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

您好，我想问问……

您说。

您家骨灰盒最便宜的都要八百多啊。

……

可以打折吗？我这边实在是没什么钱了，算来算去还差四块钱到八百。

好的，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没了，哈哈哈，没啥了。

那您的家人……

诶，能自己一个人来买骨灰盒的，哪还有家人啊。

*

魏远觉得陈昔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偶尔还会听刘文他们提两句，但总是想不起来之前在哪儿听过。

“陈昔……那小子我以前是不是认识？”魏远随手拿过桌上的高一政治书翻了翻，随后又不耐烦的丢回去。

“陈昔你都忘了啊？”一旁的刘文揶揄他，“咱仨小学初中都一个班的啊。”

“一个班？”魏远挑了下眉，“听***，感情我小学初中是**啊？连个人都能忘。”

“那可不一定，人堂堂一个守财奴整日里想着怎么赚钱哪有闲功夫给您时间记住他啊？”

魏远斜他一眼，“咋就给你时间记得了？”

刘文瞧一眼就发虚，“哎哟我的亲哥诶，您老成绩多好啊……我认识陈昔纯粹是因为我天天让他给我写作业，一次十块钱。”

“……”魏远愣了几秒，“写作业？”

刘文：“啊，就是写作业。”

“十块钱？”

“是啊。”

魏远瞪他，“你小子傻啊，十块钱这么黑你也给。”

“……”

“一次作业有多少啊？”

“哦，不多，我一般是把一周堆一块给他写。”

“……”

*

魏远找上陈昔的时候，陈昔正忙着写高二的物理试卷，写得整个人都有点懵。

“喂。”魏远丢一摞练习册到他桌上。

陈昔眯着眼抬头看他，很快又将视线移到那一摞练习册上，说话的语气冷淡得很，“一次四十块。”

魏远：“……”

陈昔半晌听不见人说话，疑惑地抬起头来，“要不要写？不要写就拿走。”

“为什么别人十块我四十？！”魏远说得咬牙切齿，脸上的神情仿佛要将不满从心里砸到陈昔脸上去了。

陈昔瞧他一眼，嗤笑道：“你这一摞得有四十厘米高了。”

魏远：“……”

陈昔索性瞧都懒得瞧他，低下头去把刚算好的答案填好之后，他才淡声道：“要写给钱，不写滚蛋。”

魏远深吸一口气，把作业往前推了推，“写，不写不是中国人。”

陈昔伸手到他面前，“麻烦你给中国人结一下帐。”

魏远：“……”

*

陈昔这个人，真是又穷又抠门又难说话！

魏远这么说的时候，刘文问他怎么了？

魏远：“……”

刘文：“你跟他说话了？”

魏远点头。

刘文：“他怼你了？”

魏远点头。

刘文：“哦，那你好惨。”

魏远点头，顿了顿，疯狂摇头。

“放屁，你要被他怼还没机会呢！你才惨。”

“……”

*

说起陈昔这个人呢，只能拿穷来形容。

魏远瞅着陈昔啃馒头就矿泉水的姿势，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你这中国人不是赚了四十块么？怎么连饭都吃不起？”他走到陈昔的桌子前坐了下去，从兜里掏了根火腿肠递了过去，“光吃馒头怎么有食欲？”

陈昔瞥他一眼，伸手就接了过来，“我赚钱只是为了饱食，不是为了满足食欲。”

这话听在耳里刺刺的，魏远脸色微变，瞧着陈昔开始面无表情的吃馒头夹火腿，他又缓了神色。

陈昔跟魏远不是一个班，琢磨着现在还不想走，魏远没话找话道：“我作业你写完了没有？”

“没有。”陈昔说完喝了口水，轻轻呛了一下，“咳……你这是辅导班的练习册，还是高二的，我做着有些困难。”

“高二的？”魏远眨眨眼，寻思着当时自己搬来的一摞是不是拿错了书。

“你的作业你不知道？”陈昔阴沉着脸看他。

“哦，可能是上次收拾东西杂一块儿了。”魏远见陈昔平日里白净的脸此时有些红，好像是刚才呛咳的，他脑子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想什么，伸手摸了一下陈昔的脸，“做不来放那儿吧，我回头自己做。”

陈昔狐疑的看他一眼，“我脸上有东西？”

“啊？对啊，刚有个馒头渣。”魏远将手收回来，不禁拿手搓了搓大腿。

“那我不会的我就不写了。”陈昔吃完东西，将垃圾丢到一旁的垃圾袋里，就开始收拾书本写作业。

魏远就这么坐着看他写，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都干什么赚钱啊？”

陈昔头也不抬的继续算题，“上学就帮人写作业，跑腿，放学去餐馆给人洗盘子打下手，有时候开支实在不够还可以捡破烂。”

“……”魏远对最后一项有些茫然：“啥叫开支实在不够？”

这一问问得傻不愣登，连陈昔都抬起头来看他，一脸的笑意答道：“就是没有钱用，没钱吃饭。”

“……怎么会有人没钱吃饭的？”魏远小声嘀咕道。

陈昔冷笑，“你们这些小少爷当然不知道。”

“我是没想过，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魏远不满道，“我在你这里花钱，你怎么老是凶我。”

陈昔并不想理他，继续埋头写作业。

魏远：“以后作业都给你写好不好啊？”

陈昔：“呵，以后天天都给我钱好不好啊？”

魏远：“好啊。”

陈昔：“……”



*

“什么玩意儿？找你写个作业还要排队？”

魏远长手一伸，就给陈昔堵楼梯口了。

陈昔难得怂怂的朝他笑，“魏远，让让。”

“我不。”魏远原本是单手撑着墙堵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另一只手也磕墙上堵着，“***就要堵着。”

陈昔被他框在身前，闻言脸色就不好使了，一脸阴沉的看着魏远，“堵着可以，给钱。”

“……”魏远瞪他，“你怎么这么爱钱啊？”

“不给钱就让开。”陈昔又是一副嘲讽的模样看着他。

“***给你钱让你帮我写作业你怎么还要我排队啊？咋的寓意我上赶着儿给你钱啊？”魏远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把嘴巴捂上，没事儿就怼，阴阳怪气的。

陈昔嗤笑，“说得跟我白要你钱似的，我作业写狗作业本上了。”

魏远心道我不跟你计较，我大度，我问正经事，“那不说钱的事，怎么就我在你这儿写作业要排队？”

陈昔微微抬眼看他表情，“你每次给的作业都很多，我没时间，我也要学习。”

“……”魏远愣了愣，眨眨眼，松了手，“哦……那我下次给少点，你好好学习。”

陈昔抿抿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神经病。”说完就往外跑，魏远盯着他那背影往前看，是学校超市。

照陈小守财奴的心思，去超市多半是跑腿，要是给自个儿买啥东西那搞不好是买笔……话说，这家伙最近收费写作业还要人赞助笔芯！

真的很过分了！

*

让陈小守财奴给他魏大财主写了半年多作业，魏大财主觉得这么搞不行，不上道。

琢磨着得搞点事才好，他扯着刘文一谋划，魏远准备趁着小守财奴去跑腿的时候给他塞了一堆吃的在抽屉里。

小守财奴溜达着抱了一大堆东西进了自个儿教室，魏远寻思着快上课了就在他们教室门口往里瞄，瞄啊瞄的，瞄到小守财奴脸色一变，又红又白，最后还有点发青。

“……这么高兴啊？”魏远低声跟身后的刘文嘟囔。

刘文轻咳一声，“哥，哥你高兴的太早了。”

魏远疑惑地继续瞄：“……”

陈昔正挺着小身板站讲台上把他塞的那些进口货全部拿出来卖。

“……”

刘文：“……陈昔这家伙真是，爱钱如命。”

魏远脸色难看的望着陈昔，半晌才说出话来。

“等我揍他一顿。”

“……哥，揍了作业没人写了。”

魏远一边往自己班里走，一边不满道：“老子作业本来就可以自己写，要不是想看……”说到一半又不说下去了。

想看陈昔吧？刘文跟在他身后又不敢明说，只好转移话题道：“话说，哥你当初怎么想着找陈昔写作业啊？”

魏远走到座位，一屁股坐上去，气鼓鼓道：“好奇，觉得世上还有这种人，就想看一眼。”

“然后呢？”

“然后？”魏远皱起眉，“然后就该死的觉得这小子见鬼的可爱。”

“……”

“你这什么鬼表情？”

“不谙世事的表情。”

“……”

*

学校开大会的时候，魏远趁机摸到陈昔身后站着，陈昔班上的人见怪不怪，瞥一眼也没人管。

“今天我要去接妹妹放学，没时间给你写作业。”陈昔头也不回的低声道。

魏远原本还没那意思，乍一听应了一声，“好，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陈昔猛地转过身来看他，一脸的不可理喻，“你有病吗？”

魏远顿了下，“没病。”

陈昔翻他白眼，“要去就给钱。”

“……”魏远眨眨眼。

“不给钱就别去。”

“……”

魏远想，要是手上有棒槌，他一定要打晕陈昔这个小财迷。

晚上接妹妹之前，魏远给了陈昔五十块，说给妹妹买点好吃的，陈昔敷衍的点点头，径直往前走。

魏远跟在他身后，“妹妹喜欢什么吗？”

陈昔头都懒得回，直接答道：“钱。”

魏远直瞪眼：“那是你！”

“啊对，没错，是我。”

“妹妹呢？”

“我怎么知道？”

“？？？？？”

“我只管我自己。”

“……”

魏远看着陈昔脸上半点开玩笑的成分也没有，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那感觉就像满心装着喜欢的气球，不小心被人扎了一个小孔，开始慢慢漏气。

*

魏远见过妹妹之后，带着妹妹和陈昔去街边随便吃了点，原本说要去餐厅，被陈昔白了一眼，那家伙张手又要钱。

还美其名曰“这么有钱还不如都给我，我回头给陈楠多买点吃的就是了。”

好吧好吧，钱给了陈昔，结果还是被拖着去了大排档吃晚饭。

魏远怒道：“钱不都给你了吗？！”

陈昔悠悠道：“哦，这不替你省钱嘛。”

魏远：“……”

真是不知好歹的小守财奴，魏远咬牙切齿，转头看一旁安静的妹妹，妹妹可娟秀多了。

“哼，妹妹，以后*****哥哥不给你买好吃的，你就来高一二班找魏哥。”

妹妹乖巧的点点头，“谢谢魏哥。”

陈昔冷笑，一脸不屑道：“魏哥，伟哥还差不多。”

魏远：“……”好，我忍，我晓得你就是嘴贱。

忍了一个晚饭，陈昔说要带妹妹回家了，让魏远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魏远：“我打学校来的。”

陈昔：“哦，那您回去啊。”

魏远：“……”

*

开学就是分班考，过了没两天班分好了，文理科分成两栋楼。

魏远瞅着分班表差点乐呵出声，看看，这叫什么，这叫缘分！

刘文也跟着瞥一眼，知道什么叫缘分了——陈昔跟魏远分到一个班。

“还以为以后要跑到对面楼去找他……”魏远往新教室走，满脸的笑意，中途看见陈昔一脸严肃的往宣传栏走，他长手一拽，给人拽肩膀边上，整个人压陈昔身上，笑眯眯道：“我俩可有缘分了，陈昔。”

陈昔被他压得整个人都往下倒，满脸通红，“你神经病？松开！”

“诶嘿好嘛。”魏远松开手，把气鼓鼓的陈昔拉到新教室，“我俩以后可就一个班了。”

陈昔眨眨眼，“哦。”

“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魏远兴奋道，还把人拉着一起坐。

陈昔也没意见，俩人就这么坐下来了。

陈楠今年升高中，陈昔帮人写作业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大多时间还是忙着给他妹妹做辅导。

不过跑腿还是继续跑，兴许还做点别的什么业务，魏远不了解，只知道上课时候的陈昔挺好看。

正儿八经的，可好看了。

*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陈昔送他妹妹上高中，完了魏远听说是住校，纳闷道：“楠楠住什么校啊？家离得又不远。”

陈昔不理他，开始问周围的人有没有要跑腿的。

魏远皱着眉，“问你话呢。”

陈昔接过后排人递来的钱，重复了一遍那人要的东西，抬头冷冷的瞥了一眼魏远，转身就往外跑。

前后不过几秒钟，魏远愣了一下，猛地踢翻了陈昔的桌子，“他妈.的什么东西。”

刘文凑过来，拉了下他胳膊，“欸，哥，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陈昔了……算了。”

“算个几把！”魏远心道老.子在他这里受了多少委屈***知道吗？！“就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才这样，我.操，认识都一年多了还这么对老.子？真当老.子上赶着儿给他送钱的？”

陈昔踩着课点进来的，见到自己散一地的课本作业，还有横在一边的桌子，也没说什么，把东西给了后面的同学，才蹲下身开始收拾。

魏远见他不说话，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

想要伸手帮他捡一下，身子却像是定住了，不能动弹。

直到最后也没能和陈昔说上一句话。

魏远心里憋屈，放学也不等陈昔，拎包就回家。

他想，大不了就绝交，还以为真离了他陈昔就活不了了？


*

冷战半个月，陈昔不和他说半句话，就算找他写作业陈昔也只是跟以前一样，收了钱就动工。

魏远一开始气得不行，后来又有些伤心。

陈昔这小守财奴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

他伤心就不甘心，不甘心的决定观察一下小守财奴最近在忙什么，总是见不着人。

放学之后，魏远蹲路边上，看着陈昔上了一辆高档私家车，还是那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背着个破书包，坐高档车也没见他高兴。

魏远回了家，看见他爹在抽烟，烟雾缭绕间，魏远突然酸了下鼻。

没来由的，就是有点伤心。

魏远抽了人生的第一根烟，呛得鼻涕眼泪都往下掉。

他觉得，就是陈昔的错。

陈昔不理他，陈昔根本就不在乎他，陈昔是什么东西。

魏远抹了把脸，“狗.日.的，老.子好像喜欢你。”



*

谣言止于智者，可这破学校智者少了点。

谣言传来的时候，魏远正蹲陈昔桌边给他修挂书包的铁钩子，一听手一抖，锤子往脚上一砸。

陈昔帮人跑完腿回来，刚坐下来，就见魏远黑着脸看他。

毕竟魏远天天都黑脸，陈昔看他一眼就将视线挪到了黑板上。

魏远恨呐，恨得咬牙切齿，决定下课把那个传谣的打一顿。

下课陈昔又往外跑，魏远瘸着腿恨恨的走到后面的男生面前，“谁传的？”

“哟，魏远啊。”

魏远不耐烦道：“陈昔那家伙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哪儿来的时间勾搭男人？你们传谣的心里没点数？”

“这可不，忙着爬男人床还差不多，每天傍晚都有豪车接他呢，听说隔壁高中的学长，一百块买他一次，陈昔说考虑考虑，啧啧。”

“……”魏远顿了下，往教室门口看了眼，又转回头阴沉着脸，盯着那男生一字一句道：“给我闭嘴，以后再听到这种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刚准备回位就听到上课铃，魏远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恰好陈昔也往这儿走，双目一对，陈昔伸手扶了一下他，自冷战后第一次开口道：“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少动点火，脚又怎么了？”

“……”魏远愣了愣。

陈昔拉着他坐下，“上课了，你书呢？”

“这儿。”魏远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政治。

陈昔白他一眼，“数学课。”

魏远恍惚的又拿出一本英语书，嘿嘿的笑了。

陈昔：“……”



*

连续在学校外的马路牙子蹲点一星期，魏远撞见了收保护费的。

对方是什么隔壁高中xxxx级别的混混头子。

魏远：“你们学校中二病气味真浓啊。”

又觉得这混混头子的高中有点耳熟，“认识陈昔吗？”

“谁不认识那家伙啊，前两年写作业的业务都跑我们这儿来了。”

“他现在还帮你们写作业？”

“没呢，我们老大喜欢他，舍不得给他写。”

魏远皱起眉，“……你们老大就是那个给一百块买他一次***？”

“是啊……不是，你骂谁**呢？？？？”

“……”

*

魏远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陈昔，听起来怒火高涨，刘文连忙解释道：“陈昔他去超市买东西了！”

买东西，买东西，一天到晚就会给人跑腿！

魏远气冲冲的往超市跑，刚到门口就看见陈昔在人群中排队，魏远一把给他拉出来，丢了五十就往外走。

陈昔一巴掌抽他手上，怒视道：“神经病！五块钱的东西给你妈.的五十啊！”

“你他.妈除了钱还会计较什么？”魏远抓起他的手，一脸的怒容，“人家给一百你就跟他做一次啊？”

“……”陈昔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看了眼四周，魏远一把将人扯了过来，往超市后面的小巷子里走。

“每天还有豪车来接你放学，你真是好福气啊。”魏远甩开陈昔的手，阴阳怪气的说道。

陈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哦。”

魏远见他这种神情，气得眼前发黑，一只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给握紧了。

半晌也没说话，陈昔动了动，抬腿准备走。

魏远突然伸手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沓一百块。

陈昔不动了，抬眼看着他。

魏远嘴唇都在颤，他抬手摸了摸陈昔的头。

“别给别人。”

“求你了。”

那种感觉像是第一次抽烟，什么都呛在喉咙里，呛得快要哭出来。

“这些钱都给你，你给我吧，你给我好不好？”

*

给什么，陈昔倒是很清楚。

所以陈昔露出了一抹魏远从来没见过的笑，有点轻佻，又有点……媚？

“给这么多钱，跟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压根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反正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

放学之后魏远跟着陈昔回家。

虽然知道陈昔家穷，脑海中也想过是不是什么家徒四壁之类的，结果到了他家，魏远愣了愣。

陈昔家是个两层楼的房子，有沙发电视，粗略看来也不缺什么。

魏远瞥了陈昔一眼，陈昔笑着看他，“怎么，我家不像垃圾站你很惊讶？”

魏远默了几秒，“是有点惊讶，不过也没想到垃圾站那种东西。”

“也没什么好惊讶，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是为了饱食赚钱。”陈昔耸肩，带着人往楼上走，“我爸妈死了，就留下这么多东西，我卖了就没了，自己赚钱也没什么。”

陈昔垂着眼，等魏远走进他房里，他才将门轻轻关上。

魏远坐在他床上，突然问道：“你让楠楠住校就是方便带男人回家吗？”

陈昔愣了下，眯着眼笑了。

“那倒是，妹妹在这儿挺碍眼的。”

陈昔也坐到床上，伸手开始解魏远的衣服。

“魏远。”

“嗯？”

“这一沓钱挺多的。”



*

可以跟你办好多次这事儿了。

*

两人这种日子过了好一阵，魏远暑假借着旅游的名义带着陈昔去隔壁市玩了一周。

结果正办着事呢，陈昔突然不叫了，把手从魏远背上拿下来。

魏远看他，“怎么了？”

陈昔也看他，一脸不情愿道：“你这次带我出门还没给我钱呢。”

魏远皱起眉，“正干事呢。”

“干事也得给钱啊。”

“陈昔你是不是有病？”魏远觉得自己软了一半了，把东西抽出来轻踹了陈昔一脚，“日.你个狗.东西，怎么这时候提钱，不提钱你能死啊？”

说着魏远从床上爬起来穿裤子，完了把门一摔，出去了。

陈昔瞥一眼，把被子一转，翻个身，就开始笑。

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

陈昔把脸埋进被子里，觉得脸上有点湿。

*

魏远刚在转角的超市买了包烟，就收到陈楠发来的短信。

【魏哥，今天我哥生日，你有没有带他去吃面呀？】

陈楠的手机是他两个月前送的，也给陈昔买了一部，那家伙转眼就把手机卖了买了个最便宜的。

魏远愣了愣，给陈楠回道：【现在去。】

发完他就往回跑。

怕吓着陈昔，他轻轻的推开门，见人正包成一条窝被子里睡觉，魏远失笑的摇摇头。

这个人当真是一点心都没有……唉。

“起了，出门吃面。”魏远伸手摸摸他的头。

陈昔闷闷道：“给钱。”

魏远叹气道：“……好好好，给钱。”

“还要给我陪你旅游的钱。”陈昔把头露出来看他。

魏远原本想说我揍你丫屁股蛋你信不信，看到陈昔一双眼红通通的，魏远又把话咽下去换了句：“好好好，都给。”

陈昔：“吃什么面啊？”

魏远给他拽起来穿衣服，摸到屁股那茬被陈昔瞪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吃你的长寿面啊。”

“……”陈昔顿了下，不说话了。

魏远垂眼看他，意外的看见陈昔红了耳根子。

呆了几秒，魏远吻上了陈昔的鬓角。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

斜着的角度看过去，陈昔的睫毛一直在抖。

魏远又吻上他眼睛，“我喜欢你。”

在烟呛进来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所有的不甘心都是因为喜欢。

*

魏远有时候会想，以后要是还和陈昔在一块儿，他一定要把钱全给他，免得这家伙总舍不得对自己好一点。

可想着他又有些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和陈昔在一块儿，陈昔还不定怎么想呢？

要是不给钱，陈昔理他才有鬼。

*

高三的时候，陈昔放弃了帮人写作业的业务。

魏远表示很欣慰，给了陈昔一百块让他去买糖，陈昔接过去，下课也不帮人跑腿了，去超市给自己买了包糖。

回来的时候给魏远塞了一根，自己撕了一根坐位置上吃，完了也不看魏远，只看糖。

“……哎，这有了糖不要我啊？”

“你能有糖甜？”陈昔不屑道。

魏远吸吸鼻子，“听听，这就是自家的媳妇儿。”

“……可要点脸吧你，谁是你媳妇儿。”

陈昔说着又转过脸去。

魏远好笑，悄悄把手从底下伸过去，一把握住了陈昔的手。

“中午一块儿吃饭吧。”

“……”

“我给钱。”

“……哦。”

*

陈楠高二也住校，刚好撞见他哥跟魏远去食堂吃饭。

陈楠面色苍白的过去打了个招呼，魏远笑眯眯的给他塞了几百块钱，让她买点好吃的补身体。

陈昔见了也不说话，埋头吃饭。

陈楠站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拉了下陈昔的手，“哥。”

魏远看看她，又看看陈昔。

陈楠手里握着魏远给的钱，语气有些委屈道：“哥，我能回家住吗？”

“不能。”陈昔冷声道，说完就起身想走。

魏远伸手拉了他一把，“干什么，你坐下，跟妹妹说话呢。”

陈昔冷笑道：“你要是喜欢这妹妹你当他哥好了。”

魏远见陈楠眼泪汪汪的样子慌了下，对着陈昔吼道：“你什么毛病？！”

陈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说不能就不能，我是她哥你是她哥？”

“……”魏远还抓着他的手，听到陈昔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喜欢我妹就直说，整天缠着我有意思？”

那种被烟呛出来的感觉整个让人痛苦起来。

魏远松了手。

“没意思。”魏远笑道，“***.的没意思。”

陈昔僵了一下，怔怔的看着魏远。

魏远叹了口气，喊道：“陈昔。”

陈昔还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

“你要有困难你可以来找我。”魏远抿了抿嘴，继续道：“其他的我们就算了吧。”

*

确实是一句喜欢都没听见过。

确实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没意思。

不喜欢。

陈昔又不喜欢魏远，魏远你这傻.逼上赶着儿干什么呢？

真是笑话。

*

知道自己伤了魏远的心，陈昔一大早就做了魏远喜欢吃的酒酿圆子去了学校。

结果等到上课那人也没来。

后来跑去问老师才知道，魏远一个月之前已经确定了保送名额，根本不用继续在学校待着。

待着只是因为自己在学校……

陈昔看着饭盒里的酒酿圆子微微出神，半晌，他才转到高二的班级去，将饭盒给了陈楠。

陈楠接过去也没说什么，眼神里满是冷漠。

陈昔有些无措的抓了抓衣角。

下午回了家，就着咸菜吃馒头，陈昔时不时拿着手机看。

他想跟魏远道歉，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算了。



*

高三快结束了的时候魏远去了公大。

他之前参加省赛的时候就是为了保送名额，当初原本还打算开学过段时间就和陈昔说，现在想想也没必要了。

搞不好，陈昔还要找他要钱。

“让我听你说话？给钱。”

啧，还真有可能。

现在想起来，被烟呛分明是痛苦的感觉，怎么会有喜欢呢？

这么想着，魏远果断的把手机卡给丢了，换了张新卡。

以后，可就没有陈昔出现了。

*

魏远刚毕业的时候就分到了当地的警局。

他之前留了陈楠的联系方式，这几年也没联系过，任务下来他就得走，想着走之前关心一下妹妹的生活，魏远给陈楠打了通电话。

“楠楠吗？”

“……魏哥？”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兴奋。

魏远笑笑，“是啊，楠楠现在是大三了吧？”

“嗯。”

扯了几句闲话，魏远突然问道：“你哥现在做什么呢？”

“……”气氛僵了一下，陈楠犹豫道：“他失踪了。”

“什么？”

“我哥高三的时候辍学了，说出去打工，每月都给我寄生活费……不过从两个月前我突然联系不到他了。”

“报警了吗？”

“报了，不过一直没消息，警察说让我等。”

“好吧，楠楠你别急……我也让人帮忙留意着，你知道他在哪儿打工吗？”

“……x市吧。”



*

执行任务的场所声色犬马，魏远大学的时候也来过不少回。

这回和同事一块儿进去，见了几个大佬，魏远没个正形的跟人谈这次的‘生意’。

临结束时，魏远说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大家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什么，纷纷笑着放人了。

魏远走出门外，给同事发了消息，一转眼就看见陈昔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魏远愣了好一会儿，见到陈昔朝他打招呼，他抬脚就踹过去了。

陈昔被他踹的往旁边一栽，头磕着了，痛得直喘气。

“你他.妈知道楠楠担心你吗？你脑子坏了你往这种地方跑？”魏远气不过再踹他一脚，见到陈昔衣服里散了什么东西下来，魏远蹲下身捡起来，瞥一眼，瞳孔微缩。

魏远甩了陈昔一巴掌，低声骂道：“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昔抬起头也看一眼那东西，嗤笑道：“我吸这个，你说我知不知道？”

“陈昔，陈昔你疯了？”

陈昔一巴掌打开魏远放在他手边的胳膊，站起身冷声道：“你才疯了，我不仅吸这个，我还卖这个。”

“……”魏远心生寒意，他悻悻的看着陈昔，半晌，才转身往回走。

陈昔喊他一声，“魏远。”

魏远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陈昔继续道：“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我吗？”

魏远这下倒是回了头，朝陈昔冷声道：“不喜欢。”

天色被灯红酒绿渲染的有些淡粉，像是血液被水划开的颜色。

陈昔突然轻笑一声。

望着魏远的背影越来越远，陈昔抬头看了眼淡粉色的天。

“那我可猜对了。”



*

魏远这次接到的任务是捣毁x市新植入的毒窝据点，他伪装成商人，与之交易。

原本计划几年才能获得的据点消息，局里不知道怎么就收到了消息，魏远提出质疑也没人理他，只有队长看了他一眼，朝他笑笑，“相信那个人吧。”

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魏远心道任务要紧，也没多想，跟着队长出了警。

最后一举抓获，看着毒贩嗷嗷逮捕的模样，魏远拍了拍队长的肩。

“你让我相信的是哪位高人啊？队长。”

队长看他一眼，“……他不是警察，就，以前你读书的时候他老偷偷来看你，所以跟我认识了。”

魏远拍肩的手顿了下，他皱起眉。





*

清场的时候，队长要回局里准备材料备案。

魏远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见过的陈昔，他之前派人打听陈昔为什么辍学，知道了这家伙当年上豪车是给那人家的孩子做家教，最后被那家的老板看上了。

真是奇怪的世界，会有只喜欢钱的陈昔，还会有喜欢陈昔的那种已婚老男人。

队长说是陈昔的时候，魏远还有些茫然，不过陈昔没什么事就好。队长听完又说到陈昔喜欢他的事，魏远嗤笑：“喜欢我？怎么可能，陈昔只喜欢钱。”

x市最近寒潮席卷，天落起了雪。

一片又一片的打着旋飘下来。

魏远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路灯下照了几秒，雪花化成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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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我是哥，手机前段时间掉水里了，今天新买了一个……嗯，就是先报个平安，听你朋友说你最近恋爱了，对象还很优秀，哥挺高兴的。另外，哥有点事想跟你嘱咐两句，就是家里的房子，当初哥舍不得卖，因为是爸妈留的，现在想想人都不在了要房子也没用。要是以后你结婚了，你就把这房子卖了，当嫁妆钱，免得男方家里不高兴。对了，还有，以后别太省了招人不喜欢，哥回头给你寄钱……再就是，哥在这边遇到个人，要定下来了，可能还要出国，以后要是联系不到哥你就去找你魏哥，有啥困难跟他说一声，他人挺好的。好了，以后楠楠就是大姑娘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昔给陈楠发了一条短信，发完去二手店把手机卖了，卖了八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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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陈昔除了那八百块，还在口袋里揣了一封信。

是封情书。

封页上写了——赠陈昔。三个字。

是魏远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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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昔抱着八百块的骨灰盒回出租屋的时候，雪还在下。

陈昔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开始写给魏远的信。

天亮的时候，雪停了。

他将信装进信封里，封页上写了三个字。

——赠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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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远接到队长电话的时候正在街道出警，队长说陈昔上吊死了。

留了一个骨灰盒，和两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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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魏远的那封信呢，魏远看见第一句话写的是……

狗.日.的魏远。

“陈昔你个狗.日.的……”

你老这么骂我，我不服。

我要是狗.日的，那你不是狗了，魏财主真是脑子不好使。

这次留信给你不是找你要钱的，你放心，我就是去买骨灰盒的时候……想到我这个人真是叫人讨厌，到时候成了灰还不一定有人帮我装进去，我就不开心。

所以留信叫你帮帮忙，帮我把我装进盒子里去，随便找个地儿埋了也好，不要让楠楠知道。我跟她说了我找到喜欢的人了，去国外定居。

你以前给我那么多钱，我是觉得你给多了点……不过我又还不起，就不还了，不然你想起来多少你就记个账，我下辈子来还。

不过我下辈子不大想当人，活着太困难了。

楠楠一直觉得我不让她住家里是为了偷男人……哎，小丫头片子脑子成天想什么，我也是没办法，吃饭什么的开销大得很，她在家就得做好吃的，她不在家我可以光吃馒头，让她去食堂吃点自己爱吃的……我觉得挺好的。

唔，还有一条，你说你不喜欢我。

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了，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哈哈哈。

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给人写作业从来不被抓包吗？

因为我会模仿人的字迹。

好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再见啦。

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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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陈昔那封信写的倒是简单。

一张信纸打开来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陈昔用魏远的字迹写的——我爱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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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候总是偷偷来看你，你又玩得疯……经常在酒吧和人乱搞。”

“……有次他去看你，被人绑着磕了药，没办法才来找我。”

“节哀顺变吧，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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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昔喜欢我？”

“陈昔除了钱还会喜欢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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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昔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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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写了封情书。
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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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