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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重发连载】观棋不语 type_oemga X 三品不良(高清还原盗笔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6


齐铁嘴站起身来,用一种诡异至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忽然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涨红了,“你小子!你是长白山上杀我的那混蛋!”


这下子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心说完蛋了,爷爷帮我拉得一手好仇恨,这下我得横着出去。反正转念一想,都已经冒充起他儿子,怎么说现在也只能硬扛着上。我一咬牙,开口就道:“八爷,这就不对了。明明是您先杀的我,怎么倒说是我杀您来了?您把我打死后丢下冰谷,长白山的晚上那是又黑又冷啊,我在下面和冰葬的尸体呆在一起,想着您还在悬崖上面守着张起灵,等那什么终极的秘密,身为儿子可怎么忍心让您受冻呢?所以我才千辛万苦借尸还魂,代您走这么一遭。您不体谅儿子这一番心意,反倒骂我是混蛋,这不是在骂您自个儿么?”


这些都是信口开河,真真假假混在一起,齐铁嘴如果要反驳,肯定会牵扯到他儿子的死因。既然刚才他把齐羽的死推到解连环身上,那估计这件事他也是瞒着众人,我就赌一把他不敢说,实在不行再破罐子破摔,和他死磕到底。


齐铁嘴被我说得脸色由白转青,嘴唇不停地颤动,但就是一句话不吭。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棋的时候,其他人竟然先骚动了起来。


“张起灵去了长白山?”


“八爷,你去长白山做什么?”


“为什么有张家的情报不告诉我们?”


所有人都用一种或提防或愠怒的眼神望着齐铁嘴,各种声音七嘴八舌地交汇在一起,我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本以为在这段台词里,齐羽的死才是重点,没想到“张起灵”这几个字的威力这么大,居然把我原来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齐铁嘴冷哼一声,抬头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一动不动,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派头。见他这样,人群中的骚动更大了,有些站在后排的人说着就往前挤,一下子整个房间都乱了起来。这时我爷爷才一扬手,道:“行了。”


简单的两个字,声音也并不大,但质疑的声音立刻就平息了下来。我这才知道我爷爷的威信有多高,具体到三叔和我身上,真可以说得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等到所有人都恢复如初,我爷爷才稍微坐正了些。他俯身向前,单手撑着膝盖,一字一顿地说:“第四帮规,所有情报必须全员共享,不得错报瞒报,不得私自行动。八爷,这条还是你定的,我想你不会自己先坏了规矩吧。”


齐铁嘴又是一声冷笑,“规矩?规矩不都成了摆设吗?霍家妹子长期不到会我就先不说她了吧。她定的帮规是什么?‘不死者相关大小要事不得外泄,不得牵连家族亲眷’,结果不还是让解连环那小混蛋混了进来?我当时就反对他入会,他又不是不死者,凭什么继承解九的议事权?”


我爷爷两手交叠在一起,回答说:“此事早已查明,确实没有外泄。他自己查到这里,也是上天注定,况且他有意继承解九的遗志。当初经过全员投票同意他入会,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还是说你想恢复五元议事?这我倒是无所谓。”


齐铁嘴好久没出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一拂袖坐下道:“五元议事又议出了个啥子正事过?解九临走时说了我们要搞民主,爱搞就搞吧,结果第一个民主议案,就是把他自己儿子扶上位。现在五元只剩下三元,霍婆子又跟你有一段,到时候吴霍解三家对付我老齐家的一把老骨头,你当然乐意了。”


“既然如此,就回到正事吧。”我爷爷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辩,直接转入了下一个话题,“八爷何故去了长白山?”


齐铁嘴盯着我爷爷,沉默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好,那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得要从咱们的疗养院渗透计划说起。”


接下来他详细讲述了两年前的事,人员安排,计划布置等等,因为大部分都是给我爷爷讲的,和关键线索没什么关系,所以我简省一下,直接把最重要的记一笔。


两年前,闷油瓶还在疗养院里呆着的时候,解连环的人就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局,但是这几个家族互相之间并不信任,所以都害怕他知情不报,又各自派人潜伏进去。齐铁嘴派的人比较外围,但说不重要也不是,专门负责院里的伙食,因此经常能到闷油瓶房里送饭,顺便观察他的情况。


照规矩,他们是不能随便和闷油瓶讲话的,而且有监控设备,他也不可能躲到死角里做小动作,所以虽然每天都能见见面,却一直没什么作为,就这样耗到了83年的夏天,院里才出了一件事,小轰动了一把。


这事说也简单,就是闷油瓶逃跑了。


疗养院本来就是各方势力觊觎的地方,防御固若金汤,而闷油瓶在疗养院软禁多年,也一直没什么出位的举动。所以他这一跑,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我听到这里直皱眉,因为我知道这事的下文只能是闷油瓶又被抓了回去,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西沙,和官方的考古队一起了。不过他在西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重点盯防的样子,他本人也不像是想逃跑,中间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人显然另有想法,马上就有人举手说,当时上面正在筹划西沙考古,张起灵在那个骨节眼逃跑,是不是因为特别不想去?而且那件事何以居然没有闹大,在场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对这个问题,齐铁嘴只是嘴角一歪,冷笑道:“他们当然不会闹大。因为等他们费劲心机都抓不回那小子,最后筋疲力尽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发现张起灵早已经回房间里睡觉了。”


这事情后来成为张家势力的一大丑闻,上层大为震怒,内部肃清不在话下。而之后,张起灵对此事也没有任何表示,照样吃饭睡觉。


当然,与此相对的,整个机构的气氛是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疗养院的布防对他根本是形同虚设,他自出自入就跟玩儿一样。


听到这里我忽才醒悟过来,难怪之前霍玲和我说闷油瓶知道疗养院的逃跑路线,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但他既然能逃跑,又为什么要回去呢?总不能是穷极无聊,把疗养院当成是密室游戏玩吧?那也太逗了。


而在那之后,各方对闷油瓶的监视就更严密了。这个齐铁嘴的内应也一样,跑得特别勤,于是在一天送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个疑点:闷油瓶竟然在很认真地看报纸。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7


这并不是说闷油瓶是文盲什么的,而是因为他属于世界上最不值得监视的那种人之一,平常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偶然翻翻报纸标题,从不会一行行仔细看新闻内容。


一开始,这个卧底以为闷油瓶是要在报纸上做什么记号,以便和外人通信——这也是在那次逃跑事件后上头猜测的重点,毕竟闷油瓶这一来一回,最大的可能是外出和某人接头,否则无法解释他那一次行动的动机。所以这个卧底就特别留意闷油瓶,看他是不是会刻意留下什么,或者剪报纸做铅字信之类的举动。


但是从头到尾,闷油瓶都只是看而已。他很认真地把那一条新闻的内容看完,就随手翻过,再把其他新闻扫完,就再也没看那份报纸了。


卧底碍于身份不敢走近,远远地看了报头和版面布局,回去查出了是当天的光明日报,当时闷油瓶仔细阅读的那块地方,刊登了长白山禁区开放旅游,和邓小平率先登山的消息。


这在当时算是个相当大的新闻,许多报纸都有报道,卧底反复验证,确信闷油瓶看的就是这一条新闻后,就汇报给了自己的上司。


九门的头脑们自然知道长白山是什么地方,所以齐铁嘴一听就明白他在担心青铜门,便吩咐这人加强监视,一定要把闷油瓶之后的异常举动全部上报。而他也不负重望,很快发现院里的工作人员活动频繁起来,原来是因为闷油瓶一直拒绝参与西沙考古,最近却突然改口同意了。


“长白山会出事。”


和把重心移往西沙的其它家族不同,齐铁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结论。


一方面是因为闷油瓶的态度落差太大,不知何故,一方面是因为邓小平是当时的最高领导人,突然到长白山可能另有动作,再就是旅游开发必然涉及到大量的勘察测绘,可能会有重大发现。为了避免信息被别的势力半途截走,他决定亲自带人去一趟。


我这才终于明白自己晕倒后为什么会在他房里醒来——不是有这一出,我现在已经成了无名冻尸了。


我爷爷听完,沉吟了片刻问:“后来你发现了什么?”


齐铁嘴瞥了我一眼说:“84年年头,解放军在那附近发现了一群朝鲜人。打死了几个,大部分都没抓住。对内说都是偷渡的,对外压了下来。”


墓室里嗡嗡的私语声顿时消失了,所有人都一脸凝重,我爷爷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才说:“你们见过尸体吗?真是朝鲜人?”


“死的,是朝鲜人。”齐铁嘴冷着脸答道。


这真是个微妙的回答。


死的是朝鲜人,逃掉的是不是呢?


私自越境是可以当场击毙的,能从军方的枪口下逃掉,恐怕也不是一般人,齐铁嘴一定是怀疑那群人和闷油瓶有关系。


可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逃走和那些人一起行动,反而折回了疗养院?留在疗养院有什么好处吗?还是他想要参加西沙的行动?


“下去看过么?”我爷爷又问。


齐铁嘴叹了口气,“没发现人。”


我爷爷点点头,转向其他人说:“八爷的话,你们怎么看?”


其他人有的脸现难色,也有的横眉冷对,但都没有出声,好一会才有人开口说:“这样的话,也不算什么吧……”


“话不是这样说的!他这次是失误了,要是真的截住了那群人,难说不会独吞!”


闻言齐铁嘴猛然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独吞什么?”


那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缩了。又等了好一会没人出声,我爷爷咳嗽了一声说:“关于内容,还有别的吗?”


这回,很快就有人举起手来,


“那群人可能是境外的张家人。我查过张家在马来和香港的分支,基本上都金盆洗手了,表面上看来他们和本家已经没多大关系,不过深入不下去。要知道前年去巴乃的就有香港人,他们也和张起灵接触过。”


“可是他被关着都快十年了,这些人怎么现在才来,而且一次就来了那么多?”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那自然是因为时间。现在是1985年,按照青铜门十年的周期,逢5就可能是关键年,只不过如今一年已经快过完了,闷油瓶则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大事。


还好,至少现在地球还健在。


我看到爷爷和齐铁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说话,看来关于青铜门的约定,仍然是只属于高层的秘密。


“把吴三省和解连环带过来吧。”


打破寂静的仍然是我爷爷,有人应声出去,没一会就带着那两人回来了。解连环还好,我三叔一眼见了我,大吃一惊,张着嘴定在原地,呆了好几秒才又看向我爷爷,“他是谁?”


我只觉得好玩,不禁对三叔咧嘴笑了笑。他们两个只见过我易容的样子,哪想得到我就是陪他们倒过斗的齐羽呢?


爷爷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并没有回答,反而示意他们上前,然后缓声说:“解连环,你身为解家宗主,擅自杀害同门,同室操戈,令人不齿。对此你可有异议?”


解连环不为所动,只嗯了声,似乎他们在讨论的根本就是和他不相干的人。


“经过全员讨论,我们决定剥夺你少当家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非经许可,不得再踏出此地一步,否则处以断首极刑。”


三叔叹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解连环被软禁地底的起点。我有些感慨,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这个不死者帮会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


“吴三省,你虽然不是不死者,却知道了太多帮会秘密。你只能加入我们,而且永远不能退出。”


三叔笑了起来,“求之不得啊,老爷子。”


没理他的嬉皮笑脸,爷爷沉着脸说:“齐羽,你和他一起跪下。”


看到动的是我,三叔更是吃惊,抬头瞪着齐铁嘴,见对方没反应才急忙低头,一矮身也跪下了。我心里暗笑,心说这老小子折腾了这么久,无非就是觉得老爸有事瞒着自己,这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不过他忽悠我那么多次,这次我终于占尽上风,一定要好好调戏他一番才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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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怎么样?这段当年九门里的故人聚首群像戏是不是极其过瘾?所以本更开始连签都换了。楼主一直在思考今天停在哪里合适,因为这些对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如此之大,背后的各种算计和阴谋如此之深,各个人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有够看,于是当看到吴邪想要反过来调戏三叔的时候,楼主觉得终于可以停了。回头一看,爱马,这已经是重开楼以来更新量最大的单次了。


如果说前面是蜿蜒溪流,第三部就到了一片宽广的湖面,众多明流暗流搅在一起,后面就是大海了~~~大家尽情期待吧~~~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8


等我们两个都跪好了,爷爷挥手叫人送来了两张折起来的帖子,还有毛笔和印泥。我看了下封面,黄皮红印,上书“生死有命”,并有“进家证书”四字的篆体大印,煞有介事,很像我以前收的民国青帮的入会帖,整体风格十分复古。


我心说难道这就是老子的投名状?按理来说,这种帖子里必然会有开山祖画像、各香堂等级座次、帮规戒律等介绍,我接过来翻开一看,却发现比想象中要薄很多,只是写了几条帮规,最后有一处签字画押的留白。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那帖子用瘦金体写了寥寥数行,我才看到第二行,便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凡入会者,生死交付帮会,尸化后人人有权断首诛之。”


我爷爷刚才也说了,解连环如果私逃要断头,搞半天砍脑袋就是这里的最高处刑,大概也是和不死者很难杀死有关吧。


我不敢细看,怕犹豫久了显得不够诚心,就偷偷看了眼三叔的反应。他拿起笔也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签上了。我转念一想,他也没吃过药,这尸化后断头的约定不作数,对他来说没啥可怕的。想到这里,我也提起笔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我写的是齐羽,一边写一边在心里悄悄画了个叉,心想这事情也是不作数的。


这种耍赖大法其实是跟韦小宝学的,属于自我阿Q一下,不过写完了我的心情还是不免感到沉重。特意加上那句话,自然是尸化的人不少,而且造成了危害,不得已为之。看样子,就算有自我牺牲的觉悟,当不死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签完名就是按手印了,我爷爷走到我跟前,齐铁嘴则到了三叔旁边,简直像监考老师在一对一盯梢学生似的,令人感觉极不自在。好在我爷爷显然是帮我挡视线,我急忙伸手在印泥上摸了摸,打算赶紧搞完了溜号才是正道。
正在我们准备按手印的关头,齐铁嘴突然说道:“且慢。”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娘的这老不死的果然又要发难,谁知齐铁嘴瞪的并不是我。他撇了三叔一眼,又看向解连环,说:“还有一件事没办完,吴三省和解连环没有入会的资格。”


说着他鼓了鼓掌,从后面的人群中竟然钻出两个伙计来,把几只箱子搁在空地中央。我定睛一看,几乎要晕了过去。这几个箱子,竟然是张家楼里保存不死药的药箱。


齐铁嘴一脚踹开其中一只箱子的顶盖,顿时露出了一排排码放整齐的黑色药丸,接着他指了指药箱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解连环敢肆意屠戮我们的同胞,就是因为他没有服药,没法和我们同心同德。只有成为不死者,才能保证他们不背叛我们。今日他和吴三省必须把药吃了,才可以从这里离开。”


他的话一出,别说下面的人,连我爷爷都变了脸色。


“倚老卖老,不知变通。”首先开口的是三叔,他冷哼一声,昂着头不接,解连环站得本来就远,更是抱着手臂,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我爷爷沉着脸,向众人道:“有谁赞同八爷的提议,举手表决。”


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至少我能确信未来的三叔不是不死者,解连环也不像,所以我本来对他俩并不担心,但没想到人群中骚动了一阵,竟然陆续有人举起手来,到了最后密密麻麻,不用数都知道肯定过了半数。


看到齐铁嘴满意的笑容,我这才明白他今天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杀死哪个人,而是要逼他们吃尸蟞丸。十指连心,亲眼看着儿子变成怪物,甚至还要亲自下令,这对我爷爷是最残酷的打击。


我突然再一次害怕起来。在经过张家楼事件之后,我怎么还会抱有侥幸的错觉,以为历史一定会与我认识的一致?根本不会。所有事情的走向只会越来越糟,人们相互倾轧,然后全都一败涂地,最终被卷入到称之为“历史”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难道我来到这个时空,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这些悲剧无可避免地发生的吗?


齐铁嘴对爷爷摊开双手,志得意满地说道:“怎么样?五爷?他们这一代人,根本不懂做大事的代价,也不懂不死者的痛苦,只知道坐享其成。今天也该是他们表决心的时候了,要知道帮会的门槛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解连环一直在做一副拼命忍笑的表情,讲到最后,终于大笑出声,完全不顾全场围观人员的愕然,只是一边捂住肚子一边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张道貌岸然的老脸,当年你们也是这样逼我父亲吃药的吧,同一个招数用两遍,你们不腻的吗?哈哈哈哈……”


齐铁嘴冷下脸来说:“解连环,这件事你再怎么臆想,都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解九是自愿服药,他是为了赎罪。”


“赎罪?何罪之有!”解连环突然收起笑容,一脚把一把太师椅踹翻在地,脸色涨得通红,“我父亲为了研究这破玩意吃这个药,我大哥为了救大家也被陈文锦塞这个药,还被在场的不死者推出去当肉盾,被打成了碎块!这都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计划!解家忍辱负重,到底欠了你们不死者什么孽债,要这样子才能偿还?论卑鄙无耻还有比你们这群怪物更厉害的吗?别说得好像吃个药就有多了不起似的!”


说完,他朝地上唾了一口,又说:“你以为我会跟个兔崽子似的任由你们摆布?放屁!我话就摆在这里,凡是想害我解家,我解连环一定加倍偿还,绝不留手!”


他踢翻的椅子正是齐铁嘴坐的那一把,显然是有意挑衅,一时间现场一片死寂。这时已经有几个伙计朝齐铁嘴身边聚拢过去,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抓解连环就范,不料三叔却突然跳了出来。


“等等,我有事要问他!”他拦在齐铁嘴面前,回头对解连环说道,“你把文锦他们怎样了?”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9


“你还不知道?”解连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陈文锦……她被炸得整个背都烂了,也没多少命了吧。我把她拷问完就赏了颗药给她,那婊子肯定舍不得死,然后她就能好好享受当一个不死者的滋味了。他们没有了帮会的协助,尸化没法延缓,连裁决都没有人干,这才叫生不如……”


三叔哪里能容他说完,扑上去一拳头就结结实实砸在了解连环脸上,打得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解连环体力远不如我三叔,居然也不示弱,爬起身抡起一把椅子又冲了回来,被我三叔一把抓住。两人瞪着眼睛僵持了几秒,眼看解连环要输,却猛然一低头,狠狠咬在三叔手腕上,三叔吃痛,松开椅腿掐住了解连环的脖子,两个人立即扭打在了一起。


齐铁嘴起先还跟不上状况,但很快就满脸堆笑,指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人大笑道:“哎哟哟,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少东家!啧啧,不愧是狗五爷的儿子,当真是狗咬狗,咬得真是好看!”


直到这时候才有几个人上前,把三叔拦了下来。他额角和鼻孔都在流血,糊在脸上显得非常狼狈。我看着爷爷铁青的脸色,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难道会想不到吴家面临的问题?怎么能让家里的不死者变得更多?


“别浪费时间了,这是所有人的决定。吴三省,你最好敢作敢当,不然你老头子日后没法做人。还有解连环,你要还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就痛快点把药吃了!”


我呆了下,完全没听说过这老小子还有儿子,但显然这句话产生了效果,解连环全身震动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挨过打,他的动作十分吃力,但神情非常坚决,死死地盯着齐铁嘴,眼睛瞪得像要滴出血来。


眼下他激愤难平,随时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而局势也是箭在弦上,不知何时会爆发。我必须想个办法阻止这件事,不然他和我三叔两个都得完蛋!


可是我能怎么做?


跳上去把齐铁嘴杀了?


不行,要一瞬间拧下他的头,除非是闷油瓶那样的怪力,而且也只能激化矛盾,不见得能对抗全员的投票决定。


把解连环和三叔从这里带走呢?


就算我是赵子龙,也不可能从四十来个不死者手里劫走两条壮汉吧。


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源头那东西毁了。


想到这,我紧张地扫视着整个房间,观察每个人的动静。大多数人都在乐呵呵地围观,有的嫌位置不好往前挤,有的叼着烟伸长脖子看戏,也有的来回窥看我爷爷和齐铁嘴的脸色。


没有人注意到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最方便有效的自然是火攻,可有什么能派上用场呢?这里没有火把,没有油灯,也没有燃烧弹。


我的视线四处巡梭,晃过那只巨大的棺椁时,脑子里忽然咯噔一下。


有了!这里是南宋皇陵,如果我没估算错,肯定会有那个东西!我往人群外张望,马上就在预想的地方找到了目标。


太好了,这个皇陵虽然位置不正规,配置却并没有缩水。


我倒退几步,尽量不显眼地混入松散的人群,侧着身子钻了出去。有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感觉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见过,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了。


冲出、抓起、折回,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我想这次我一定破了我个人的最高纪录了。一边想着,我一边用力把手中的东西掰成了几段,然后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抽烟的家伙,劈手抢下了他嘴上的烟。


“妈的!”


那家伙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扭头看见是我,大叫起来。我把他撞到一边,随口说了句“借火”,就把烟头摁到了手里的东西上。那东西像极了酒精,表面立刻笼上了一大团绿色的火焰,我觉得手中一疼,急忙把它甩向了药箱子。只听轰的一声,一人多高的火舌爆发开来,瞬间就把那堆尸蟞丸全吞了进去,紧跟着就冒出了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


现场炸开了锅,连解连环和三叔都懵了,茫然地看着火势越来越旺。齐铁嘴捂着鼻子退后,陡然吼了起来,“什么东西!谁放的燃烧弹?”


“不是燃烧弹,是长明烛。”我志得意满,拍拍手往前走了几步,“一旦点燃就永远不会熄灭的地下秘宝,我觉得八爷应该比我这个晚辈更清楚它有多牛逼。”


“他妈的,你把这些药都毁了!”齐铁嘴抖着手指了指我,转身还想去救,围着药箱转了几步,突然指着一处叫道,“快快,过来把这个拉出来!这里还有没烧起来的!”


我的心往下一沉,才发现火堆里果然有一处缺口。毕竟扔“临时燃烧弹”的时候太仓促了,没能把所有的箱子都罩住。


不过齐铁嘴也真是个孬种,自己不敢伸手从火堆里往外掏,只会瞎叫唤。好一会才有一个人拨开人群大步迈出来,直接就走到那箱子前,抬手就往里伸去。我刚要叫,却见银光一闪,他的手上竟然还握着一只打火机。


看到最后的火苗也点了起来,齐铁嘴气得嘴都歪了,“你干什么!”


“这火太小,当然得烧旺点儿才好烤火取暖嘛。最近天儿冷,这又是在地底,八爷您不嫌冷我可早就受不了了。”那人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兜里还有俩白薯呢,可惜这些死虫子烧得太臭了,丢进去也不好吃。对吧,小兄弟?”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说完就甩手把打火机扔给了我。


“要借火跟咱说嘛,哥的打火机更好用,zippo的。”


我条件反射地接过打火机,瞪大眼睛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当然,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个人的举动,而是他的脸。


黑眼镜——那个我三叔夹来的喇嘛——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的。


真见鬼,既然他在这里,那他自然也是个不死者了!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0


“五爷,这事你要怎么说!”齐铁嘴怒道,“嘴上说什么搞民主,其实你们早就准备好了吧!”


爷爷没出声。被这样持续泼脏水,他还沉得住气,我是忍无可忍了,“你够了没!这样的帮会有什么价值?难道你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自相残杀?以前老九门多么壮大,就是因为内斗,才沦落成现在的鬼样子!没有信任,没有道义,光靠几条虫来维持你们可怜巴巴的关系!你们和那群没人性的张家人有狗屁区别!”


“你齤他妈才是放屁!”齐铁嘴怒吼着就朝我扑了过来。我也是火上心头,不但不往后退,反而伸手拉过一把太师椅挡在面前,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椅子僵持着。


“八爷,我奉劝你收敛点,这里最没资格向我叫板的就是你。当时我还不是不死者,你都打不过我,现在我更不可能怕你了。难道你还想被我打成个蜂窝煤?”


“你!”


齐铁嘴显然愤怒极了,挥手叫来几个人,我知道我爷爷不方便出面,反正现在也不怕被打死了,正摆好架势准备挨揍,房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串掌声,回头一看竟然又是那黑眼镜:“这小子说的也没错。八爷,这是你不对啊,搞什么强制灌药。咱们久经沙场,还能怕俩活人不成?”


“放肆!这是民主表决的结果!他是什么东西,哪来的资格在这胡言乱语!”


我一听他的台词就想笑,没想到又有一个有点面熟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挡在我前面说:“对不起八爷,我也觉得瞎子说得对。你强迫那两人吃药,只不过是把我们受到的迫害再强加到别的人身上,我自问是没法不管的。”


“反了!”齐铁嘴一拍椅子背,双手气得颤抖不已,“你们……你们还想逼宫不成?”


“贼喊捉贼。”一直没出声的三叔冷哼了声,音量不算很大,却足够每个人都听见了。黑眼镜听罢吹了声口哨,一看就是故意挑衅。


其他人都乱了阵脚,渐渐按立场分出堆来,互相对峙,眼看着就真的要内讧了。我暗自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叫三叔他们趁乱逃跑,视野里忽然一暗,才发现不知何时爷爷也到了我身边。他径直越过那个保护我的中年人,对齐铁嘴说:“八爷,歇一歇吧。”


齐铁嘴冷笑一声,“你凭什么命令我,就凭你的排行比我高?”


爷爷摇摇头,他摇头的动作很慢,显得异常沉重,“排行早没用了,现在九门里能议事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两个老不死的还要搞内斗,这有什么意思?八爷,我们成立帮会的初衷,就是互助互救。唯有这一点,才是高于五大帮规的最根本的原则。如果只是为了私利,就任意增加新的不死者,和张启山之流有什么区别?八爷,你我一场世交,我以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这次能高抬贵手。”


齐铁嘴望了我爷爷良久,最终冷哼一声,说道:“狗五,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直都没变过……我是真是看不透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我是再也不会被那姓解的骗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我,对爷爷说:“你要保自己的伢,我不管了;你对解家要以德报怨,我也认了。但是他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你不交代清楚,我是不得同意的!”


没想到话题又绕回了我身上,还夹枪带棒的,我开口就想骂回去,不料肩膀一动就被我爷爷拉住了。他捏了捏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说话,再把我推到前面,对齐铁嘴说:“他就是我们的人从张家楼里带出的那个。”


齐铁嘴呆了一呆,皱起眉头望着我,“什么?居然是他?”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收起指着我的手,嘴里啧啧有声地小声说:“我算是见识到了,世事真是难料……”


“没错,就是他歼灭了张大佛爷的主力,于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有恩,照理说,他的话语权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的还重吧。”爷爷的话音落地,人群中的嗡嗡声就又响了起来,显然都被吓了一跳。我其实不太想被人知道太多,因为不好解释,尤其是现在这种敏感时刻,很难说带来的是好处,还是更多的猜忌。


齐铁嘴看了我几秒,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你莫跟我讲大道理,反正药都被你们烧掉了,先斩后奏办得这么顺手,剩下的也跟我没关系了。”


看着齐铁嘴远去的背影,我还处于错愕之中。爷爷这样介绍我,等于是把我推到了矛盾的中心,如果不是他,我肯定会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不过就算是他,拿我来转移视线也是很明显的事实。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说完,爷爷极轻地叹了口气,大概也只有站的离他最近的我能听见了。


其实此时大多数人都有些犹豫,但因为有人带头,终究还是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开了。黑眼镜跟在队伍最后面,忽然转身倒退着走起来,一边对我招了招手,“哎,小兄弟,有空找我喝茶!逢周三下午我都在楼外楼!”


我听得嘴角抽搐,“谁他妈说要找你喝茶了!”


“你得还我zippo啊——很贵的——”他远远地嚎了一嗓子,转眼就在台阶处消失了。


爷爷看看三叔和解连环,对一群候命的伙计说:“去找医生,带他俩去处理一下。”


伙计们应声上前,首先架住了摇摇欲倒的解连环。他大概是被打得太厉害了,精神一松弛下来,人就有点半昏迷。三叔倒是伤得不算太严重,抬手蹭了蹭嘴角的血迹,经过我身旁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撇了我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墓室一下子就空了,我叹了口气,等我爷爷再次开口。他也不理我,收拾了还没完成的两份入会帖和毛笔印泥,拿在手里背在身后,就往墓门外走去。


我只好默默跟在他后面,看着门外的自然光勾勒出他的背影,估计他多半是有话想对我说。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他不爱主动开口,所以想听他的故事没别的巧,死跟着不走就行了。


可是谈什么呢,谈入会?实话说,经过刚才那一场风波,我已经对这个所谓的不死者帮会厌恶至极。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要真提起来,我就拒绝入会,谅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但是奇怪的是,直到完全离开地下走出农民屋,他都没有说一句话。我借着天边微现的曙光,正在观察整片无人区的布局,忽然听到他长吁了口气,感慨地说:“真好,马上又能看到天亮了。小邪,你陪我走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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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早就知道瞎子不是一般战士,可是这种出场方式也太拉风了点吧?尼玛我吴邪的主角光环都要被风吹跑了,还给安排了个原装Zippo,大爷的,80年代的zippo多新鲜啊,作者还真是偏心。


这一场乱七八糟的大戏平息下来,解连环和吴三省的性格差异越发明显。其实这俩人之间的关系也很有意思,虽然在原著中基本是俩合体老头子了,可是三叔当年对文锦的那段情,让人心酸无奈。三叔大概老早就知道自己会孤独一生吧。


下一更开始,爷爷要单独教育孙子了。这一声“小邪”,在这样混乱又百口莫辩的情况下,是多么不易,楼主眼眶都湿了。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你们一定发现我今天刷屏了。


没错,三品刚刚找到我,告诉我楼主网还留着我原楼”只看楼主“的内容。我跑去一看,果真如此,回过头一一看去,短评和内容里留下了多少当时一周目的欣喜和悬念,好多我现在都写不出来了呀。


我是看得又欣喜又难过,可惜了大家的评论和交流。现在大概是许多人准备考试的原因,也有二周目的原因,楼里的活跃度真心不高。楼主自己也比原楼连载的时候忙了很多,很多事情果真是回不去的。


于是我把一些当时觉得写在楼里的,我认为很精彩的预告和回忆,重新录入回这栋楼里,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记录。毕竟无论当时如何热闹,当连载结束,曲终人散的时刻,留下一点点星光也好。


比如,这一篇写于2013年4月21日的故事,几乎正好发生在一年前——


面基狂聊:《观棋不语》背后的故事
我昨晚上跟作者之一omega大大面基了

这次面基等了好久,从春节决定开始连载观棋开始,因为三次元事情太多,嚎了差不多两个多月才最终成行。结果真是好事多磨,昨晚上广州下着橙色预警信号的大暴雨,我跟omega跋山涉水迂回转折地到达面基地点,真是诚意无限啊。基于面基主题,我投喂了大大一桌杭州菜。

omega大大笑起来很温柔,带着点羞涩,但是谈起话来逻辑非常清晰(要不然能成为观棋的设定嘛),对盗墓原著熟悉的程度惊人的高(不是像我这种苦撸的,而是有一种才能洞察和透析作者的写作结构和意图,并以此作为记忆的基础,这大概是写作天赋的一部分构成)。

我们边吃边狂聊,聊盗墓,聊三叔,聊渐近,聊观棋,聊写作的追求和风格和有趣的小故事,聊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感受,聊同人圈,还聊我写过的评论(我还吐了一下苦水)。总之灰常的开心。因为是通过三品大大结识了omega大大,而且从渐近开始看三品的作品,所以我们俩的话题肯定也少不了三品(她也很神秘滴),又因为omega和三品共同创造观棋,彼此之间在二次元很了解,所以这也算是间接跟三品面基?噗,简称间面。

过程不多赘述,而且也木有照可鲍,急死你们。不过倒是可以小小的说几点花絮:

1.两位大大的分工是一个主设定一个主笔,但其实写的时候两人对着章节大纲,一般是谁更有感觉谁就去写那一章,而且一边写一边还拼梗,经常是大半夜的大开杀戒,腰斩的梗遍地都是,那场景跟不久后张诗思的一场戏场景很类似。面对一份初稿,两人要反复转圜修改,一般是三品写初稿,omega会推敲设定情节是否在世界观下合理,经常加料,三品再融合两人风格再进行润色。俩人搭档默契,比较喜欢压力催稿,木有存稿(我不是鼓励乃们催稿啊,催了也没用)。

2.有些楼亲可能会发现三品大大好像很神秘,有些想法发过去了可能木有得到回应。其实她已经回应了——在她的文里。她会根据收到的读者的反应,在创作合理的前提下,在文里进行一定的修正的哟~~~~而不直接回复,是因为她作为一个作品设计者,除非太离谱,否则不想给出肯定或否定封死作品的其他可能性(三品大人我明白您老的苦心了,我再也不对手指向苍天吐苦水说为啥我投喂的评论木有得到您老的回复了……您老木跳出来说我错得离谱就已经是认可了……)。当然,更多时候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我不知道说什么”

3.观棋是一篇大长篇,也是一篇非常严肃的作品。起源是三品用到了穿越手法的同人作品《涉水》,和omega对《藏海花》泗州古城那一场戏对抗势力的推测。结合起来并加以扩展,延伸成整条线,就成了今天的观棋脉络。大家可能以为三品的文逻辑和思维结构那么强,写文之前一定是全部都架构得非常完整了,事实上三品大大自喻写文是“踩西瓜皮”,而且还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写文(再次倒地膜拜)

ok。分享完毕,其余的就是我自己的福利了,捏哈哈哈~~~~~~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我敢在这里拍胸脯说,这和三品微博首发,以及omega的藏吧首发都不一样,我在这里不是对两位作者或是其他楼有什么看法,而是陈述客观事实,较真的楼亲可以随便去看看两边首发和盗墓笔记吧的回复情况。因此,这是本楼最大特色,也是本楼最大的优势,更是我本人最大的荣幸,能把这么多爱讨论爱动脑的楼亲聚在这里共同享受观棋的乐趣。

就在昨天,omega和三品也分别在私信里跟我说,她们觉得这个楼的气氛非常好。三品写文向来是闭关状态,不会主动说什么。而omega也明确跟我说,她不会就任何人的猜测回应任何未来情节走向的东西,因为“大家的想法都很棒,我要是说哪个对了哪个错了,其他人就丧失了思考的动力,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其实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因为我也很享受和大家一起讨论,尽管我自己也是跟着首发进度的,但作为本楼楼主我也有义务维护本楼的气氛,给楼亲们一个良好的阅读和讨论的环境。所以从我这边放出的信息,基本遵循三个原则:一是每次具体剧透非关键情节,而且数量有限;二是主要从我个人感官模糊叙述关键情节,比如大的转折;三是某些情节已经连载过去后,并不会影响未来情节时,我会引用我和作者交流的官方认证,而这一点在三种情况中是最少的。“


——这是在2013年5月13日,针对一些楼亲过分的剧透发的声明中的一段话,现在已经不能再要求强行不剧透了,但是这段话里有当时本楼满满的自豪存在,记录于此。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1


我突然有点眼睛发酸。这是爷爷第一次亲口叫我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知道我是谁了。我含糊地应了声,缓了缓情绪才道:“去哪?”


爷爷只是笑了笑,踏上眼前延伸的小巷,边走边说:“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我们去所有故事的源头。”


我眼前一亮。这句话当然是虚指,真实意思是,他同意我问任何问题了。


“不过公平起见,你用你的故事来换我的故事,好不好?”


还真是对孙子说话的语气,我会心一笑,道:“行,那你先说说看,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吴邪的?”


我爷爷诡异地笑了一声,问:“你觉得呢?”


我没吭声,这种低水准的套话方式,我早就免疫了。


“具体检查是知学做的,我不清楚,他只告诉我,你从里到外都是小邪。”


我一听就在心里“啊”了声,直骂自己蠢。这怎么都没想到呢?我可是在床上躺了一年多,血型、牙齿、虹膜、胎记、指纹……还有什么来不及查的,就算他一开始觉得多难接受,拖到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能相信一个人能回到过去,我对我爷爷还是感到相当佩服的。毕竟是这个年代,穿越剧也没有流行,一般人很难想到会有这种事吧。这是一个巨大的思维壁垒。就像在过去,我也根本不可能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变成齐羽——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我竟然能和小时候的自己同时存在,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好吧,该你问了。”自知问了个蠢问题,落了下风,我有点郁闷。遇上事就往复杂地方解释,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爷爷走了几步,说:“家里还好吧?”


他说得很轻,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才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漫了上来。我还以为他会问诸如我怎么来的或者为什么来之类的问题,没想到第一句竟然是问家人的情况。


“当然。”除了我。我在心里补了一句——没办法,我都成这样了,回去也没好结果的。


爷爷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长叹口气。我一方面怕他想太多,一方面也是着急,就岔开了话题,“轮到我了。你既然要说源头,就从一切的源头说起吧。你们这个帮会是怎么成立的?”


“源头。”早就料到我有此一问,爷爷笑着答道,“你肯定觉得奇怪,老八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源头……一切都是因我和解九而起,如果我没有和他重返镖子岭,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镖子岭?那不是他笔记里记载的血尸墓的位置么?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对了,就是那个血尸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又想回去?”


爷爷回头看了我一眼。天色比刚才又亮了许多,我看到他的视线穿过我落在了远方,我想这一瞬间在他眼前出现的一定是几十年前的过往,那些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讲给我听的故事。


接下来,他就把“镖子岭惊魂”的后半段告诉了我。


那时还是“三伢子”的他被血尸踩过,中了尸毒,思维混沌之际,听到身边隐约有咯咯咯的怪声。他抬起头只看到一张血红的怪脸正俯视着自己,两只眼睛空荡荡的看不见瞳孔,正吓得心胆俱裂,突然又在很近的距离又听到一阵咯咯的怪叫。那血尸应声回头,忽听砰的一声,就整个朝后跌了下去。


老三本来意识就迷糊,也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到有不少血溅在自己身上,视野里有人晃来晃去,脱了他的衣服用清水洗胸口,折腾了一阵后,又背着他走起路来。


他很想看清楚救自己的是谁,却还是昏迷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家,身边坐着自己的二公。


“二公?”听到这,我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人在我爷爷的笔记里也有记载,“就是那个也盗过血尸墓,结果成了疯子的二公?”


“对,”我爷爷苦笑了一下说,“他哪算疯子,我们才是疯子。”


据我爷爷说,他那二公其实文化水平很低,是个文盲,只有胆子和倒斗的技术特别过硬,所以在洛阳才不知天高地厚,硬闯血尸墓,结果中了尸毒,是误吃了尸蟞丸才侥幸活下来的——当然这些他后来才知道,起初二公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奇怪,从那之后自己受了伤都会好得特别快,而且一点疤痕也不会留。


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后,他非常害怕,想起洛阳墓里有一块石碑,于是又偷偷潜进去拓下了碑文,拿着拓片四处问人,终于翻译出碑文。原来那墓主是个求仙之人,耗尽一生积蓄求来了不死妖丹,虽然能让人不死,却没法成仙。服后百日成精,千日成怪,只有把头砍下来才能真死。那墓里的血尸,就是吃了妖丹无法投生的墓主,因其后人不忍毁尸,才活生生封在了棺材里。


二公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唯恐自己变成血尸怪物,也害怕家人步上自己的后尘,便不敢明说,只劝自己的兄弟们再也不要去倒斗,尤其不能招惹血尸,会导致天谴。谁知道没有人相信他说的故事,都以为他是撞了邪,疯掉了。


那天他听说自己的哥哥又带着娃娃们去倒斗,心里一急,就悄悄提了镰刀跟在了后面,这才在我爷爷被齤干掉前赶到,用咯咯的怪声引开了血尸的注意,砍掉了那东西的脑袋。


“靠。”


除了这个字,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我哪里想得到,吴家的第一个不死者竟然隐藏得那么深,简直无迹可寻,“可是他怎么会说血尸话呢,难道是在墓里跟粽子学的?”


我爷爷从怀里取出一只烟斗,点上吸了两口,说当时他也问过这个,二公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引血尸过去,一着急,就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了。所以二公还说,他大概已经在变成怪物了吧。


讲这些的时候,我爷爷的语气非常淡,却还是能辨出几丝瘆然。我听得感慨万千,心底同时又一阵阵发冷。我爷爷的二公现在自然是不在了,他是什么结局不用问也能猜到。这群人,包括我,还有闷油瓶……难道不管怎么挣扎,摆在面前的,都是一条要被同伴砍掉脑袋的死路么?


后来二公又告诉我爷爷,血尸墓已经被他填起来了,太爷爷他们肯定没救了,千万不能再回去找,也绝不要再沾血尸墓。他还告诉我爷爷,倒斗太损阴德,都是吴家作孽多,才叫他们家变得那么惨,日后必须多积德,才能消了祖上的孽。


我爷爷听得半信半疑,却还是答应了二公的要求。此后,他就开始训练用狗闻土,练成了一身绝活,成了老长沙排的上字号的土夫子,再加上为人豪爽,很快就积累了一定的名气。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结识了解九。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2

“说起小九,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这句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虽然吴解两家说起来是世代交好,但我对解九还真没什么了解,“不清楚,只知道他在日本留过洋,是做古董生意的好手。”


爷爷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他在日本是学的什么吗?”


“那个年代去日本,不是学文就是学医吧。”


“没错,小九是学医的,他和你舅公是同一批过去的留学生。不过他们的方向不一样,知学主攻外科,而小九……解家祖传是做郎中,他那时候子承父业,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怀有救国救民的梦想,去日本是为了开拓视野,振兴中医。”


听到这,我不禁叹了口气,不为别的,而是为那一个时代的悲剧。有多少传统手艺人,只因见识狭隘,受到西学的冲击,本想走出国门,结果却撞得头破血流,一腔热血化为失望和彷徨。我可以想象解九爷为什么才出去一年就匆匆回国,并再也没有重拾祖业,他对中医的自信大概已经被摧毁了,而且也没有从零开始学西医的打算。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爷爷露出了个苦笑,继续说了下去。


提前回国后,解九不肯打理祖传的医馆,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在他父母看来,这就等于是出了一趟国,乖儿子变成了米虫,自然非常郁闷,另一方面,尹家二老为此也急招儿子回国,闹了好大一场风波。


说回解九,就在他对自己越来越感到怀疑和失望的时候,张启山带着马列主义的新思想出现了,解九这才明白,中国的问题不在国民的身体上,而是社会制度病了,于是开始投身革齤命。


可以这么说,在思想方面,张启山是解九的上峰和带路人,他们不但是革齤命战友,还是亦师亦友的兄弟,关系非同一般。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解九不顾家人的反对,做起了古董行当,表面上是生意经营,暗中帮张启山筹集军饷支援革齤命。


虽说解九做了一段时间宅男,但是他毕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很快的,这个经受过西方文明洗礼的年轻人就灵活运用现代经营理念,在因循守旧的古董界大展拳脚,加上有张启山在背后撑腰,不消几年解家就成了长沙外八行中不容忽视的一方势力。


长沙的古董圈子本就不大,一来二去,他自然就和我爷爷打上了交道。


我爷爷当时靠狗闻土的绝活,已经是长沙城里的风云人物。解九一开始只是劝他少做盗墓的行当,后来就渐渐把自己的背景说了出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希望我爷爷能帮忙,利用他的人脉关系做一些地下情报工作。


这当然很危险,而且我爷爷那时候其实对政治方面是糊涂的,连国齤民党共产党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不过他很欣赏和相信解九的为人,还是帮他暗地里做了不少事,这样,他们两个就越来越熟悉了。


我爷爷始终有一个心结,对当年在镖子岭血尸墓遇到的一切都耿耿于怀,也对他二公讲的事情将信将疑。因为如果他二公说的是真的,那他就不会死,而且会变成怪物,迟早会对周围的人不利。


出于对解九的信任,我爷爷也把自己的这个秘密告诉了他,同时希望留过洋的解九能帮自己解开谜底。当然,解九对他的离奇经历也非常好奇,于是在某一天,他们就相约一起重返了那个血尸墓。


如果说我爷爷在倒斗界是个勇于创新的牛人的话,那解九可能就是第一个把现代医学技术引入倒斗的奇人了。在这次行动之前,他就已经把各种化学药剂带进古墓里实验过了,据他介绍,有几种东西对付粽子的效果,比黑驴蹄子要好得多,其中一种,就是气体麻醉剂乙醚——也幸好他是对我爷爷说的,不至于被人嘲笑异想天开,要知道越是传统行业,对新技术就越是抵触。


听到这里我自然是大吃一惊,向我爷爷再三确认,才肯相信是真的。要知道乙醚比黑驴蹄子什么的要好到手得多,我要是早学会这一招,倒斗的时候能少遇上一多半的危险。不过也由此可见那一代人思想的顽固,哪怕是思想很活泛的我爷爷,哪怕他亲眼见证了效果,也仍旧不认为那种“邪道”应该发扬光大。


且说他们去血尸墓调查,因为预计到可能会遇到吴家人变成的血尸,所以在下斗之前,解九就先用乙醚灌入墓室中熏了一遍,等到把空气都换过,两个人才敢下去。我爷爷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变成独手皱皮血尸的二哥,悲痛欲绝自不用说。


他们用缚尸索把动弹不得的血尸捆上,拖出了墓室,很快就发现了石棺底部的暗门。进入甬道后,他们就发现了四目九天娘娘石雕,和上面镶嵌的尸蟞丸。


解九当时比我三叔谨慎得多,很小心地敲了一颗下来,用绢布包好带了回去。因为对血尸毫无办法,我爷爷又心存侥幸,希望日后能找到把血尸还原成人的方法,更不可能砍掉亲哥哥的脑袋,他们只好又把皱皮血尸拖回墓室,照原样把土回填就离开了。


这就是解九最初研究的那一粒尸蟞丸的由来。


但是很可惜,尸蟞丸只有一粒,他不敢妄动,只用X光查出里面包裹的是一种见所未见的昆虫,研究进展停滞不前,而就在此时,我爷爷的二公终于撑不住了。


也许是因为尸蟞丸的影响,也或许是心里藏了太多秘密,他二公在血尸墓事件后一直喜怒无常,只对我爷爷非常照顾,并且在尸化前多次央求我爷爷帮忙把他的头砍下来。我爷爷心里犹豫,也并不相信砍头真能解决问题,所以迟迟没有下手,终于拖到最后,二公在家里尸变,差点连我爷爷都被抓死。


早有准备的解九听说此事,便下决心向张启山求救。那张启山闻言也不二话,立即就带了全副武装的队伍赶来,把二公变的血尸打成了筛子。


事后三人坐下详谈,张启山才算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且对这种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说,在自己的家族里,也有一些关于长生不死的传说,他要回去一探究竟,回头再帮他们一同研究。


这是最出乎我爷爷和解九意料的一点,三人一拍即合,便约定先分头行动,等有了进展再找时间碰头。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3


我现在当然明白张启山说的传说是怎么回事了,正好和尸蟞丸有关。这三人的合作,说巧是真巧,简直就像命运的安排,但说必然也是必然,毕竟都是倒斗的,条条大路通罗马,钻到同一个小圈子里的概率并不小。


按理说这是强强组合,喜闻乐见的发展,谁知道没多久,我爷爷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一问解九,那边也是一样的看法,用他们当时商量出的结论说就是,大佛爷自从涉足此事后,感觉就像是走火入魔了,哪怕是没影的消息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态度强硬得可怕。他们推测来推测去,感觉一切异样都是在大佛爷开始调查自己家族的传说后才出现的,怀疑是他发现了什么不肯说出来。


这违背了他们一开始的约定,三人之间渐生罅隙,之后没多久,解九就和张启山吵了一架。因为闹得有点大,我爷爷还介入调停过,来回折腾了好几天后,解九忽然自己找到我爷爷,说大佛爷什么都没变,想法和做法仍旧是对的,全都是他太多疑误解了。


我爷爷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两个人瞒着自己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过他本来性格就比较大大咧咧,最崇尚的是难得糊涂四个字,比起尸蟞丸,他显然更不希望看到朋友闹翻,加上对解九和张启山都很信任,也就没过问太多。


此时社会上百家争鸣,全国抗齤日宣传如火如荼,而九门格局已定,几家的当家陆续汇聚到一起,交往频繁,也渐渐开始商讨抗齤日事宜。我爷爷一心只想消弭纷争,哪里想得到,却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没能察觉到暗地里涌动的危机,而之后因此发生的一场变故,更是直接导致了九门的决裂。直到现在想起来,他仍是后悔不已。


在讲接下来的故事之前,我必须插一段更早的往事。


那是好多年前的长沙,老九门还没成型的时候,张启山和二月红就已经是当地响当当的瓢把子,而且他们还是交情甚笃的挚友,那种要好法,就是两家夫人时不时会相互串门,而他们也时常一同外出,在外人看来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程度。


一个将才,一个名角,一个为佳人天灯高悬一掷千金,一个为红颜单骑纵马盗钗赎身,他们身上自然从不缺话题。


尤其是关于他们的相识,有着许多不同的传说,连我爷爷也不确定哪个是真的,但其中有个特别的耐人寻味。说张启山那时已经崭露头角,正是鲜衣怒马,志得意满,最张扬的年纪,一次路经陕西,无意中听了二月红的戏,很是欣赏,便差人往后台送信一封,写道:


杨家红拂识英雄,着帽宵奔李卫公。莫道英雄今没有,谁人看在眼睛中。


二月红看后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没想到一见却大为惊艳,二人把酒言欢,遂成知己。


这首诗本是唐寅写的,借赞颂古代奇女子红拂之名,抒发怀才不遇之感,所以说故事的人总以为张启山是意在调戏,幸好本身是个高帅富才不至于踢了铁板,也算是标准的才子佳人戏码。对此,我爷爷他们那些后辈自然也曾经私下八卦过,结论却和浪漫两字大相径庭。


据他们推测,那其实是一次看起来风雅的夹喇嘛。因为事情发生的地方是陕西,自古以来盗墓最猖獗的地方之一,张启山在那,肯定不是去洗温泉的。而另一方面,谁都知道二月红那个戏班子不干净,白天在村镇里唱戏,晚上拿起家伙就干掘坟盗墓的勾当,凭张启山的身份,不可能看不出来。他那封信一面自吹自擂,一面拍了对方的马屁,显然是承认了二月红的实力,邀请他一起去倒某个油斗——这是很稀罕的事,因为张启山对其他人是从来用不上“请”字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故事有关,后来二月红在九门中虽然排第二,实际上却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张启山平起平坐的人。


变故的开端,是二月红的突然造访。


那时我爷爷正在解九家的医馆里拔火罐,只听轰的一声,大门被人生生踹裂了,瞬间涌进来一群人,打头的一见解九就怒道:“姓解的,你到底用的什么药!”


我爷爷被吓得一激灵,才认出来的人居然是二月红。对他们这些二十刚出头的小辈来说,二月红和张启山都属于前辈了,打交道不多,但我爷爷还是知道的,二月红的夫人身子弱,一直是由解九负责抓药调理,已经持续好久了。


解九被吼得莫名其妙,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自己进了里屋,没一会就传来叮呤当啷的摔东西的声音,我爷爷进去,就看到解九一脸铁青地盯着一堆药罐的残骸发呆,旁边一个女孩子在抽抽搭搭地哭,显然是刚被责骂过。爷爷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女孩子送错了药,把解九的药当成是二月红夫人的药送去了。


按道理,解九做事一向缜密,通常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但是解九有一个很坏的习惯,就是凡事都不爱写下来,全凭自己的记忆,他又一向有头疼的毛病,所以一直自己给自己抓药。恰巧二月红又不舍得夫人做事,所以她的药也是医馆里煎好直接送去的。这天说来也是邪乎,解九刚刚才把自己的药煎上,就觉头疼难忍草草睡去了,这一躺就是大半天。二月红家里的小厮等药等得不耐烦,就上门来催,女眷也不知道那药是解九自己喝的,以为是二月红夫人的药,直接就端给了别人,这才捅了大篓子。


“就这点事你也不用发那么大脾气吧……”我爷爷沾了地上的药汤闻了闻,很一般的中药味,实在闻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见解九长久不吭声,也急了,“那药二夫人喝不得?”


解九苦笑出声来:“岂止是喝不得。那药可不是治头疼的。”


“那是治啥的?”


解九沉默了好久,才一闭眼说道:“还能是啥。你二公吃了啥,她就吃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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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神展开!!!!
还记得老九门短篇里的那句:“这个女人不死,整个国家民族都会出事” 吗?
短短一句话,涵义非常深刻。接下来的几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都可以看做是对这句话的解读吧。再次膜拜作者(倒地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4


听完这句话,我爷爷也说不出话来了。他连“到底怎么回事”都问不出口,只觉得脚底生寒,恨不得再也不用走出药房的大门才好,可二月红就在堂屋里候着,他们躲得过初一,哪躲得过十五?


两人无法可想,解九最后是跪着用膝盖走到二月红面前,双手托着刀坦白一切的。


而直到这时我爷爷才知道,他之前漏过去的事,究竟有多耸人听闻。


据解九交待,他之前的研究其实并非一事无成。在张启山提供的情报提示下,经过调查和反复试验,他发现尸蟞丸主要由两个关键部分组成,一个是由活尸蟞王入蛊做成的药引,另一个是一种奇特矿石粉末制成的药基。


尸蟞王本是剧毒,仅仅是碰到都能置人于死地,但不知为何,辅以那种矿物,却能让人体“脱胎换骨”,得以重生。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一神奇功效的原理,但对于尸蟞丸在人体内发生的作用,已经有了非常详细的了解。他分析我爷爷的二公和二哥的症状,加上碑文记载,将患者命名为不死者,并确认服用尸蟞丸的人会有两个变化过程。一是服用后的即时转变,他称之为“不死化”。在“不死化”后,人体将一直保持“不死”的状态,伤口能迅速愈合,也不会衰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会渐渐变成怪物,这第二次变化便称为“尸化”。


尸化速度与服用者的体质相关,同时也和药基有关,特别是这种药基,显然是不死化和尸化的关键。


但张启山将这个情报告知解九并不是无条件的,他的真实意图,是希望解九可以把药引和药基分离出来,以此做“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威胁日本天皇。


这当真是一个耸人听闻的计划。但是张启山想得十分缜密:因为纯粹由尸蟞入蛊做成的药引是一味毒药,而服用了药引后就必须再服用药基进行“解毒”,才可以延续生命,否则中毒之人必死。张启山的想法是,先让日本天皇服用药引,在他毒发后,要求日本皇室退兵换“解药”。


这个桥段的巧妙之处在于,他们利用日本天皇求永生的心理,对他实行控制——注意是控制而不是暗杀——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真杀掉了天皇,只会造成日军的疯狂报复,得不偿失。但即使天皇服用了“解药”,也只会变成“不死者”,终究逃不脱变成怪物的命运。到时退兵大事已定,而又可灭日本天皇于千里之外,可谓一箭双雕之法。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大概是当时中国有识之士共同的梦想了,虽然不免离奇,但就算在现在的我看来,也不禁肃然起敬。因为在我想象中,张启山一直是个为了长生不择手段的老混蛋形象,没想到他在知道尸蟞丸的效用后,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为民除害。


可是他要怎么让尸蟞丸这么可疑的东西绕过重重戒备,能进到日本天皇的肚子里呢?对此,解九继续讲出了整件事的原委。


原来张启山祖上在长白山一带活动,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家族。日本人在攻陷了东三省之后,不知怎的也知道了张家的长生传说。所以长沙沦陷以后,日本人就找上了有留日背景的解九,让他去劝服张启山献出秘方。此时张启山对自己家族的调查已经颇有建树,据他所述,他甚至在淮安附近找到了张家本族的遗族,其中有的人已经活了200多年。所以,当解九在找张启山商量如何应付日本人时,张启山一开始竟然对日本人摆出讨好逢迎的姿态,令解九大为惊讶。为此他们还大吵一架,直到后来张启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解九才和他冰释前嫌。


另一方面,细品下来,这个日本人求药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两人都感到非常振奋。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安全,于是他们都打算隐瞒下来,私底下暗中行事。


按此计划,药引的毒性和发作时间最为讲究,一来不能马上发作,否则天皇万一找人试毒就会马上穿帮,二来要控制毒发身亡的时间,给日本皇室充分的考虑时间,还要为召回军队预留缓冲。经过解九的反复改良,他已经把这味药引的毒性变得比较温和,服用后不会马上发作,但几个时辰后就会进入假死状态,再过七八天才会死。这段日子,他一直在进行对毒发时间的调整试验,谁想得到他刚炼制出一批新的药引,竟然会被阴错阳差地送到了二月红的夫人处。


听到这里,二月红的眼睛里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缓缓抓住刀柄,手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会一翻腕把解九劈成两半,我爷爷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唯恐来不及救人。


不过二月红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握着刀呆了好久,终于还是松了手,嘴里缓缓挤出四个字,“药基在哪?”


解九面如死灰,犹豫了好一会才答道:“那药引我做得出,可药基只有一点。二爷,那是打算在施行计划时,给天皇用的,您真要……用它……可是就算吃了也不能解毒,只会不死化……”


“可至少丫头现在不会死!只要她不死,就有的是时间想办法!”二月红咆哮起来,“快点!把药给我!”


解九又沉默了一会,才摇头说:“佛爷告诉过我,那种矿石叫陨玉,非常稀罕。我们找到现在,也只有他那只二响环。”


讲到这里我爷爷叹了口气,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说出来谁想得到呢?他们想要的东西居然是陨玉……那玩意说稀罕确实稀罕,但是只要找对了地方,要多少敲多少,用卡车运都没问题。


现在想来,张启山千金求镯,说什么想凑三响,肯定也是收集陨玉的托词了。


可惜他们几个人当时却都不知道。


“后来大佛爷没同意。”我说。这不用问,因为丫头早死谁都知道,二月红后来再也没有续娶。想必他伤透了心,不仅仅是妻子的死,还有挚友的背叛。


我爷爷闷声朝前走了一段,才缓声说:“是啊,那是他唯一可以威胁天皇的筹码,他自然不同意。二爷后来背着夫人,在他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小九也想尽了办法,但仍是无力回天。只是佛爷的计划,最终也并没有实施。美国人丢了原子弹,小日本投降了。”


我爷爷没有把潜台词说出来,但我想在他心中一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这世界就他妈这么操蛋。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6


说话的功夫,我们两个已经走出了很远,雪地上脚印越来越多,路边也零星出现了早起的人,空气中一阵阵飘着早餐的香味,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会居然开了一通宵。爷爷带着我闷头往前走,我心里着急却不好意思催,跟着他拐了几个弯,就径直往玉皇山走去。

自打到了这边,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度过的,所以感觉一直不太明显,现在到了熟悉的地方,才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到了世界的变化有多剧烈。

明明是我童年真实经历过的历史,距离我来的时代也不过是三十年,可是单独截取出来,却陌生得好像另一个城市。没有记忆中林立的高楼,没有刷黑的沥青路面,随处可见平房和土路,所有人的衣着都像从电视剧里直接走出来的,土得掉渣。

这就是1985年,真正的我才刚满8岁。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世界是这个样子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先说回大佛爷身上。”我爷爷做了个上山的手势,率先踏上了曲折的台阶。

接下来他和我说的事非常深入,有一些细节,我甚至感觉是他绝不可能触及的,因为这不仅是张大佛爷当时主管的特别部门的内部机要,还涉及到许多他的个人隐私,就算是部门内部人员,也没有接触的资格。我爷爷能知道这些,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对内情相当熟悉的人向他透露过,比如解九。但既然爷爷没有在此解释的打算,我也就默默地听了下去。

“1956年,大佛爷组织了一次考查,叫 ‘张家铺遗址考古工程’,发现了张家楼底的大型陨玉脉,小九九可没开心死。然后没几年国家就开始搞‘大跃进’,于是不死者的研究也被提上了日程。说来好笑啊,怎么才能亩产上万斤,怎么让人活上几百岁,当时大佛爷领导的部门,都是在做这种研究。”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一个玄幻的研究碰上了一个玄幻的年代,还真是恰逢其时。

50年代末,整个中国正洋溢着“人定胜天”的情绪,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当时中国充满了“坐着花生过黄河”“生猪长得比象大”之类放卫星般的神话。可是这些神话,在那个年代里却都成了现实。没有人敢质疑,也没有人敢反对,只要提出一个“不”字,就是否定总路线的正确性。

张启山当时负责的关于长寿的项目,正是源自于早年他在江苏淮安的发现。那里是泗州古城的遗址,也就是张家本家的旧址。在张启山的深入探访下,他发现一些离世隐居的村落,里面有大量百岁以上的人口,甚至还有两百余岁的,说起前朝旧事如历历在目,于是项目组认为那里一定有长寿的秘方,申请加以调查和研究。



不过很可惜,那些老人们只不过是张家的外围成员,除了知道一切都掌握在族长手里外,一问三不知。张启山意识到,必须找到现任的张起灵才可能有进一步的进展,于是便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筛寻张起灵,这就是后来“鬼影”所说的张起灵计划。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个项目一开始有着非常崇高的目的:将长寿的办法推行到所有中国人身上,一方面能改善国民的身体素质,另一方面也能提高国力和生产水平。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张启山的特别部门的幕后,有着许多暗中支持的人力物力,他们怀着对共产主义的一腔热情,全情投入到虚无缥缈的研究中。

不过和狂热的大多数人不同,张启山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个项目没什么意义,正如亩产万斤粮是谎言,人人长寿也是做不到的。

张家的长寿有很强的限制条件,不仅要继承他们的特殊血脉,还要依靠陨玉。前者完全是仰仗先天优势,大多数国人根本不可能符合条件,而后者也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正如张海客之前和我说过的一样,佩戴陨玉饰品可以延长寿命,减缓新陈代谢,这似乎和陨玉与人体的生物共振有关,也是张家人大多能活上百岁的原因,但这个影响的幅度却难以检测,因为时间跨度太长了。而按照古墓中的记载,制作成尸蟞丸服下,又是另一种效果——虽然生理状态暂停了,看似变成不老,最终又逃不过尸化的命运。为此,他们不知消耗了多少死刑犯人,却始终没法打破这个僵局。

最终他们才绝望地发现,就像想用痔疮膏治癌症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陨玉这种东西压根不能内服,只会制造一群敌我不分的怪物。而外用的效果也很有限,这么可疑的东西根本没法在全国推广。

可是在三面红旗的指引下,他们的研究是不允许失败的,对科学规律的藐视如乌云一样笼罩在众多科研人员的心上,严重阻碍了他们的正常工作。同时,“大跃进”的恶果逐步显现,国家进入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大量的人因为盲目冒进的生产政策饿死——当然,这些消息当时基本都被压了下来,仅在呈报少数高层的内参上才有披露。

张启山自然也不会把消极信息向下属透露,因为确保队伍政治坚定、思想稳定也是他的职责之一。口粮是国家统一分配的,他不需要担心他的部门供给跟不上,但与许多党内人士一样,张启山的困惑不在于物质的匮乏,而是精神的迷茫:

如果他们做的事是对的,那为什么结果与希望的相违背?

明明是希望人们能“敞开肚子吃饱饭”,结果出现了饥荒?

就在张启山几乎对“长生”失去兴趣的时候,在一个到淮安村落探访的日子里,他竟然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生面孔。

按理说,这个村子他已经来过多次,村民基本都熟悉了,而这个村几乎与外界隔绝,除了他和他的下属外,很少人会有人来寻访,这自然不太寻常。

村民和张启山说,他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来了之后只说是等人,之后就到村口的茶寮中去了。那茶寮其实就一个茅亭,建在村口唯一的大道一侧,倒是个一夫当关的地方。

张启山走进去,站在那人跟前。那人还在闭目养神,身上穿着藏式的衣服,安静得就像一道风景。他显然也察觉有人进来了,睁开眼睛,朝张启山点了点头。

“棋盘张的传人,等你很久了。”那人的口音有些奇异,略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是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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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老九门的故事,蔓延到更远的过去,爷爷的讲述被吴邪具象化成了一场4D电影,在脑海里播放。铁腕狂揽的佛爷张启山,对上冷面威风的族长张起灵,他们在一起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呢?两位这会已经在后台上好妆,台词都已经对了好几遍了。让我们期待他们下一更的出场吧!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7


张启山的第一反应是皱起了眉。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头上灰蓬蓬的,衣服也沾满了泥土,如果不是那冷静的态度,他会以为这是个招摇撞骗的流浪汉——毕竟在这条村里,他在探寻张起灵的事并不是秘密。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张起灵,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时候,全国所有名叫张起灵的档案都被送到了他的书桌上,老得掉牙的,嫩得尚在襁褓中的,强壮的懦弱的憨厚的奸诈的……甚至女的他也见过不少,尽管他不认为真正的张起灵是女人。


但这个人和其他的张起灵都不同。他太平静了,过去从来只有张启山召见别人的份,但现在他心里却油然升起一种被人反客为主的不快。


“你找我有什么事?”张启山只觉得不耐烦。他根本没有过多考虑真假的问题,因为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张起灵,他出现的时机都太不好了。


“我来取回盒子。我希望你协助我进入张家楼,然后我将用盒子完成族长继承仪式。这件事必须尽快,因为我时常会失忆,我想在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完成它。”张起灵的遣词仍旧有些怪,但吐字比方才流畅了许多。他的语气仿佛在要一笔众所周知的债,对方不会不明白,也不能拒绝。


“什么盒子?”张启山心中一动,但他决定不动声色,先看看对方的反应。


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就是你从西藏带回来的那只。”


张启山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确实在西藏入手过一样东西,过程非常曲折,和一伙非法入境的印度人有关。那些年正是中印边境不太平的岁月,驻守西藏军区的司令员“佛光将军”张国华是他的宗亲,对印度在藏南边境的滋扰也是不胜其烦,但有中央的和平忍让政策压着,所以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起大规模的冲突。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群人的动作太大,大概并不会惊动到张启山出手。


双方的交锋,是因为一起发生在喇嘛庙中的暗杀,被害者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喇嘛。


西藏不比别处,涉及到宗教所有事件都会变得异常敏感,谍报传到张启山处,他安排的几位精英立即入藏拦截,很快就人赃并获。


但那几个印度特务从老喇嘛处抢到的石盒到底是何物,却成了一个谜。开始,张启山以为这是喇嘛教的圣物,于是将其他物证交给中央,只留下石盒送了回去,没想到同寺庙的其他喇嘛却都不知道它的来历。若非后来张启山发现石盒是用陨玉制成的,他大概根本不会察觉这个石盒竟然和自己的本族,以及那个“万象龙匣”的传说有关联。


年轻人继续道,“那盒子本来是给我的。我离藏的时候受到了印度人的袭击。后来我审问了那些人,才知道有人把盒子送到德仁处,他在我出山后应该把盒子交给我,可惜这件事终究害了他。”


张启山一挥手,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头,“你既是知道那盒子是何物,也知道我是棋盘张的传人,就应当明白那盒子归棋盘张所有。东西能回到我手里,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凭什么要给你?”


张启山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轻轻颔首道:“是的,我们都由‘终极’的定数所指引,所以我在此顺利见到你。只是那只盒子,它并不属于任何人。”


“终极?”张启山心里打了一个突,这才意识到张起灵在这里等他,本身就是一件极怪异的事。他去西藏一事本是机密,张起灵未必能从印度特务身上查到,就是能查到,他又怎么知道能在此遇到自己?他突然警觉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张家古楼的顶层,有族长才能进的终极房间,那里面有历代张起灵所下的族令记录。”张起灵淡淡地说道,“在泗州古城覆灭前,最后一任张起灵已经做好安排,我的前辈也为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进入张家古楼,把必要的指示带给我,我在这等你,这都是安排好的历史必然。”


“泗州覆灭……那是比咸丰年更早的事了。”张启山冷笑了一声,道,“真是怪力乱神之说。难道你的意思是,张起灵可以预知历史?”


张起灵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十分淡然地看着他,这令张启山愈发觉得不舒服。从一见面开始他就确信了,他和眼前这个人八字不合,交流起来,彼此都不会觉得很愉快。


这个世间没有预知,只有预判。像齐铁嘴这样的齐门八算,已是运筹帷幄极端精准了,但那也不过是全靠他对细微情报的洞察入微,例如从气象变化预判到瓜果的收成,结合对佃农脾性的了解,推算出瓜农会打劫糊口。省略了过程单独提出结果,当然显得很神奇,但说穿了却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种综合分析能力,纯粹是智慧和经验的结晶,越是大势越准确,在情报战中十分好用,因此张启山也一直想拉齐铁嘴入伍,可惜始终不能如愿。可是要说真有人在几百年前,就能预知到这么细微的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近乎神迹了。


“怎么,答不上来?”想到这里,张启山的话锋又逼近了一步。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早就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气度,无论是战场还是政坛,他从不会错过对手的任何一个破绽,毕竟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滴水不漏。但这次张启山却发现,自己又失算了。张起灵依旧十分平静,甚至连一根发丝都没有动摇。


“即使你不相信,”张起灵缓缓开口道,“‘终极’也依旧存在。而且你终究还是会答应我。我收到的指示只是到这里见你,至于你答应我的原因是什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如果你需要交换条件,你可以尽管提出。”


张启山笑了起来。如果说上天公平地给了每个人一技之长,眼前这个人的特长一定是得罪人。


“我自然有交换条件,只怕你做不到。你若是真正的张起灵,应该会知道长生的秘密,这是交换条件之一。另一个条件是附加的,”他踱了几步,背着手,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最后冷冷地说,“假定张起灵真的能预知历史,我想你回答一个问题来证明。”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8


说到这里爷爷停了一下,问我:“到目前为止,你有什么感想?是不是觉得那个张起灵一直在胡说八道?”


我摇了摇头,“不,我没什么疑问。”


从一开头,我就听出爷爷所说的“张起灵”确定是闷油瓶无疑。那正是他从西藏青铜门里出来的年代,加上“藏式”的特征和“盒子”的线索,几乎不作他想。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那个终极房间竟然已经有人进去过了,还给他带去了必要的指示。


在那个时候,对一切有一定的了解,并能前后为他做那么多事的人,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只有同样来自尼泊尔的董灿。


想到这,我不由叹了口气。这么看来,先于我们在张家楼和布洛希打了一场,并留下那柄廓尔喀弯刀的人,恐怕就是董灿吧。


在我拿到刀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了,有那种身手的人,世界上不会很多,而且闷油瓶到西藏,本来就是循着董灿的指示,那让他找盒子完成仪式的人,多半也是董灿。


爷爷见我叹气,问了句怎么了,我忙摆手示意没事。这太复杂了,我一时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至少能证明,他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去过他说的终极房间,那里面有许多奇怪的石片记录,上面的信息确实都是类似指令的资料,非常简短,但执行年限都很长,有些甚至长达几百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张家对整个社会的命脉,能把握到那种程度。不知道他那位前辈到底给他留了多少信息,如果只是那种指令的话,张启山这么问实在太强人所难。”


说的时候,我心里十分难受。闷油瓶向来对人坦诚,是因为他没有撒谎的时间,他实在太需要别人的帮助了。为了完成使命,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这样也最容易被人怀疑和利用,结果拖了那么多年,目的最终都没能达成。


说完,我又接着问:“后来怎么样?张启山问了什么?他真的答应了?”


爷爷神秘一笑,“如果是你,你会问什么?”


我一愣,才发现自己问的果然是废话,如果有人自称能预知未来,99.9%的人都会问同一个问题。


“那他说准了?”


爷爷没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他当然是答应了,不然也不会有那次史上最大的盗墓行动。同时,关于他个人的体质也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结论令大佛爷极度震惊。纵观后来发生的一切,我可以说,这两件事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虽然张启山早就猜到真正的张起灵和常人会不太一样却,也没想到结论之惊人,轰动了整个研究所。


当时他的部门有一项很重要的成果:他们通过对比服用尸蟞丸后的人和普通人的各项数值,发现两者虽然表面上并无差异,在红外辐射光谱上却有极大的差别(红外辐射光谱在军事上有极其广泛的运用,在现代军事上,红外辐射形成的热成像是夜视技术的基础。所以说如果是一般的研究部门,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一点)。他们发现人在不死化后,光谱图和正常人的辐射光谱很不一样,而且越接近尸化的人,光谱的偏移就越严重。由此,他们得出了一个用光谱图计算尸化率的公式,用来预测那些犯人的尸化时间,屡试不爽。


但是这个公式用在张起灵身上却失效了。他们惊讶地发现,虽然张起灵的其他特征和一般不死者相同,这个项目的检测却表明他的尸化率早已突破了100%。照理说他应该早就变成怪物了,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除了自称时常失忆外,他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这对当时的研究计划是一个相当大的冲击。因为要证明一个事情不存在是极其困难的,但要证明一个事情存在却非常容易,只要举出一个例子就可以了。对他们来说,闷油瓶就是这个例子,他是完美的不死者。


在一群终于确信“完美的长生”不存在的人面前,突然空降了一个实例,这简直就是老天的玩笑。


可是连张起灵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尸化。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习以为常,在他所记得的知识里,并不包括对此的解释。虽然他自称会失忆,但他也说过,自己不会忘记知识性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是忘记了,而是真的不知道。


部门研究人员对他做过好几次心理测试,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对此,张启山的判断是:张起灵和其他不死者有所差别,而且这种不会尸化的特权由“张起灵”所垄断,也就是说,这也是终极秘密的一部分,是只有族长才能享有这种特权。


“所以他才想夺张起灵的权?”我想起了张诗思。


爷爷摇头道:“不,那时候张启山的心思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起因就是他向张起灵提出的那个问题。”


直到以后的几年里,作为听众的我还时不时会想起爷爷向我讲述这一段故事的情景。爷爷在讲的时候很平静,也许当年闷油瓶在听张启山问他问题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吧。但对张启山来说到底是如何呢?恐怕在他的回想中,只有无尽的震撼与恐惧。


或许他不应该问出那个问题的,因为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惜粉身碎骨,几乎葬送了他的一生。


他问的是:“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


那时张起灵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反倒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神色的变化。张启山疑心他没有听懂,于是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片刻之后,张起灵开口了。显然,他在斟酌怎么回应张启山的问题。


“身处我这个位子,个人利益已经没什么好考虑的了。而且国家的命运不是最容易预测的吗?你想说我会平步青云子孙满堂么?那谁都会编。我想知道的是整个国家未来的大势。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可能连这都不知道吧?”


“一直以来,张家付出许多努力,对历史做出必要的校正,避免毁灭性的打击。有一些事情的准备,需要提早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 张起灵望着张启山,隔了好一会才说,“族令记录不是预言集,那只是历任族长发出的指令。虽然涉及到未来,但并不会完整地记载整件事的过程。它只是告诉你们在什么时候需要怎么做而已,我不确定你能在此获得你想要的答案。”


“难道在你所知道的信息里,就没有半点关于之后几十年的形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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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爱马,到这一更的时候我不敢把以前原楼的那一段贴上来了。因为当时在这一段后面,我用东北腔改写了一段大佛爷和哥在这一更里面的台词,当时全楼的亲几乎都乐翻了。我还记得有不少人给我留言:”脑补不能啊!“”正沉痛呢,突然看到这段就乐成了一朵菊花“”我让东北同事给我念了一遍,我滴妈呀笑喷了“”东北话不会说,我脑补个上海话版吧“之类的。好吧,我承认当时实在是太毁气氛了。


其实这不是我不贴上来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原因是,后来和三品讨论后才发觉,原著里从来没有说过小哥是东北人,只是三叔在原著外的访谈里面诌的,对于同人来说,小哥可以是任何地方的人,不能随便定论。当时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一点,把三品还惹急了,噗。想想都是美好的回忆。


事实上小哥走过的地方太多了,活得也太久了,多年来在张家各派的斗争和使命中摸爬滚打,对于走过太多地方的人来说,他身上恐怕早就已经被磨灭了地域的痕迹,也可能留下了各个地域的痕迹,他的记忆一次次被清零,活得太久,地域和人对他来说十分淡然,但相反的是,家族的使命却时刻烙印在他的心上。


多么奇特的存在啊,这是他一直吸引我们的特质,不是吗?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各位楼亲,这几天放假楼主不在家,暂时停更,回来继续,向大家说抱歉了。(艾玛,可算能放松一下了)。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19


张起灵再次沉默了,似乎陷入了思索,好一会才道:“从现在算起,这个国家有两次大的波动。”


他说得很慢,显然他也在考虑怎么说才能准确表达。


“但过去的张起灵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安排,从上世纪初直到十多年前,大量的人投身战争,张家的力量已经近乎消耗殆尽。”少有地,张起灵的脸色显出一丝沉重,“虽然现在的问题,在明年开春就会解决,但之后还有一次大的波动,大概又会隔四年。张家直系最后的力量将有所动作,保证这个国家的命脉不会摧毁,十年后波动会结束,然后这个国家就会迎来新一轮的繁荣。”


说完,他抬起头来说:“我所知道的关于终极的记录里,只有这些信息,剩下的都是对张家直系子孙的安排,具体是什么意思,要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能验证。”


我忍不住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我爷爷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站在现在看,虽然前者我不太熟悉,但后者大概没人会猜不到的:66年正式开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齤命”运动,持续了十年的动乱,为中华民族带来了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创伤。


可是张启山那时候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他脸上现出了不悦的神色,“这太笼统了,如果你不能说得更具体,那交换条件就不成立了。”


张起灵叹了一口气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关于过往的张起灵所发出的最后的族令。这本不该让你知道的,所以你最好能一次记住。”


之后,他便开始慢慢地说了一些句子。


刚开始张启山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因为张起灵说的内容十分晦涩,而且每一句都是以“令”字开头。如他所言,这是一些彼此相似的命令语句,句子之间也感受不到什么关联,看得出,张起灵本人也并没有理解这些句子的具体意思,他仅仅将此作为一种知识背了出来。


对于这种状态,我倒是颇能理解。作为终极房间的亲历者,在几次抽样中我已经能感受到那些族令的跳跃性。正如我之前所感觉到的,族令记录类似于一种游戏攻略,对一个没玩到后续进度的玩家而言,要在这些攻略中找到剧透,往往只能得到片言只语的提示。哪怕有些提示非常关键,但串起来理解,和实际的剧情仍然会有很大的偏差。难怪闷油瓶会认为,张启山是很难从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的。


但有一点让闷油瓶意想不到的是,尽管张启山也没听懂多少,却将他说的话全都记下来了。长期从事地下情报工作的他,早就练就了一身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能力,那些句子就像是一颗种子,种在了他的心中,不到一年就开始生根发芽。


那是1961年的初冬,就在张启山的部门对张起灵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所有人都感到热血沸腾,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张启山却意外地收到一纸通知,让他准备赴京在明年1月参加“中央工作扩大会议”。而那也是第一次,解九发现了张启山的异常。




“五年计划还没到,这时候召开讨论建设规划的会议,不觉得有点耐人寻味吗?”在张启山的办公室里,解九捏了下眉心,放下手中的纸说,“而且现在研究正在骨节眼上,像我们这种特别部门也要派员赴京?”


张启山应道:“这次比较特殊,通知里也说了,地委、县委和重要厂矿党委的负责同志都要去。你别忘了,我们外面的招牌挂的是‘资源综合开发研究所’。我们部门的出席人员还要报上去,我看就我和你一起吧。”


虽然察觉到了几分敷衍,解九还是点头表示了认可,“这个大动作非比寻常,我们一同去比较妥当。”


于是张启山便拿起桌面电话的话筒,拨通了一个电话。解九知道他是直接向中央报备人数,心里并不在意。可是解九却看到,张启山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怅然若失地凝视着前方。


“怎么,出事了?”解九皱起眉头。


张启山这才恍然醒来,挂上了早已收线的电话,“没什么……上头说,这次‘七千人大会’事关重大,北京那边安保力量不够,让我这边也想办法支援一下。上海也已经抽调人手过去了。”


解九听后舒了一口气:“这不难办,你手下的人最近也没派什么大事,让他们上京历练也是好的。”


“可是……这件事‘他’不可能知道啊……”张启山喃喃地说。解九唤他几声,他都全然没有反应,彷佛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但随后他就抬起头来。


“你不用去了,看好张起灵。”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出乎解九意料的是,直到来年的3月初,他才再次见到张启山。此时北京送来的各种文件和简报材料已经送到了解九处,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转折点,在史无前例的七千人大会上,中央政府第一次承认了方针错误,出现总路线的调整。彷佛就像春天到来一般,全国上下压抑的空气一扫而空,民主开放的氛围重新降临了中华大地,“大跃进”宣告结束了。
但是奇怪的是,张启山从北京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踏进研究所一步,哪怕解九数次将张起灵的研究报告送去请他过目,也没有得到张启山的回应。而之后不久,解九就听说张启山成立了一个新的项目,要召集老九门全员到四川四姑娘山考古。


解九的心中逐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状态与当年他与张启山的争吵前后何其相似,他知道,张启山必定有事瞒着他,那结果一定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如果再不插手就晚了。


一转眼,到了出发前的践行宴上。


那天张启山找齐了九门的几位当家,连早就不问世事的二月红一系,也派来了红家戏班的台柱,足以证明佛爷的威望依然不减当年。可唯独解九没有收到请柬,东西直接送到了解九的长子处,上面写道:


九爷一向不亲涉地下事务,此番长途跋涉,我已向上举荐贤侄代为出征,还望贤侄不负众望,为国争光。


启山亲笔


对此,解九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对长子说:“佛爷请你,你去便是。”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20


我爷爷讲得很生动,也很详细,明显是解九的视角。我有预感,这次事件就是老九门分裂的


导火索,但我还不知道具体会到什么程度。




看到儿子出了门,解九也开始收拾衣装。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后,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自己


的怀表看了看。这个怀表在战争年代曾经被他改造过,可以发射两管麻醉针,用以防身。


呈现在他眼中的时刻,是晚上六点三十七分。


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解九把怀表收好,便迈开步子来到了饭店门前。


两旁的士兵立刻拦住了他,“对不起,今天这里被包场了。”


解九不慌不忙地停下了脚步,正视着饭店大门,没有看士兵一眼,“启山同志请客,我不能


做客人?”


士兵有点为难,含糊地说:“可是,今天解家不是来人了么?”


“他来是他的事,我来有我自己的事。”


士兵不知怎么接口,却不敢不拦,正支支吾吾地找台词,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莫要拦


阻。”


士兵回头一看,是张启山的随身秘书,这才放下了拦着解九的手。秘书越过他,快步迎上前


道:“上将已经在里面恭候了。”


解九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进去。绕过觥筹交错的大厅,秘书推开了一扇虚掩的房


门解九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硕大的房间只有那一个人在默默喝茶,外面依稀传


来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回走动的声音,更显得房里格外冷清。


张启山扬手让秘书退出去,解九便径直坐下了,也没有拿起茶杯,直接开口道:“宴会差不


多开始了?这么忙碌的时候,还劳烦佛爷来接待我这个不速之客,真是过意不去。”


张启山笑了笑,“不,是我招呼不周。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晚些。”


“本想早点来的,但要做些准备,就迟了。”解九也笑,笑得却并不轻松。他暗暗舒了一口


气,彷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今天你在这里设了一个局,我是来破局的。”


张启山露出会心的笑容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表情安详肃穆,缓声道:“知我莫若


君,启山愿洗耳恭听。”


解九习惯性地站起身,开始在厅堂中踱步,边走边说:“四姑娘山的考古规模巨大,但是目


的不明。我已经了解到,这其实是一个两地同时进行的项目,巴乃张家铺遗址会配合四姑娘


山的行动,所以你的真正目的是要进张家楼。”


张启山没有反应,解九继续说下去。


“诚然,进入张家楼也非常重要。56年的考古工程我们非但没找到进去的路,反而被大量的


密洛陀袭击,以致不得不倒灌湖水封存遗址,不得不说是损失惨重。你一定找到了新的进入


方法,但是,现在这件事的优先度应该是次于对张起灵的研究的。张起灵已经是很好的长生


范本,他的身体状况同样可以给研究带来许多启发。只要假以时日,我们必定可以得到关于


长生的新发现,而且这样做比进入危险的张家楼更为稳妥,你却选择了马上启动张家楼的项


目,显然,那件事对你来说更加重要。”


说到这里,解九已经走到了张启山的跟前,他说话很轻,但吐出的每个字都非常清晰,“你


的目的不在于长生。”


张启山还是默默地听着,并没有插一句话。在发现解九明显的停顿后,他大概是意识到了解


九希望自己在这里有所表示,于是淡淡地说:“这一步棋走得不错,以开局来说,大方向是


对了,但是离将军还差得远。”


解九接上话茬,“当然。两个项目的差别在哪里,让我费了好一阵子去思考。我只能断定,


张家楼里有你从张起灵身上没法获得的东西,而且得到那东西的时间越快越好,毕竟这个项


目从立项到执行的时间太短了。但56年的时候,你并没有表现出对开发张家楼有如此紧迫的


渴求。所以关键还是在张起灵身上——你从他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这一次,张启山方才点了点头,略显赞许,“是的。然后你去问他了?”


“问了。他很坦率,几乎将他可以告诉我的都和我说了。”解九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动作几


乎轻微到无法觉察,“他说,他认为还是不该告诉你族令的,那些话似乎给你带来了极大的


困扰。”


“困扰……”张启山苦笑着摇头,“真是轻描淡写。岂止是困扰,不如说是紧箍咒才对。自


从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以后,我就一直生活在噩梦之中。”


不等解九开口,张启山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比起他那些语焉不详的描述,倒不如我


直接告诉你干脆,我跟你讲讲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吧。”


这次轮到解九沉默了,他静静地听着张启山讲述与张起灵的相遇经过。


也许是因为张启山太需要倾诉了,他讲得非常详细,最后还叹道:“以前八爷和我说,真正


的天命他不会算,也不该算出来。算命的本质是给人点拨,而不是使人迷途。真的知道了天


机的话,就没法找到自己的路了。所有的路,都不过是天意。”


“那么,你现在是要往哪条路去?”


张启山回答说:“你已经问过张起灵了,应当知道他堵了我的路。”


解九回道:“他说你又找过他,说你提了一个条件,要他用终极的力量扭转命运,把四年后


的劫难抹消掉,但是……”


“但是他拒绝了。”张启山打断了他的话。


解九摇了摇头,“他只是向你说明这么做极其困难。”


“哈哈……那与拒绝何异?”张启山苦笑出来,抬起双手捂住脸庞,似乎陷入苦楚的追忆中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非常清楚。他说了,天命注定,终极的力量只能避免最坏的


结果,不可能达到最好。如果真的有心想事成、完美无缺的世界,那过去的张起灵肯定已经


帮我们到达了。就是因为做不到,世界才是现在的样子。既然族令记录里没有对这场劫难进


行抹消的安排,那就说明这件事是无法避免的,‘势’已经在那里了。张起灵所能做的只是


减少损失,即使有时要达到那个结果,已经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说完,张启山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脸来望向解九,“为什么他才是张起灵呢?”


解九望着他憔悴的面容,没有回答。他知道,这句话并不是问他的,也不是自问。


没人能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在人类的文化中,却有无数的词汇形容它:天命、天意…


…似乎冥冥中自有一个兼具智慧与逻辑的上天,在编织世间万物的因果。


是否所有的一切都是终极的定数?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21


“所以你一定要阻止四年后的灾难?”


张启山笑了笑,反问道:“你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吗?”


“我不知道。”解九回答得很干脆,心口如一。


毕竟预知的力量太过匪夷所思,哪怕有证据摆在面前,一时之间要人接受也是很难的。


张启山揉着额头说:“我曾经骗过自己好几次,告诉自己张起灵说的不是真的。‘七千人大会’不是第一次应验,之前还有一些小事,只是这一次比较明显,我实在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他的话就像许许多多的定时炸齤弹,我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爆炸……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阻止那个灾难,首先要了解事情的全貌。但是,”他顿了顿,放下手长叹道,“我甚至不知道四年后的灾难,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是怎样开始的。防不胜防啊,除非能得到所谓的‘终极’,否则我不可能成功。”


解九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叹气了,“哪怕这件事无可避免,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为此事忧虑过多。”


“日本人打我们罪恶滔天,遭罪的难道是鬼子?”张启山的回答近乎脱口而出,


解九不说话了。张启山继续说:“50年代初,全国清点剿匪的死亡人数,一共有200多万,我们许多兄弟也都算在其中了。你们都认为是我的责任……”


“那当然不怪你。”


张启山摇了摇手,深吸口气道:“人不在了,追究责任还有什么用?你可知道,这三年的自然灾害,全国死了多少人?”说到这里,他直直地望着解九,沉痛地说,“三年的劫难已经如此,十年,又会怎样?不能再有无辜的牺牲了。”


解九无话可说,他发现自佛爷开口,自己就很难插上嘴了。


张启山顿了一顿,又说:“我已经想好了,只有张起灵才知道整套仪式的做法,所以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会协助他,至于‘终极’,我绝不会拱手相让。他只要负责正确启动就够了,‘终极’会由我来接管。”


解九皱起了眉头,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近乎强抢的做法,“你已经知道‘终极’是什么了?”


张启山露出个神秘的笑容,说:“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里,我虽然还没完全掌握,也已经很接近答案了。”


“什么答案?”


张启山答道:“‘终极’是一种蛊。张起灵确实会忘事,那些蛊多年无人问津,都快死光了。我已经安排人将它们带到合适的地方,先让它们活过来,才能继续发挥效用。在我入手‘终极’的道路上,不能留下任何障碍。”


“你说……‘终极’是一种蛊?”解九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在听张起灵的叙述后,他对张家的预言术有过许多想象,他认为最合理的可能,是一种玄奇的推演法,就像古代的术数,却从没想过会是一种活物——哪怕说那是一本记载了古今大事的预言天书,在他看来都要比张启山说的靠谱。


“终极”居然会是一群蛊?蛊虫蛊虫,说穿了只不过是一种虫子而已,它们只有最基本的本能和学习能力,怎么可能预测未来?


不过那些并不重要,当务之急还是眼下正在进行的计划。


“可他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怎么会听你的话?”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显然张启山不想对他过多解释,“我们可以谈谈别的。你想想,要打赢一场战争最重要的是什么?”


“信息差。”这答案简直不需要思索。


“我就知道你会说出这个词。我们都是多年的地下工作者了,对这个最熟悉。”张启山点点头,“你想想,预知……‘终极’给了张起灵如此巨大的力量,近乎神迹了吧。这股力量如果不加约束是会失控的。张起灵可以用‘终极’掌握无数的超前信息,但他同样有不知道的事——为了牵制‘张起灵’,张家早就预备了一道杀手锏,而且现在它已经在我手里了。”


解九暗暗吃惊,看来张启山所做的准备功夫远比他想象中的多,“他还有一件不知道的事,那就是你的计划。”


张启山没理会他,继续说道:“现在我最大的阻力,反而是怎么让项目通过。关于张起灵的研究资料我已经全部截下来了,上头只知道张家楼里有关于长生的重大秘密,必须由张起灵领队才能进入,可是人手不够——这样危险的工程,除非是集结当年的老九门力量,否则根本完成不了,上头却跟我说,要让一些根正苗红的小兵去锻炼锻炼。哈哈哈,他们觊觎我的研究多年,终于找到了理由,简直是开玩笑。”


解九很清楚他说的人是哪些,那是群真正的政客,并非觉得长生研究很重要,只是不能容忍政府中有自己无法控制的黑域罢了。


“但我的机会也不多,”张启山一拍沙发扶手,说,“如果项目失败,哪怕以后能再启动,负责人也不会指派给我。这次行动必须一次成功。”


“所以你才想到了那一招?”


张启山眯起眼睛,笑道:“你今天既然来了,当然是已经知道我想干什么。”


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解九控制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我本来以为你一直都没空回研究所,后来才知道,两个星期前,就是我出差的三日内,你回去过好几趟。而等我回所里,你就又上京述职了。你表面上制造出很忙的假象,让我替你出差,实质上却是在调虎离山。”


见张启山默认了,他叹口气,缓缓说道:“上个月,我配制了1000毫升的浓缩溶液,准备做成分分析。理论上,这1000毫升溶液的作用,相当于上百颗尸蟞丸。结果才配好就是无尽的会议,说什么任务紧担子重,让研究部门也停下手上的工作支持新项目。我起了疑心,果然查出问题在那瓶溶液上。表面上没有变化,其实里面掺了水,有一部分原液被偷走了。”


说到这里,解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他侧过头,尽管看不到隔着几重墙壁的宴会厅,却很清楚在那里即将发生的事,“今天,这是一场鸿门宴。”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22


张启山也扭头向外望去,但他这个动作,更像是为了避开和解九的目光接触,“他们得不到上级信任,政治成分通不过。昔日的九门提督,在上头眼里不过是些三教九流,不少还是在逃通缉犯。除非我能找到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叛逃的办法,否则这个项目将一直搁置。我无路可选。”


“怎么会无路可选?”解九激动起来,“现在的路又哪里正确了?”


“只是不死化而已,这样他们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全力配合,而且得到‘终极’之后,长生的秘密将会解开,大家都会获救,就像张起灵那样。这算不上惩罚,反而还是大大的好处。”


这么说的时候,张启山脸上只有疲惫和无奈,但解九也丝毫感觉不到安慰,“我最后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随着这句话,解九感觉他长久以来的忍耐也随之到达了极限,他一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怒道,“我一直相信你不会对朋友下手,哪怕是不得已的原因,只要可以周旋,你都会想办法。自己解决不了,也可以来找我商量啊!为什么事前不告诉我,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商量……怎么商量?我对上级说,那是妖言惑众,对下级说,那是动摇军心。”张启山终于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老友,“我一直待你是平等的挚友,也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你绝不会同意的。你太心软了。放心,在老九门里解家最清白,上级对你很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孩子下药。”


说完,张启山就一撑大腿站了起来,解九明白他已经打算结束谈话了。


“老九,这件事我反复想了很久,但只要一想到,得到‘终极’后所有的罪孽都可以抵消,我就觉得这么做是有意义的。既然张起灵折服于命运,那启山就要去改变命运,为了国家,犯下再大的罪行也不足惜。这个罪不必由你承担,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听到这,解九也起了身,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就像张启山刚才说的,在灾害面前谈论责任是毫无意义的事,谁能承担?谁又有资格承担?


他看了眼怀表的时刻,知道两人已经聊得够久的了。


张启山走到门口,扭头望着解九,忽然道:“你今天准备怎么破我的局?”


“我知道,今天这里是天罗地网,凭我一个人什么也干不了。不过你肯见我,总不是来陪我拖时间的吧。干我们这行的,做事都会留一手,我的研究成果,你不想听一听么?”解九缓缓说着,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同时微一侧身就击发了手中的麻醉针。


他这动作是潜意识的习惯。因为人右手射击的自然方向是朝左前,此时右前方是危险区,要避开伤害就应该侧身。解九虽然并非武职,但是接受过基本的射击训练。他学的是反应射击法,对移动物体最为有效,传说是美国西部牛仔在射自然掉落的酒杯时发明的。怀表比手枪小,而且没有准星,这样击发较容易射准。


但没想到张启山的反应竟然更快,几乎是解九一侧身就动了。他本身年纪比解九年长许多,但动作却非常敏捷,只一扭腰到了解九身旁,眨眼功夫他的背脊已经贴在了解九的臂弯上,跟着一个怀中揽月,顺势抓住解九的手臂,一夹一扭,解九只觉得右肩剧痛,手臂随即脱臼,怀表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输了。”张启山压着解九,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解九苦笑道:“原想自己搏一下,果然是不行。”


张启山嗤笑一声,“你是在以卵击石。”


“你现在做的事不也一样?”


“不一样,”张启山说,“有力量就不同。哪怕你能看穿我的局,你也没法对我怎么样,这就是差别。”


“不,我还有棋没走完。”


“棋手不能没棋可用。这里都是我的兵,你没一个人可以调动。”


解九扬起嘴角,大笑起来,“你错了,至少还有一个人不受你控制。我们聊了那么久,这么大的排场,你不请他到场,似乎说不过去吧?”


闻言张启山眉头一皱,立刻转身朝外走去,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解九那么在意怀表的时间了。


到了走廊上,他才听到外面已经喧哗了起来,几声重物倒地的巨响,交杂着呵斥声,隔着鞋底都能感到震动。没走出多远,他就看到张起灵站在走廊尽头,周围是十几个呻吟着的士兵,和一地翻倒的餐车。


注意到张启山的出现,张起灵停下了迈向宴会厅的脚步,淡然地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解释。


“又是你,”张启山叹了口气,“你总是来坏我的事。”


解九抱着自己的手臂,跟在张启山身后,也不由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强大的战斗力而吃惊。


“对不起。”张起灵转身正面张启山,语气郑重而坦诚地说,“解九和我说了你的打算,我不能同意这种形式的合作。”


“你不可惜六万万同胞的性命,却可惜九个人的性命?”


“生命的价值不能这样计算。谁也没有资格为了救一群人,强行牺牲另一群人的性命。”


“这由不得你来评判,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仙皇帝吗?”张启山冷笑起来,“不过救不救得了他们,倒是确实在你的一念之间。”


张起灵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正是为此而来。”


解九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明显蕴含着怒气。


“很好,值得佩服。”张启山鼓了几下掌,在充斥着呻吟声的走廊上,那几下单调的掌声显得分外虚情假意,“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闹腾了这么久,对面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不等张启山把话说完,张起灵和解九的脸色同时变了,一起冲向宴会厅的大门。张起灵到得更快,他一脚踹开门板,竟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已经倒下了。


“菜不是还没上吗?”


张起灵回头盯着张启山,似乎随时会扑上去,解九则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脸色变得惨白。


张启山跟过来,淡淡地说:“看来,你们确实是来得太晚了。”


--------------tbc---------------


楼主画外音:


大佛爷是怎么把老九门一干当家准确无误的撂倒的?我其实也一开始想的是跟大家一样吃啊喝啊的。但是你们应该都看过宫斗戏,哪个妃子去别人宫里敢乱吃东西的?老九门肯定也不傻啊。

所以当看到下集的时候,你可能会禁不住拍大腿叫好。大佛爷技高一筹的奸诈、下了血本的决绝和对解九的疼惜和爱护,不需要用什么气氛渲染和感情铺陈,都在情节里。

佩服omega和三品对本部作品中的人性刻画的执着和追求所花费的心血,这种态度和精神不负读者。

楼主:平淡达人  时间:2021-01-12 09:57:37
三 启蜮 23


“父亲!他们、他们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解九才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长子居然还醒着,是场内唯一还能站起来的人。只见他一会推推这个人,一会推推那个,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脸的茫然和恐惧。


张起灵也侧身闪入了大厅,他顾不上再问张启山,只是忙着察看每个人的情况。解九也顾不得体面了,他摇晃着站起来,抓着儿子的衣襟吼道:“说!你们都吃过些什么?我不是让你提醒他们,佛爷回来前什么都不能动吗?”


解家长子此时还不满二十岁,是在场众人中年纪最小的,见父亲这个样子,更是慌张,“没有……没有啊,我们什么都没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


“小九,这不是他的错。”张启山伸手拦住解九,柔声道,“你别太激动,要是把另一只手也折了就不好了。”
解九闻言,只觉得热血直往脑门上冲,甩开手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问:“张启山,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启山又笑起来,只是笑得极其难看,“你还记不记得,你打败广州棋圣的事?说起来这招我还是向你学的,那次你集齤合所有高手的力量,同时下了八盘棋,一赢七输,却还算是赢家。所以我知道,不需要把所有胜算都压在一个棋盘上,实际上只要赢一盘就可以了。这个宴会不过是第二盘棋,说是幌子也不为过。”


解九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对儿子吼道:“快!把请柬给我——”


解家长子仍是不明就里,但看到父亲已经是雷霆震怒,赶紧从怀中拿出请柬递了过去。解九一手夺过,只看了一眼就拆开封皮,翻出里衬,一看之下,不觉呻吟出声,良久才颤声道:“佛爷……我的大佛爷……你是真疯了啊……”


但见张启山脸上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得意,反倒是暗淡阴冷,好似活死人一般,“或许是吧,这个纸张,还有这墨色,你必定认得。我写的请柬,除了给你家的那张,都写着同一句话:‘见字如面。此柬作为夹喇嘛之订金,事成必有重谢。’”


解九没有看张启山一眼,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抚过那几行熟悉的字,喃喃说道:“仿明仁殿……青麟髓……你竟然不惜毁掉这两件珍宝,也要做局算计我们……”


解九儿子心中打了个激灵,才知道这个请柬竟然价值非凡。他虽然资历尚浅,但是“乾隆仿明仁殿描金粉纸”和“青麟髓墨”那两样,也早就如雷贯耳了。在古董收藏中,因为文房四宝中的纸墨难以保存,明以前的几乎已经没有存世,工艺也不如后来登峰造极。


“仿明仁殿纸”和“青麟髓墨”是清宫大内最顶级的纸墨藏品。前者通体金黄,以黄粉蜡笺背洒金箔制成,背部以泥金绘上如意纹,纸张纤维特别少,工艺极尽考究,从来只有皇室才能专享;而青麟髓墨的材质更是可遇不可求。这两样东西几乎已成为传说,市面极少见到真品,若不是父亲亲口说出,他实在不敢相信竟有人用那种奇珍制作请柬。


“可是,光凭这也不会中招吧?”


见解九的儿子仍是疑惑不解,张启山道:“贤侄,纸张用肉眼尚可分辨,但青麟髓光靠看是不能断定的。你可知它的成分是什么?”


“龙脑、伽楠香和麟髓。龙脑和伽楠香皆可嗅出,但麟髓……”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也是一变,“莫非是品墨鉴宝?”


“不愧是解家长子,连这种偏门也有所耳闻。品墨鉴宝,沾水轻舐,一尝便知。”张启山点头表示赞许,“普通皇家御墨用猪油增加墨色润泽,但青麟髓不一样,用的是‘麟髓’,也就是鲸脂。因为太过穷奢极侈,这种墨在清后期连宫廷都做不出来了。请柬上用的是不是真品青麟髓,便直接决定了这份‘订金’的价值。你功力还没到,自然看不出来,但当年老九门的当家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可是……难道大家都试了?”解九的儿子抬首四顾,看着张起灵神色严峻地在座椅间穿行,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不禁叫了出来,“你就是在这个墨里做的手脚吧!就没有一个人不去尝吗?!”


解九一直抓着请柬摇摇欲倒,对他们二人的话置若罔闻。隔了好一会,张启山才叹了口气,缓缓道:“事情已经成了,我现在说当初有十成把握也不为过。但实际上,我本来也很担心能不能成功,也希望没这么成功。”


“为什么?”


“因为谁都忍不住的。”张启山吐出这句话,语气中竟有无尽的凄凉,“大家都是盗墓贼啊……”


解九的儿子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张启山不再理他,抬头对张起灵道:“如何?可有谁无事?”


这时候张起灵已经不再走动了,闻言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有。”


张启山取出腰间的白手套,边戴边说:“那么看来,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他们服用的剂量应该很少,不死化的过程会比较慢。让他们在这里休息,缓过这一晚就好。”


说完这句话,他恰好整理完手套,握拳伸展了一下手指,又说:“那么,即使是这么卑微的盗墓贼,你也要救吗?”


解九终于抬起头来,茫然地盯着前方的年轻人,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表情。


悲伤?惊讶?愤怒?或者什么都没有?张起灵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淡淡地看着张启山,好像在看一样物品。


“是的。”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很小,但所说的每个字,都那么掷地有声,“所有的性命我都会负责到底。”


“那就拜托你了。”张启山抬起头上的军帽,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这样,项目算是正式启动了。我们下星期出发,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抛下众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楼主:平淡达人

字数:323236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4-03-20 01:26:00

更新时间:2021-01-12 09:57:37

评论数:1060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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