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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庐州记事》 by南宫苓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我们永远的吧主。
我真的非常惊喜能要到南宫太太的授权,当我在微博里看到太太正式宣布回归瓶邪坑的那条微博时,我忽就明白,有些人从未离开,就像我们从未忘记那段岁月一样。

1L敬太太
2L发授权

铁三角镇(图源:藏九归一)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作者:南宫苓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民国十八年,残冬。

庐州。

城隍庙后街尽头,不起眼的青瓦白墙小院。很少有人知晓,这里住的便是那位富甲一方,却又深居简出的古董商。

而今,这一向清宁的小院,破天荒的来了位特殊访客。

牛皮军靴踩在青石砖路面上噔噔作响,沿帽压得极低的年轻军官迟疑了一会儿,扣响了小院的木门。

随着轻微的吱呀声,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拉开门栓。

温和的眸子前架着金丝单片眼镜,细细的银链从镜架挂到耳后。浅青色对襟绸褂上暗绣数朵金线牡丹,腰间挂着一只羊脂玉璜。

奢华却不庸俗。

他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想必,这位就是孙师长信中提到的上尉阁下了吧?

年轻军官颔首,取出块信物送到商人手中。一只巧夺天工的牙雕。

商人眯了眯眼睛,没去瞧那牙雕,却细细望着军官。

草色军服穿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刻意压低的帽檐依旧掩不住眸中的淡漠。套着丝质手套的手掌按在腰间黝黑的古刀上。

商人轻笑,将牙雕收入怀中,抱拳于胸口。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军官瞄见商人白皙的手指上套着一只翠绿指环。张起灵。军官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与世无争的眸子。

商人勾起嘴角,让出一条路。

我叫吴邪。


虽是叫小院,可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有别于一般的皖南民居,小院没有高墙天井,但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和随处可见的精致三雕,无不透露着院主独到的眼光。厅堂设在正中,正对庭院,并无墙 壁门窗的阻隔。厅堂后部是木质太师壁,悬有一副气势磅礴山水卷,其两侧为不装门扇的门。太师壁前放置着长几、八仙桌,无一不是做工精湛。厅堂东西两侧,分 别置有几组靠背椅与茶几,上至精秀茶具。

小院杂乱,阁下见笑了。吴邪扶了扶单片眼镜,笑道。

张起灵挑起眼皮,半晌,他说。孙师长果然没有走眼。

吴邪轻笑,转身喊道。王盟,沏壶上品敬亭绿雪来我书房。

知道啦,老板~~说话间,从后院奔出一名中年人。老板亲自见客?这么稀罕?

快去沏茶。吴邪瞪了瞪眼睛。

这就去,这就去~~~~王盟嘿嘿一笑,奔里屋去了。

吴邪轻叹一声,领着张起灵进了太师壁旁的无扇门。

你这,仅有一个下人?张起灵突然问。

王盟是管家,不是下人。再者,院子不大,两个人足矣。吴邪转过来笑笑。

绕过两弯,便是书房。

比起厅堂,书房却显然要奢华一些。单是头顶那冬瓜梁,便布满了雕花;梁托,爪柱,叉手,霸拳,雀替,斜撑皆雕刻花纹,线脚。梁架不施彩漆而髹以桐油,华贵之时不失古朴典雅。

屋内也不全是古物,桌上的西洋座钟和灯饰说明,屋主依然与时俱进。

孙殿英孙师长来信时,老实说,我很惊讶。吴邪取出一只信封。没想到阁下竟然就是孙师长麾下,那只特殊工兵队的统领。他扫了他一眼。去年在东陵盗案中,被老佛爷的尸气所伤是吗?

孙师长告诉你的?张起灵的语调微微不善。

不。吴邪接过王盟送来的茶具,开汤入盏,顿时盏中白毫如雪花纷飞,盏顶如见祥云升腾。好歹我也是个做古货的人,祖上更是淘土发家。这点我还看不出来,那可真妄我横行古玩界了。

张起灵不由挑起眼皮。他知道,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温和男子,正是孙师长长期合作伙伴。东陵盗案更是大半以上的明器经他之手变成军饷。

吴邪轻笑。我与阁下是一根线上的蚱蜢,阁下不必对我如此防范。孙师长既然让你来我这里,想必也是明了庐州乃新安腹地,灵气充沛,来此化解尸气最好不过。他推推茶盏。阁下不尝尝这敬亭绿雪吗?

张起灵倒也不跟他客气,拖过一张黄花梨圈椅坐下,端起茶盏咂了口。

好茶。

吴邪取下单片眼镜,捏捏鼻梁。今晚可要加餐庆祝一番才是呢。

为何?张起灵不解的挑起眼皮。

阁下这尸气,没个一年半载可剔除不了。吴邪乐呵呵的起身。既然要长住我这,当然得要和睦相处。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我说,老板,你不会是想要……一边的王盟顿觉不妙。

是啊,前几日我去醉月阁喝酒,有道小菜很不错,厨娘大方的给了我做法。吴邪推开王盟一路奔向厨房。我一直想找机会试试。

不要啊!老板你千万不要去厨房啊~~~半月前我刚刚找人修好的,不能再毁了!

你老板我是那种会重蹈覆辙的人吗?

可事实上已经重蹈了好几次!

这回不会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老板?啊!不要呐!!

张起灵无奈的砸了口茶水。

孙师长,我好像来的不是地方……
小院有两层,张起灵的客房在二楼,不大的屋里随处可见细腻精致的木雕。从屏门隔扇到楼层拱杆,内容囊括了渔,樵,耕,读,宴饮,品茗,出行,乐舞,雕镂手法更是层出不穷。

屋角还燃着淡雅的香料,张起灵清晨推开窗棂时,吴邪正坐在后院的石几旁茗茶,看到他勾勾嘴角。早安。

张起灵愣了一下,旋即点头。早。

残冬,微凉。院落一角的寒梅仍有几枝悬在梢头。

不知阁下昨夜还否习惯?吴邪沏了盏太平猴魁,递到张起灵面前。

随遇而安之人,没什么习不习惯。张起灵端起茶盏,盏中芽叶徐徐展开,舒放成朵,二叶抱一芽,或悬或沉;茶汤清绿,香气高爽,蕴有诱人兰香。该是说你奢侈,还是雅兴甚高呢?

吴邪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王盟蹦出来,丢出一只菜篮子。买菜去!不然晌午饭我只做我自己的份儿!

我们家惯例。吴邪拎起篮子对张起灵笑道。不劳动就要饿肚子。

张起灵被他瞧得发毛,只好轻叹一声。罢了,我同你一起去。

踏在青石路面上,张起灵还是被那刚露头的太阳晃了眼。

阁下这把刀,似乎寸步不离身呢。吴邪眯了眯眼睛,漆黑的刀身上寒光点点。果然是把利器。

张起灵不答,迅速支开话题。你那管家是不是要管教了?

吴邪楞一下,笑嘻嘻的回答。我说过,王盟不是下人。他跟了我十年,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十年?张起灵挑起眼皮。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我乃长沙人氏,祖上靠淘土发家,倒也敛了些钱财。吴邪把手指送到唇边呼了口暖气。我是家里老么,从小身子骨便不像其他兄弟那般结实,老爷子见我 不一定下的了地,干脆把我送进学堂念了几年洋书。可就这几年洋书,让我不愿呆在家里。十二岁那年,我和老爷子大吵一架,便出了家门。颠沛流离近十载,倒也 混了些名堂。吴邪说的轻描淡写。

你没有回去过?

老爷子不肯原谅我,倒是大哥常背着爹与我来往。我做这古董营生,大哥他们卖货才不会亏呐。

张起灵拍拍他略显单薄的肩,后者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要吃点心吗?前面那家‘张顺兴号’可是很不错哦。

张起灵望了他很久,问道。大战在即,你不知吗?

吴邪不答话,倒是有模有样的蹲在菜摊前计较起斤两。

张起灵再想问他,后者又风似的奔去排队买点心。

直到日头爬的老高,吴邪才把满满的篮子往张起灵手里一塞,叼了块金钱饼心安理得走在前面。

他看了眼身后的张起灵,慢条斯理的说。

孙师长还真是不安分,跟着蒋委员长有何不好?

你知道战事已近,为何还如此悠哉?

吴邪笑道。我着急又能如何?孙师长已令所部开赴豫东,皖北布防。虽说庐州乃是江南之首,中原之喉,历来兵家必争,可这庐州是新安腹地,攻守皆为 不易,又是区区弹丸不毛,实属不值啊。而今军阀割据,星星点点战火不断,这谁家军饷不是大半靠着倒腾古货?你以为,除了我,谁吃得下这么大生意?

即是弹丸不毛地,你又为何来这?跟外滩的洋人做生意,岂不更好?张起灵几步追上他。

我是命定闲人,在这弹丸庐州乐的清净。再者,如我先前所说,若真有生意,便自会找上门,不是吗?吴邪看看他,笑得风轻云淡。

……天下怎会有这种生意人……

你眼前的不就是吗?吴邪笑眯眯的揪住张起灵。回去吃饭吧,王盟的手艺可是百里挑一呐……
正如吴邪所言,短短数月,已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上门。更有几个洋人带着不少黄澄澄的‘大黄鱼’踏上门槛。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清明后不久,中原便战事四起。庐州虽算相安无事,也免不了遭遇流寇侵袭。

张起灵很是惊诧,这看似一身儒气的商人,居然在草匪流寇中颇有威信,各路匪贼不是带着明器前来兑换银两,就是退避三舍远远绕开,绝不侵袭。

这日如往,吴邪不卑不亢的送走一对洋人,顺手用只瓷碗换了几块‘大黄鱼’。

唉,我真不想卖掉这天青汝窑瓷。吴邪掂着手里的金条。

赝品。张起灵一袭青白长衫,稳坐红木屏风后的小几上,挑起眼皮瞄着吴邪。

吴邪轻笑。就算是赝品,也是元代仿制,好歹算得上是古物了吧?

张起灵瞪着眼望他,不再说什么。

倒是王盟又呼呼啦啦的奔出来,提着筐水萝卜要吴邪去削皮。

张起灵捏起一片冰糖白切,翘起的嘴角很是开心。

坐了大半晌仍不见吴邪回来,张起灵那奇长二指敲敲桌面,撩起前襟起身。

未进厨房,便听得主仆俩小声嘟哝:

王盟,这个削皮真的很畅快呀。你瞧我这萝卜削得多白净~~

老板你在雕花呐?快点行不?要是被上尉阁下发现,保不准会砍了你泄愤……随后便‘咚’的一声响,似乎是菜刀子剁在砧板上。

……晓得了……吴邪显然没了底气。但是我要吃糖醋渍的水萝卜。

我每次都说要等上半月才可开封,老板你却总是背着我偷吃!‘咚’,又是一声响。

张起灵听着心里好笑。这到底谁是老爷啊?

他掀开青花蜡染布帘,吴邪正背对着他坐在绛漆镂雕小凳上卖力的削萝卜。

张起灵的眉梢微妙的抽搐了一下。他揉揉太阳穴,在门边抱胸而依。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削好了记得还给我。他冷不丁冒出句话。

惊得吴邪‘噌’一下蹦的老高。上,上,上尉阁下……

吴邪右手里握着张起灵黝黑的古刀,另只手上的水萝卜还挂着半片翠绿的皮儿。

这个,那个……我是在帮你磨刀啦!

吴邪瞅着张起灵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心里像是有猫儿在乱抓乱挠。

用萝卜是吗?张起灵轻叹一声,旋即上前几步接过那沉甸甸的古刀。

若是削萝卜的话,角度再倾斜一点削起来会更方便。

……哈?

果子的话,用力轻些比较好。而且在野外去除动物皮毛也很顺手。张起灵相当正经的回答让吴邪不由张大了嘴巴。

……看来这个还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品呐……= =

既然上尉阁下如此擅长打理野味,那这条鳜鱼就拜托您了。王盟笑容满面的说。不劳动就没有饭吃哦。

……我明白了……张起灵认命的卷起袖子对吴邪说。你这管家真厉害……

于是午膳便丰盛的让人瞠目结舌。

蜜汁红芋,网油鳜鱼,雪冬山鸡,糯果鸭条,蟹黄虾盅,三河酥鸭,凤翅炖鳝段,菜胆扒鱼圆……

黄衫木桌上满处琳琅,张起灵硬是愣了半晌没回过神。

这……

上尉你可要好好尝尝徽菜哦~~我保证风味地道……老板你别偷吃!王盟利落的拍掉吴邪伸出来的爪子。

何必如此隆重……

不不不!王盟摆好碗筷。比起某个除了削萝卜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上尉您实在太能干了!

原来如此……= =

王盟!就算我只会削萝卜我也是你老板!

上尉阁下,等您伤好以后,请务必让我投奔您旗下!

张起灵捉着掐银丝的象牙筷子无奈了好久。
时至盛夏,南方的气候越发热烈,张起灵握着芭蕉蒲扇,靠在后院梧桐树下无所事事。

掐指一算,来此也数月有余,不过似乎变的越发像只米虫。

他解开对襟夏衫顶头的扣子,瞧着吴邪伺候那池锦鲤。

哎?有事儿?吴邪放下盛着鱼饵的点梅釉器皿。

张起灵捉起小几上的玛瑙八宝果盘,葱管般的长指拨开盖儿。

……太闲了。

吴邪这生意可真是做到了极致,大门不二门不迈,便自有财源络绎不绝。

落得张起灵连个出门的借口都寻不见。

阁下这尸气不可劳碌哦。吴邪笑盈盈的走过来,暗花织锦白缎长衫,腰间的羊脂玉璜换成了青翠的缅玉佩环,寸把长的流苏随步履摆动。

今个姮娥楼当家花旦要来我这儿买只烟杆,阁下若觉闲得慌,不如同我一起?他推推鼻梁上的银缕单片眼镜。

姮娥楼?秦淮花魁?张起灵挑了细长眼皮。

不愧是在孙师长麾下当差呐。吴邪翘着圆润的嘴角,捏起八宝果盘里的糖杏仁儿。

张起灵浅哼一声,雪色夏衫带起清风拂面。

吴邪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王盟凉了冰糖银耳,要吃去厨房讨哦~

傍晚十分,院门口果然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张起灵立在廊柱下瞄见了女子的婀娜身段。

宁姑娘好久不见。吴邪领着王盟,双手抱拳于胸。

我说三爷,若是我不来见您,您是不是不打算再进我姮娥楼了?这女声抑扬顿挫,腔调婉转如黄莺,绵绵绕耳不绝。

张起灵倚在柱下浅笑。不愧是秦淮花街首屈一指的名角儿,说话都像唱曲儿似的。

哪能呀,宁姑娘知道我是个懒人,肯赏脸亲临我这小院,自是不敢怠慢。

吴邪一边堆着商人笑容说起客套话,一边将那宁姑娘请进院门。

张起灵的眸底划过一缕惊艳。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小巧瓜子脸,娥眉姣好如月,两弯秋水波光粼粼,樱桃小口上涂着鲜艳蔻丹。盘花鬓子簪着金步摇,银质耳环上闪着细小的钻石。

旗袍黄缎打底,银线绣了大朵天鹅芍药,领口缀着花样繁琐的法兰西蕾丝。象牙白的包边,掐牙儿上围了圈细碎的水钻,夕阳下泛着胭脂般的色彩。却没有 袖子,露出两条白藕似的臂膀,腕上挂着只上品缅玉镯子,葱管般的无名指上还套着银缕甲套,刻了无数繁琐的图案。腰上紧收,细窄到不堪一握,那丰盈的胸脯便 凸显出来。下摆直叉到腿根,足上蹬着三寸高的黑色小皮鞋。

哟,三爷,这位小哥是什么人呀,生得这般俊俏。

白底绣牡丹的汗巾子带着股脂粉味儿扑来,张起灵刚想躲开,却被吴邪牢牢捉住手臂。

三爷您也好这口?那宁姑娘娇笑着打趣道。

话不能乱说哦。这位爷可不是俗人,宁姑娘还是少问为妙。吴邪笑眯眯的回答。站了大半天,宁姑娘不进去坐坐吗?

那宁姑娘是何许人也,一眼便瞧出些端倪,就顺势下了吴邪的台阶。

对了三爷,我要得烟杆儿呢?

宁姑娘在厅堂里坐下,翘起的双腿露出一大截凝脂般的肌肤。

自是准备妥当了,王盟,快去给宁姑娘上茶。

吴邪收起乌金扇子,一抖前襟潇洒坐定。而那张起灵却是照旧倚在门框边,半耷着眼皮儿。

陈檀匣子上掐了几朵金花儿,发丝般细腻的雕痕遍布匣身,竟是繁琐无比的百鸟朝凤,精致到根根翎羽清晰可见。吴邪拨开匣盖儿,胭脂色织锦上躺着银丝嵌玉描金藤的小烟锅,嘴儿用的是西域和田,连接处还掐有一圈金纹。

不知宁姑娘可否满意?

葱管嫩荑掩了嘴娇笑,宁姑娘的汗巾子扑上吴邪肩头。

瞧三爷说的,您挑的东西那可都是上上之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呐。

宁姑娘过讲了,若是满意,便请您验收。

吴邪话音未落,小院木门倏的被踢开,张起灵半耷的眸中立时闪过一点寒光。

姓吴的奸商给你胖爷爷我滚出来!
自打上回之后,吴邪这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潘子还算客气,只是那姓王的胖子隔三岔五跑来揩油,每次都惹得吴邪张牙舞爪。

前些天捞了吴邪的宝贝锦鲤,折了蔷薇枝当柴火烤了吃不说,还嘟哝着肉太老;昨儿又揪了那只绝品鹩哥的翎羽儿,说是鹩哥见着他就不说话。

吴邪被他气得直跺脚,却也只是将气撒在那些上门买卖的倒霉蛋身上。

入秋,风吹着有些燥,后院桂花香飘四溢。

吴邪毫不留手的狠宰了一对东洋蛮夷,还让那俩小胡子心甘情愿的连鞠几个大躬,这才笑盈盈的送客出门。

下手真是愈来愈狠了。张起灵撩起岫玉门帘,蜜色织锦长衫,清爽到没有一丝包边掐牙儿,仅袖口上缀了几粒玛瑙扣子。

不发泄一下会被那臭胖子气死的。吴邪拨着墨玉子算盘,抽空瞄了他一眼。

王盟被胖子拖去护城河里刨藕,以那胖子的习性,不到日落时分是不会回来的。所以相当难得,今儿小院只有吴邪和张起灵俩人。

有你的信。张起灵从袖管中抽出张信笺,高级绢纸上透着股脂粉味儿。

吴邪接过一瞧,顿时脸色沉了三分。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不是别人,偏偏是那宁姑娘。

我跟她没关系……张起灵听见吴邪噘着嘴巴嘟哝,不由轻轻翘了嘴角。

是真的!吴邪放下鎏金算盘。

张起灵撩了前襟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下,端起绛色斗花细瓷茶盏慢条斯理的说。

是不是真的与我何干?这是你的私事吧?

吴邪立即被堵得死死。

张起灵半晌没见他回话,抬头瞄见吴邪使劲蹂躏着丝锦桌布,嘴巴噘得像鸡屁股。

张起灵拨了拨小几上的乌金扇子。

午膳我来做吧。

吴邪眨眨眼。不必啦。他从放着白玉镇纸的书桌后站起身。今儿出去吃。

张起灵挑了眼皮瞅他。

吴邪拎起乌金扇子在手中开合。

不是闷的慌吗?那就出去逛逛呀。

日斗升的很高,青石砖路面晒得暖烘烘。

张起灵抚着胸口。也不见那商人用了什么法子,积淤在此的阴晦之气确实正慢慢消散。

总不会是因为天天都在吃那糖醋渍的水萝卜吧?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吴邪捧着寸金果子不停往嘴里填,弄得腮帮子鼓囊囊。

不是刚吃了午膳吗?张起灵几步追上他。

适才吴邪在江南春点了一整桌大快朵颐,刚出门就边喊着撑得慌,边跑去买了一堆寸金果子。

张起灵不怎么喜欢寸金果子,甜的闹心。

街道尽头的石雕板栏里贴着报纸号外,斗大的头条引人注目。

战事如火如荼,这弹丸庐州却像是暴风眼般毫无波澜。

张起灵望着一脸悠哉的吴邪长叹一声。

天晓得还能持续多久。

吴邪咬着寸金果子和他并肩而行。

没有人比我这做生意的更怕死,有点风吹草动第一个溜走的铁定是我。所以现在不用担心~~吴邪嘴里都是寸金果子,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张起灵相当无奈的摇摇头。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绕过明教寺,那逍遥津一片芳草凄迷。

嘿,你——你——你是吴家三伢子吧!

突然一声不太利索的呼喊,让吴邪几乎反射性的抽了下眉脚。

倒是张起灵转身去看来人。

看上去挺老实的年轻人,不过身上的灰布长褂油亮像是那卖肉的荡刀布,一双小眼直闪直闪。架着副圆框眼睛,耳朵上不伦不类的挂着四四方方的耳环。

……你是老痒?!

早——早听说你在庐州混——混——混的不错,看你穿的人——人模狗样,是真的吧?

那解子痒结巴着说。

等下!等下!吴邪忙嚼完嘴里的寸金果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解子痒是吴邪儿时玩伴,自打十二岁离家后就再没见过他。

我跟那大——大——大金牙来这做生意,照——照相馆!正经买卖。

吴邪翻个白眼儿。

就你还正经买卖?算了吧,店子在哪?带我去瞧瞧。乌金扇子气势十足的摇着。

当——当然行,只是……

解子痒说着,小眼睛直瞄向张起灵。

吴邪笑眯眯的合上扇子。

这位爷是我的客人,你大可放心。

那解子痒一咬牙。罢了!就——就信你三——三伢子一回!

别喊三伢子,我叫吴邪。

哎?可——可以前都是这么叫——叫——叫的呀!

……#吴邪铁青着脸瞄向一边似乎心情很好的张起灵。现在不许叫!

长江路尽头的岔道上新开家店子,挂了大大的横匾书着‘黄山照相馆’几个大字。

吴邪望着堂内摆成捆的爆竹冷哼一声,甩了前襟跨过那门槛。

金爷,您不是在云南做赌石买卖吗?怎跑我这弹丸庐州开起照相馆来了?吴邪满面笑容,说的话儿却是辛辣无比。

那大金牙脸色顿时沉了三分,嘴上却客套依旧。

吴三爷您也知道,云南现在乱的紧,响马子漫山跑,这赌石买卖做的也不安稳呐。

所以来着开个照相馆做幌子?吴邪也不跟他客气,撩起衣摆坐下,张起灵倚在一旁,淡然的眸子瞅得大金牙坐立不安。

三爷您不是最忌讳赌石嘛……

今儿三爷我兴致高,拿货来吧。这开门生意我做定了!乌金扇子敲得桌面嘭嘭响。怎么,难不成认为我赌不起?

吴邪扣出腰间缀了三对波西米亚风格黑曜石流苏的西域和田玉牌。厚实的玉牌润如羊脂,反复镂雕了足足七层,发丝般细密的花纹交错排列,玉料没有浪费一丝一毫。无论料子还是雕工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不愧是三爷……大金牙的眼珠子瞧着玉牌骨碌碌直转。来人,三爷要赌石!


少顷,几个伙计麻利的台上一筐不起眼的石头。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挑了眉脚。

价值连城的缅玉就包裹在这厚厚的石衣之中,然而花大价钱买的原石,切开后可能真是只是一文不值的石头。

不过只要能赌中一块,便可一夜暴富。所以这赌石买卖从古至今便未中断过。

赌石毫无眼力经验可言,全凭运气和直觉。

所以吴邪才不喜欢这种风险极大的买卖,不过偶尔调剂一下倒是不碍。

三爷,要不要赌赌看?

大金牙摆开石头,整整三七二十一块。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刚欲伸手,却被张起灵摁住。

我来。

吴邪先是一愣,旋即笑开。

上尉阁下也想碰碰手气?请便,几块石头吴某我还买得起。他端着茶盏浅呡一口。哎呀,金爷。这茶有些潮了,改明儿我给您送些清明嫩尖尝尝。

张起灵略略扫了那排成三列的石头,大小不一,压泡菜都嫌糙了。

这位爷请,喜欢哪块挑哪块就好。大金牙拱手退到一边。

张起灵倒也不急,伸出拢在袖管中的二指轻轻搭在石块上。

吴邪悠哉的撇着盏中芽叶,瞄见那大金牙脸色忽的一变。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张起灵那奇长二指号脉般在石块上搭着,除了偶尔轻弹一下,不见他有余下动作。

足足过了一炷香,吴邪仍悠闲的跷着腿,张起灵也是慢条斯理的左摸摸右敲敲。

只是急坏了那大金牙和解子痒。

又过了半柱香,张起灵的手指停在最大的黄褐色石块上。

就它了。

那大金牙一愣,看向端坐小几旁的吴邪。

乌金扇子啪的合上。就那块了,不用改。

大金牙面露得意之色。三爷,这回您可能要竹篮打水喽。他对着解子痒勾勾下颌。拿切具来!

硕大的石块放在切具上,第一刀下去,除了黄褐色石皮什么也没有。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石块切去了近乎一半,依旧不见半点绿色。

对不住了,三爷。那大金牙搓着牙花子,伸手便去取那和田玉牌。

且慢。张起灵一把按住他,力道之大险些让大金牙惨叫出口。

淡然的眸子紧紧盯着吴邪。信我吗?他问。

乌金扇子掩了嘴角。不信你我信谁?

那好。

张起灵松了大金牙,扯开锦布背囊的缎绳,黑色龙脊背寒光闪烁。

大金牙望着那刀顿时脸色大变,眼见着张起灵拨开切具,对着剩下的石块先在其上用二指点上一点,随后那刀尖一磕,椅面大的石块应声碎成石屑。

只余其间拳头大的透亮绿石荧光闪烁。

这……

吴邪吹去碎屑,绿石晶莹剔透,对光而看,其间似有一泓清泉荡漾,泉中还浮着几只异形小虫。

不好意思金爷,看来这回是我赢了。吴邪晃着那玉髓。一虫十万,我记得没错吧?

玉中积水者,髓也;髓中带虫者,一虫十万。

吴邪将玉髓收入怀中。这玉牌您收好,改日吴某再来拜访。

还在念叨着‘一虫十万’的大金牙猛然惊醒,忙上前几步拦住正欲出门的俩人。

二位爷请留步。

不知金爷还有何贵干?吴邪依旧满面笑容。

大金牙作揖于胸对张起灵说道。这位爷可是在孙师长旗下当差?

张起灵微微一愣,还是点了头。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久仰大名,想不到竟是三爷府上贵客,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吴邪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呼哨。

我说金爷呐,这做生意踏实点总是好。过几日我给您介绍些个洋人,到那时您在好好玩吧。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那营业性十足的笑容看的张起灵直挑眉脚。

三爷客气了,刚才那赌石算是我送三爷的见面礼,这玉牌您收好,往后跟这位爷多关照下金某便可。

金爷哪儿的话,大家彼此彼此。吴邪嘴上说着,手里却是毫不客气的收了那玉牌。

三爷,恕金某不远送。大金牙拱手作揖。

吴邪刚想还礼,抬头瞧见屋檐下的鎏金横匾,忽的笑了。

金爷,不如这另一桩开门生意也让吴某做了吧!

回程路上吴邪惦着那玉髓左摸右瞧。

你究竟是猜的,还是真能摸出来呐?吴邪捉起张起灵拢在袖管里的葱白长指。

跟挑西瓜差不多。张起灵轻描淡写的回答。

哈?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西瓜?

那张起灵很认真的点点头。

吴邪的眉毛不思议的拧成结状。还真是方便的手指啊,早知道夏天买西瓜的时候就该让你跟王盟一块儿去。

张起灵瞧着吴邪嘀嘀咕咕,突然问道。

你刚与那赌石老板说了什么?

吴邪听罢抿嘴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胖子和王盟果然没有回来,刚进屋,张起灵便见那吴邪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找到了!

张起灵抬头,正瞅见吴邪捧着样草绿色物件跨出门槛。

张起灵不由抽了抽眉脚。这是……

自己刚来小院时穿的制服。

你拿这个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快换上。吴邪把制服往他怀里一塞。待会儿就知道了。

张起灵皱着眉瞧见某人笑得天真无邪,只好甘拜下风。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吴邪笑眯眯的晃着双腿。有时候**一点也不碍事嘛。

下午的阳光照得暖洋洋,银杏叶子风一吹就呼啦啦的落下一大片。

放好了?张起灵倚在树下抬头问。

早就放好了。吴邪坐在树上左右张望。

下来吧,当心摔着。

唔……那也得我下得来才行啊。吴邪低着头望他。

张起灵第一次有了想扁人的冲动。

他松开袖管的扣子,捉住银杏手腕粗的枝条。

在那等我,别乱动。

吴邪见他利落的攀着树枝,几个呼吸间便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对着他伸出手。

捉住了。

吴邪瞅着他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伸出手……

噼啦!

一声脆响,吴邪忽然觉得视野调了个个儿,满眼都是银杏飞舞的黄叶……

吴邪!

扑通——
扑通——

张起灵的后脑勺撞在了落满银杏叶子的青石路面上,眼前立即飞舞起无数金色小星星。

唔……树枝突然怎么会断掉呢……吴邪摸到跌落的夹鼻眼镜匆忙戴上,视线刚聚焦在一起便瞧见了身下那双淡漠的眸子。

……你怎么在我下面?

张起灵狠狠瞪过去,吴邪立即闭上嘴巴,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下来,乖乖坐到一边。

张起灵靠坐在银杏旁,似乎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摔得真彻底。他想。突然有温热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后脑,吴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哇啊……这么大的包……痛吧?

你试试看?张起灵挑着眉梢半冷不热的说。

吴邪瞬间没了声儿。

半晌,张起灵瞄见吴邪偷偷瞅了自己一眼,随后悄悄挪过来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枯叶蝶般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子。

等王盟回来,让他煮药膳给你。吴邪转着手里的叶片。

张起灵瞄了他一下,淡淡的说。

你好像不再用敬语了。

被那臭胖子弄得原形毕露,还有什么好装的。吴邪挥挥手。别光说我,你的话也多了嘛。刚来的时候那是金口玉言啊~~

张起灵半晌没说出话来。

以后叫名字也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吴邪望着枝杈间湛蓝的天空。名字这种东西,没有人叫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张起灵瞧见他弯弯的嘴角,手指触到了那温润的玉牌。

随你便。

那就这样定了!快起来,老痒也差不多要到了。吴邪拉他站起来,拍掉身上粘着的落叶。

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起灵话音未落,小院的木门便被敲得砰砰直响。

三——三伢子!快出——出来帮我一把,***太会使——使唤人了吧!解子痒气喘吁吁的嚷嚷。馆——馆子里就不能照——照相啦?非——非要来你这!

吴邪得意的哼了一声。我照相当然我说了算!

张起灵摸了摸后脑上的包。

换这身衣服就是为了照相?

是啊,不觉得很精神吗?吴邪说的理直气壮。

张起灵突然觉得自己那包摔得真不值。

留个纪念嘛,又没什么。

吴邪把他拉到银杏树下站好,后面就是小院的青瓦白墙。

就一张。

张起灵无可奈何的瞪他一眼,怄气般将帽檐压得低低,挂在刀柄上的羊脂玉牌晃出好看的弧度。

我要照——照了!别动。

呯——

闪光灯和青色的烟雾,都留在了那个1930年的秋天。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老板!有空在那照相还不快点过来帮我忙!王盟赤着两只脚丫片子,在门前的白石台阶上踏出一溜排黑印。

小吴你看,大丰收!胖子也光着脚丫,裤管卷在大腿上,泥巴弄得到处都是。他边说边指着背篓洋洋得意。

哎呀~真不错,小胖你终于做了件人事呀!老痒今儿你就在我这吃晚饭吧,别回去了!吴邪挥挥手。王盟,我想吃耦合,粘酱用糖桂花做吧!

王盟放下背篓,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到张起灵面前。

阁下,刀借我一用。说完也不等张起灵答应,抓了那刀往吴邪跟前一丢。刮藕去!

我昨个才削的萝卜!吴邪抗议道。

昨儿是昨儿,今儿是今儿!快去!王盟叉着腰说。那王胖子都比你有用!说着又转向张起灵。上尉阁下,等会儿麻烦你把藕切一切,我们家老板的刀功实在不好,我怕他连自己手指头一起剁了。

张起灵再次觉得吴邪这老板当的真窝囊。

他拎起背篓,瞧见一旁满脸不甘愿的吴邪。

走了,别浪费时间。张起灵顿了顿,又补充道。快点,吴邪。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笑嘻嘻的跟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哎,你等等我呀。张起灵!

解子痒搔搔脑袋,对着一旁的王盟问道:

那军官跟三——三伢子到底什——什么关系啊?

你那俩眼睛做装饰的?不会自己看呀!

转眼岁末。

昨儿下了整夜的雪,除夕一大早便满耳炮响,声声辞岁。

张起灵穿着蜜色缎子百福绣袄,捧着乾隆年间制的奶足底海棠形手炉,折角柄和炉身满是精雕的花纹,盖儿上还特意镂空了花鸟吉祥图。

印象中自己似乎从未好好过过年。他揭开镂花炉盖,瞧见里边红彤彤的炭火。基本上都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新年了。像这样候着等,还是头一回。

耳畔一阵风响,张起灵反射性的闪开身子。

啪——

硕大的雪球砸在了吴邪脑门上。

臭胖子你想谋杀我吗?!吴邪抹开脸上凉冰冰的雪渣吼道。

是你自己笨躲不开~~

胖子在一旁洋洋得意的挺着肚子,解子痒被砸的满身是雪,潘子左瞧右看,决定退出战局。

敢小瞧我!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小瞧你又怎么样~~~

啪啪。接连两颗雪球砸在吴邪身上。

臭胖子你给我等着!除非你改行不摸金。否则我让你在整个中原都混不下去!吴邪张牙舞爪的加入战局。

张起灵瞅着院里漫天乱飞的雪球拢了拢袖子。

好冷。

是啊,上尉阁下要不要喝碗羹汤暖和暖和?王盟站在旁边。等会儿年夜饭还得拜托您帮忙呢,在院子里发疯的那几个,也得有劳您抓回来。王盟摇摇头。弄得都是雪,到头来打扫的人还是我。

……我会尽力的……

张起灵话音未落,偏了准头的雪球径直砸向大放厥词的王盟。

老板!你给我站住!

张起灵把铜手炉拢进袖管里。

还真是精力旺盛的一群人呐……

院里积了厚厚的雪,着眼到处白茫茫一片。

吴邪刨了把石子儿,偷偷往雪球里填,边塞边嘟哝:

死胖子,别以为我是南方佬就敢欺负我……

养着锦鲤的池子早已冰封,铺了一层薄雪,岸边早些时候泼的水结成冰,溜滑溜滑。

吴邪正撵着胖子到处跑,哪里还顾得上脚下,突然鞋底刺溜一滑,池面上的冰层脆生生裂开——

老板!

吴邪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刺骨寒冷,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自己模模糊糊的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胖子那肥头大耳。

小吴你吓了我一跳!刚看你还在,怎么回头人就不见了呢?胖子伸出猪爪胡乱挠挠吴邪的头发。

轻点!没见老板还烧着呢!王盟恶狠狠的拍掉那猪蹄,转身对吴邪数落道。

大过年的尽添乱子!要不是上尉阁下反应快,你还得再多喝几两水。

……对不起……吴邪正烧得头晕眼花,撑起眼皮瞧见张起灵倚在窗棂边,刘海湿漉漉的垂在额前。

吴邪落水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间还未有所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王盟只见平日里懒洋洋的上尉阁下迅雷般闪身而去。

池畔湿滑,刚捉住吴邪的张起灵也跟着滑进腊月的池水中。

到头来还是胖子拎小鸡一样把二人揪出水面。

结果吴邪高热到吓人,张起灵喝了碗姜汤便活蹦乱跳。

真该让老板跟着上尉阁下出去锻炼锻炼。王盟掖着吴邪的被角说。

王盟……我头晕……吴邪躲在被子里哼唧。

我待会儿就去煎药,老板你可要撑着点,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啊。难得今年多了这么些人。王盟示意胖子小点声,便轻手轻脚掩了门出去。

走吧,去给三爷敲点冰块降温。潘子捅了捅张起灵。

后者瞄了眼烧得正迷糊的吴邪,一言不发跟出了门。

潘子叼着烟嘴儿,也不着急敲冰块,只是蹲在台阶上磕了磕烟灰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三爷今年很开心。

张起灵不解的望着他。

潘子吐了口烟,自顾自的继续说。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以往的时候,一年到头这院子里也只有王盟和三爷俩人。我和胖子虽然每年都说会来过年,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就是被那死胖子花天酒地糟蹋了路费。

潘子把手拢进棉衣的袖管里,烟嘴还冒着丝丝青烟。

三爷嘴上说着爱清静,但这都十几年没回家了,过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寂寞吧。

他瞄了张起灵一眼。

我觉得你跟三爷挺合拍,能多陪他就多陪一阵子吧。反正等你走了,这院子又只剩下他俩。

张起灵心里咯噔一跳。

险些忘记,自己不过是奉了孙师长之命来养伤的而已。等这尸毒尽散,也就没理由再呆在这儿了吧。

他仰望着雾霭沉沉的天空,身后的屋里传来胖子和解子痒的嘟哝声。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翻给三爷听啊。

潘子收了烟杆,掏出王盟给的白绢帕子裹了敲下来的碎冰。

别看三爷平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沮丧的时候也能闷个一两天不说话。

潘子慢条斯理的进了屋,留下张起灵独自站在走廊里。

噼里啪啦的炮响不绝于耳。

他摸到了刀柄上温润的玉牌,轻轻握在掌心暖着。

习惯寂寞需要很长的岁月。

习惯热闹或许只要一分钟。

上尉阁下,怎么在外头站着?很凉的,快进屋吧。王盟端着黄铜藤花柄小炉,上头还垛着紫砂药壶。

张起灵看了眼里屋,轻声问道:

他没事吧?

王盟一愣,略微点了头。

跟以前比起来,老板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从前这种程度的高热可是家常便饭啊。

王盟眯了眼睛,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稚气未脱却强装老沉的少年。

当初怎会想到要跟着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的少年走南闯北呢?

他呼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那时候一定疯了。

王盟听见胖子的嚷嚷声,他站直了腰板,推开雕花隔扇门。

想吃年夜饭都给我到厨房帮忙去!少在这碍事!

他往黄铜小炉里填满炭火,转身对张起灵说道。

上尉阁下,我家老板就拜托您了,我带这几个碍事的家伙去厨房。

为什么胖爷爷我要下厨房!胖子不满的嘟哝。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王盟笑眯眯的一挥芭蕉圆扇指向小院的大门。胖爷,恕不远送!

……胖子蔫了脑袋说。我去厨房要做啥?

你啊,捣蒜泥吧~~

潘子挠挠脸颊。你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是跟三爷学了个十足十啊……

少罗嗦,你也去厨房。

王盟你是护犊子的母牛吗?三爷早就不是小破孩了。

除非你想办法把我们家老板嫁出去,否则我是不会放心他的。王盟圈着手臂说。

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吗?潘子摇摇头,突然瞄见了靠在门边的张起灵。

张起灵只觉得一阵恶寒,抬头便瞧见四只溜圆的眼睛瞪着自己。

勉强可以同意。王盟皱着眉。

你要求真高……

少给我贫嘴,提溜上那解子痒,厨房滴干活!王盟叉着腰。上尉阁下,这药麻烦您看着。还有,务必要让我家老板喝下去!他恶狠狠的说。

罗刹呀~~

潘子被王盟一路向厨房撵去,解子痒磨叽了半天,瞅瞅吴邪又瞅瞅一边的张起灵。

三——三伢子从小就身子不大结实,从树上摔——摔下来,能——能吱哇乱叫个大半天。知道他——他出走之后,大家都——都认为他那身板子能活下来就——就不错了。解子痒擦擦圆片眼镜。不——不过现在似乎用——用不着我太担心。

他从张起灵身畔轻轻擦过。

为何跟我说这些?张起灵仍旧倚在门框边,那淡然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又飘回吴邪身上。

不为什么。难得解子痒不结巴。想说而已。

门外寒风袭袭,解子痒不由打个哆嗦,他把手拢进袖管里,头也不回的对那张起灵说道:

三伢子怕——怕苦,从前喝——喝药的时候能让一大家子人从——从——从村东头撵——撵到西头。他搓了搓冰凉的耳珠。要——要辛苦你了上——上尉阁下。

张起灵探出头,听见那解子痒边走边嘟哝:

我——我宁愿去——去厨房,也不——不要伺候三伢子喝——喝药……

张起灵微微蹙了眉,他关紧雕花红木门,回头看着烧到满嘴叽歪叽歪的吴邪。

我是不是揽了个麻烦事儿?

吴邪烧得哼哼唧唧,张起灵凑过去一摸脑门儿——

啧啧,敲个鸡蛋就熟了。

手还未收回,便听那吴邪蚊吟般哼道:

……死胖子……还我买兰花豆的三文钱……

那张起灵抽了抽眉脚。

这果然是做生意的啊……

楼主:芮小主  时间:2019-07-16 22:48:28
他在床边坐下,掖好锦被上的提花羊毛绒毯。拿着芭蕉小圆扇伺候起炉子上的药材。

床头檀木藤纹脚镂花小柜上置着巴掌大的缅玉香炉,镂空处鎏了祥云金纹,盖儿顶上还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张起灵捏开盖子,丢了轮篆香进去。

不一会儿,清雅的味道徐徐飘散。

炉子上的药材咕嘟咕嘟翻滚着,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小扇。战刀立在床脚,羊脂玉牌垂着黑曜石流苏安静的一动不动。

他转头去看吴邪,一张脸烧得红扑扑,眉间还蹙着浅浅的沟壑。

张起灵不由伸手拂去那浅痕。

吴邪的长睫扑棱几下,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醒了?

张起灵揭了揭药壶的盖儿,似乎觉着还欠些火候,又合了上去。

吴邪使劲眨了几下眼,这才让视线集中起来。

……怎么就你一人?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问。

去厨房做年夜饭了。

张起灵扶他坐起,将王盟早些时候准备的浅黄缎子流水绣纹袄胡乱塞给他。

吴邪扣着丝锦盘扣边笑边说。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人,王盟怎想起让你留下?

他靠在布满雕花的床榻上,未退烧的双眼水汪汪。

为了让你老老实实喝药。

张起灵挑着眉瞅他,丹凤狐眸一敛,立时倾了人城无数。

吴邪嘶了口气转过头。

以后别挑着眉看人,让人想抢回去做小倌……

张起灵正待发作,却瞧见吴邪扯了嘴角不断的笑呐笑。那口气便硬是给他咽了回去。

楼主:芮小主

字数:25242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9-05-23 04:14:00

更新时间:2019-07-16 22:48:28

评论数:11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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