”
“不知道,那就趴好了,叶某给你提个醒。”
白砚无奈,伸手撩起长袍,又解开里头的汗巾,在这寒风阵阵里头,两股上尽是疙瘩。白砚的臀上印着不少以往惩罚留下的,不光是在叶瑾帐下受责留下的,还有昔日在端府那场惨烈的杖毙。
“砚,你那天在我面前言之凿凿,而你也确实依计与云泽里应外合,大挫淑土,现在,你后悔了吗?”叶瑾将剑插在地上,以鞘抽在白砚臀上。
“我……”白砚咬牙,脸上无疑一片晕红。不光是疼的,还有……在这外头,随时都有人可能走过。
“啪——!”“回话。”
“先生……我没有后悔。只是,只是难过而已……啊!”
“啪——!”又是重重一击,痛得白砚无暇做他想。
“白砚,我倒不知你这点担当都没有!亲手杀了同袍,让你受不了了吗?”叶瑾连着几下抽下去,肤上顿时起了一道一道紫红的棱子,白砚撑着地的手痛苦地蜷曲,深深地埋着头。
“那好,若是那日杀死宋目的是淑土犬戎,你是不是就安然自若了?”
——!白砚下意识扬起头,与此同时最重地一击落在臀尖,他喑哑地喊了一声,破碎中混合着尖锐。
叶瑾看到从盘曲花纹的拐角渗出的点点血珠,却不为所动,凌冽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软化。
白砚哆嗦着,却无话可说。先生的话太锐利,直接戳中了他的心里的纠结,若是……若是那日杀了宋目的不是他,他是不是就对牺牲了他们,无动于衷了?
承认吧,白砚!你就是后悔了!
“白砚,你向陛下许诺要为之戍边,奉上太平。那么,我问你——”
“你是否敢成为白起?坑杀四十万,天理不容,不得好死?”一记,抽在腰眼。
“你是否敢成为李陵?纵有丹心,为君所弃,遗臭万年?”两记,抽在臀峰。
“你是否敢成为韩信?一身英明,丧于宫墙?”三记,抽在臀根。
“我……”白砚的眼前一片乌蒙,泪水浸湿了手背。身后已是滚滚血珠。他是何等自私……最后,也只有在受责是才难堪地哭了出来。
你是否背负地起这累累血债?你是否背负地起万里河山?
我,我……他很想斩钉截铁地说,砚敢。但是,他的眼前浮现了宋目憎恨的眸光,想起了被践踏的血腥尸骸——他们因你而死,因你而死!
“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白砚夹着哭腔道。
叶瑾的惩罚还在继续,剑鞘夹着罡风落在白砚赤裸的皮肤上,掀开油皮,又带起一串儿血珠。
“那么,你愿做仁将,还是愿意做谋将?”
是爱兵如子,宽以待人,还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我……”
白砚,你要有杀伐的决断!白砚,想想这些人,他们是何等信任你!你却将他们亲手推进火坑!不,这些都是士卒,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这座江山!不,他们也想回家,他们的妻子,儿女,家人又该何等悲恸绝望!
是江山太平,还是天下生灵?
孰轻?孰重?
“我,砚并非不懂大局为重。但是,先生,砚或许是良心被狗吃了一半吧。”他狠得下心,但没有杀伐的决断。他会难过,会伤心,天下太平了又有何用?他们再也看不到了!从他们死去的那一日,太平就再与他们无关了!
“呵。”叶瑾显然被他的比喻给气笑了,“不懂?还不懂就跪在这儿给我想明白!”语罢,将斩旄往地上一插,拂袖离去。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母上催我去洗澡,糖明天吧~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白砚被扔在原地,只好乖乖地跪省。这倒是先生头一次罚到一半拂袖而去,该不会是气不过,打算逐他出师门吧……可听他方才的话,也不像是要赶他走啊。
【你愿做仁将,还是愿意做谋将?】
方才先生的问话还回荡在心头,白砚被拉得左支右绌,无法招架。
他记得白起在临时前长叹所言——【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然而,他最终却说——【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
我固当死。
“阿砚。”
正胡思乱想间,白砚觉得一个披风落在自己肩头,转头看见卫封的笑脸:“给你挡一下。我带了个朋友过来。”他领着一个小兵过来,“诺,这是李四嘴,李嘴巴,宋目的兄弟。”
白砚低声道:“别闹,我这反省呢。”抬眼看了看李四嘴,忍俊不禁:“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五官兄弟。”
“小将军,俺听了目哥的事。俺觉得吧,这不是你的错。”李四嘴认真地道。
白砚不禁较真道:“你可想好了?我骗了你兄弟,还亲手杀了他。我就这样,”他比了个手势,“把刀送进宋目的心窝,血流了我一手。这双手,淌着你兄弟的血,你不恨吗!?”白砚怒目而视。
李四嘴蹲了下来,挠了挠头:“俺不懂什么大道理。目哥说过,他也不想充兵,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鄂伦草原。但是,目哥说,他的身后就是嫂子和小聪儿。所以他绝对不会退后。”
“小将军,俺知道,这碧门关后头就是俺们的家啊。”
“不过,你骗了目哥,确实挺过分的。”李四嘴又憨憨地笑起来。他看上去才十八九岁,嘴巴很大,笑起来格外真诚。
退一步,便是家乡?白砚怔忡。
“喏,就是这样。”卫封笑道,“诸位还指着小将军率领吾等同袍驱逐犬戎,耀我国(也许会和谐)威呢。”
吾等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汝,以期汝以胜利报之。
“呵……”白砚轻笑,然后渐渐变成大笑,竟是笑出了泪花。
【这碧门关后头就是俺们的家啊。】
他倒是不曾想,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叫他云开月明。
这天下太平,又岂是他一人的太平,岂是陛下一家的太平!?
“还有心思笑,可见是有答案了?”叶瑾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光是白砚,连卫封和李四嘴都吓了一跳,三个人怔愣愣地抬头瞅着威仪的军师大人。白砚顿时心虚地低下头去,心里暗恨卫封你害死我了!而李四嘴从来没这么静地见过叶瑾,一时也看呆了。
还是卫封最警醒,立刻拉起身旁的小兄弟:“军师大人日安,末将这就告退!告退!嘴巴,还不快走。”
语罢,也不待叶瑾的回答,慌慌张张地溜远了。
卫封好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白砚不由得那眼神剜好友逃命的背影。
“人都走了,还看?”叶瑾的语气倒是没刚才那么震怒,他拔出斩旄的剑鞘,拂去上面的尘埃。
白砚抿抿唇,把卫封方才给他系上的披风解下来,重新摆回俯身受责的姿势。
“想明白了就说说看吧,你后悔了吗?”叶瑾倒是不急着落鞘。
“是,我后悔了。”白砚道,“如果重来,我会告诉他们:‘我就是在利用你们!我在拿你们当诱饵,骗淑土上钩。你们今日必死无疑!但是我保证,你们的血绝对不会白流!’”
叶瑾这才不轻不重地落下一记,白砚轻哼了一声,继续道:“这是砚的罪,我会尽数吞下,绝不推诿!”
“下一个问题,你愿做仁将,还是愿做谋将?”
“砚愿做善将!将苑曰:‘古之善将者有四:示之以进退,故人知禁;诱之以仁义,故人知礼;重之以是非,故人知劝;决之以赏罚,故人知信。’”(这里的善是动词……但是,嘛,古文里的每一个实词不都是想做什么词性就做什么词性么~想来……古代应该没有语法课吧……哈哈(心虚笑))
叶瑾责完最后一下,道:“记住你今天所言!起来吧。”
白砚赶忙低头整理衣衫,撑着地慢慢起身。这时听到叶瑾扬声道:“子合,别躲了。过来扶他回去。”
白砚一抬头,就看见卫封不晓得从哪里窜出来,很是羞赧地笑着走过来:“军师您真是料事如神……您怎么知道的?”
(叶瑾表示:先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其实我在想……要不点将(二)就到这里就好了?再写下去也没啥了……虽然,最后还是没有糖= =
好了,开点将(三)吧~
点将(三),就是居胥之战了~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我决定先放段糖再虐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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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三)
“报——靖北将军白砚到。”
随着亲卫的通报声,一名身着全副甲胄的青年将军迈着端方的步子踏入中军大帐,他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满身征尘。
“末将白砚,拜见军师。”白砚持军礼拱手道。在得到上首叶瑾的首肯后,方摘下头盔落座。
叶瑾从袖中取出一只指粗的竹筒,推过去:“这是影卫递上来的消息,和应天端家有关。”
白砚一震,惊讶地看向不苟言笑的叶瑾,起身恭敬地接过,从里头抽出一卷纸条,将其展开。
“温天良这个人你知道多少?”叶瑾从萧珩那里知晓了白砚的过往,他曾是应天端家的嫡长子。而温天良根据影卫的报告是端家的师爷。
白砚飞快地读完纸上的内容,呼吸急促了起来。
“怎么了?”叶瑾看出了白砚脸色大变,冷汗从他的鬓角滑落。
“温……温天良是,是……”时至今日,白砚实在是不想再回忆起端府的岁月,哪怕,他在那里度过了甚是美好的童年。他苦笑,原来自己这个中庭杖毙丝毫没有冤枉可言,相反,他觉得当时真是判得轻了:“温天良温师爷是我的人。”
“怎么回事,说清楚。”叶瑾眉头大皱。他自然是不相信白砚会叛国,这其中当是有什么曲折。
“当年,先妣的头七初过……温天良带着凤翔白家(还记得么?小白娘亲的娘家)的令牌,说是表亲,求我照应一下。我就向父……端老爷推荐了此人。”
“呵……他居然是淑土的奸(和了个谐)细。”白砚咬牙,一时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
“先生,雁飞这可算是……叛国?”白砚痛苦地挤出后两个字——他简直有种老天爷在和他开玩笑的荒谬感!
“不知者无罪。再胡思乱想小心我断了你的腿!”叶瑾瞪了他一眼,“眼下尚未有定论。就算温天良真是淑土派来的奸、细,又与你白雁飞何干?继续说。”叶瑾命令道,白砚勉强笑了一下,暂时不去深究。
“他在进府的时候是带了个异族的随从,不过外公常年在关外领兵,我也没多想。况且,那时还算是太平。”
“他平时的举动是否有异常?”叶瑾沉声问道。
“劝我夺权可算是异常?”白砚叹了一声:“端府那个很是得宠的姨娘,是我和他联手干掉的。还有鸩杀了我弟弟的碧螺时雨也是他给我的。”
“碧螺时雨?唐门碧落崖的东西啊。不过也不是什么解不得的毒。只要有雪花雕……”叶瑾沉吟道。
“您……您说什么!?”白砚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了叶瑾的话,他头一次那么失礼,双目瞪得浑圆,微弱的光芒在里头荡漾,似乎只要一点风就能将它彻底吹灭:“雪,雪花雕?”
“怎么?”
白砚用手撑住头,胸膛剧烈地起伏,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来:“混、蛋!”
不知是在骂别人,还是在骂自己。
“雁飞,怎么了?”叶瑾离座扶住青年不断颤抖的肩膀,“冷静一点。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叶瑾极少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但是面前的青年一副快要崩溃了的样子。
“澐竹……端澐竹你混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白砚的声音支离破碎,隐隐带着哭腔。我才是混蛋啊——!我在做什么?我亲手断了自己弟弟的生路?不……我……
叶瑾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口,唤道:“雁飞!砚儿!”
他的胸口传来青年低低的呜咽,那么痛苦,那么柔软。
叶瑾轻轻抚了抚白砚的头发,僵硬地哄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
“对……对不起。”白砚慢慢缓过劲来,低声道歉。叶瑾松开他,坐回主座。叱咤沙场的青年将军狼狈地抹掉泪渍:“不是什么大事……让先生见笑了。”
“咱么时间还多,你且说无妨。”叶瑾难得宽和地道。
白砚抿了抿唇,实在是不想拒绝这个邀请。
“那……恕雁飞失礼了……”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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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你可知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字?”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诗人谪往南蛮对着南岭空叹,而今吾等北伐,一样是关山路长。雁飞肩负着战士们的乡愁。”
“砚尽己所能,让他们都能回家。”
“很好。这是朝廷下来的诏书,拜你为上将军。雁飞,你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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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砚从中军退出来后迎面就撞见卫封,后者显然是专程来找他的,一见面就装模作样地拱手:“末将拜见上将军。”
“阿封,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我也才刚知道。”白砚无奈地用手肘撞了撞好友的肩膀。“上次封靖北将军也是,我总是最晚知道的那个。”
“上回你重伤躺了三天,醒来还纠结那些有的没的的事。上面的封赏早就下来了。”卫封揶揄道,“这回嘛……你领军出去了不晓得,这营里的点将台开工好多日了,我方才过来时还撞到了。”
“军中禁酒,咱们兄弟给你打了头狼庆祝。”
“有更好吃的羊你们不打,何苦去打那难打的狼。所谓‘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这不是赶着日子么。我们又不是很闲。”卫封一幅“哎呀有的吃你就别挑三拣四了”的表情。
“那就承你们的情了。不过,阿封,这种私自加餐的事,你不会是想拜托营里的火伴帮忙吧。”白砚反击,“你虽然贤妻良母,但是饭是做的真心难吃。”
“阿砚,再说我贤妻良母,就算是你是我兄弟我也揍你哟。”
“那好,咱什么时候比划一下?”
“私自武斗可是要挨军棍的。”(你还知道= =)
“无妨,咱们操练的时候一并办了不就成了。”
卫封沉默了一下,明智地转了个话题:“放心,负责烹调的是阿槊(就是目前只露过一面的小白的副官岳槊,同时也是卫封的师弟。)”
“既然是岳槊主厨我可就等着祭五脏府了。不过,阿封你们重明门出这么一批百工真的没问题吗?从你到岳槊都是上得战场入得厅堂的主儿……要不改成百工门?”
“够了,别再说了。家师听到都要哭了……虽然会先把我和阿槊抽个半死。”卫封扶额。
这时,李四嘴迎面而来,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
“嘴巴,啥事这么高兴?”卫封熟稔地打招呼。他在军中人缘极好,基本上哪都有兄弟。
白砚和李四嘴相交也算密,此时也很是好奇地看向大嘴的少年,较之两年前,他倒是窜高了不少。
“卫将军,白将军,俺哥来家书了。”李四嘴笑得总是比旁人灿烂几分。
“令兄……?”白砚倒是没听他提过这个哥哥。
“是俺三哥,在应天的大家族端家做事,据说还是他们家少爷身边的人呢!”李四嘴答道。(所以……乃们懂正文里头澐墨身边的侍卫为什么会突然告假了吧= =+)
告别李四嘴后,两人的谈话不知不觉转到目前的战局上来。
“如今战局已算是明朗,只要再拿下一局,就可大挫淑土。目前我们联合鄂伦,只要把淑土赶到居胥关外,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卫封道。
“就算将淑土赶到居胥关外,也并非一劳永逸。只不过将他们打回原形。而且同鄂伦合作也只是一时之策。”白砚想了想,还是打算暂时不与卫封说道关于淑土奸细的事。一来,此事暂不确凿,二来,于目前的战局也没有太大的关联。
“北伐已经拖了两年,朝廷目前也有些吃不消了吧。最好是速战速决。”卫封道。
“北疆虽然是在打仗,楚地倒也算是经过两载休养生息。拿下居胥关,就可以暂缓一缓。养精蓄锐,再一鼓作气彻底除了这个隐患。”白砚看向远处的关隘,“所谓封狼居胥。”
“战争总算是要结束了……我讨厌打仗。”卫封突然孩子气地说。
“我也讨厌。”白砚笑笑,“真奇怪呐,明明是战争成就了白砚。砚却讨厌战争。”
“这不奇怪。”卫封看着他。
两人异口同声:“因为这该死的战争夺去了我们多少东西!”
“阿砚,等仗打完了,陪我回老家看看好吗?”卫封笑着道。
“你老家在哪?”
“临安。很美的地方。”
“江南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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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点将台。
开坛,祭天,授剑,成拜将之礼。
新晋的上将军白砚着光甲立于台上,身姿挺拔如青枫,如一柄上好的宝剑,下绝地纪,上伐云纲。
“今者,砚承蒙圣恩以及诸位的抬爱,得以拜上将军之位,砚定不负诸位同袍之意。”(这话说的好有江湖气种马破= =)
“淑土狼子野心,犯我国土,侵我家园,扰我百姓。以致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吾等,生来是保家卫国的战士!纵然血染沙场,又有谁能见吾等退后一步!?吾等身后,即是吾等之家园!”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如今,淑土宵小敢以身试法,吾等,自以兵却之!”
“此身未亡,此信不灭!吾义昭昭,明于日月!”
——【此身未亡,此信不灭!吾义昭昭,明于日月!】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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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胥关,两军对垒。
这种遭遇战,拼的就是士气。
白砚骑在马上,望着明朗的天色。眼下是春天,雪水消融,草也长好了,但经过整个冬天的消耗,淑土也没多少战马能吃到这肥美的春草了吧。
白砚轻笑,抬手,战旗高悬:“进攻——!”
咚咚——!战鼓昂然,喊声整天。犹如隆隆春雷,将冰雪尽数炸开,便是阳光普照大地。
此时,若有画师在场,便能绘出一副绝世的战图,当然,也有可能被淋漓的鲜血给吓呆。
白砚策马,挥舞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阳月飞雁戟,战戟每一次抡圆都斩去淑土勇士的生命。
短兵交接,刀刀见血。
白砚充耳皆是如雷的战鼓,枪上的红幡飞舞,即是扰敌的利器也是指挥的工具。激烈地交战后,白砚杀到敌魁的照面,而对方显然也是冲着他来的。
那是个典型的淑土战士,红脸,虬劲,右颊一道寸长的刀疤,如虫豸,虎目里头精光四射。
这人……
白砚竟是一晃神。
然而战场上瞬息万变,由不得丝毫的闪失。
就在白砚这一愣的功夫,对方的大刀就朝着白砚的头上砍去,带起一道罡风,眼见的就要劈碎他的头颅。
白砚情急之下抡转战戟,刀尖擦过戟身带出一串火花,犹是毫不减劲地砍向白砚,只是轨迹被带得歪些。
与此同时,白砚猛力一夹马肚,察觉到危险将至的踏雪骑往右前一跳,钢刀就这般擦着白砚的盔甲过去,猛力带飞了他的盔甲,在他眦边留下一道血痕。
而白砚的战戟,已然刺穿这骁勇的将军,将他从座上挑起,挥飞出去,带倒了一片。
屠刀逼前,与其避其锋,不如破其强!
快一步,淑土将军就能将刀回砍,慢一步,就是白砚被劈成两半。
分毫不差。
白砚微微仰着头,从眦边淌下的鲜血污了他半边脸,竟有如带了半张面具,阴阳诡异。
红幡震动,宛如蛟龙出海。
白砚昂然挥戟,目光灼灼,恐怖得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气度恢弘又犹如战神降临,望之令人无不屏息。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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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四年,居胥之战一举奠定了大夏胜局。是役也,碧血横飞,浩气四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之变色。
上将军白砚居功至伟,经由此战成就盛名,封靖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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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两路的军队已经陆续收兵归来,而卫封率领的先遣已经开始帮忙布置宴场。
大获全胜,欢愉的气氛在营内蔓延。
不多时,有传令兵来报居胥那边大捷,上将军已下令鸣金收兵。
卫封饶是对居胥之战有足够的把握,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扫尾的军队仍留在主战场,但是在大营内可以遥遥望见白砚的帅旗。
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士卒们看到那胜利的旗帜,兴奋地欢呼起来,卫封带着莫名地欣慰笑了笑,整理了下身上的轻甲,跟着叶瑾迎向营口。
最前面的那匹马四足踏雪,无疑是白砚的坐骑。稍微近些,依稀可以看清它上面的人,甲胄在阳光下耀金跳跃,负于背后的战戟亦流转着华美灿然的光芒。
不过,卫封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
正思索间,白砚一行已来到营口,营中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沸腾,所有人都在高呼着天佑大夏,白砚威武。
白砚翻身下马,动作流畅,不像有重伤在身。
他拜于叶瑾面前,拱手道:“末将,幸不辱命。”
叶瑾难得地展颜,上前扶起青年,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些什么。卫封清楚地看见白砚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连脸上的血污都不能碍着他的光彩。
等等,脸上?卫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白砚的头盔不翼而飞,青年的乌发披了下来,虽然束在脑后,看起来却比以往文秀了许多。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我家阿砚长得就是好看……卫封欣慰地想。
铜板拍起,军中的宴会没有曼妙歌舞,却是厚重的唱腔伴乐,也别是一般风味。
白砚刚擦净了脸,就被拉入了席,连散下来的头发都没来得及从新打理。
美酒珍馐让人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欢声笑语几乎要将这中军的篷顶掀翻。
叶瑾举杯喝了足够多的酒,说了足够多的体己话,就先退席,由这些打了胜仗的将军欢闹。这日军中亦开了禁酒令,哪怕是最下层的士卒也能痛饮几白。
作为上将军,白砚当然不能早早地退席,他被卫封和岳槊架着,强灌下去了不少碗。然后又开始行酒令,以前他还是端澐砚时也没少应酬,面不改色地干翻了一拨又一拨,灌到最后,连酒量极好的何清涵都摆手甘拜下风。不过,这是因为何大将军虽然酒量极好,酒令却行得一塌糊涂,被罚了几倍于白砚的酒。
正欢笑间,卫封突然揽住白砚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道:“血。”
“我知道。但现在也不能突兀地退席。”白砚一直用左边的鬓发挡着伤口,但是现在那道屏障也被血完全濡湿了,血渐渐从眦边淌下来。
“这个好办,交给我。你快去找陈军医包扎一下。伤在那么要害的地方,亏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喝酒。”卫封不免埋怨。
“这不是你们拉我来的吗。”
卫封瞪了他一眼:“叫你死扛。”然后举杯朗声道:“诸位,咱们今日但求尽欢,不醉不归是吧?”
“当然!”
“卫小子你费什么话!”
“但要小将军要缺席呢?”卫封问道。
众将的目光顿时聚集到白砚身上,他不禁想扶额,卫子合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小将军,你这可是不给兄弟们面子啊!”醉眼迷离的何清涵马上大声道。
“哎呀,何大哥,人家小将军想去和军师大人喝一杯嘛。怎么说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人呐。”卫封扳着何清涵道。
白砚笑了笑,起身道:“今个儿我的酒,就由阿封全权负责了,诸位可以尽情灌他。灌死了算砚的。”
“白砚你个过河拆桥的家伙!”卫封咬牙跳起来。
白砚大笑着夺门而出,外头篝火艳艳,照得军营犹如白昼。白砚觉得晚风一吹,颊变一片湿凉,抬手一抹,指上全是殷红,想来是里头烛火通明,红彤彤地晃得人眼晕,竟只有靠得最近的卫封发现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今晚陈军医也可能去喝酒了,那……他那里还有些伤药,要不自己上点算了。
“上将军,军师差我来请您过去。”突然,白砚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便看见叶瑾的亲卫在对他行礼。
“是,我明白了。”白砚抬袖把流到脸上的血渍尽数抹净,才跟着亲卫过去。
白砚进帐一看,里面不光是叶瑾,还有陈军医。
叶瑾见他,招手道:“雁飞,过来。你脸上的伤还没处理吗?”
白砚笑了笑:“劳先生记挂。那,没时间……”
陈军医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上将军请坐下来让陈某给你看看。”
他撩开白砚刻意垂下来的鬓发,只见一道不深的刀口从左眦斜飞如髯,血还在从里头渗出来。陈军医从药箱里头取出伤药和白纱,然后道:“这伤无碍。虽然伤在要害,但是刀口比较浅,很快就能好。但要注意这几日别碰了水。”
叶瑾看着那道血淋淋的口子,眉峰不由蹙起,似在思索什么。
陈军医利索地包好伤口,又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留下叶瑾和白砚两人独处。
叶瑾沉着脸,问:“你方才喝了多少酒?”
“呃……”白砚当然记得方才陈军医说的忌酒,一时也不晓得该怎么答才好。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叶瑾看白砚一副膛目结舌的样子,也不想再与他计较,“算了。下不为例。有伤就赶紧治,别让叶某像教娃娃一样教你。”
“你这伤是怎么弄得?”叶瑾又问。若是箭伤,倒可以理解,但若是刀伤,就非得近身不可,白砚使得是长兵器,决不可无事让敌人近身。
白砚也想起这事,觉得必须得禀告一下:“今日在居胥战场,我稍微走神了一下……”
“白雁飞!”叶瑾低吼。
白砚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说错了,惹得先生如此失态,他快速过了一边方才说过的话,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稍微,走神了……他顿时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楼主:临界深渊  时间:2019-03-23 08:12:43

(白砚快速过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稍微,走神了一下……他突然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先生……”白砚觉得自己的脑筋有些发烧,他摇了摇因为饮酒而过热的脑袋,很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


但叶瑾根本懒得听他废话,一把孬过白砚的衣领,把他拽趴在自己腿上,把那些累赘的衣物尽数扯到膝弯,抬手就是狠狠的一下。


“白雁飞,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战场上走神?嗯!?嫌自己命大是不是!?脑子里塞浆糊了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刚说你出师了你就给我犯这么没品的错!你小子是想气死我对吧!”叶瑾也是多饮了几杯,此时一迭声的质问让白砚满脸通红,被施责的部位也犹如火烤炽痛。


“你!你要是为这个死在战场上,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叶某真是该好好清理门户了!”


“啪啪啪啪啪——!”


白砚埋着头,浑身不住地打颤。先生火起来比往常的冷肃还要可怕,况且他往日怎么没注意到自家先生的手劲这么大,汪澜般的力道让白砚怀疑自己的那两团肉都可以蒸馒头了。


叶瑾扇了他一顿,犹是不解气,高声命令道:“去把斩旄拿来。”


“先……先生……”白砚愕然。斩旄好像在他自己的帐中啊……难道要他这样过去?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白砚压低了目光四周逡巡一番,突然眼前一亮,那铜镜旁架着一柄镇邪的宝剑,鞘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圆润的光。


反正都是鞘……先生应该不会计较太多吧……


白砚拖着那一堆布趟了过去,双手托着木鞘,重新跪在叶瑾面前。虽然剑鞘是木制,但是依旧分量不轻。叶瑾黑着脸拿过,也没等白砚摆好姿势,就随便一鞘砸了下去。


那一鞘砸在了他肩头,白砚傻了,不由得扭头去看叶瑾。随即就是一道劲风,木鞘抽到他颧骨上,顿时肿起了一道。白砚吓了一跳,赶忙埋下头去,剑鞘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落在他周身,虽然火辣,但是没有多少重合,终是算不得太痛。


叶瑾微微喘着气,握着鞘的手也在抖。他坐镇军中,已有两日未寝,如今又是酒意上头,眼前竟是有些发黑。


“啪!”


又是一鞘落在白砚的脊上,正好抽在往日的旧伤上,白砚不由得闷哼一声。却听见身侧一声闷响,竟是叶瑾一个腿软,瘫坐在了地上,一时没了声息。白砚心头大震,顾不得浑身酸痛,扑过去使劲掐叶瑾的人中:“先生!先生您没事吧!?”坏了,该不会是被自己气出什么好歹了吧!白砚满眼伤痛,他慌乱地道“先生!砚惹你恼火,您就往死里打砚出气!先生,您别和我开玩笑啊!”


“谁……谁和你开玩笑了。”叶瑾缓过一气,头已经没那么晕。白砚一手抵住叶瑾的背心,不要钱似地把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过去,但是白砚的底子也算不上厚,没多久就干涸了,他自己也是一阵晕乎。


“雁飞,够了。”叶瑾拉开了白砚的手,“再送下去你自己要吃不消了。”


白砚咬了咬唇,自责地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好了,打你几下你还要哭给叶某看不成?”叶瑾揉了揉睛明穴,扯着青年站起来。“说说你为什么走神吧。”


“您……您不罚了?”白砚试探地问。


谁知叶瑾一瞪眼:“罚!怎么不罚?说完了咱们继续。”


白砚顿时撇了撇嘴,又被叶瑾瞪了一眼,只好垂下眼,老老实实地说:“今日居胥战场上与砚对阵的将军,砚以前见过。”


“嗯?”


“在……我还是端澐砚的时候,他借端家的镖师,往北边运过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来自幢州。”幢州盛产铁器,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这事,是温天良求我一定要瞒下来。加之对方给的租金不少,我就应承下来了。我们还有过几次应酬。”白砚说到这里,讽刺地一笑,“我们商贾,最擅长地就是认脸,老主顾的脸,硬客的脸,特别是虽然少光顾但是得罪不得的脸。哪些人人脉广,哪些人出手阔绰,都得一一清楚。所以,他的脸,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他倒是没认出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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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温天良这个人,定是淑土的奸细无疑。而且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绝对不能小觑了他。”白砚最后陈词。


叶瑾锁紧眉峰,问:“以你之见,当怎么处理?”


“温天良在端府的权势,定然不小,牵扯极广。他的权势,甚至有不少是我给他布下的。所以,贸然出手,定是讨不得好。况且此事不能动用官府,一来我们没凭没据。二来,端家到底是流通望族,虽然我朝重农抑商,却改不了商贵的事实,贸然干涉端家私事,弊端良多。最好就是派人潜入端家,一方面搜集证据,另一方面联合端家家主,联手清扫此人的势力。再瓮中捉鳖,干净利落。”说到正经事,白砚也顾不得后头还有顿板子等着他,认真地出谋划策。


“而人选,也必须有诸多考量。一是要明晰端家诸多事宜,二来是要让人不会怀疑他到来的目的。尤其是不能让温天良怀疑。”白砚说到这里,突然苦笑起来,“这么想来,最适合的人选竟是砚了。作为被‘杖毙’的逆子,还曾经是嫡长子,回去的目的真是除了篡权之外别无他想。”


叶瑾左右一考量,觉得此计虽是可行,但……“雁飞,仗还没打完,身为上将军,你能说走就走吗?”


白砚吸了口气,一拜至地:“先生,恳请您纵容砚一次。”


叶瑾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冷峻起来,他沉默半晌,终究道了句:“为什么?”


“温天良是我引进门的狼,当由白砚亲手斩去。”


“先生,砚此次若不去,余生都将……难安。”他挣扎了一下,吐出最后两个字。


叶瑾冷下脸:“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白砚似乎被那两个字刺痛,却无力反驳,威胁,对,他是在威胁。“对不起。砚知错,请先生责罚。但是……恳请先生。”


叶瑾的目光愈发冷峻深沉,但他几次举起手中的剑鞘,都没有能再挥下去。青年拜伏在他的脚边,散乱衣衫下的身躯显得愈发削瘦,衣衫上滑露出的地方隐隐可见一道狰狞的刀痕。这个青年,明明已身居高位竟还是如同两年前那个嚎哭地恳求他的那个白砚。


叶瑾的手紧了又松,心口鲜明地痛着,他叹了口气。“你去吧。”


白砚一惊。


“去吧。但是,此事若是办不好,休怪叶某打断你的腿!”


白砚完全没想到先生居然这么干脆地同意了,一时间还不能回神,就傻傻地跪在那里。结果被叶瑾清脆地一击,呵斥道:“还不起来!”


“多谢先生纵容,呃……”他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感谢方式,却记起一件事,“先生,您不是还要罚吗?”


“叶某打人成性吗?”叶瑾几乎一口气梗在胸口,恼火地思忖着这算不算是师门不幸,要不怎么教出白砚这个聪明起来十个人也不如他,呆起来十个他也不如一头猪的学生。“攒着。办事不利的话一起给你办了!”


叶瑾没好气地道。


白砚怎是懊恼莫非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怎么一碰上先生他就笨嘴笨舌的一说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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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你要去应天?”卫封问。白砚去应天是独骑,来送行的只有卫封和岳槊。岳槊寡言,沉默地跟在他师兄后头。


白砚点头:“去办事。事关重大。对外称是上京谢恩述职。”


“那我就不问了。”卫封公私分明,虽然白砚是挚友,但上将军的事就非是他管的起的,既然军师默许,那就是不得了的事了。“祝你一路平安,马到成功。”卫封拍了拍白砚胯下的马头。


“但愿吧……”白砚想到那华美的清园,青石板的中庭,勉强笑了笑:“承你的吉言。告辞。”


“将军,保重。”岳槊将马鞭递过去,郑重道。


白砚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向两人拱手后,拍马离去。



楼主:临界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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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2-10-01 02:15:00

更新时间:2019-03-23 08: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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