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帝早已写好了结局》



夜雨逐轻红

碧血酬前尘

寸心一株清明雪

折与赠君寄来生

水袖轻摔，端的是婀娜，举手投足，纤细的腰身一拦无余，朱口轻吟，抬首间，刹那倾城。

黑瞎子靠着栏杆，看着戏院里的人谢幕，一身黑衣配一副黑色眼镜，在这浓浓夜色中，只有八颗白牙，甚是醒目。

今日解家小九爷难得来戏园子唱一曲，黑瞎子反而没听到，不过看了一个谢幕，也够他回味的了。

黑瞎子坐在花雕木椅上，搭起双腿，斜眼望着微闭的门框，房内竹火拉的太长，长到了黑瞎子的心里，微微的烫的心疼。

不多时门打开，只见解家小九爷换了一件粉色衬衫，走了出来。卸了妆的脸去了柔媚，但是那眉眼还是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黑瞎子啧一声嘴，看着那人钻进黑色小跑扬长而去，这才舍得摇晃着身子，走下楼。

一路哼着小曲，你若仔细听那曲正是刚刚园子里小九爷唱过的，黑瞎子握枪的手此刻正在红木扶梯上一下一下的敲打，懂曲的人定会发现，这看似随意的那么一触，却恰好在鼓点上。

千彩琉璃，红灯高挂的梨园，咿咿呀呀作响，

满堂的宾客所剩无几。

这解家小九爷都走了，谁还有心思在这呀。

听着众人夸赞解家小九爷那副好嗓子，黑瞎子摇头晃脑，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转身钻进黑色的陆虎车里，瞬时只留下一股烟尾。

道上放出消息，解家夹喇嘛，解家老仆里里外外张罗，这解家盘口大大小小的事，解家小九爷不在，大抵都是他在操心。

谢家老仆看着坐在那自顾自喝茶的人，感觉有些眼熟，却始终叫不上名字。

解雨臣进门就看见顶着黑墨眼睛的黑瞎子笑的整整齐齐的八颗牙，眼角一跳，敛了敛心神，坐到一旁。

“花儿爷”黑瞎子笑嘻嘻的一声“你这喇嘛算我一份”。

解雨臣直觉应该拒绝黑瞎子，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他此番要下的斗是个油斗，也是个凶斗，有黑瞎子在那可相当于给自己买了张保险，当然他解家小九爷也不是说非需要这张保险。

解雨臣抽过一张支票递给黑瞎子，道上除了哑巴张是明码标价，这黑瞎子也差不到哪去，能者多得嘛。

黑瞎子也不接支票，瞅着解雨臣白净的手嬉笑道：“花儿爷是打算让黑瞎子自己填？”

解语臣靠在沙发上点头。

黑瞎子依旧痞痞的笑。

“花儿爷，瞎子这次不要钱，花儿爷答应我件事就成。”

空气一凛，这道上还没人敢给小九爷提要求。

解雨臣眯着眼看着有恃无恐依旧笑的八颗牙闪人的黑瞎子，心头一动。

“好。”

黑瞎子得到满意的答案，喝一口新产的雨前龙井，站起身。

“花儿爷，那黑瞎子先走了。”

平日里规整的解家大门，此刻就像他家的后院一样，黑瞎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他的身影被碧空中的艳阳拖得老长，打在解雨臣的腿上。

如同十一年前一样，但那次却是打在解雨臣的心间。

那年解家大院里的海棠花开的正翠，任人无声无息嗅的一鼻子的香。

难得的艳阳天里，清风拢了一切烦躁，解家的铜门镶着两个金狮，碗大的圆环被人扣得噔噔作响。

不多时门被打开，随着一股扑鼻的轻香，满天的海棠花里，黑瞎子只看到了青衣装扮的解雨臣。

十五六岁的年纪，倔强的抬着头，柔韧的身板做着戏姿。一旁的二月红不知说了什么，解雨臣抖了一抖将腿抬的更高了。

“二爷”

黑瞎子跨到房内，出声叨扰了一下二月红。

其实他这样做不和规矩，有范礼数的，可是谁让瞎子愿意。

二月红冲解雨臣摆了个手，示意他可以了。

解雨臣依旧将腿抬起，没有丝毫懈怠。

直到墙上的大钟，哐哐作响，这才颤巍巍的放下，顷刻脸色苍白，双腿发抖。

黑瞎子攥了攥手，终究没有扶他，这道上的规矩黑瞎子是懂得，解雨臣练得那可是吃饭的本事。

二月红要去青海夹喇嘛，解雨臣是知道的，而这个一身黑衣，带着黑眼镜，笑的露着八颗白牙的人，解雨臣知道他也要去。

那时解雨臣还不是北京有名的解家小九爷。

那时黑瞎子已经是齐家盘口的顶梁柱。

任谁见他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叫一声黑爷，尽管那时黑瞎子才二十。

所以说黑瞎子也是个苦命人。

定个地方说了时间，黑瞎子出了解家。饶了几圈左右一看，翻身上了墙。
解雨臣看着墙上的人影，继续抬着腿，双手挽着花。
夕阳里的海棠如同血染的模样，青翠斑斓的树荫下，吹过几丝凉风，一颗晶莹的汗珠随着解雨臣稚嫩的脸旁划过。
解雨臣热，他想墙上的黑瞎子比他更热。
一连三日，解雨臣练功时都能见到墙上蹲着一个黑色的人影，自己来他来，自己走他走。
直到二月红离开，那个身影在没出现。

二月红一生平顺，又是出名的角，唯独这次差点折在斗里。
一行人去了六个，回来的就只有二月红，和谢家老仆，解雨臣见到二月红血迹半干的外衣时，着实下了一跳。
谢家老仆说是一个全身黑的人救了二月红。
“他人呢？”
解雨臣的声音很温润，大体和他学戏有关，带点柔软此刻却有点着急。
“恐怕折了吧。”
谢家老仆不确信，但是干这一行的脑袋都是挂在腰间的，既然出来没见人相必离死也不远了。
隔天解雨臣看完二爷爷，又到海棠树荫下练功，这次他特地的端了两碗新春供的雨前龙井茶。
十五岁的解雨臣想若是那人回来了，自己好歹要谢他一下。
他却不知是要谢他还活着，还是谢他救了二爷爷。

这茶一连摆了三十日，那人影从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解雨臣摆了摆手，让老仆端了下去。
从此以后那颗海棠树下再也没有见过解雨臣的身影。
到斗的大多阴气沾身，虽然二月红平时注重保养，但这次着实伤了本，最终熬了两年去了。
少了二月红，解语臣身边的阻力多了起来，分散的盘口，还有年终的课业。
所以，十七岁的解语臣第一次亲自组织人夹喇嘛。

道上消息一出，几人谈笑几人闻，谁不知这谢家如今好似一盘散沙，只怕有命去没命回。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不怕死的人，赶着撵着往前挤。

再见黑瞎子解雨臣不是不惊讶，只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让解雨臣早都学会了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做什么表情。
“九爷，这是道上有名的黑爷。”
底下的伙计介绍，解雨臣点个头，向一边走开。
没死就好，可是心里不知为何有那么点不舒服，所以十七岁的解雨臣在见到黑瞎子时选择将他无视了。
黑瞎子吸了一口烟，看着站在远处的白衣少年，将烟头踩到地上，上前几步，拽起解雨臣的手将他拖到一处。
脊背顶到墙上的滋味真不好受，解雨臣皱着眉头，将黑瞎子推一把，他却纹丝不动，足以看出两人的力量悬殊。
“我没死。”黑瞎子勾着嘴角说“所以把你屋内给我摆的灵位撤了吧。”
解雨臣本来有些气势的眼神此刻睁的老大，这件事黑瞎子怎么知道，思索半天一把将黑瞎子推开，这不是诚心耍人嘛。
正好车来了解雨臣低着头打开副驾驶的门，却被人拦腰一抱塞到了后边。
解家伙计看着自家主子阴沉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开车。”
解雨臣用手臂撞一下说话的黑瞎子。
这是他家伙计，他解雨臣还没有说话，他激动什么。
黑瞎子话音一落，两辆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九爷。”一声问候，唤回了解雨臣的心神。

“什么事？”

“东西已经让伙计准备好了，九爷可是明日出发？”

“恩，我不在的时间将霍家盯紧点。”

“是，九爷。”

解家老仆出去后，解雨臣揉揉酸痛的眉角，哑巴张去守了青铜门，吴邪如同丢了魂一样，整日抱着一个鬼玺发呆。

吴三省不知去向，吴家现在被吴二白接手。

自从张家楼回来后老九门窝里斗的厉害，霍家因为死了霍老太太与解家已经是水火不相容。

解雨臣打算近几年将解家企业转到海外，趁早漂白也可以过得安生点。

黑瞎子不是解家小九爷不需要掌管一个解家管着百十来口人的嘴巴，也不是王胖子没事下个斗顺便在潘家园盗卖古董，他没有哑巴张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没有吴邪的好命保持着二十多年的天真。

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除了保命的武器格外注意，什么都好凑合。

回到自己的一间半的蜗居里，洗个澡换身衣服，拎着一瓶酒踢踏着拖鞋坐在阳台上眺望远山。

“小九爷”黑瞎子清楚的记得他是这么唤十七岁的解雨臣。

那时的火车大多还是绿皮。

“我要睡下铺。”记恨黑瞎子戏耍了他的解雨臣一路上没有给黑瞎子好脸色，如今看他招呼不打就躺在下铺，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黑瞎子撇嘴一笑，让出半个身子：“要不小九爷和黑瞎子挤挤。”

解雨臣狠狠瞪他一眼将包甩上中铺，翻身跃了上去。

二爷爷教过他，凡事要学会忍，所以解雨臣觉得自己此刻打不过黑瞎子那么他就得忍。

伙计都在隔壁，还有几个空余卧铺的人没有来，这巴掌大的场所很是静谧，只余火车的哐当声。

“小九爷，吃不吃东西？”黑瞎子无视解雨臣的怒气，捧着两碗康师傅问假寐的人。

解雨臣翻个身，将香味摔在耳后。

黑瞎子也不计较，自个儿端起泡面，吃的津津有味。

半夜睡醒的解雨臣摸摸饿得有些发痛的胃，跳下床铺，打算去觅食。

腰间一紧，后背一阵温热，就被黑瞎子揽在怀中。

“小九爷听外边。”

黑瞎子一提醒，解雨臣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响动。

几个脚步声再向这里靠近。

解雨臣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不知又是哪个盘口的伙计不知死活想要取他性命。

全然忘了此刻他身后贴了一头狼，那眉眼正紧紧贴着他纤细的脖子，嗅着他发间的香气。

十七岁的解雨臣除了吴邪还没有拉过女生的手，自然不知道黑瞎子对自己的举止太过亲近，只是用胳膊碰碰他，示意让他放开自己。

“小九爷先吃着喝着，黑瞎子出去会会那些不长眼的人。”

黑瞎子将一袋牛肉干塞到解雨臣手中，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少年纤细的腰身。

顺便啧一声嘴，这腰可够细的。

十七岁的解雨臣是一头小牛犊，还带了点狐狸的狡猾，可是他却本能的相信了黑瞎子，果真抱起牛肉干在一边嚼了起来。

等最后一口牛肉干下肚时，黑瞎子还没有回来，解雨臣才有点慌了。

将随身带的枪提在手上顺着门边摸了出去。

过道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磨牙打呼放屁声不绝于耳，没有见那些偷袭的人也没有见黑瞎子。

解雨臣蹲在角落摸到血迹，心里一紧，给枪上了堂，转身就要去拼命。

“小九爷。”吊儿郎当的一声。

解雨臣抬眼看着手上端两碗泡面的人，有着自己一辈子也忘了不了的笑。

“你去哪了？”干涩的嗓子挤出一句话。

黑瞎子将手里的泡面晃一晃。

“解决完那些人，想着你还没吃饭，顺路去泡了两碗。”

解雨臣攒在心头的怒气，顿时一消，接过一碗泡面也不顾形象当场吃了起来。

黑瞎子一愣，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枪。

“别碰”解雨臣将面吞下去继续说“上了堂。”

黑瞎子一笑，原来刚才那副心急的小模样是担心自己出事了。

解雨臣扒完一碗泡面就饱了，坐在下铺休息，见他不想动黑瞎子挪开了位，在一旁将另一碗面扒完。

回过头，解雨臣已经蜷缩着睡着了。

黑瞎子将被子盖在解雨臣身上，这才转身出去处理自己腰上的伤口。

这次解家堂口闹事的人可是花了大手笔，为了不让解雨臣发现他的异样，黑瞎子故意岔开了话题。

昏黄的灯光下人影远去，解雨臣翻个身，摸摸手中的黏稠，眨巴一下眼睛。

如果说解雨臣不相信任何人，那么他在十七岁那年至少学着相信一个叫黑瞎子的人。

顶一下……

第三章《平行线也会有交集》
下了车，到了地方，打好盗洞。
解雨臣首当其冲的站在了第一个，黑瞎子看着十七岁却要肩负一个家族使命的解雨臣，扬声道：“还是黑瞎子替小九爷开路吧。”
斗里面什么事都会发生，趟雷这件事自是没有人愿意干，解家伙计一听都高兴的不得了，唯有解雨臣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黑瞎子将执拗的解雨臣拖到身后，低声说：“小九爷可要很紧了。”
说完放下绳子，跳了下去。
解雨臣看了看四周各怀鬼胎的伙计，二话不说也钻了进去。
解雨臣的身量轻，动作灵活将手电放在腰间，几下就到了洞低。
漆黑的墓地，黑瞎子不知道去了哪，解雨臣本来打算喊几声，看着陆续下来的伙计就忍住了。
“九爷，黑爷那？”
解雨臣也想知道，这人刚刚还说让自己跟紧了，现在就不见了。
伙计见当家脸色阴晴不定。一人说：“该不会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墓里面的事谁有说的清，解雨臣看眼目光闪烁说话的黑皮，冷声道：“别忘了，你们才是解家真正的伙计。”
别看解雨臣十七岁，瘦劲的身体也有着不容小视的爆发力，低沉狠厉的一声让解家伙计乖乖禁了声，自觉的跟在解雨臣身后摸索着前进。

这个斗的地图是二月红传给解雨臣的，解雨臣复印了几张独独给了黑瞎子。
解雨臣走到角落将一个木石移开，石墓开了一扇门。
解家伙计望着出来的道路，没人敢上前，解雨臣看一眼，黑暗中嘴角挂起一抹讽刺，转身大步流星的跨了上去。
漆黑的墓室，散着腐味，脚下的道路看不见头，解雨臣脚步轻巧，双耳提高警惕，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粗重的呼喘在寂静的墓室里连绵起伏，如同屠夫拉着风车一下下的磨着利刀。
“赖子不见了。”喊话的人是黑皮，刺啦啦的一声，划破了安静。

解雨臣回头看一眼，果真少了一个人。
所有的人脸色发白，紧紧盯着解雨臣，解雨臣左右一看，抬手向前一挥：“继续走！”
“当家的，赖子怎么办？”黑皮问。
“斗下的事都是说不定，造化看个人。”解雨臣半眯着眼说，平日上挑的凤眼早没了往日的风情。
解雨臣还未说完一个枪口指在了他的头上。
“黑皮，手可别打颤，爷的命可是很值钱的。”解雨臣冷眼看着黑皮道。
“当家的，我们敬你一声喊你一声小九爷 要是不敬你你什么都不是。”黑皮说话时声音打着抖，在场的大都亲眼见识过解家小九爷的手段，一个个铁青着脸将解雨臣包围起来。

火车上的暗杀没有结果了解雨臣，这次地若是解雨臣在不死，他们也就没命出这古墓了，相互看一眼，抄起家伙。

解雨臣仿佛看不到自己的危险，只是挑着眉紧紧盯着墙上靠近的黑影，将手中的枪握的更紧。
“小九爷，这解家换个人坐吧。”被无视的黑皮眼睛露着猩红，声音就像磨出来的听着很刺耳。
解雨臣头也不回，只是撇眉冷笑道：“你想做？”
黑皮被他声音吓的心中一慌，硬着头皮说：“凡是这儿的兄弟都想做。”

“是吗？”黑色阴影停在了黑皮身后，阴测测的一声，黑皮脚下一软，冷汗直流。
解雨臣抬手就是一枪，暗处传来一声闷哼。
“小九爷，手底下可要看紧了别伤了不该伤的人。”黑瞎子撂倒黑皮，抬手就是一枪，嬉笑道。
“我不出手，你要被他崩了。”解雨臣踩着脚下被自己卸了胳膊的伙计，朝着角落爬出的人影一指，满脸不屑。
黑瞎子用脚尖挑起滚在地上的枪，也不回头继续吊儿郎当的，刚才原本可以一次性捏死赖子的，只是见黑皮手下一抖，光顾眼前的人，所以才大意。
不过他还是挑起嘴角一笑：“瞎子谢谢小九爷了。”
解决了叛变的伙计，解雨臣带着黑瞎子向主墓室走，哪里有一件东西是二月红生前一直想要的。

解雨臣这次下斗，一是为了二月红的身前遗愿，二就是彻底解决一些不该再出现的人。

二月红曾说要做好一个当家，首先第一点就是不要信任和依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解雨臣对二爷爷的话，自然不敢反驳。

可是他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路了。

所以黑瞎子就是他反反复复，勤勤恳恳走的另一条路，无关二月红，无关解家，只关心中那个干干净净，寂寥无比的解雨臣。

黑瞎子喝掉最后一口酒，拎起手机看短信。

“明天九点”发件人没有备注，但电话号码黑瞎子记得滚瓜烂熟。

回到房子再拎几瓶酒，依旧坐在原地，目光深远，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人的内心。。

解雨臣开车兜了几圈，车上的粉色手机也没响应，按声喇叭，将车开进一个胡同，拐几个弯，停到一个家属楼前。

碧空如洗的蓝天上挂着一轮火热，透过松针树打下粗粗细细的光柱。

解雨臣脱掉西装，将脖间的纽扣解开，趁左右无人翻身上了三楼。

看到的就是躺在摇椅上喝的不省人事的黑瞎子。

解雨臣将空酒瓶子踢开，拽着黑瞎子的衣领想要将人拎起。

一米八几，七十公斤左右的男人，着实废了解雨臣一把力，将人扔到床上，解雨臣回头看一眼黑瞎子刚才正对的方向。

@如斯_旧情

@发的当然衣服蓄

度娘吐了一楼，等一下补上……

一树潋滟的海棠开的正好，粉的，白的，琉璃青瓦，清风附和，如果再添一个青衣装扮的人那就更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黑瞎子睁开半闭的眼看着俊秀无双的解家小九爷就在自己身侧，也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伸手一揽，将人捆在胸前。

解雨臣还在从此处看自家府邸，一不留神就被人抱了个满怀，青筋直跳，挑手就要动粗。

“花儿”

黑瞎子不怕死的一声低呼，让解雨臣发力的手停在空中。

任谁都有一个青梅竹马，解雨臣的青梅竹马是吴邪，任谁都有一个海誓山盟，解雨臣的山盟海誓是黑瞎子。

黑瞎子头埋在解雨臣脖间，温热的呼吸喷在解雨臣耳侧，解雨臣全身一软跌了下去。

“小九爷，你先走。”

黑瞎子一边给枪上膛，一边笑着说。
解雨臣看着隔岸的深渊，再看看身后紧追的血尸，抽出包中的两个棍子，凭他的功夫过这地界一如反掌。可是他走了，黑瞎子怎么办？
“小九爷这是小看黑爷我了。”黑瞎子边打血尸，边对着犹豫不决的解雨臣一激。
解雨臣看他一眼也不理睬，似是做好了决定，跳起将绳索一端扣在墙壁上，牵起另一端系在腰间，架起两根木棒，两上攀上了石壁。
途中经过时向下看一眼足有百米深。
解雨臣固定好绳索，看一眼黑瞎子，这血尸缠的太紧，好似看上了黑瞎子紧追不放。
解雨臣架起棍子，一路像跳钢丝一样，又攀爬回去，腾空一跃踢上血尸的脑袋。抽空喊一句：“黑瞎子，上绳子。”

黑瞎子也不推辞，他胜的是力量，解雨臣胜的是灵活轻巧，这绳索上逃命，解雨臣的确比他技高一筹，又帮着解雨臣开几枪，攀上绳子。
解雨臣乘机一踢，拖延了五秒，就这五秒也够黑瞎子逃出升天。

解雨臣利用自己的灵活度将血尸引到崖边，左右闪躲，血尸扑过来时，他翻身上了绳索。

看着掉下去的血尸，也不知是死是活，解雨臣吸口气抓紧时间往过爬，二月红要的东西他已经拿到手，这下回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解当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解雨臣爬到中途，绳子一抖，还来不及抽腰间的棍子，就继了血尸的后尘。

那一刻解雨臣闭上眼，什么也没想，他这一生有太多的遗憾，所以索性不想了。
也不知是脸先着地还是脑袋先着地，他希望是后者，这样阎王殿里碰到死了的熟人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突然腰间一紧，下降的速度止住了。
解雨臣睁开眼看着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抱着他的黑瞎子。
他想或许二爷爷是错的，这个世界上我们要试着相信一些人。
“小九爷，抱紧了。”黑瞎子不待解雨臣反应将解雨臣的手往他腰间一放，两臂拉着十指粗的绳子蹭蹭的往上爬。
十几米的距离，解雨臣回个神就到了涯边。
黑瞎子捏捏望着他发呆的人，笑到：“小九爷要是喜欢看黑瞎子，出了这墓黑瞎子让你看个够。”
解雨臣瞪黑瞎子一眼。
本来凶狠的眼神在黑瞎子的心中愣是看做成了略带妩媚的媚眼。
“小九爷，你先上。”黑瞎子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揽着解雨臣的腰说。
解雨臣双手在崖壁一撑，跳了上去，再转身拉黑瞎子。
两人倒在悬崖边休息一阵，解雨臣站起身将包一背。
看着依旧躺在地上懒洋洋的黑瞎子，踢一脚：“走了。”
黑瞎子坐起身，痞子笑一摆：“小九爷先走，黑瞎子我在这在和那血尸培养一下感情。”
死里逃生，解雨臣懒得与他斗嘴，拿着手电向有光的地方走去，看着有点坍塌的洞口，有四米深，本来没什么问题，只是石壁已经长了苔藓，有点滑，不过自己上去应该不是问题。
黑瞎子吸一口凉气揭开黑色的衬衫，早前没长好的伤口此时血肉模糊的，估摸再扯一公分肠子就漏出来了，扯出包里的白色绷带往撕裂的伤口上一按。
刚才救解雨臣时撞上了岩石，估摸里面有石子，接着带着他爬了十几米高的悬崖，这会儿血是蹭蹭的往出冒，跟不要钱似得。
这边血止不住，那边又怕解雨臣等急了，黑瞎子扯开绷带想着随意一缠算了，总之最后还是要去医院，伸到腰后有些难，扯到伤口，黑瞎子吸一口凉气，手上一热，手中的绷带被一双温热细腻的手接住。
黑瞎子第一反应这是双女人的手。
可是那使的力气明显是男人。
“小九爷，你轻点，你轻点。”
听着黑瞎子喊疼的声音，解雨臣手下一顿，抬眼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想起他骗自己又是一狠。
这下黑瞎子也不喊疼了，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脑袋。
不知为何总想伸手摸一把。
然后确实话他也这样做了，代价就是腰间的血又多留了一分。
不过黑瞎子依旧笑的跟吃了蜜一样，这头发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很软。

想要更……没网络怎么破！

解雨臣抬起头擦擦额角的汗，看眼还醉生梦死的黑瞎子。虽然刚才是一场梦，但是九年前的事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花儿…花儿。”黑瞎子嘴里喃呢着。

解雨臣的手下动作轻揉起来，眼角的冰封也渐渐柔和，缓缓坐起身，抬手揭开古铜色肌肤贴身黑色的背心，腰间的伤口早已经长好，密密麻麻的针脚线还是留下一条疤。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货真价实，绝对不会作假。

“花儿爷要是愿意，黑瞎子脱掉衣服让你摸个够。”嬉皮笑脸的一声，让刚才弥漫的温情瞬间消失，解雨臣阴沉着脸抬起手就要下床。

黑瞎子怎么会给他机会，虎躯一跃，将解雨臣压在身下：“花儿，你这是想不认账。”

那八颗标志性的白牙足以去给牙膏代言广告了，解雨臣想到。

两人紧贴的微热胸膛透着暧昧，相互缠绕的气息喷在彼此脖间，熟悉的心跳就在耳边，这种亲密的感觉让解雨臣皱了一下眉，冷眼看着没有自觉的人。

“花儿，我错了。”黑瞎子难得的正紧表情，看的解雨臣一愣。

解雨臣紧紧盯着黑瞎子，沉静的空气，从温热到清凉，上挑的眸子也黯淡下去。

黑瞎子知道解雨臣心中有个劫，他在等自己的一句话，但这句话黑瞎子现在不能说。

黑瞎子怕，怕了十年。

解雨臣十五岁，他怕解雨臣练功苦。

解雨臣十七岁，他怕解雨臣在解家吃亏。

解雨臣二十岁，他怕解雨臣下斗回不来。

解雨臣二十五岁，他怕解雨臣这一辈子都卖给解家。

现在，他更怕，他怕一个叫黑瞎子的人从此以后没了解雨臣。

解雨臣曾见过黑瞎子眼镜下的眸子，漆黑无比，如墨如玉，亮的吓人，虽然此刻带着墨镜，但是他知道那两片玻璃后面的神色，一定不比他此刻的伤痛好的多。

一个想知道。

一个想隐瞒。

明明离得很近，却感觉咫尺天涯，这就是解雨臣从黑瞎子家离开时的感觉。

… …

隔日清早，出了解家大门，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了解府门前。

“花儿爷。”

昨日的不快还在心头，解雨臣冷哼一声钻了进去，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山路太多，确实开个越野式的路虎比较方便。
其他人已经提前出发了，就余解雨臣和黑瞎子两人，不只是缘分还是特意，两人闭口不提。

黑瞎子看着倒车镜中远去的解家大院，久久愣神。

解雨臣见他若有所思，闭起眼开始养神。

忽的车猛地一震，解雨臣扶着椅子坐直，按着磕到的脑袋，眼带愤怒：“你发什么疯？”

。

黑瞎子一笑：“花儿爷，你可坐稳了。”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击倒玻璃上，解雨臣回头看一眼正好对上霍老大那张病歪歪的死人脸。

从后腰拨出一把手枪翻到后座。

包抄的车队，逐渐逼近，黑瞎子微微一笑，眼底是盖不住的锋芒：“花儿爷，我们坐火车走。”

解雨臣瞥他一眼，一手拿着枪一手拨电话，工作防卫两不勿。

黑瞎子一手撑在脸，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盘山路上疾驰而过，顺便透过倒车镜瞄一眼解雨臣。

“花儿，准备好了。”黑瞎子将车向左一拐，掉个方向。油门一踩迎了上去，解雨臣探出半个身子向迎面开来的白色越野轮胎上打了一枪。

只见刚才还开的飞速的白色越野顺势横在路间。身后紧跟的车来不及刹车撞了上去。

趁这功夫黑瞎子脚下一使力，蹭的一声，倒车镜中只留下霍老大那张娘们样阴森的脸，像调色盘一样格外好看。

“砰。”盘山公路上轰然一声，爆炸产生的热浪，滚烫了解雨臣的指尖。

“你疯了。”解雨臣气急败坏的转过头，狠狠的瞪一眼黑瞎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枪。

黑瞎子笑嘻嘻的看着解雨臣，红着眼睛的小模样真像逼急的兔子，而这头兔子只会为他炸毛，真好。

黑色路虎后是黑烟滚滚的盘山公路，狼烟四起，古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现有黑瞎子为解美人报仇，枪爆越野车。

虽然不至于传为佳话，某些人知道就好。

接过伙计定的两张火车票，解雨臣将黑瞎子的车钥匙扔给伙计，转身进站。

黑瞎子咧着嘴一笑 ，双手插兜悠哉悠哉的跟了上去，冲解家伙计点点头，阳刚味十足的男人，痞子样带着一抹帅气，看的解家小伙计脸面一红。

“花儿，疼，疼。”

黑瞎子的电力还未十足，青葱白玉的修长手指扯着他的耳朵一扭。

解雨臣看一眼自家愣神的伙计，手下使劲，黑瞎子叫的更欢了，解家伙计一抖，红色一退，脸上慕白，颤颤微微的收起心思，当家那脸色太难看了。

黑瞎子这会嘴上喊着疼，心里可滋润美了，贴着脸将自己的耳朵往圆润的指尖送，生怕错过这会子的温香软玉。

就这样身着粉色衣衫的男子一脸阴沉揪着一个黑色衣衫带着黑眼镜的男子保持着怪异姿势，一路吸引着众人的注意，走进车站。

不时的还传来只字片语。

“花儿，你轻点。”

“闭嘴。”

“… …”

一个中铺一个低铺，同九年前一样，解雨臣看一眼本打算翻身上中铺，想起刚才的事情，直接坐到下铺望起了窗外风景。

黑瞎子无声的一笑将自己的皮夹克扔到了上面，倚在门口看着解雨臣生气的侧脸，怎么看怎么美，怎么看怎么喜欢，就像吸食毒品，欲罢不能。

他们此番要去的是秦岭太白山地界，沿路的风光绿意盎然，落日余晖飘飘洒洒，像诗人的大手笔，随意挥霍，淡淡的薄情，浓浓的热意。

如诗如歌，如墨如画。

… ….

解雨臣睁开眼睛，看着木制的床板，不知何时睡着了，坐起身上铺的黑瞎子不知去向，昏暗的灯光洒在过道，这又是夜晚。
等了半天也不见黑瞎子回来。
解雨臣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绝对是去上厕所，而不是想要找黑瞎子。
上了厕所，再去开水间打杯水，顺便在过道上放一阵风，夜凉如水，亲吻着解雨臣好看的眉角，还有紧蹙的眉头。
绯色的嘴角挂着一抹嘲笑，不是早知道他喜欢人家蒸发吗？
十七岁的解雨臣没了二爷爷，收拾着解家的内忧外患。
闲暇时总会在海棠树下摆两杯清茶，那人喝了三年消失了五年。

解雨臣突然想不起黑瞎子消失的那五年他是怎么过的……迷茫过，伤心过，唯独没有放弃过，可是自己的五年，究竟得到的是什么，似乎还是若即若离。
点上一根烟，吸一口又掐灭，解雨臣将烟扔出窗外，他已经连最基本的放纵都不能了。

以上是第四章《黑瞎子也会痛也会难受》

第五章《黑瞎子是匹孤狼》

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心情，解雨臣回到卧铺，不管怎么样这个斗他总是要下的。

夜色如水亲吻着解雨臣咖色的发旋，寂寥的眼眶盯着手间的上好白玉膏，细腻温润，如同某个人一样。

黑瞎子二十六岁那年道上曾经发过一道通缉令，追的黑瞎子天南地北的跑，躲了两年才躲过去，为此黑瞎子还专门上峨眉山上烧了柱高香，一时间传为齐家的佳话。

黑瞎子与自小长大的苏皖喝酒时，苏皖打趣黑瞎子，估摸有人看上他了。

黑瞎子抬着烟，眯起眼，微微一笑。

他也是事后才明白那条通缉令是解雨臣发的，烟丝的苦涩味哪里抵得过黑瞎子心中的痛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想见不能见的滋味，可是要用时间硬生生的磨着，虽然不知何时是尽头，但黑瞎子心中总是有盼头。

他乡遇故知本是件喜事，但黑瞎子与苏皖这次却是拔刀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