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的信号早已经发出，却迟迟没有援兵赶来，不得不让人怀疑营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羽箭接连射出，陆续有黑衣人中箭倒地，同时随行侍卫的伤亡也很是惨重。随着包围圈逐步缩小，晋磊手上箭支的优势也渐渐丧失，而且羽箭此时消耗殆尽，最终晋磊索性弃了弓箭，拔出随身携带的更适合近身攻击的长剑。

此时在包围圈中心稍外圈的吴穹和袁云开也都投入了厮杀中，这些黑衣人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比战场上的将士还要难对付。可能士兵还会因牵挂家中亲人而有所顾忌，但于死士而言，只要能击杀目标，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顾约亲眼看着面前地上的皑皑白雪慢慢被鲜血染红，地上有惨死的侍卫和死士，他们大多是怒目圆睁，临到死都是不甘痛苦的。明明自己不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此刻见了这样的场面心中却止不住有些难过，或者说是无奈，那种对生死的无奈感。

在吴穹心中，晋磊在自己布的局里，却不知他自以为早落入了晋磊的布的局中。具体的计划顾约不清楚，他不愿过问这些，只安心地将人手都大大方方给了晋磊，因为他信任晋磊，相信他会做得很好。

“小心左边！”可即便再信任，顾约也见不得晋磊将自己置身险境，惊慌之下竟是忘了别人是见不到自己的。

晋磊心中也不知怎的，似有所感下意识地提剑朝左手边一挡，下一瞬便听到了刀剑相击的声音。好险逃过一劫，顾约看得不住捂住跳动得过于激烈的心口。晋磊一个侧身，迅速收回剑，动作干净利落，正避开死士迎面一劈，继而又趁着死士未及收回手中刀势，猛然刺向来人喉口。瞬间喷涌出的血便是让身形敏捷的晋磊也避无可避，不仅身上被溅了血，面颊上也染了几滴血。

袁云开欲上前护住晋磊，奈何却被一圈死士缠斗住，根本无暇顾及他，反倒是因此分了神，躲避不及，身上一下子就多了好几道口子。当然，这边晋磊也绝对不轻松，不多时身上也挂了彩，体力也渐渐开始不支。

按着顾约对晋磊的了解，这短短功夫要应付这么些人，他应该是游刃有余的，断不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此时他既然显出不敌之态，多半就是他故意而为之。可即便想明白了这一截，顾约还是见不得晋磊受伤，每当有刀剑欲近晋磊的身时，他总会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然而于死士而言，他不过是一团空气罢了。

晋磊预想中的最佳时机来得比想象中容易，他手中长剑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人夺去扔到了何处，而一名死士正好与他缠斗在一起，他被人死死掐着脖子，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快，弓箭！”袁云开一声令下，却没人敢将箭射出，二人缠斗在一起，稍有不甚便极容易误伤到陛下。于是情急之下，袁云开将弓箭递到吴穹手中，军中谁人不知袁将君有百步穿杨之能，此时弓箭交到他手上最“稳妥”不过了。

羽箭离弦，没有按着预期射中死士，反而是直朝晋磊飞去！

那一瞬间，顾约直觉得自己心口处像是被人狠狠攥着，有尖利指尖深深扣入其中一般，喉口也如被人死死扼住一般发不出只言片语。一直以来脑中紧紧绷着的一根弦陡然断裂，似是发出悲怆的嗡鸣声，未及他看到那血腥的一幕，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黑暗蔓延开来欲侵扰了他的全部意识，然而顾约却死死咬牙抵抗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晋磊的名字，终换来一丝清明。意识收拢的那一瞬，他下意识猛然睁开了眼，才发现原来已是夜间。未及他对周身情况做出更多了解，阿九就带着一双哭得红肿出现在了他眼前，他艰难地侧头看去，床边围着的几位平日里贴身照顾的也都是如此。

“磊磊……”他想问晋磊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了，谁料刚开口，就觉喉口满是血的腥甜味儿，连这屋内即使熏着香他都能闻出其间混杂的浓郁血腥气，不用想便知这血腥味儿是他带来的。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吃力地探向小腹处，幸好……孩子还在……昏迷前折磨着他的坠痛感早已消失，现在也只是有些酸胀感了。他早知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却也没想到身体会垮得这么快，这回怕是将他们吓着了，于是也不想多问，毕竟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只是晋磊那边……他如今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了，只能做出口型询问冬狩的情况。

阿九是少有的几个了解这场冬狩真相的人，才见顾约口型便知他意，不过此刻他却选择了不予回应。“阿约，冬狩之事现在你不必管……”他话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王爷所忧之人并无大碍，无需太过担忧。”只见来人慈眉善目，白眉长须，着一身素净青布僧袍，竟是避世多年的寂尘大师。常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听得寂尘大师的话，顾约这才稍稍安心些。

既然有寂尘大师，那么自己这条命也多半是他救回来的了。即便此时他身上酸软无力得很，顾约仍撑着身体坐起，虔诚朝大师作了一揖，“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我尽量……”青年平和的目光静静落在锦被覆盖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处，他如今已无意去奢求同上天争多长时间寿数，残酷的现实让他早早学会收敛了自己的贪心，眼下，他只想着让这孩子在自己身体衰竭前多待几日。

“大师，顾约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顾约沉静的眉眼中不觉带上了点决然之意，肖似其父的面容让寂尘大师也不禁恍然，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青年对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殿下请讲。”

“若此胎为男孩，我想请大师能带在身边教养几年，接受佛法熏陶，消消身上沾染了我的那些罪业。”

“若陛下同意，贫僧自是没有异议。”和当年不同，这一次，他选择了答应。若是当年他应了顾期，或许眼前这个孩子便不会卷入这权势斗争中吧。

“多谢！”

顾约刚醒，精神并不算好，不过这些功夫就撑不住了，面色更是因为之前失血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寂尘虽心有不忍，然一身医术却对此症没有什么有效的缓解，只得让人煎了养血安神的药给顾约服了。

寂尘大师本就医术高超，再加上顾约一心为了早些康复很是配合，不过两日他的精神就明显足了不少。

15.
年关已近，新帝冬狩归来便称病不出，吴穹将军又突然下狱，加上此时外使驻京，让稍微有些政治嗅觉的人少不得担忧起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将本该酝酿的年味儿都冲淡了不少。

就在众人伸长了脖子盼着上头能有个什么说法时，那位说话绝对有分量却称病不出的安平王终于开了府门，开始跃入大家视线。

朝中大小事务一律都交由安平王同沈相全权处理，大臣均无异议，一来是早前惠帝御驾亲征时便是如此安排，二来便是当前形势所迫，纵使是有异议也都给压了下去。关于吴家谋反的事情，各种实打实的证据早早就从宫中递过来，该怎么判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待陛下一道旨意。

为了处理事务方便，最近顾约便又住回宫中，在正乾宫外间特地新设了桌案，他正好可在此处处理公文，也可兼顾到里间伤重昏迷中的晋磊。

“我来吧。”阿四天还未及反应过来，手中茶盏和巾帕便到了一双白净纤长的手中，原来是顾约来了。

怀孕五个多月，饶是顾约再显瘦削，也已经显了身形，宽松的服饰也隐藏不住有了明显弧度的腹部。阿四见他来时略显吃力地扶着腰，知他久坐一天处理公文定是累了，于是忙去扶他。若换做往日，顾约定是会拒绝，但近日来随着孩子长大他腰腹间负担增大总是酸软难耐，此时也不愿多加逞强了。

“今日寂尘大师来看过可有说什么？”青年秀气舒淡的眉眼间不带一丝一毫急切的躁意，看起来好似对晋磊的生死并无在意一般。但这也只是看起来如此，但阿四这些贴身照顾的宫人皆知这位瞧着冷情冷性的安平王对陛下是关心的紧呢，要不怎会日日陪着不厌其烦地给陛下用参茶润唇。

“禀殿下，大师说殿下伤势已经无碍了，只是他也不知为何陛下还是不醒。”

顾约低垂着眼睫，柔和的目光落在昏睡中的青年苍白的面庞上，“知道了。”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多少情绪来，只执了巾帕专心地蘸了参茶给晋磊润唇。

他动作很是轻柔，小心翼翼，好像擦拭着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易碎的瓷器一般，不厌其烦耐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茶盏空了大半顾约才停下动作，将鬓边垂下的一缕发重新拨到肩后，“你们先退下吧。”便将巾帕同茶盏递还给阿四。

“是。”阿四领着宫人一一退出内殿候在门外，这偌大的宫室中一下子便就只剩了两人。

没了外人在身边，顾约也不必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从容，但为了稳定朝中局势和骚乱的民心，他觉不能自乱分寸。

“磊磊，”顾约温声唤了唤昏睡中的青年，依旧如之前每一次得不到回应，不过他也已习惯了这种失望的感觉了，“你且放心，吴穹谋反的案子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宋晗办事一向得力，此番又证据确凿，不日也快出结果了。”说至此处，他稍顿了片刻，心血来潮伸手探入锦被下，握住晋磊的手想替他暖暖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是比晋磊的还要凉不少于是只得作罢，讪讪将手撤了出来，继续自言自语。

“大梁的使节还未走，不过接下来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行动了，知道为什么吗？”讲至此处顾约面上显出些笑意，带着点狡黠的意味在里头，让过分苍白的面容多了点生气，“我让阿九把我母父留的那枚印章给了那个谢小侯，让他转交给他那位七舅，一则算是全了我母父的心愿，二则也是警告这位谢小侯别自作主张，他不是一向最听他这位七舅的话吗，他七舅可是一向主和呢！”回想起阿九回来给他形容谢小侯的脸当即气得黑得如同锅底一般，顾约面上笑意愈浓，“梁帝同那些臣子倒是清楚梁国再禁不起战事特派了使节来求和，也就这傻小子沉不住气竟想凭一己之力造成魏国内乱，消息传到梁帝那边，指不定会如何处置这个谢小侯呢？他如今都快自身难保，自然不会有那份闲心也没有那个胆子谋划什么了。”

“前两日，我遇见袁云开了，他居然笑我胖了，下次不想见他了，让阿九替我去见好了……”

空寂的殿内只听得到顾约一人的声音，他想把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分享给晋磊听，就像之前他每日总会特意挑些趣事儿逗自己开怀一样。当时那么一个表情丰富的少年，现在却昏睡着，哪怕一点声音亦或是一个简单的表情都回应不了。

室内燃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料，是寂尘大师特意配制的，混了药在里头，昏迷中的晋磊无法喝药，便只好想了这个法子。苦闷的药味略浓，压得顾约心头有些不大舒服，连着将多日来身心积压的疲惫都牵引了出来，顾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疲惫过。

“磊磊，你快些醒来吧，”他看着青年，声音略显颤抖，带着乞求的意味，“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之前你一直要我和你一起守岁，我答应你，所以……你可不可以早点醒过来……”他的眼眶带着湿热的水气，将眼角染出一抹红意，那样一双好看得过分的桃花眼也看得人觉得伤心。

一番情绪激荡下来，顾约精神渐渐不大好，也许是多日来忧思过多，又或者是燃的香料中有助眠的成分，他渐渐觉得困乏，竟直接蜷在榻边睡着了。

我居然想着回来填坑了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是新文没了灵感了
发现小顾这款美貌皇叔才是我的最爱啊
越爱越想虐他了
后面好多情节都构思好了
就是写不了那么快咋办( ๑ŏ ﹏ ŏ๑ )

16.
晋磊是在两日后夜间醒来的，那日白天外头下了雪，挺大，到夜间早堆得能没过脚踝，直到半夜也未曾见雪有转小的势头。天寒地冻，顾约畏寒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早早歇下，一贯浅眠的他睡得浅迷迷糊糊间听得外头动静，隐约间听到"陛下醒了"的字眼便再无睡意，艰难地撑着日益笨重的身子欲起身。底下人原本不愿搅醒他想到明早再通报，却没想到还是被顾约听去了，于是也不敢瞒着直言陛下醒了想见他。

顾约那点儿睡意早消散得干干净净，立即吩咐六六替他更衣，并去传轿辇。

"殿下不必如此着急，现在外头风雪大得很，您这身子现在出去实在不便，明日晨起再前往也不迟啊。"六六见顾约撑着瘦弱的身躯坐起准备更衣，心里实在不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开口劝着。

知道六六是在关心自己，但是晋磊昏迷这么久，他实在等不及到明日了，万一他明日去的时候不巧，晋磊又昏迷过去，他又该怎么办？他不愿再等了，这么些日子他等得怕了……"你不必劝了，本王只有亲自去见了才能放心。"

随意套了外衫披了狐裘，顾约急急忙忙出了大殿，铺面而来的寒意叫他止不住打了寒颤，却也未打消去见晋磊的念头。风雪未止，再严密的轿辇也防不住寒意刺骨，然而此时的顾约却丝毫不觉冷，仿佛只凭着心中一念便可抵御严寒。雪中行车自是困难，轿辇摇摇晃晃，惹得顾约胃中一阵翻腾，幸好他常用的轿辇备了痰盂以备孕吐之需，此时倒派上了用场。

他的咸安宫距晋磊所在的正乾宫并不算远，也没过多久便到了，顾约下轿辇时腿脚却因呕吐已然酸软没了力气，最后还是靠六六搀着才能走到内殿。

人还未走近，便听得一声微弱的轻唤，"王叔……"青年声音沙哑极了，如同被粗砂砾石磨过一般。

饶是预料到久久昏迷后初醒定无法同往康健时相比，听到晋磊这么虚弱的声音，顾约还是止不住觉得心疼，霎时就红了眼眶。

"你终于醒了……"顾约半哭半笑道，面上早是一片潮湿的泪痕。

晋磊最是见不得顾约哭，欲抬手替他拭去无奈身上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好出言安慰，"别哭……当心眼睛疼……"他还记得林太医嘱咐过有了身子的人哭不得，很容易哭坏了眼睛。"我醒了王叔……应该高兴才是……"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笑来。

听得晋磊这么说，顾约接过六六递来的巾帕在面上压了压，擦去泪痕，坦诚道:"我很担心你。"他肤色极白愈发衬得那双带着水汽的桃花眼红得明显，他似乎也是想露出笑意来着，却在弯了眉眼时又不自觉带出几滴泪下来。

"我知道。"虽然苍白的面庞让青年看上去过分虚弱，但那双漆黑如似点漆的眼却是极亮，柔柔地藏着说不出的温言软语。

这次昏迷让青年本就立体的五官愈发瘦削显现出成年人的轮廓来，原先眉宇间残留的少年意气风发似乎消散，而是被一种更为内敛沉淀的气质所取代，此次生死之险倒是让晋磊成熟了不少。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美好的梦，"他明亮的眼直视着顾约，语气平静地将事情娓娓道来，"梦里只有我们两个……"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回到了小时候，你握着我的手教我习字……我淘气不安分，将墨汁染了满手，"他每说上一段总会停顿少许，显出吃力的样子，顾约只静静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听着，丝毫没有打断的念头。"当时我还蹭脏父皇新给你裁的那套你最喜欢的天青衣裳，你明明心疼得紧，眼眶都憋得通红，却不忍责备我一句，还拿了帕子蘸着温水耐心替我擦手……"

"然后那些同王叔在一起的记忆都非常清晰在脑海浮现……不是有一个说法吗，临死前，老天爷会让你把最舍不得的事情都回看一遍，然后我就很怕，怕死，怕连我也走了之后王叔就只有一个人了……我也听到王叔在喊我，"青年眼眶濡湿，"于是我就逼自己清醒，拼命往回跑，然后回来了……"

周围宫人早被六六带下去了，顾约顾不得其他，同样含着泪，在晋磊眼角吻过，替他吻去即将滚落进鬓角的泪水。他明明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却让晋磊感到前所未有安心与满足。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晋磊刚醒，精神难免没有恢复，只同顾约说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吃不消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顾约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又喊了太医进来诊了直到听到说已安然无恙才肯作罢。

第二日，雪霁天晴，凛冽了许久的寒风有了收敛的势头，明亮的日光映着白茫茫一片的雪透过窗格将整个大殿也照得格外明亮，让晋磊早早儿就醒了。

毕竟是年轻人，身体恢复起来自然快，他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于是也不愿在床上多躺，一番洗漱更衣后便起了身准备去偏殿找顾约。

见时辰尚早，也知道昨夜顾约操心自己的事睡得晚，晋磊不愿早早过去闹醒他，于是打发了宫人去梅园折几枝腊梅，自己先用了早膳。早膳完毕，掂量着时间差不多才抱着花，带着顾约晨起必用的药去叫他。

没成想自己病刚好，顾约竟又病倒，昨夜冒雪出行不可避免受了寒，晨间起了烧，幸好温度不算高，太医没敢用药，宫人只得遵着吩咐给顾约冷敷，一番折腾到方才烧才退下去。自然，这点儿事顾约不愿惊扰晋磊，于是特命了宫人别多言，是以他那边宫人并不知晓。

晋磊进来时顾约早已醒了，随着孩子长大，他胸口近来容易发闷，于是遵着太医吩咐靠坐在软枕上，额上围了一圈降温用的布巾。"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卧床静养吗？"顾约担心地朝晋磊心口看去，极担心因为他下地活动导致伤口裂开。

不愿多听顾约念叨自己，晋磊转身端上一碗药，借此转开话题，"王叔不必说我，顾好自己身子重要。"药是近来寂尘大师开给顾约调理身体的新药，确实是有点效果的，这段日子顾约身体确实没出什么岔子。

"你这是长大了，倒管起我来了。"顾约老大不情愿接过药碗，一大早来一碗酸苦酸苦的药汁，换了谁都会有点儿脾气的。

听出顾约不乐意喝药，晋磊哪里不知道这人怕苦，早早备了蜜饯。其实他是想亲自喂药的，不过顾约喝药向来都是自己痛快地一口闷的，不愿一小勺一小勺地慢慢受罪，让他少了献殷勤的机会。"再长大，我也是王叔的磊磊。"待顾约喝完药他适时接过药碗喂了颗蜜饯过去又拿了帕子替人擦唇上的药汁。

"本该是我照顾你来着，倒反叫你这个身上带伤的来照顾我了。"

晋磊却不以为然，"我听陆宏说了我昏迷这些日子王叔有多担心我，不但帮我处理政务还来亲自照顾我，你明明身子本就不好，还有孕在身，应该多多注意自己身体才是，我怎么值得王叔这样。"

"为何不值得呢？"顾约眉眼舒展开，眼中漾出柔和的笑意，看着面前青年，直将晋磊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才肯作罢。他从枕下取出一截红线编成的手链，牵过晋磊的手，仔细替他系好，"平安扣碎了却正好救了你一命，可我仍然不肯放心，遂求了寂尘大师，请他教我编了这个手链，拿到佛前受过几日香火，也是求平安的。"

晋磊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朴素的手链，不缀任何金银玉石，样式极是简单，却是由一百零八个寓意平安的金刚结组成，不难看出编制人的心思。尤其是这红色丝线，倒让晋磊觉得绑在自己腕间的就是象征姻缘的红线，实在再满意不过了。"居然每次都是王叔送我东西，改日我也要送些什么给王叔。"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所有福气都赠予顾约，让王叔一辈子都无愁无忧。

"我看你今日带来的腊梅就很好。"倒不是顾约有意安慰晋磊，确实这清浅花香让他的胸闷好了不少。"我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胸闷？太医和寂尘大师怎么说？"一提到顾约身体不适，晋磊就格外紧张。

顾约却没有那么困扰，反有些从容，手覆上隔着被子已能看出明显弧度的腹部，眉眼平静而温柔，"你不必担心，孩子大了，这是自然反应。"

"真的？"也许是顾约早前对自己身体情况上隐瞒糊弄得多了，他的话现在晋磊都只敢信三分。

自己的可信度在晋磊那儿居然这么低，顾约深觉孩子大了不好骗，以后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无奈道："那你直接去问寂尘大师不就成了？"

"这些日子朝堂上那些烂摊子劳烦王叔费心了，既然我醒了，王叔也就安心养胎，养好身子咱们好好过年，说来王叔生辰也快到了呢？"顾约生辰恰好在立春，年后没几天就是，他早早就筹备着呢。

"你也要注意身体，朝堂上的事情若实在烦心也可同我说说，若要调集人手你便直接找阿九。"顾约仔细叮嘱，哪怕面前青年早已可以独当一面，在他这里也永远是那个需要照顾安慰的孩子。"你啊，该多吃些，把脸上的肉都长回来才好。"

晋磊摸了摸面颊，确实瘦了不少，有点不符合王叔的审美了，确实该胖一点，"知道。王叔也要多吃点，胖点好看。"

顾约无心同他说什么胖瘦的问题，也正好外头通传丞相前来觐见，便督促晋磊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