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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阔别红颜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她生为女子,诞生与帝王家,从小女扮男装,瞒过群臣
十九岁那年,偈国国君逝,身为太子的她,首当其冲,被母后联合家臣,将她扶上王位。
其余的王子,却被以叛变的罪名杀绝。
可纪家被灭门,是她,眼睁睁看着漾儿跳下冰谷,却没能将她拉回身边
“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无权女帝 × 才女舞姬]
[计谋 架空历史 甜虐]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正文第一章 舞起

“大王?”身旁邑后小声唤了一声,且歌才从那恍惚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心像被凌迟,却要强装镇定,轻应一声。
这样行尸走肉般,她已不在乎,从漾儿被逼跳下冰谷时,仿佛生命停止在她消失的一瞬间,她似乎以感觉不到心脏的有力跳动。
此后,她的确有了“儿子”该有的样子,当母后的一把利剑,当全天下爱戴的大王,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嘲笑,她只不过是一个无权的假王,连男儿都不是,只能听从母后的一切安排和计划。好像只一忤逆,便会给自己再添伤疤。无数的声音在指责,在唾骂,她像心里囚牢关押的犯人,背负了太多,哪还有表面上一国之君,偈国大王的风光?都是假象罢了。
“你看这舞姬,可像纪清漾?”邑后笑着问道,目光里却是疑虑,狭长凤眼里藏匿着若有若无的危险。
且歌看着庭前舞动身姿的女子,随便抓起果盘中的一颗圣女果送入口中,对邑后露出个释然的微笑,仿佛漠不关心,随口道:“母后怕是看走眼了,一个小小舞姬罢了。”
邑后眸子里的疑虑褪去,没再说什么。
今日事且歌的生辰,自然要大办,宴请文武百官同庆,邑后想借此机会,招揽朝中权重的臣子,扩大手中权力。且歌自然知道母后心里想着的是什么,也没多说什么。
她不解母后为何如此痴于权利,现下,这王宫中,表面上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实则暗下勾心斗角,搅成一潭泥水。有的人早已厌烦,及早脱身,有的人却不惜弄脏身子也要走着一趟。
这世道太乱,无人看透也无人深究,漂浮在是非因果中。他们想过纸醉金迷,锦衣玉食的日子,于是在泥沼里越陷越深,免不了沦陷……
一舞毕,周围喝彩声四起,一是为这优柔绝美的舞姿,二是为这倾国倾城的容颜。
“好!没想到白司徒府中还有此等天人!”韩卫赞许道,“实在是令人羡慕。”
白之越摸摸胡子,笑着唤那舞姬,“无忧,去给大司马敬杯酒。”
“是。”被唤作无忧的女子跪坐在韩卫身侧,笑意盈盈地敬酒,一举一动牵动衣袖浮动,香气流露。韩卫仔细看着极美的人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过白司徒。”
且歌不经意间看去,与那女子对视一眼,她勾唇浅笑,目光流离间暗送秋波,眼中似有绵绵情谊……且歌愣了一下,别过头去,眼底竟有湿意。
那笑容,与漾儿的截然不同,漾儿的笑容清纯温婉,像天资卓雅的仙,而这女子的笑容却不是单纯可人的,与其说是仙,不如说是魅惑人间的妖更为贴切。
“大王,提亲队伍已到岚国的冀州,大王可还有何要交代的?”邑后在且歌耳边轻声说。
且歌苦笑了一下,道:“一切听从母后的便是。”
她对母后的所以举动皆不意外,包括要她迎娶那岚国的嫡公主
她知是为两国合纵,虽心不愿,却还是答应了,这王宫中,哪还有她的实权?
母后的疯狂她也见识过了,却不知她到底想要什么……
且歌借口身体不适,撇下群臣离开了宴会,赶走了内侍,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烛火下,脑海里是与那女子目光的交接,眼中似有一汪春水,笑意盈盈……
她提笔,鬼使神差写下“无忧”二字。
“无忧……你当真无忧吗……”她呢喃。
又是一个不眠夜
『岚国都城衍都』
“公主……婢子听说……那偈国……以人为食,茹毛饮血,无视礼节……”一娴静温婉女子身旁的女侍哭丧着脸,“大王怎么会把您嫁到那儿去啊……”

“别乱说话,若是被人听了去,怕是要损两国和睦。”顾杞薇小声叮嘱道。
“我倒是听闻,那偈国国君谦逊有礼,仪表堂堂,还满腹诗书,武功甚好呢。”女子脸上满是笑意,立在桃树下,桃花飘落,粉嫩娇弱,却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对了!上次韩司马来访,殿前小林子说,他人高马大,英武得很,既然臣子如此,那君王肯定更甚呢!”女侍晃晃手中从花园摘来的狗尾巴草,道。
顾杞薇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也不知刚才谁人道偈国人茹毛饮血,现在却变了副模样?”她忍俊不禁,掩唇轻笑。
“我知那偈国纪家小姐,乃是人尽皆知的才女,学识比过许多大家,辞赋连父王都赞不绝口,只是,后来纪家灭门……没了踪迹”女子垂下眼眸,眼里是平静的湖面,惋惜道,“若是能与之见上一面,或许能成为知己呢……”
“公主您也别可惜了,当下要紧,”女侍笑嘻嘻道,“这偈王的名字……且歌……真像是女子呢。”
“住口,是不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怎么越发不识礼数,竟学会直呼名讳了?”女子训道。
“婢子,婢子不敢了……公主饶了婢子吧……”女侍跪求道。

“唉……你快起来,下次可不许再犯。”顾杞薇抚额叹道。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第二章 请君莫离
翌日,且歌在庭中舞剑,一手好剑法,令人啧啧称奇,长发披肩,衣袖翻飞,许多常人难以做到的往往在她电光火石之间,轻捷灵活,又柔中带刚。
虽刚入冬,可清晨还是极冷,她将手中软剑收入剑鞘,令下人放回剑架。拢了拢白狐裘坎肩,她传来贴身内侍,问道:“伍监,今日是?”
“回大王,今日十月初十。”
“哦……”她提脚走出殿门,脚下是绵绵白雪,“还有八日……”她自言自语。
伍监知道她说的是何事,只是静静跟在身后。
因偈国国君生辰,特下令免朝三日,且歌也难得清闲,四处散步,不知不觉却来到了莫离宫前,看着宫门禁闭,唯见寒梅傲雪,一树红梅开的繁茂,散着幽香,花上落雪,衬得那抹红娇俏可人。
抬头望那梅花,点点红色落下,落在她白衣上,不愿离去。
伍监上前,轻轻拿掉那红色。
她却始终抓着袖口,后又松开,泛白的玉指渐渐回了原本的颜色,似是想到什么,她只叹了口气,垂着眼帘,而后转身欲走。
“谦哥哥!谦哥哥!”身后传来一阵稚嫩童声,且歌转身,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人,伸手抱起了她,身后的女侍跟的够呛,到了且歌面前,慌忙行礼,“拜见大王!”
且歌点点头,视线却一直在南宫羽身上,“羽儿又去爬树了?身上这般脏?”
那女侍站起身,在公主耳边小声交代:“小公主,这可是大王,可不能嬉闹,得叫大王。”
南宫羽不满地摇摇头,“不!谦哥哥就是谦哥哥,不叫大王!”
那女侍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且歌身后伍监眼神示意,乖乖闭嘴退下。
“羽儿开心就好,孤都依你。”且歌脸上浅浅笑意。
南宫羽在她的怀里乱动,时不时摸摸她的脸,“谦哥哥为何没有胡须?羽儿见一般男子都有的。”
“那哥哥便留罢。”且歌抬起下巴。
“不要!”南宫羽狠狠摇头,
“好好好,不留不留。”且歌无奈道。
“听说谦哥哥要成亲了……”南宫羽从她怀里挣脱,跳在雪地上踩雪,嘴里还念念有词,“那谦哥哥的妻,定要配的上才是……母妃以前常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她,是不是同谦哥哥一般好看?”
且歌忍俊不禁,笑道,“羽儿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竟还说的有理有据。”
这个不足三岁的小公主,她从小就当亲妹妹来宠,性格很是讨她欢喜。
“可是谦哥哥娶妻了,那羽儿是不是不能常来找哥哥玩了……”南宫羽嘟囔着,在雪地里跳着,雪花飞进金蚕靴里,且歌连忙把她抱起,交给女侍,道,“赶紧带公主去换靴子,别受了寒。”

眼看国君婚事将近,偈国上下充满了喜庆气息,王宫里派人将整个帝都的各条街都挂上红灯笼,以后还下令减税三月,这十月两次大喜事,百姓们都高兴的不得了,若是别国商人问这偈国国君如何,定会连连赞是“千古明君”
而且歌并不如意,自从那莫离宫回来已是第七天,夜夜醉酒,把身边能砸的都砸了,一旁候着的下人心疼得直抽抽,要知道大王摔烂的东西就够他们家活一辈子了,不忍再看,他们纷纷低下头,随着一阵阵器物破碎声,肩膀也跟着一缩一缩的,满脸惧色,静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漾儿……漾儿……”且歌趴在酒桌上自言自语,望见墙上挂着的“无忧”二字,强用手把自己撑起来,又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闭地,她想把字取下来,脑子里全是漾儿的模样,头疼的像被针扎一般不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大王!”下人们急忙过去扶却被她狠狠甩开“滚!都滚啊!”
下人们见她恼极,知趣的离开,也算松了一口气。
她靠在墙上,一头青丝散下,轻柔如绸缎般,泪珠滴落在垂发,却被藏了去,隐没在其中,她的愁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隐于常怀喜乐的外表下,可她太累了,又哪来的喜乐?现在这幅模样,她都觉得讽刺。
她盯着墙上挂着的两大字,“无忧”,顿时清醒过来。
“伍监!”她嘶哑着嗓子喊,“伍监?”
“大王,何事?”伍监闻声,立即跑到跟前,恭敬问道。
“上次白司徒带来的舞姬,名唤无忧。”她眼里一丝希望,“他不是想献殷勤?那便给他机会。”
“是,老奴这就去办。”伍监跟着她十几年,自然知道大王是什么意思,只是大王从继位以来,便没近过女色,现在却……
其实他也瞧见了上次的舞姬,长得确实与纪小姐十分相似,难不成……
不敢再多想,他屈身退下,着手去办事。
『白府』
温无忧在屋内铜镜前,身着白色中衣,轻轻挽起袖子,芊芊玉手轻抬,散下了满头青丝,吹熄铜台上烛火,站在窗前。
她轻抚手中排箫,望着窗外明月,时光仿佛倒流回从前,引起无限追忆。
年少时且歌总爱拉她去偏殿逗那金丝雀,只要她一喊饿,且歌便会偷偷溜进膳房藏块桂花糕出来。
长大后她常坐在柳树下看且歌舞剑,衣袂翻飞,手中长剑如灵活的长蛇,风吹落的柳叶穿于剑端,英姿飒爽,令人倾慕。
“这辈子,我终是亏欠你的……”不知不觉间,泪水溢出发红的眼眶,顺着脸颊,留下两道泪痕,“可纪家满门的姓命,无忧不得不算。”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正文第三章 大婚

十月十八日午时,岚国嫡公主抵达咸阳(偈国帝都),马车后跟着长长的车队,里头全是岚国珠宝,饰品,绫罗绸缎,宝贵器物以及珍贵的藏书。
随行的五千精兵,在确认长公主抵达咸阳后,便立即返回岚国。
顾杞薇于正午在莒宫梳妆准备,下人将嫁妆搬到凤栖宫,静候殿门两侧。
正婚礼始于黄昏,王后车轿至椒房殿前,手持雀扇,扇以掩面,趋步而行,两名媵妾并排步于其后,偈国护卫军个个昂首挺胸,持戟钺整齐立正在殿前大道两侧,尽显偈国之威。
顾杞薇身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凤袍,上面用金丝绣线绣着龙凤呈祥,九天凤冠,孔雀云披,行走时亦步亦趋,尽显凤仪。
沉甸甸的服饰是比不上沉甸甸的内心,她满心喜悦,期待着二人的夫妻之礼。
殿中群臣法皆束发去冠,恭敬地看着王后徐徐步入殿中。
且歌上前迎接,夫妻之礼,凡拜,必跪,且歌为齐却扇,扇子取下,一张宛若天仙般的倾城之姿现于,眼前带着丝丝红晕。
且歌却毫无动容,本应该情意浓浓的桃花眼中却如同千年不化的冰湖。顾杞薇与她对视一眼,生生惊羡到了,尽管听闻偈王面容清秀,却未曾想到如此精致,比任何女子更甚。
只是望见她浅眸中无半分暖意,竟四下无言,两人双双对坐,宫奴将黍放在桌上,两名媵妾上前,将豚俎的肺与脊切块放入二人玉碗中,静候一旁。
随着赞礼者三轮“食黍”“饮汤”“咂酱”声停,也算食礼完成了。
“食礼毕,酳。”赞礼者高声道。
“一酳用爵,再酳如初,三酳用卺。”
所谓“合卺之酒”,便是夫妻二人交换酒杯而饮,此礼毕,便成了这“同牢而食,合卺而饮”的夫妻之礼。
再就是将王后送入大王的寝殿,这一流程下来,且歌便觉得头晕脑涨,天旋地转。再加上近几日无眠,更是昏沉。
可还得与群臣共贺,竟不觉喝到宴席结束,已是夜深,她提脚走回了寝殿。
静谧的夜色中到处洋溢着红色的喜庆。从这殿前大道再到殿内小径,朱红色铺满了目之所及。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堪比天上星辰。
她想起了与漾儿成婚的那日,神色黯淡了几分,只因此时,屋内坐着另一名女子。

她推门进去,两名媵妾急忙从昏昏欲睡中清醒,向他行大礼。她点点头,又吩咐道,“这是偈国,入乡随俗,应改了才是,明日让宫里的姑姑教你们偈国女礼。”
“是。”
“大王,王后在里头等着呢。”伍监小声提醒道。
“嗯,你退下吧。”且歌说完,便走到正房前,略犹疑了一下,便轻轻打开门进去。
顾杞薇听到门外动静,平日里冷静的心不知怎么,跳的越来越快了。她轻轻按着心口,樱唇微抿着。开门声传来,她急忙垂下眼帘,不敢看来人,脸颊更是添了一抹红。
“王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虽是一声不含任何情绪的轻唤,却仍是动听。
她抬头与面前人对上视线,深吸了一口气,道,“大王。”
烛火下,且歌仔细看着她,肤如凝脂,眉如远黛,红艳艳的喜服衬着她秀丽分明的眉眼轮廓,柔弱温婉,的确是个赛过天仙的女子。心中愧疚油然而生,本来可以嫁个好夫婿,却被自己耽误了姻缘,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可在顾杞薇眼中,那叹气却让她刺痛,她本来清亮羞涩的眼眸顿时变得黯然失色。
见了她失落的模样,且歌心中不忍,想着再怎么躲,也得先把礼仪给完成了。
上前一步抬手,替她摘了沉甸甸的凤冠,放在一旁,柔声说道:“王后定是累,了那就先歇息吧。”
说完转身欲走,不给她任何接话的机会,却发现手被牵制住,回头一看,是顾杞薇拉住了她的衣袖,有些委屈的说:“夜深了,大王还要去哪……”
且歌扯开了衣袖,边走边说:“孤去书房处理政务,不早了,王后还是早点歇息吧。”
她打开寝宫偏门,进了书房。
政务?哪有新婚当夜便处理政务的,怕只是躲在自己的借口吧。顾杞薇苦笑着,只因她不喜自己罢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顾杞薇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缓缓站起身,烛光将她落寞的身影投射在大红色的幔账上,她解开腰间绣着精致花纹的腰带,将沉甸繁杂的凤袍褪下,轻轻披在楠木制的雕花楎上,爱惜地整理,抚平上面的褶皱,那喜庆的红色绸缎上绣的图案,却显得格外扎眼。
她转过身不去看它,走到房中圆案前,对着青铜镜,将发饰通通取下,如瀑长发披散在肩上,墨染般的黑,她吹熄烛火,躲进被窝里去,偌大的床,只她一人,觉得空落落的。
烛火熄了,房里彻底暗了下来,都说“烛火之光与日月争辉”,可火熄了,月光却没照进房里……
她悄悄抹了眼泪,无尽委屈从心头涌出,久久不下,辗转难眠。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第四章 风雨无阻,霜雪不变

窗外下起了小雪,寒风阵阵,偈国乃北境大国,冬天自是比别国来的早,只是这岚国地处江南,风景秀丽四季如春,顾杞薇从小便好生养着,到了这北方自是受不住。
有时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反反复复醒来,不得不起床熏香。睁眼迷迷糊糊看到了偏门透出一丝光亮。
“大王这是还在处理政务……”她理了理散乱的青丝,悄悄走了过去,将偏门偷偷开了一条缝,望进去,却见且歌趴在案上睡了过去,烛火还在燃着。
她走了过去,轻唤:“大王?”
见且歌睡的沉,便看了看四周,将一旁挂在楎上的白狐裘给她披上,又细心地帮她拢了拢。
看着她熟睡的侧颜顾杞薇强收起想触碰的欲望,“别又惹大王不高兴了。”
起身欲离开,却突然瞧见且歌身旁放着一张画像,上面是一名清秀美丽的女子,杨柳眉丹凤眼,眼角有泪痣,笑起来眼中仿佛有一汪春水,气质脱俗,宛如天人。她不禁暗叹,又疑是谁家女子,竟有幸得大王之意。
心中稍有不适,被强强压下。
离开时还不忘将书房中的松香换成千蕊香,此香有奇效,能去人烦心,安神养神,只愿大王做个甜梦。
第二日宫中四更钟声还未响起,且歌便醒来了,发现身上披着的白狐裘,心中不禁一暖,愧意却更深,起身将昨日大婚的喜服换下,穿上平日里的黑色玄衣,袖口一边绣着金色花边,衣带两边交错,独具一格。腰间系着蓝田玉佩,显得儒雅亲切。
她走出书房,看到顾杞薇睡着,便放轻手脚,打开殿门,两名媵妾等候多时,竟躺在地上睡着了,略迟疑了一下,便跨过她们走出殿门。
“伍监。”她叫道,伍监便快步出来,恭敬地递上一柄长剑,候在一旁,两个媵妾慌忙起身行礼,走到门边,衣发有些凌乱。
只见且歌在庭院中舞剑,剑走龙蛇,身手矫健,剑锋划过落雪,泛起银光一片。
两人看得入神,不觉天色渐亮,婧氏问身边的小厮:“大王每日都四更习武吗?”
“是,一年四季,风雨无阻,霜雪不变。”
宁氏叹道:“冬天下雪,也是四更起来?真是够呛的。”
“不然怎么叫大王呢?”内侍得意地说道。
且歌把剑扔给伍监,他一把接住,递给那个小内侍,令他收起来。
且歌四更习舞,还没梳发,一头长发披着,眉眼间有邪魅,又气宇轩昂,两女不禁感叹,世间怎么会有男子如此!
婧氏上前,含羞递上帕子,却被且歌无视,直接绕过了她。宁氏好笑地看着她,害的她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伍监进了偏殿,替且歌束发,戴上金冠,问道:“大王,昨日您大婚,白司徒已经将温姑娘送进宫,您看,这该居何处?”
且歌心中大喜,当下便说道:“就在莫离宫吧。”
“莫离宫?!”伍监惊诧,“那不是……”话说到一半,自知僭越,便忙转了话头,“那儿许久无人居住,怕是蒙了尘。”
“不打紧,平时都有人打扫,你挑几个能干的下人,将宫中清理一下,添些陈设,午间便可让温姑娘搬进去。”且歌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是,老奴这就去办。”
顾杞薇醒来,让媵妾进来服侍更衣洗漱,换上了一身檀色翟衣,妆容华贵,一举一动透着优雅。
“给各殿的赏赐安排的如何?”顾杞薇问道。
“妹妹,姐姐认为,应当按位分进行赏赐,毕竟尊卑有序。”婧氏提议道。
“当下大王的妃子,大都是先王赐的,也没有侍过寝,大王未近女色,所以至今没有子嗣。”
顾杞薇点点头:“就按姐姐说的办。”
她的心中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不近女色……不是无情无欲,便是心有所属。
她眼中略过一丝哀伤,一旁的采艾姑姑提醒道:“王后,时辰到了,该回凤栖宫接受朝拜了。”
顾杞薇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衣饰,方走出门,门前侍者替她穿好鞋子,这时,且歌从偏殿走了出来。
“臣妾拜见大王。”顾杞薇慌忙行礼,身后媵妾与下人一起跪下。且歌摆摆手让她们起身,刚要走却想起昨日之事,心里过意不去,漫不经心夸了一句,“王后今日打扮很是漂亮呢。”
顾杞薇垂下眼眸,脸色羞意浮现,显然这句夸赞令她欢喜到了心里,而且歌却没在意,径直朝椒房殿外走去。
“大王,”顾杞薇叫住她,问道,“大王要去哪?”
“去宣室殿一趟。”
“大婚三日不是免朝吗……”顾杞薇不禁皱了皱眉,小声嘟囔。
且歌笑着说:“只是去宣室殿阅些奏章。”
见她仍锁着眉,且歌想了想,道“等孤阅完奏章,便来陪你用膳。”
说完转身离开,坐上撵轿。
顾杞薇看着她离开,有些不可置信,再!是欣喜若狂。
“姐姐好福气,大王竟这么疼你。”
一会功夫,却是羞红了脸。
且歌在宣室殿看了一会儿奏章,便令人拿来书卷《左传》第四卷看起来,不觉天色已晚,她揉揉酸痛的眼睛,起身走出门,传来撵轿前往凤栖宫。
月儿已高挂在天空,撒下如水般的柔光。
此时,一青衣女子立于月下,似是等候。
“你是何人?竟敢冲撞大王撵轿?!”内侍喝道,女子不慌不忙地行礼,“小女子温氏,拜见大王。”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第五章 心之所向,亦是新生

且歌今日见温无忧,于那日酒宴不同,少了些妖艳,多了些清丽。可她虽早已做好准备,手却在发颤,不安地抓着袖口。
无忧似乎一眼看破她,轻笑道:“大王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内侍们大惊,此女竟如此大胆,君前无状,不禁替这美人担忧,偷偷观察且歌的神色,却发现且歌面不改色,甚至也跟着浅笑,紧皱的眉目舒展开来。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且歌下了轿,径直走到女子面前,伸手搂住她,女子也环住她的腰,活像一对分别已久的爱侣。
若不是大王确确实实在这,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瞎了眼。
无忧身上有淡淡熏香,离近了,还隐隐约约有某种自然舒适的味道,且歌把脸埋在无忧的脖颈边,道,“一切安好,只是念你成疾。”
她似乎听到无忧轻叹了一声,而后又立马换上笑颜,“若是如此,不如,无忧为大王舞一曲礼魂吧。”
且歌松开她,凝望着她情意浓浓的眼,竟不觉蒙上一层水雾。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强忍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思念。
“好。”
『莫离宫』
“大王,王后那,怎么交代?”伍监小声提醒道。
且歌便才想起有王后这茬,当下什么也不管,说道,“就说孤身体不适,让王后先用膳,不必再等。”
“是。”伍监屈身应道,刚要退出莫离宫,又折回来,将宫内碍事的下人都叫走,只剩且歌和无忧二人,相视无言。
“漾儿……”且歌刚一张口,便被无忧用纤细的玉指抵住唇。
“我是温无忧,”她缓缓开口,眼中满是温柔,“无忧既是心之所向,亦是漾儿的新生。”
且歌想握住她的手,刚伸出手,无忧却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到殿堂中心,笑得勾人神魂,向她爽朗一笑,行了男礼道:“且歌为我伴奏吧。”
且歌怔了怔,恍惚间像看到了了以前,彼此相见,漾儿总跟着她行男礼,抬头又是一阵笑。
她拿出一直随身的排箫,随着排箫抵住下唇,吹奏起如流水般轻柔的乐曲,无忧也在乐音响起之时轻舞长袖。
且歌一直凝视着她,看着她舞动身姿,一举一动轻柔如羽。
舞,在于神,不在于技,如此神情,乃是舞给心爱之人,即为舞技之绝。
相视一眼,皆饱含深情,不觉间无忧离她越来越近,在箫声停止的那一刻,抚上了她的眉,眼中满是心疼,问道:“且歌过得不开心吗,为何眉心刻痕这么重?”
且歌搂住她,声音略微颤抖着,紧了紧双臂,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没了你,何来喜乐?”

顾杞薇在凤栖宫中等了许久,不安的在店里踱来踱去,想着也许有事耽搁了,门外便有下人来报伍监求见,喜出望外,出了殿门。
伍监见了她便行了礼,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张望着自己身后,见不到大王身影,眼里生生黯淡了几分。
“伍监,大王……还在忙?”顾杞薇如同失了魂,心不在焉地问道。
“回王后,大王身体不适,叫您先用膳,不必再等了。”伍监看着好好的美人失落成这样,也不禁为她可惜,只是自己跟了大王这么多年,大王的感情自是清楚一二的,除了纪家小姐,还没人能进的了大王的心。
“身体不适?”顾杞薇心中一紧,“大王可是病了?”
“这……老奴也不好说……”伍监装作为难,便连连告退。
采艾姑姑朝边草使了个眼色,边草点点头,拿了一镒上币偷偷买通了伍监身后跟着的小内侍,才得知大王原来是滞留在温氏那儿不走,才派伍监找个借口来敷衍的。
边草气不过,在伍监离开后,便抱怨个不停。
“这个温氏,才进宫第一天,就按捺不住妖精性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狐媚大王。”
“要是按位分,她还什么都不是呢,肯定是她……”
“住嘴!”顾杞薇心中烦躁得很,喝住了她。
“婢子也是替王后不值。”边草扁扁嘴,弱弱地回道。
“来时便叮嘱过你,现在可是忘干净了?”顾杞薇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边草还未说完,便被采艾姑姑一巴掌打得脸颊烧着般地疼,火辣辣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下人,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事事小心,免得给主子找麻烦,知道吗?!”采艾姑姑训道,又扬起手,却被顾杞薇制止住,“姑姑,留个教训便是,不可再动手了。”
“王后,这种婢子最能惹是生非,若不好好惩罚,日后不知要闯多少祸。”
“姑姑,我知道你是母后身边的过来人,也最懂人情世故,只是这丫头,从小便跟着我,也有了心直口快的毛病,对我更是忠心耿耿,如今这宫中,我也缺一个率真的奴婢。”
“是。”采艾叹了叹气,便也放过边草,只是警告了几句。
顾杞薇将下人们都赶出去,一个人呆呆坐在窗前许久,望向窗外,不觉竟下起了雪,先是星星点点,后又纷纷扬扬,心中思绪万千,冷风灌进屋内,毫无遮掩地吹进她心里,一股凉意久久不下。
“母后……儿臣该怎么办……”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第六章 忘忧

夜深了,温无忧站在殿外长廊边,看着雪一片一片飘落,在地上覆了厚厚一层。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手脚渐渐麻木,思绪却停留在且歌那安静的睡颜上。

“无忧,这是你的新生,心肠要狠,只有一次机会,你一定要记住。”

“我记住了,可是凝烟姐姐……以后该如何面对她……“
“你知道的,有舍……有得……”

她苦笑着,垂下眼帘,端详自己曾经伤痕累累的手。她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意义……

殿内,且歌小声呢喃:“漾儿……”

梦里的她回到了当初的悬崖边,拼了命想要抓住漾儿的手,可是永远触碰不到……明明就差一点,却像相隔两个世界……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漾儿化成碎片一点一点的飞走,没有任何为她停留。

这感觉太真实,以至于她痛到快要窒息,明知是梦境,却被梦困着,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南宫且歌,你知道吗?母后就喜欢你一脸奴相的样子。”
——“母后!儿臣错了,儿臣不该与您为敌……儿臣……儿臣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求求您!放了漾儿吧!”
——“呵呵,亏你还是南宫王室的子孙,真是无用至极。”

“漾儿……漾儿!”他歇斯底里的喊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大汗淋漓满,满脸惧意。睁开眼,却无比疲惫,布满血丝……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门被推开,无忧快步走到床前,还未伸手,便被拉入怀中。

“漾儿……”
“且歌,你怎么了……”
无忧的肩膀被她搂得有点疼,可还是忍住了,任由且歌埋在她颈窝,眼角渐渐湿润。

“还好……还好你还在……”
她轻轻拍着且歌的背,“别怕,我陪着你……”

她心疼她,也怪自己,让她在梦境与过往纠葛不清……

“睡吧,我陪你。”

且歌点了点头,躺下了,无忧也跟着钻进被窝,搂着且歌的脖子,闭上了眼。

眼前人如此真实,且歌不禁伸手,触摸上她的脸,惊尤未定,但却无比满足。

不过这的确是这么久以来,最让她安心的一个晚上。

第二日的天气异常的好,阳光洒落在窗台上,跑进屋里,又落在无忧浓密的长睫上,渡上一层金光。

且歌仍早起,不过不练剑,而是叫下人移了些忘忧草来,要亲自种在花房里。

下人们都惊到了,一是平时冷漠寡淡的大王居然挂着笑意盎然的脸,喜上眉梢,多情的桃花眼快要柔出水;二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大王竟然要自己种花,做这种下人的差事。
他们不禁感叹着温氏的魅力,才一晚上,就把大王治的服服帖帖,看来得好好巴结才是。
且歌,听他们说什么“大王不可”“大王千万不能”听得烦,将他们通通赶出去,一个人在花房种花。
无忧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靠在她背上,小声说:“这是什么花?”

且歌手上的动作仍没停,勾着唇轻笑着说:“嗯,它叫忘忧草,求的是如你名字,就这样无忧无虑,多好。”

“……”无忧眼神暗了下来,松开了手,且歌却转过身,“去用早膳吧,若是凉了便让膳房重做。”

“好。”无忧笑了笑,转身离开,情意却在眼中流连。

且歌种完花,踏出门,便看到莫离宫墙上,趴着一个小人,急忙跑过去,抬头道:“羽儿可得小心点,怎么又跑来这爬墙?来,跳下来,哥哥接住你。”说完便张开手臂,随着雪尘飞扬,一个小人落入了她的怀中,又冲着墙外大喊::“姑姑先回去,羽儿在这跟谦哥哥玩!”

且歌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身为公主,怎么可以天天翻别人家墙呢?也不怕被笑掉了大牙。”

“我才不管,我既然是公主,谁人敢笑我?再说,还有谦哥哥撑腰呢!”南宫羽撅着嘴。

“好好好,那你来这莫离宫干什么?帝都中心可有不少漂亮的宫殿。”

南宫羽看了看四周,趴在她肩膀上,又在耳边小声说:“羽儿只是听说,莫离宫来了位仙女姐姐,便偷偷跑来看。”

且歌被逗笑了,“是啊,仙女姐姐在用早膳,羽儿要去见见吗?”

南宫羽乐的拍手,直说好。

“什么仙女姐姐啊?”温无忧笑着问,在长廊上缓缓向她们走来,一身淡雅长裙衬着她干净清纯的脸,未上胭脂,全然是纪清漾的模样,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令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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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笑里藏刀

“没什么……” 且歌话未说完,便被南宫羽打断:“仙女姐姐好生漂亮!”说着便挣脱她的怀抱,迈着小步子向无忧跑过去,张开手要她抱。

无忧抱起南宫羽,笑道:“小家伙嘴真甜。”

她抱着南宫羽略过且歌时,还不忘对她挑了挑柳眉,又笑着问南宫羽:“姐姐带你去院子里荡秋千好不好?”

“好啊!羽儿喜欢!”

且歌无奈地摸摸头,跟在二人身后,笑意却爬上眼梢。

院子里的秋千是她早前命人搭的,在绳索缠上花藤,春来之时,便有一朵朵小紫花在身侧。

“仙女姐姐推高一点儿!”

“羽儿,别摔着。”且歌叮嘱道,又走过去,把她从秋千上揪起来,说道:“小鬼,长姐好像要叫你去吃新做的点心……再晚点,估计就没咯。”

南宫羽吓得不轻,急忙挣脱“魔爪”,往门外跑,“哥哥不早说!”

无忧娇嗔道:“怎么骗小孩子。”

“不骗她还不知道要缠着你多久。”且歌坐在院子的石椅上,靠着椅背,勾起嘴角。

无忧走到秋千前,轻轻坐下,扶着花藤。

且歌则撑着下巴,看着入了神。

“看我做甚?”

“啊?”

“无忧好看。”

“……”无忧转过头去,却忍俊不禁。

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响亮的一句:
“邑后到!”

且歌起身,皱紧了眉,无忧却云淡风轻,握住她的手,“走吧…。”

且歌走在前头,到宫殿庭前,向邑后行礼,“母后。”

无忧上前一步,跪下行礼,一字一句道:“拜见邑后。”

“起来吧。”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温无忧虽在心里准备了千遍万遍,可仍然控制不住的死死掐着袖口,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浓浓恨意。

“大王可真闲不住,才刚大婚,便跑到这儿来了。”邑后步入正殿,四下看了看,笑着说:“这宫殿布置还真是不一般啊……是大王亲手规划的吧。”她转身,盯着且歌的眼睛。
“是儿臣亲手布置。”且歌答道,“母后今日来,可有别的事?”
“若是平日里,母后也不会管,只是两国刚联姻,大王如此,似是失了分寸吧。”邑后向她走近,“若是岚国使臣回了岚国,说些不中听的话,这个烂摊子,如何收拾?还希望大王想清楚,离使臣回国没有几日而已,对大王来说,这……不是难事吧。”

且歌阴着脸,不知如何应答,侧过头与无忧对上视线,无忧笑了笑,轻轻点了头。

且歌有些失落,她分明知道那笑容中夹杂着或多或少的吃味,自己仍是不情不愿。

“嗯,儿臣明白。”

邑后抬眼看且歌身旁的无忧,“哟,好生标致的美人,过来,跟我坐坐聊聊。”边说边走到一旁华贵的席上坐着。

“是。”无忧跟着她身后,随之坐下。

邑后仔细端详她:,又赞道:“这脸啊,真是找不到一点毛病,令人羡慕呢。只是……我总觉得你我似曾相识呢……”

温无忧笑了笑,装作轻松的样子,“无忧自小生在南方水乡,怎会与邑后相识?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哦?”邑后狐疑地笑了一下,刚好下人送上热茶,便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既然你生在南方,又怎会来我这北方偏远之地?”

“父母受奸人所害,无忧被恶人追杀,颠沛流离,幸得恩人所救,辗转来到此地。”她心中好像有烈火,焚身的痛,麻 痹 着她的神经。

她抬手,用绣帕拭去眼角泪花,恨意更甚。

“还真是惹人怜惜呢。”邑后轻叹一声,“你的恩人是何姓名?”

“这……”无忧俯身跪拜,“恩人所用为化名,曰决明子。”

“决明子……”邑后笑着摆手,眼中却更加阴冷。

“你这手,要比脸还嫩了吧……”邑后看着她,又伸出自己手端详,“唉……我啊,常年受严寒所冻……已是受了损伤。”

无忧暗暗捏紧了袖子,“无忧日日敷用雪绒膏,可保细腻,改日无忧便亲自送去邑后宫里。”

“不必了,我倒是听说,有一种方法,便是以蛟血浴之,虽疼痛难忍,可日后却能柔若无骨……”

温无忧背后一阵冷汗,仿佛重现当时的情景,堪比极刑。

且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眉目里满是担忧。

“无忧孤陋寡闻,今日可算涨了见识。”

“最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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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雪原猎场



邑后离开后,且歌握紧无忧的手腕,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问出这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哽在喉口。

无忧在那一瞬间沉默,下一秒又笑了:“那种邪道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况且你还不知道我?小时候磕一下便哭个不停,这种如何受得?你尽管安心便是。”

无忧伸出手,捧着且歌的脸,踮起脚在唇角飞速一印。

“你只需信我便好。”

且歌皱着眉,脸上阴晴不定,欲语还休。

“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无忧将她的嘴角提上一个弧度,“别犯傻了,来,笑一个……”

且歌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微低头,眼对眼,仍是愁眉不展。

“那我给你笑一个吧。”无忧勾起嘴角,眉眼弯弯。

离开莫离宫,她即刻下旨,封温无忧为良人。

只给中等位分,一来是怕后宫善妒,加害于她;二来日后有所需求,也不怕被欺负了去。

消息传到凤栖宫,顾杞薇只是苦笑,那种无可奈何的酸涩,让她为难。她明知道只一夫妻在帝王家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还是会忍不住幻想。时常安慰自己能常伴其左右已是幸运,可即便能在且歌身边还是不满足,她有些厌恶这样不知足的自己。

“大王驾到!”

顾杞薇收起自己的想法,扯出一个笑容,上前迎接,

“臣妾拜见大王。”

“免礼。”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却足以让她欢喜:“孤陪王后用午膳,之后便去见见王后母国的使臣。”

“是。”她微微屈身。

“王后今日……有些不对劲。”且歌看着顾杞薇,说道。

“啊?”杞薇抬头,对上且歌关切的目光,又急忙收了回去,“可能是受了寒,不打紧。”



“这可不行,身体要紧,我那有一些治风寒的灵药,待会我让下人拿过来。”



“臣妾谢过大王。”



『宣室殿』



“在下傅彦,拜见大王。”堂下一男子行礼说道。



“傅大夫免礼。”且歌命人赐座。



顾杞薇坐在她身侧,见到母国的人多少有点亲切,心情也好了些许。



傅彦与且歌陈清合纵的好处,又说了一大堆客套话,且歌也时不时回应和称赞,都是从古到今惯有的套路,听久了也厌烦。



“今日孤命人准备了冬围,不如傅大夫也与孤一同上猎场玩玩?”



“恭敬不如从命。”



“王后,”且歌笑着说,对她伸出手,“与孤一同前往可好?看看我偈国男儿是如何猎杀这极北雪狼的。”



顾杞薇自小就害怕猛兽的凶猛残暴,虽有些担忧,却仍答应了。随着指尖轻轻搭在手心,却无比冰凉,顾杞薇不禁皱了皱眉:“大王,可是着凉了?”



为佯装恩爱,且歌的手指轻轻回握,笑了笑,“不碍事,自小如此。”



『王族围猎场』



场内雪花漫天飞舞,荒野里积极厚的一层,士兵们围在他们身旁,严阵以待。



且歌骑着白马上,腰配宝剑,手持长弓,昂着头淡淡一笑,单是这注视着猎物的眸子,便让这猎场所有男子都失了色。



奈何顾杞薇从未骑过马,便与且歌同乘,被圈在怀中,越靠近,就越觉得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让人心驰神往。



“韩卫。”且歌唤道。

“大王有何事吩咐?”一名身着软甲,血气方刚的男子问道。



“保护好傅大夫。”

“是。”



极北雪狼是偈国常见的狼种,脾性十分暴躁,有种拼命三郎的倔强。若是冒犯到它,即便只能损你一毫,也愿意赌上性命。



“嗷呜——”几点灰白色小点在几处小丘迅速朝队伍奔来,扬起一阵雪尘。



且歌搭箭拉弓,“嗖”的一声,箭射穿了一匹狼的眼睛,直直穿透了后颈,当场暴毙,一阵喝彩声响起之时,第二支箭又穿过了另一匹狼的胸膛,刺破心脏。



顾杞薇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雪原上爆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花,偈国男儿放开了手脚,有的甚至下马持刀,与雪狼搏杀。



“可是害怕?”且歌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问,惹起一抹红晕。长弓早已收起,只留佩剑防身。



“没……没事……”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



“是孤不对……”且歌调转马头:“走,带你去寻雪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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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雪豹袭

马停在干枯的树干旁,且歌轻手轻脚下马,对顾杞薇伸出手臂,“慢点……”

顾杞薇愣了愣,“大王……”

“嘘……”且歌将手指抵住下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重新伸手,顾杞薇抓住她的手臂,往下一跃,落入她的怀里。

几名护卫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发愣。

“你们在这里守着,人多惊了兔子。 ”且歌低声吩咐道。

“是。”

她折断箭矢,用纱布包住前头,进了雪较深的地方,在不远处的老树干后搭箭,等待出来觅食的雪兔。

顾杞薇跟在身后,抓着她的披肩,有些不解。

雪这样厚,兔子当真住在这儿?

终于,在雪兔身子出窝时,一支飞箭向它射去,强大的冲击力将它撞晕,倒在雪地里。

且歌收起长弓,转头对她一笑。

顾杞薇心中欢喜,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细碎声响,随着枝条折断的声音,且歌连忙将杞薇拉入怀里,闪到树干另一头,看清靠近一只雪豹,眸子里满是杀机,绿莹莹泛着光,是一只饿红了眼的。

顾杞薇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深埋在且歌怀里不敢动,死死抓着她肩处,闭紧了眼。

且歌一手搂着她,一手握住佩剑,剑指豹眼,而护卫已经从不远处赶来。

“别怕,抓紧我。”她柔声安慰。

雪豹停住脚步,而下一秒后腿发力,向且歌猛扑过去,锐利的爪子直抓向且歌的脸。她用剑抵住,搂着杞薇转身旋手腕,剑在豹爪上绕了个圈,硬生生将它削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注。雪豹更加疯狂,一次一次凶猛扑击,且歌的虎口被震裂,手臂也被抓伤,渗出暗红的血。

她眼里有少见的狂傲和野性,目光比刀锋更为锐利,泛着寒光。

当那只雪豹最后一次朝她扑来的时候,一根粗壮的铁链飞来,扣住雪豹的腰肢,且歌手起刀落,顺势划开它的脖颈,几滴血溅到她脸上,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收起佩剑,伸手轻轻拍拍杞薇的后背。

“没事了……已经脱险了……”

杞薇从她怀里抬头,红着眼眶,有注意到她的伤口,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拖累了大王……”

“无妨。”且歌抬手揩去她的眼泪,“别哭了,莫让旁人看了去……”

且歌轻轻推开她,向晕了的雪兔走去,用手揪起它的后颈皮,走到白马旁,放在马边的布袋里。

几个护卫跪在身前,“属下护驾来迟,请大王责罚!”

且歌摆摆手,看了一眼血泊中的豹子,又道:“将这雪豹抬回宫里去,叫人剥了皮制衣料。”


“是。”

『偈宫』

御医为且歌处理伤口,杞薇在一旁,秀眉紧皱,咬紧了唇,看她上药。虎口裂了足有半寸长,手臂上的抓伤也很深,且歌还一脸淡然,完全不放在心上。

“王后先回去吧。”在御医离开后,且歌说道,“天色不早了。”

“可是……大王的伤……”她担忧道,眼前却有些发晕。

“无大碍,你也看到了,退下吧。”

见她脸色红晕,且歌伸手,手背轻轻贴上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伍监!把林御医叫回来!”且歌喊道。

将杞薇扶到床上,她自惭:“本不该带你去猎场的,这一来二去,却着凉了……”

“臣妾没事,大王不必担忧。”杞薇垂了垂眼帘。

“你先躺下休息。 ”且歌走出门,将边草唤了进来,“给王后更衣。”

“是。”边草暗喜。

林御医诊断为风寒,便开了几副药,屈身告退。

杞薇头疼,便在且歌的寝宫睡下。

且歌命人将雪兔送进来,关进金丝笼,放在床头案前。

“边草,好好照顾王后。”她嘱托。
“是。”

且歌见天色已晚,不去莫离宫打扰,便干脆在偏殿睡下了。

边草极度纳闷,大王为什么不愿与王后同寝,郁结着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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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过了两个多月,很快就要开春了。且歌在花房里种的忘忧草也长大了不少,南宫羽则天天往莫离宫跑,无忧虽然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可是有她在,与宫外的联系也变得困难。

一日天晴,她突然来了兴致,在丝绢上写诗,笔墨轻柔婉转,仿佛含情一般。

正写到一半,一名婢女走进书房,将银耳羹放在一边:“良人,这是大王命膳房做的,给您养养身子。”

无忧看了一眼,笑道:“放那吧。”

婢女睨了睨,有些慌张,放下的声音重了些,便连忙告退。

一个小人趴在案旁,看着飘香的银耳羹,便戳了戳无忧的手:“良人姐姐……羽儿想吃……”

“好啊,羽儿吃吧。”她摸摸南宫羽的头,宠溺道。

“可是这是谦哥哥给你的……”她嘟了嘟嘴,小声道。

“谦哥哥送给姐姐,姐姐送给羽儿,羽儿想吃便吃罢。”

南宫羽得意地笑笑,伸出小肉爪拿起勺子,几大口就见了底。

见且歌走进来,便跑过去抱住她的腿,且歌蹲下,笑问道:“怎么?又来粘着仙女姐姐啦?”

“羽儿才没有粘着,又不是谦哥哥……”她小声嘟囔,又拉起且歌的手,走到四方案前,指着丝绢说:“看,姐姐写诗呐。”

且歌坐在无忧身边,将她散下的青丝拨到耳后,轻轻拿起丝绢仔细看着,“难不成是我多日为来,以寄相思?”

“那我就收下啦……”

无忧撑着着下巴,对她伸手:“谁说要给你的?还我。”

见她不给,倾身去抢,且歌的手便偷偷滑过她腰间,扣紧腰肢,往自己身前一带。

无忧的狐狸眼一弯,笑得妖媚,虽被算计,却丝毫不输气场。

“羽儿在呢。”她干脆勾过且歌的脖子,嗔道。

“羽儿不在……”南宫羽见状,赶紧溜出门,侍女们也一前一后跟着。

“现在没有了……”鼻息交错间,且歌却闹了大红脸……

“大王,邑后有事商议,请您速去章华殿。”门外伍监道。

且歌不满蹙眉,却被无忧吻上唇角,又轻轻推开,“白日不可宣淫。”

“知道啦……”

且歌起身,无忧替她理了理衣领,小声在耳边说:“晚上,臣妾等大王……”

且歌一颤,不由得一激灵,无忧说罢却转身去了偏殿。

罢了罢了……

且歌红着脸,无奈地拍拍脑门,迈步走出殿门。

『章华殿』

“母后唤儿臣来,有何事?”

“这初春啊,伤病多发,黎城爆发瘟疫,死伤数千。”邑后坐在华贵的厚席上,把玩着羊脂玉髓,“我欲派宫中御医前往,尽心医治,以表大偈爱民之心,如何?”

且歌眼神一转,点头答应:“母后此举,自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还是留女医竺在宫中,以免变故。”

邑后眼底闪过一丝迟疑,转眼又被冷漠所代替,“好,就依大王所言。”

“伍监。”

“老奴在。”

“让御医处的人,务必办好此事。”

“是。”

伍监退下,且歌便起身,向邑后行礼道:“政务在身,儿臣先告辞了。”

『莫离宫』

无忧在偏殿换了身嫩粉色的春衫,在园中给花草浇水。

“良人,您怎么又自己浇花了?若是大王知道了,会责罚我的。”缘儿急忙跑来,接过无忧手中的竹筒。

“我哪有这么金贵,给我吧。”

“可是……”缘儿迟迟不肯,“若是长时间碰水,您的手会伤到的。”

无忧刚想说无妨,却听见什么破风而来的声音。

一只弩箭正对她射来,不早不晚,短刃飞出,挡开了那弩箭。

伏在宫墙上的刺客见势,连忙脱身。

无忧的眼神愈发冰冷,在温柔的眼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阴郁。

“良人受惊了。”玄清收起短刃,屈身行礼。

“无事,多谢相救。”无忧回以一笑。

『章华殿』

“采薇啊……”邑后把羊脂玉髓扔到一旁,像毒蛇吐着蛇信子,“去,想法子,让那个女医在永巷中暴毙……”

“是,婢子这就去办。”

『承明殿』

天色渐晚,且歌刚处理完政事,玄清便从偏殿门走入,跪在身侧。

“大王,今日良人受袭,所幸无事,刺客逃走了,求大王赐罪。”

“无妨,一个刺客死了,还会有下一个,他们只是为人卖命,幕后主使者,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且歌卷起竹简,冷冷道。

“大王,玄清觉得,良人有些问题。”

且歌转过头,轻轻皱眉,看着他俯身跪着,嗓音不禁低沉了几分:“你最好不要无端猜忌。”“玄清今日见她神情,竟没有一丝恐慌,毫无波澜,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的反应。”玄清抬起头,脸上神色复杂,“玄清没有无端猜忌,只是想告诉大王,一定要小心。”
“我相信她。”且歌云淡风轻,“退下吧。”
“大王……”
“退下!”
“是。”玄清轻叹,起身离开。
且歌头胀痛的很,太阳穴突突的跳。

玄清剑眉紧皱,眼神发狠,死死握着腰间短刃,想起今日温无忧的模样,咬紧了牙。
“妖女!”他放开短刃,向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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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祸水
“王后,这是莫离宫送来的芊蔷。”一婢女端着花瓶恭敬道。
“芊蔷?”顾杞薇疑惑,“这芊蔷是盛夏之花,还没入夏,怎就如此鲜艳?”
“婢子也不清楚,莫离宫来人只说是温良人亲手插花。”
采艾俯下身在顾杞薇耳边小声说:“王后,奴婢听说,大王在莫离宫里给她搭了个花房,四季如春,如百草园一般稀奇。”
顾杞薇起身,抽出一朵芊蔷在鼻尖轻嗅,“也是,这种天气,也算个稀罕玩意。”
“边草,挑几样礼物,替我谢谢温良人。”
“我不去,边草见了那个狐狸精便生气。”
见顾杞薇瞪眼,她委屈地扁扁嘴,“是……婢子这就去。”
顾杞薇哭笑不得,掐了掐她的手臂,“到了莫离宫,别乱说话。”
“知道啦!”
边草内心郁结,臭着张脸去了莫离宫。她不解,这个温氏,小小良人,有什么好拉拢的,不过是狐狸精,只会狐媚大王。

“良人,门外凤栖宫边草求见。”
“……”无忧曲着腿坐在垫上,四方案上摆着棋盘,她撑着下巴独羿,头发半挽着,薄纱遮不住上下游动的锁骨,满是慵懒之姿。
“让她进来。”她把手中的黑子扔回圆木盒。
边草进了莫离宫,感到新奇,这座宫殿不似帝都王宫的规格,却显得素雅大气,有清新的美感。
大王对这狐狸精可真上心…
进了正殿,只见一女子撑手独羿,一身春衫配薄纱,穿出了别样的风情,那张脸更是妖的她说不出话来。
无忧抬起头,见她呆愣住,便疑惑地挑了挑眉。
这下到是闹了个大红脸,边草恼极,有哪个女人能像她这样妖媚,怕是要勾人魂魄的,活脱脱的狐狸精,对,简直就是妲己转世,祸水!
“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呃……奴婢拜见良人。”她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
“起来吧。”
“奴婢奉王后之命,来谢过良人的芊蔷花。”她呈上一块用丝绢抱着的白玉髓。
“这是我分内之事,此玉贵重,我不能收,还请谢过王后好意。”无忧笑着推辞。
边草脸烧的紧,连再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了,连忙告退,一溜烟跑没影了。
缘儿在身旁没忍住笑出声来,无忧直起身子,转头问她:“这小婢女怎么回事?我长的可吓人?”
缘儿连忙绷紧脸,努力将笑憋回去,颤抖着声音说:“是她不识抬举……”
站起身子,无忧点了点她的脑门,没好气道:“别憋着……伤身。”
边草在回宫路上心情无法平静,碎碎念道:“这个狐狸精,哪有我们王后端庄贤淑……举止衣着毫不矜持……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在宫道上见了且歌,她跪拜行礼,“奴婢拜见大王。”
“起来吧。”且歌声音去了往日的冷淡,倒是挂着笑。
边草起身抬头,见她面色温润如玉,眼若桃瓣,鼻挺如峰,身披白裘,长发高高束起,垂在脑后,不像一国之君,倒似玉面小生。
大王好生俊俏,带着邪魅,胜过狐仙,她暗道。
且歌错身而过,又转过头问道:“边草,你不在宫里侍奉王后,跑到宫外来干什么?”
【注:莫离宫是宫外的行宫】
“回禀大王,奴婢奉王后之命,来谢过温良人之意。”
“王后命你来的?”且歌走到她面前,摘下腰间玉佩,递给她,“那你帮我把这玉佩拿给王后。”
边草愣了愣,回过神连忙高兴地接过,叩首道:“是。”
『莫离宫』
且歌踏步进了院子,侍女见了,刚要行礼,她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人遣散,从偏门偷偷进去,绕过屏风,于身后轻掩着无忧的眼。
无忧微微一笑,抚上她的手,“好重的香味……”她深吸一口气,拿下且歌的手,回身抱住她。
“怎么?一日不见,思念的紧?”且歌回抱,手指拨弄着她轻柔的发。
“自然。”无忧搂紧了她,轻声道。
缘儿掩唇,悄悄屈身退下。
松了手,见且歌仍是狐裘加身,心疼地捧着她冰凉的脸,“才刚开春,可要记得穿暖些,别着了凉。”
“知道了。”且歌笑着吻上她的手心,坐在棋盘的另一头。
“记得年少时,我们都换上春衫,你却仍抱着暖手炉。”无忧轻轻放下一颗棋子,道。
且歌手执黑棋道:“我自小体弱,你也知道,是军营几年勤加锻炼才好了些许……”
思虑间,却落了下风,坏了全局。
“无忧的棋艺真是越发精湛了。”她赞道,便“缴械投降”
“整日待在行宫中,会不会觉得无趣?”
“人生起伏多了,过过平淡日子,也是难得的清闲。”无忧扬起嘴角,眼中满是暖意,却让且歌不由得内疚。
若是没有自己,或许她可以活得更洒脱,不必忧心烦恼。
且歌收拾棋盘的手顿了顿,“对不起……”
“别说傻话,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无忧眼中是温暖,闪着眼底星河;朱唇微抿,端的是倾城绝色。
记得无忧说过,想去南方的岚国,去苏州……那儿有小桥流水潺潺,莺歌燕语,不像偈国,小几月春夏,剩下的便是天寒地冻。
可如今责任在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实现的,不冲破这层牢笼,就终生为人傀儡,不得自由,倒连累了她。
或许是时候,舍命一博。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时间:2020-03-04 08:13:34
第十三章 算计之心
“大王!”尖锐女声在门外大喊,哭着道:“小公主不知害了什么病,一直哭闹不止……”
几个内侍忙过去捂住她的嘴,将她拿下,“闭嘴!再吵闹拔了你的舌头!”
且歌闻声,猛然起身,扔下棋子快步出宫门,训道:“放开她。”
侍女跪在地上,哽咽道:“大王……小公主哭了好久……直道头疼……可奴婢到处找不着大王……大王快去看看小公主吧!”
容不得半点迟疑,且歌马厩取马,策之而去。
刚要进门,却见南宫羽贴身侍女木然地一顿一顿挪着步子,喃喃道:“公主没了……公主……”
她眼前一黑,强忍着心中剧痛,咬着牙,扶着宫墙进了门,只见羽儿脸色惨白,了无生气。
“羽儿……别闹了……”她忍着眼泪,“别跟哥哥开玩笑……你快点醒来……哥哥再也不拘着你了,好不好……”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冰凉的小手提醒她,人确确实实没了半分生机。
她不信邪,咆哮道:“快传御医啊!你们愣住干什么!!”
侍女内侍们见且歌暴怒,跪俯着瑟瑟发抖,抽泣道:“宫中的御医都去宫外救扶黎城百姓了……”
“那女医竺呢?!她为何没来!”
“竺姑姑被发现偷盗邑后的玉髓……按偈法砍去了双手……不堪折磨,咬舌自尽了……”内侍如实交代,额头磕得发青。
“好……”她的脸贴着羽儿的手,笑得苦涩又悲恨,“孤知道了……”
眼神渐渐空洞,而后被阴狠所代替,她拳头紧握,指关节泛着白,失了血色,眉心纠着,在烛火投影下显得刻痕更深。
伸手抱紧羽儿,红了眼眶,却硬生生憋回眼泪,恨意如初春寒冰化水,她自言自语,“隐忍无用,那今后,这数十年来的帐,该算清了……”
『章华殿』
邑后听闻消息后暴怒,下人们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怎是南宫羽!”她将玉髓狠狠砸在内侍头上,顿时渗出鲜血,“蠢笨如猪的奴才!!”
她恼极,头疼病犯了,连忙撑住圆案,一手按着头,敛眉咬牙。
采薇见状,连忙扶住她,“邑后息怒……”
她怒目瞪着堂下的侍者,连连遣散。
搀着邑后坐在华席上,轻轻按摩她的太阳穴,柔声道:“事已至此,您无需恼怒,须使一计,将回一军……”
『莫离宫』
“良人,邑后有请。”
果真是冲着她来的,无忧愤恨,却又装作无波无澜,笑道:“是。”
邑后坐在殿堂之上,敛眉道:“温良人,你可知罪?”
“臣妾不知,请母后明示。”她跪在堂下,却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毒害大偈公主,你如此聪慧,说说,该处何刑?”
无忧回以一笑,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自是诛心,不得好死。”
邑后对上视线,勾起嘴角,笑得阴毒,“好一个诛心,我倒要看看,你这心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无忧不惧,摇摇头道:“臣妾不畏死,只是,无凭无据,便乱下刑罚,怕是有损母后公正。”
“我自是不会污蔑你,”邑后招招手,“来人,将温氏押到章华东殿外,跪上四个时辰,等候人证画押。”
无忧行礼转身,甩开内侍的手,挺直腰背,一步一步走到东殿门口,跪在落了露水的地上。
初春夜间极冷,露水湿了无忧的发,湿了春衫。
过了两个时辰,膝盖开始发疼,身子颤抖着,她咬咬牙,扣着手的力气加重了几分。
此时,且歌快步踏入章华殿东殿的院门,脱下披风包住无忧的身子,弯腰将她抱起,紧搂在怀里。
转身欲走时,邑后踏出殿门,喊道:“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你敢带她走?!”
且歌冷着脸,唤了句:“玄清。”
玄清点头,跨步上前,将身后一物掷去邑后面前。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几下滚动到了邑后的脚下,惹来一声惊呼。
“放肆!”她忙扶紧了采薇的手,忍着心中不适,尖锐训斥道。
“这是母后的人证,儿臣给您寻来了,只不过,下手重了些,死人却不会说话了。”
转身时邑后大喊:“未问清罪状,怎能带走?!”
“罪状?您怕是再清楚不过了。至于无忧,她是孤的人,孤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还请母后恕罪。”且歌说罢,迈开腿走出门,上了龙轿。
无忧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且歌肩头。
且歌无言,只是搂紧她,却冷汗涔涔。
该死……寒疾又犯了……
春回大地,却不曾给她一分暖意,只有怀中的人,才能令她安心无比。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再尝那孤身一人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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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联手

【承明殿】
且歌生疑,因那日前去莫离宫,一婢女神色慌张,冲撞了她,只觉非莫离宫中之人,但一不小心,却酿成大祸。
果真,莫离宫被安插了人,里应外合,行阴险之计……
她站在西偏殿长廊处,对身边人道:“玄清,你觉得若是身居高位,行差踏错……将会如何?”
“自是……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
“那朝堂之上,谁人如此?”
“这……”玄清为难。
且歌笑笑,转过头道:“大上造——有多少人,想取代这个位置……都虎视眈眈呢……”
拍拍玄清的肩,她转身进了房中,
玄清挠挠头,看着被且歌拍过的肩,竟挂上笑脸。
殿内四设暖炉,他端来药,放在案上,且歌拿起药丸,一口气喝光,倒是觉不出味来。

【莫离宫】
“快去找大王!良人魇着了!”缘儿交代下人道,忙用温巾拭去无忧额头上的细汗,见她柳眉紧皱,唇咬得发白,不禁心惊,梦魇乃不吉之兆,才致良人今日多祸端。
一红衣女子进了门,缘儿转过头,刚要开口,却被点了穴道,晕了过去。
无忧梦醒,坐起身,急促地喘着气。
女子见状,忙给她顺气。
“凝烟姐姐……我梦见且歌了……”等不及气息平稳,无忧开口说道,眼眶就红透了。
冷凝烟摸着她越发瘦削的脸,轻启薄唇:“可是梦见……命殒于刀剑?”
眼泪落下,砸落在手背,无忧咬着颤抖的下唇。
冷凝烟心疼道:“傻孩子……”
“星宿近有异变,务必要看好她……能救她的……只有你了。”
她叹了口气,问道:“事到如今,你可后悔?”
无忧摇摇头,抬手擦去泪水,“能再与之相随,无忧不悔。”
“好一个不悔,你可知,与和熊掌,不可兼得?”
“凝烟姐姐何意?”无忧皱着眉头问。
“总有选择的那一日。”
无忧不解,才要追问,却见且歌快步走进,生生止住疑问。
“无忧身子可好些了?”
冷凝烟立在一旁,讽道:“夜半梦魇,好的不能再好了。”
且歌这才注意到她,微微敛眉,对此人的无礼颇为不喜。
无忧连忙解释:“这位是凝烟姐姐。”
且歌顿悟,道:“原来是凝烟姐姐,既是无忧的恩人,于我更是恩重。”说罢便行了个礼。
冷凝烟点点头,不拘道:“我自小便于江湖,还从未给人行礼,见谅。”
且歌微微一笑,道无需拘礼。
冷凝烟端详了一会,勾起嘴角调笑道:“果真是俊俏的小郎君,怪不得我们无忧啊,为了你要死要活的……”
无忧嗔道:“姐姐净会胡说。”
且歌不甘示弱,回道:“无忧也美如天上仙子,何尝不叫我思之如狂?”
有点意思……
冷凝烟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公子,虽俊秀儒雅,却总觉心计定不似表面简单。
“思之如狂……”冷凝烟低语走着,却是踏出门,运轻功飞出宫墙。
且歌见此人行事古怪,却腹有千秋,不禁颔首,真当是无忧身后之人。
缘儿缓缓醒来,见且歌,大惊,忙跪道:“奴婢拜见大王。”
“退下吧。”
缘儿起身,见且歌有留着的意思,便吹熄了几盏烛火。
且歌宽了衣,躺在无忧身侧,却被一双葇荑死死搂住,埋在她怀里竟是低泣。
且歌低头轻吻她的发旋,伸手捋顺她的发丝,柔声劝慰。
无忧闭上眼,仍然心惊肉跳,浮现的是梦里且歌沾满血渍的脸……
“且歌……”
“嗯?”且歌把她搂紧了些。
“你听着……近几日,你不许有任何行动……答应我!”
且歌不解,但见她梨花带雨,便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
【宣室殿】
“大王,宫外有学士求见。说是前几日给您递过策论,被守将拦在宫外。”伍监道。
“策论?”且歌想了想,道:“言子衿?”
“确是姓言。”
“召他来见。”
良久,且歌正色,坐于堂上,看着白衣小生步入殿中。
“草民拜见大王。”言子衿跪拜道。
“起来吧。”
“大王可曾看过草民的策论?”言子衿笑看且歌,开门见山道。
“自然。”且歌淡漠,“深得孤意。”
“恐怕大王感兴趣的,并非草民的策论……”言子衿摇摇头,“而是杨柳…是也不是?”
且歌略惊讶,又起疑,凝目看他,“春日到了,这杨柳太繁茂,挡了春意,你可知,如何减去其枝叶?方见春光?”
“这杨柳挡了大王的春,确实该死,然,只要大王有把好剪子,何愁?”
杨,为大上造杨丞,柳,为公士柳如知。

且歌见那眼眸,万分熟悉,却道不出是何感,总有莫名的信任,一念之下竟是答应了。
“好剪子还需好花匠,你可愿?”
“在所不辞!”言子衿跪道。
一日成为少卿的言子衿,望着帝都浅笑,多少年的逃亡,终于回来了,朝堂所亏欠他的公道,他都要一一讨回来,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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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血肉为引
【承明殿】
且歌手握玄武匕,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
玄武,上古四大神兽之一,凝重威武,具有博大胸怀。
这好匕在大上造手上,似乎是浪费了呢。
杨丞被暗自召见,知是大王暗下杀意,揪着心去了承明殿,见了且歌光洁白皙的脸,想着这雏王软弱无能,人人可欺之,自己又有邑后撑腰,还怕了他不成?
宽了心,大步走进。
“杨丞拜见大王。”
“大上造平身。”且歌迎上去,可算是给足了面子,杨丞私下得意,嘴角勾起的同时又带了丝自傲,提高音量道:“不知大王召老臣何事?”
且歌暗自腹诽,老匹夫,给点薄面还真当自己威大于君了。
“听闻大上造的宝贝丢了,找的可着急?”
杨丞嘴角抽了抽,“玄武匕?”
“正是。”
“何处?!”他提了提音量道。
且歌从怀里拿出通体晶莹的匕首,笑着递给杨丞,眼里却有着刺人的冷冽,令人胆寒。
杨丞刚要接过,手触上匕柄,却被她反抓住了手。
“大王?!”杨丞大惊。
且歌抓住他的手,握匕望自己身子右侧刺去。
杨丞失色,急忙要挣开手,却动弹不得,瞬间吓白了脸。
匕首一点点深入皮肉,且歌面不改色,轻启朱唇:“这些年,大上造的位子坐得不容易吧,多少人虎视眈眈,需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哼…”
“死无葬身之地。”
杨丞忽然明白且歌的意图,看着温和的少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气得颤抖着厉害。
且歌放开手,一脚踹开他,慢慢拔出匕首,血染白衣,却脸色淡然,无波无澜。
“不知大上造这罪,可够要您姓命?”
杨丞指着她,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气急败坏,腾起身,朝且歌冲去,却被门外赶来的侍卫制服,下巴与地面摩擦,渗出血水。
且歌不顾伤口流的血,蹲下身,将匕首扔到一旁,抓着杨丞的头发,逼迫他与自己面对面。
“当初父王含恨而死,你杨丞也占了一份吧……”
杨丞盯着她,“对!先王时候到了,我自然送去死。大王不必感谢老臣,还是老臣把您扶上王位的。”
“是为了你的野心,”且歌松了手,站起身,伍监送上湿帕子,她擦着手,慢悠悠道:“听闻大上造之妻,温和贤良,子聪慧博学,前几日刚新婚燕尔……这一次,可是没人救得了他们。”
杨丞咽了口口水,脸上难得起了惧意:“大王此举,有什么目的……”
“臣子蓄兵,可是重罪……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吧。”且歌背过身,将湿帕子扔回铜盆。
“大王……只要您放过我妻儿……老臣府上一万精兵,从此任您差遣……”
“哼!”且歌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令侍卫搜身,从他身上搜取一块令牌,便放入衣兜,“押下去。”
“是。”
{杨丞心怀不轨,刺杀偈王,罪该赐死,念其有功,特革职入监牢,永世不得见天。}
这只是开始……想起父王看着她充满宠溺的脸永远失去血色,她的心肠更硬了几分……
且歌跌跌撞撞进了寝宫,扯开衣服,取出伤药,白色的粉末撒上溢血处,疼的她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将白纱布摁在伤处,闭上眼,唇色渐渐苍白,手也越发无力。
南宫媛此时进了寝宫,见她如此,不禁骂了句:“混账!”
且歌勉强睁开眼,喃喃道:“长姐……”
南宫媛却仿佛间看到了幼时软孺的小且歌,顿时心软,“伤哪儿了?姐姐看看。”
且歌放开手,见白纱染血,却已凝结。
她松了一口气,庆幸伤势不重,便着手包扎。
“谦儿小伤,长姐不必担忧了……我身子好着呢。”且歌见她脸色阴沉,嬉皮笑脸道。
“虽是小伤,却可要了你性命,还贫。”她伸手打了打她的左肩,“该打。”
“确实该打。”且歌一脸大义凛然。
“谦儿……”南宫媛突然认真注视着她的眸子,摸摸她惨白的脸,“你可想好了?”
且歌先是一愣,随后又浅笑,“长姐可知,女子亦能有鸿鹄之志。”
“太苦了就来找姐姐,我给谦儿做枣糕。”
“谦儿不怕苦……只不过……”且歌眼中狡黠,话锋一转,“这枣糕自然是极好的!”
南宫媛小心地给她拉上衣服,“好,谦儿想做什么,姐姐都在你身后。”
“大王,温良人求见。”玄清禀道。
且歌谈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南宫媛则笑着退出了房,谦儿看样子是被吃得死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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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倩影步入,冷着脸看着且歌。
且歌陪笑道:“无忧坐。”说罢拍拍床沿。
“南宫且歌,你食言了。”
且歌抿抿唇,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微,“那也是情非得已……”
见她不悦,便猛地一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坐着,手臂怀住其纤细的腰肢,不让动弹,自顾在无忧眉间轻吻一口。
无忧见她欲撇开话题,气急便挣扎。却不小心碰到伤口,惹来那人一声轻哼。
“疼……”
“活该。”
嘴上虽气,却不由得担忧,见她身上白衣染血,便小心翼翼起身,拉起她。
身姿微俯,手指轻轻解开腰带,攀到她肩头,起身抬头却对上且歌那玩味的目光,她还及其配合地平举着手。
轻轻褪下外衣,见伤口处染血的纱布,秀眉微皱,没来得及抱怨斥责,却被揽进怀里,下巴贴着她的锁骨,埋在颈窝里,肌肤相亲相近,觉出一点异香,惹得几丝红晕悄悄上了耳垂。
且歌突然放开她,解开束发的丝带,如瀑青丝散下,她蹩脚地行了个女礼,道:“是小女子惹温良人恼怒……不如……晚上……换我来侍奉温良人如何?”
蹩脚的讨好,却得无忧欢心,见且歌行礼微微下蹲,便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且歌欲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如妖精般挑起眉,责怪的话憋回心里,只道:“休想,伤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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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徒增感伤
门外,顾杞薇焦急地等待着,来回在庭中,忍不住蹙眉问:“大王的伤怎么样了?”
玄清回道:“已无大碍。”
“让开,我要进去。”她等不及,便要冲进去。
玄清伸手拦住她,敛眉道:“大王吩咐,外人不得进入,命玄清拦着,王后此举失礼了。”
“外人…”顾杞薇怔了怔,又质问道,“我是王后,论这天底下,何人比我更有资格为大王侍疾?”
“王后恕罪,玄清不能从命。”
顾杞薇气急,咬咬牙,衣袖被手指抓得发皱。
等到残阳抹上最后一点余晖,许久之后,见门开,心下一喜,紧皱眉目也松了些,上前去,却见是温无忧。
顾不得多想,她忙问道:“妹妹见了大王,伤势如何?”
“王后放心……”无忧回以一笑,“大王只是轻伤,并无大碍,现已睡下了。”
顾杞薇松了口气,眼眶微红,双手交叠轻轻贴于胸前,“少司命保佑……”
无忧仔细端详面前女子,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温婉柔和。
她笑了笑,俯身,道:“臣妾宫中还有事务要理,便先告退了。”
天色暗下,乌云密布,风云涌动,突然,天空降下一道闪电,雷声贯耳。
“春雷响了!春雷响了!”内侍大喜,不顾雨势,在宫中奔走通报。
这朝局,也要变天了……
且歌派人在宫内外流出传言,道这天神不满邑后霸权,终是大怒,这一春雷响,便会重振朝堂,振这龙威。
民间越传越荒唐,甚至有人说且歌是天神转世,这邑后,倒成了妄想王位的毒妇。
当真出了一口恶气……
【风栖宫】
春雨连连,顾杞薇站在风栖宫东殿的亭子里,看着烟雾里的细雨,入了神。
“边草,王后这是怎么了?”且歌将纸伞收起,放在一旁小声问。
“回大王……今日是……岚国先王后的祭日…”边草压着嗓子道,“可宫中不许祭拜……”
且歌突然想起了父王,看着孤身站在凉亭边的她,心中恻隐,解下身上的披风,放轻脚步上前。
一件带有体温的衣物披上肩,顾杞薇急忙抹掉眼泪回头,刚要行礼,却被扶住,那人伸手揽住她的肩,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对待一件极易碰坏的瓷器。
且歌眼眶微红,想到几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无助孤独……可那时她必须站起来,笑着将眼泪苦楚吞进肚中……
此刻,就像抱着以往的自己一样…
她不禁搂紧了点,有些失态地说:“别装了……如今还有人可以让你依靠,你为何不抱紧呢……”
顾杞薇从惊讶中回过神,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放肆地将额头靠上她的肩,手指划过衣料,死死地抓紧……
几滴晶莹的水珠从檐边落下,滴落在嫩草新叶上……顺着光滑的茎渗入泥土……
空气里起了几丝火焰燃烧纸张的味道,尽数隐没在风雨的清新里。
顾杞薇将最后一张纸钱放入火盆里,抬头看着且歌生得温柔的眉眼,心中好像有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
且歌扶她起身,对边草笑笑道:“小丫头,今日之事可得吩咐你们宫中的人保密。”
“大王放心。”
“那孤就先走了。”且歌放开杞薇,打开纸伞,踏步而出,淡淡气味在风中消散。
抓不到的……是永远无法捕捉的气息……
杞薇抿了抿唇,不顾仪态地快步上前,踏入了雨中。
雨滴落上眉头,顺着鼻梁流下,她拉住了且歌的衣袖。
与那日大婚之夜一样的动作,不同的是,眼前人并没有甩开甩开她,而是将手不动声色地朝她另一边挪了挪,转过身,将伞倾向她,皱着眉,言语中几丝责怪、几丝冷清,唯独没有与温良人说话时的宠溺和温情。
“怎么突然跑过来,淋了雨是要着凉的,边草,快过来。”
顾杞薇自嘲地笑笑,低下头,缓缓松开了手,微微屈身行礼,“臣妾……恭送大王。”
边草跑来,将伞撑在顾杞薇头上,且歌见状,把伞移回,转身离开。
她愣愣地盯着且歌的背影,终于在转角消失的时候,握紧了边草托着她的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边草,我们回去吧。”
入夜,顾杞薇看着挂在一旁的披风,轻轻拿下它,紧抱在怀中,命下人吹熄烛火,她躺在凤榻上,搂着一件衣物,闻着淡淡的香,庆幸味道还没散,可却笑不出来,心里堵着,难受不已……
顾杞薇,是你自作多情,徒增感伤,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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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事事不强求
【承明殿】
“言卿,你说,要拉拢北境部族?”且歌手指按眉心,偏为难的样子,“那些个野蛮人,胃口大得很。”
“不然怎么叫狼呢大王……”言子衿摇摇头,“可是,狼是不摇尾巴的。”
“如今您给它一块肥肉,时日一到,便歼之,将曾经的好处一一拿回来。”言子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笑得令人生畏。
“那言卿便私下办事,孤会给你物资,拉拢北境部族,让他们为孤所用。”
“子衿定当不负大王重托。”
“良人,外面有一公子求见。”
“公子?”无忧疑惑,“请他进来。”
“公子,良人有请。”缘儿福身对言子衿道。
他走进门,却在偏殿拐弯处停住了,缘儿问道:“公子,出了何事?”
言子衿笑笑,整理着身上服饰,抬眼笑道:“姑娘不认得子衿?”
缘儿才好好想了想,突然惊呼道:“您是之前那位,林府的?”
“正是。”
进了偏殿门,见无忧一身白纱,樱唇绛红,狐狸一般媚眼晕上了一抹胭脂,如墨长发用一玉簪挽起,抬起头以,眼里却满是不喜。
见他不言,无忧讽道:“怎么?公子上回不是见过绝色,如今却又愣住了。”
“……温良人,今日,小生是来道谢的。”言子衿行作揖道。
“小生?”无忧笑了笑,“如今言大人身居左庶长之位,却以小生自称,真是过谦了,不知大人,又是踩着多少人的性命上来的?”
“子衿问心无愧。”言子衿将手背在身后。
未曾赐座,望着言子衿略显窘迫的神色,无忧皱了皱眉,眼中却越发冰冷,带着丝丝警告。
言子衿羞恼,上前几步,还没碰到手,却见她眉目疏远之意,知道是要逐客了,便不甘地扯出一个笑,故意道:“大王和王后恩爱,把你扔到宫外这行宫来,漾儿却仍为他着想,却是痴情。”
无忧大惊之余,见那眉目熟悉,却扯了扯嘴角,顿悟道:“原来是公子令。”
“没有公子令,只有言子衿。”言子衿还欲上前,见她退了一步,举起的手又垂下,“子衿很珍视漾儿……”
无忧眉心刻痕重了些,“想必在数年前就说得很清楚,我对你从来无情意,且歌敬重你这位兄长,还望公子不要做出格了。”
“就算是这样,子衿此生,心悦唯你一人。”言子衿叹了口气,又认真地说:“我此次重回帝都,是为了助谦儿夺回大权,并无二心。背离世人也好,凶狠无情也罢,只要能让那毒妇生不如死,无论什么事,子衿都会做。”
无忧心中烦躁,不愿听他辩解,“缘儿,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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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栖宫】
顾杞薇在宫内鱼池前洒下一把鱼食,引得锦鲤纷纷来抢,她笑了笑,问身旁的边草道:“我命人给大王送回那披风,送去了吗?”
“回王后,已经去了。”边草嘟嘟嘴,抱怨道:“您为何不自己去啊,还能再见大王一面,大王可不常来风栖宫。见上一面极难……”
“边草……事事不强求。”顾杞薇冲她温柔地说。
“王后。”身后一声男子略尖锐的声音响起,顾杞薇转过身子,见一内侍,只是微微屈身道:“邑后有请。”
顾杞薇对他的态度颇感不喜,还是问道:“母后有何事?”
“去了便知道了,”内侍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提高声音道,“走吧,耽误了要事,邑后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当不起。”
那内侍是邑后身边亲信,为人嚣张惯了,仗着有邑后撑腰,竟是连王后都不甚恭敬。
转身却突然被掐住脖子,他挣扎之余朝那人看去,见是且歌。
被踹倒在地上,他勉强站起来,屈身道:“奴才拜见大王。”
“是谁准你这么跟王后说话的?”声音带着怒气和威压。
内侍梗着脖子道:“邑后有请王后前去章华殿,大王可拦不得。”
“拦不得?”且歌抓住他的领子,拔出身旁玄清的短刃,尖端刺入发束,一穿而过,内侍吓得直冒冷汗,“究竟谁是王,你给孤认清楚……”
且歌眼中满是狠戾和不屑,松开手一脚把他踹下台阶。
“你回去告诉邑后,今日王后身子不便。”
“还有,若再敢以下犯上,孤便让人将你的头颅,挂到城门上。”
“是……奴才再也不敢了……”内侍卑躬屈膝道。
“滚回去!”
“是。”
且歌气得头疼,便扶住了鱼池的大理石挡板,微微弯腰,眼前晕眩,难受得紧。
“大王,您没事吧。”顾杞薇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没事……”且歌深吸几口气。
倒是玄清,有些心疼地说:“大王,您忘了把刀刃给玄清拔回来了……”
且歌被逗笑,拍拍他的肩,“干嘛这么小气,不就是一对短刃吗,孤把上次你讨不到的朱雀刃给你就是了。”
见计谋得逞,玄清重新挂上笑颜,“谢大王!”
顾杞薇领着且歌去了乌雅轩,坐在满是香气的檀木屋子里品茶。
“大王上次落在这的披风,臣妾已经命人送过去了。”
“孤知道。”且歌瞧见她腰上的玉佩,道:“忘了告诉你,这块玉佩是长姐托孤给你的,那日遇见边草这小丫头,便叫她带回来了。”
她手指触上玉佩,愣了愣,抬起头道:“臣妾知道了,改日便去拜访媛公主。”
原来这块玉佩并非大王所赠,才致自己会错了意。
刚好边草送上膳房做好的几盘点心,且歌笑着朝她招手,“小丫头过来。”
边草不明所以,可还是乖乖过去了。
“见你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赏你盘糕。”且歌笑着将盘子拿给她,“出去吃吧,待会就不用进来了。”
边草高兴地点点头,完全没想到且歌是在支她走,欢喜地拿着糕点盘子就出了门。
“这小丫头倒是率真可爱得很,”且歌拿起一块凤梨酥,轻咬一口,“她跟了王后多久?”
“边草与我自小相伴。”顾杞薇笑笑,接着说:“她心直口快,臣妾怕她遭人记恨,要将她送出宫去,她竟哭了一夜,最后还是不忍。”
“她待你忠心。”
顾杞薇点点头,却见她嘴角沾上一点碎屑,犹疑了一下,便拿着丝帕,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指端却多停留了一瞬。
且歌怔了怔,表情起了细微的变化,泛起了丝丝无奈。
顾杞薇见她神色,知道自己行为出格,忙收回手,站起身道:“臣妾失礼,大王恕罪。”
且歌起身扶起她,微微一笑,“无妨,孤有些累了,先回承明殿了,改日再来看你。”
“大王……天色已晚……不如就在风栖宫歇下吧……”顾杞薇在她转身时挽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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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难自持
“不了,孤约了一些旧臣在承明殿议事,王后先睡下吧。”
“是。”顾杞薇屈身道:“臣妾恭送大王……”
走出乌雅轩,边草一愣,忙跑上前道:“大王,您不留下?”
伍监敲了敲她的脑袋,“多嘴!”
边草扁扁嘴,且歌没多看她一眼,开口道:“好好陪着王后。”
【承明殿】
几位旧臣在偏殿侯着,伍监通报道:“各位大人,大王有请。”
堂上坐着且歌,堂下摆着酒案,案上有鲜果佳肴和美酒。
入座后,且歌笑着道:“今日宴请各位大人,是孤想与你们谈谈,过去先王亦是如此,便效仿之。”
站起身,走到堂下,端起酒,一杯一杯敬旧臣,时而夸赞,时而祝愿。令他们惶恐之余又感到了来自她的敬重。
“邑后专权,孤未能阻止,负了先王和偈国,但孤如今下定决心,要重振君威,”且歌回到堂上,眼里仿佛是偈国未来宏图,“望各位大人相助!若他日成功,定封爵位,食邑千户,子孙世代传承。”
且歌认真待之,旧臣们毅然如此,本就被邑后逼得快要辞官告老,这一下倒给了他们机会,不仅能保住面子,还能封赏爵位,子孙世袭,当下就跪俯在地,“臣愿为大王分忧。”
且歌勾唇浅笑,命他们平身。
至于为何要拉拢旧臣,只因旧臣虽被削权,可却有人脉和威信,他日号召朝中臣更加令人信服,单是这样,便足以为其所用。
“今日设宴,还有舞姬助兴相陪,愿各位大人此来欢喜。”且歌朝伍监示意。
“来人呐,宣。”伍监大喊道。
几名绝美舞姬款款上前,长袖轻舞,吸引了众人目光。
……
“良人,您不能进去啊!”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低喊。
“我为何不能进去?……”随着门被打开,无忧步入正殿,一走动,满是清香,却混合着丝丝酒气。
老臣们身旁是各色美人敬着酒,手搂一个,眼睛几乎同时看向无忧,眼珠子快要粘在她身上。
只是,这后宫女子醉酒,本就是失礼,更别说闯到殿堂上。
无忧走到且歌面前,站不稳跌在且歌怀里,红着脸笑看她,柳眉微挑,媚眼微动,长睫下却藏不住满满情丝和欲望。
且歌叹了口气,她却勾住她的脖子,轻轻使力,“大王今日难得雅兴啊……”
“不知这些舞女和我……谁更美?”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且歌怨这祖宗给自己添乱,见她要吻上来,忙抬起头,让红唇落在下巴上,见老臣们偷笑看着二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竟有些窘迫地摆摆手,让舞姬们伺候老臣们,不敢再多留,她打横抱起无忧,进了寝殿。
躲在屏风后的言子衿见二人如此,敛了敛眉,稍有不悦。
且歌把她轻轻放在龙榻上,哄道:“乖……别胡闹,今日我不可撇下众臣……”
无忧蹙眉,拽住她的袖子,“不准走。”
且歌捧着她的脸,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为何饮这么多酒”
无忧见她回身,欣喜搂住她的脖子,且歌无奈地抱起她,脸却红了几分。无忧被她抱在身前,便紧了紧手,将唇贴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情难自持罢了……”
顿时,浑身燥热得很,随着无忧不安分的引诱,且歌皱了皱眉,也不顾其他,倾身覆下,扣住她乱动的双手,“坐怀不乱真君子,你啊…这是要逼我,背离君子之道……”
“美人在怀,你还做什么君子?”动人且诱惑的声音响起,暖暖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当及时行乐……”
露水红颜,真是世上最毒的毒药……

楼主:张十六小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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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百合小说

发表时间:2019-01-27 23:57:00

更新时间:2020-03-04 08: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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