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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只心向阳(忠犬帝王攻X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原创】只心向阳(忠犬帝王攻X痴情公子受,古风生子,HE)by杏梁微雨

背景:架空,虚构;设定:扯淡;文案:没有。

楼主文笔渣,本文逻辑基本也渣,第一次写耽美,就放飞自我了,希望各位手下留情。

注:这个id是闺蜜的,百度没法改昵称了,大家可以叫我梁梁或者微雨。

废话不说了,楼下放正文。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开篇有船,防吞。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TBC——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一章

“嗯……”

几乎怀里的人一动,一向浅眠的翟旸便醒了过来。

“劭歆?”

劭歆一手按在肚子上,一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在他怀里辗转着轻哼,“唔……痛……”

“哪里痛?”

“肚子……”劭歆疼得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翟旸直觉掀被,看到红色的鲜血正从劭歆赤裸的腿上流下来,脸色瞬间一变。

上一次,也是这样蔓延的血红,劭歆在床上痛了整整一夜,最终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

他紧紧抱着他大喊:“来人!快宣太医!”

黑暗中的惊鸿殿顿时烛火通明,第一个跑进内殿的是劭歆的侍从弦歌,一见床上抱着自己主子的人,惊得跪了下来,“皇上?!”

皇上何时来的惊鸿殿?怎么他不知道?而且还在主子床上?

“还跪什么!快去请太医,劭歆见红了!”翟旸心慌地大吼。

弦歌立刻转身而去。


“皇后驾到!”

随着这一声通传,惊鸿殿的门口烛火亮了起来,玄武国当朝皇后云若覃急急步入殿门,一眼便看到了神情盈满着恐慌,垂眸望着自己沾着血,还在微颤的双手的男人,玄武国元帝–翟旸。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若覃刚要行礼,却被翟旸扬手制止了。

“免了。皇后怎么来了?”他望着来人,脸上已恢复了帝王的冷静威严,只是脸色依然有些惊吓后的苍白。

“皇上把太医院都搬到了惊鸿殿,臣妾怎么能不来?”云若覃一听到惊鸿殿半夜传了太医就急忙赶来,此刻殿内隐约传出劭歆痛苦压抑的呻吟声,说话的同时不由地在心里叹息,好好的两个人,如今搞成了这副样子。一个在里面生死未卜,一个在外面失魂落魄,唉……

翟旸的心,随着劭歆痛苦的呻吟越纠越紧,难忍地别开头,没有回答。

他起身走至窗前,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天上皎洁的新月,朦胧的月光投射在他脸上,平添几分哀伤和阴郁。

良久,他才低哑着声音开口,“朕只是,没有办法放手……”明知是劭歆负了自己的情深一片,却还是无法让自己舍弃这么多年的感情。

两个月来故意对他不闻不问,却不曾想今日未央殿一见,竟让心里对他的思念及渴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把他吞没。所以今夜才会丝毫不带感情地强要他。哪怕只是身体之间的依恋,他也能当作借口留他在身边。留不住他的心,他怎么都要留住他的人。

他失去理智般疯狂地在劭歆身上肆意求欢,却忘了他那样的身体经不住他的粗暴,不仅差点滑胎,甚至连命都差点不保。

“皇上……”云若覃还想说什么,看到从内殿来到外殿的太医院院首顾斯遥而住了口。

顾斯遥向皇后行了礼,然后双膝跪地,“启禀皇上,景阳侯的出血已经止住了,暂时已无性命之虞。侯爷怀有双胎,上次小产已是伤了元气,故胎息至今未稳,如今失血过多,气血亏损,怕是直到生产都断不了安胎补气之药。不过,”顾斯遥顿了顿,斟酌了下,还是提醒道,“侯爷需要静养,这段时间,最好勿行房事。皇上还是克制一下比较好。”

说完,他静静地等候皇帝发话。刚才那幕他还心有余悸,他带着太医应召而来,景阳侯一脸惨白被皇上抱在怀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对着刚才进入主殿内的太医们大声咆哮,景阳侯若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太医院都要陪葬!

“你说什么?他肚子里的是……双胎?”翟旸一骇,脸色更加难看。劭歆那样的身体怎么能负荷两个孩子?他竟然肯为了翟冲冒这样的危险?不,他绝对不会让他冒险,他无法承受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回皇上,是的。”

“把他的胎落了!”翟旸面容平静,声音冷凝,犹如寒霜。

此言一出,不止顾斯遥一惊,云若覃都惊叫出来,“皇上不可!”

“皇上,如落下胎儿,侯爷的心疾怕是也会跟着发作,那等于是要了侯爷的命!”顾斯遥不得不从医者的角度出言提醒。

翟旸闻言,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阴霾。

“主子!”内殿传来弦歌一声惊叫。

翟旸心下一紧,转身疾步走进内殿。云若覃也快步跟了进去。

踏进内殿,翟旸就看见劭歆脸色铁青,侧身蜷缩在床上,一手按着肚子,一手紧紧按在急剧起伏的胸口上,弦歌正在替他擦汗。

他飞身上前,才看清他早已浑身湿透,却死死咬着下唇不出声,心口的衣服被他攒成一团。

“该死!他的药呢!”翟旸不由地大吼。心知劭歆是诱发了心疾。

跟着入殿的顾斯遥冷静地解释,“皇上,侯爷有孕在身,心疾的药已不能继续服用。”谁都知道景阳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哪里敢怠慢,要有药能止疼,他早就用上了。

翟旸抱起疼的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的人,将他揽在胸口,一边伸手揉着他胸口,帮他顺气。劭歆昏茫中看见是他,勉力一推,差点从床上栽倒,“你……出去!”

他那若有似无的一推,哪里推得动眼前不动如山的男人,翟旸收紧手臂稳住了他。

然后他看似平静扫了眼殿内的人,声音却冷如寒冬,“那依院首的意思,侯爷是只能自己忍了,是吗?”

顾斯遥低着头不敢回答。

“****!”翟旸气极大骂。

劭歆因他的怒气浑身一颤,方有些平稳下来的呼吸突然又乱又急,他忽然伸手抓住了翟旸抚在他心口的手,那力道握得翟旸生疼,那劭歆得有多疼?

“出去……”

“劭歆!”他的一再抗拒终于惹火了翟旸。

“我……没事……你,出去……”

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劭歆的力气,身子一软,再也无法抗拒翟旸的怀抱,喘息着闭上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见鬼的没事!”翟旸又急又气,音调不自觉地提高。心里却是万分后悔,如果他刚才没有那么冲动,怀里这个人可以不必受这样的痛苦。

劭歆心脉本就受了损,承受不住他这么一吼,又痛又急,一下子只有进气不见出气。

“劭歆!”翟旸见劭歆身子一僵,脸色也突然由青转紫,唇色发黑,顿时也慌了神。

“皇上!主子心脉脆弱,受不住刺激,您轻声些,好好跟他说,千万不能激动。”一旁的弦歌连忙出声护主。

翟旸闻言,耐着焦急,在劭歆耳畔轻唤他的名,如从前般温柔地安抚着,好一会,劭歆的脸色才好转下来。

他忘不了那年劭歆心疾第一次发作,自己抱着他,看他疼得脸色煞白,喝了药都止不了的疼,几天都下不了床。

看着劭歆那张青白交错的脸,心都被纠起来了。这么多年,几时舍得让他吃这些苦?明知他那性子,从不服软,痛死也不会吭一声。

罢了,罢了,他什么都不想再计较了。孩子,他要,便生。皇宫,他不想留,便放他走。翟冲,他爱,他就成全。

他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冷静地吩咐顾斯遥,“不管用什么办法,侯爷生产之前,一定要找到能缓解侯爷心疼的药。现在你们都退下吧。”

翟旸知道,如果劭歆的心疾不能控制住,是挨不过生产那关的,无论如何,只要劭歆活着,他愿意放手,哪怕,自己的身旁从此失去他,心,空寂一片……

“劭歆,只要你安心待在我身边,等你平安产下孩子,我便允了你……放你走。”翟旸闭上眼,忍着心痛说道,引得怀里的人轻颤一下。

劭歆嘴角微微一扯,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云若覃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偏头逼回眼里的热意,转头已收敛好情绪,恢复一国之母的冷静淡然,抬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也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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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云若覃再度来到惊鸿殿探视劭歆已是几日后。

才踏进殿门,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呕吐声。踏进内殿,就见劭歆正伏在床沿上轻喘,侍从弦歌正立在床边替他拍背顺气。其他人正在清理地上乌黑的药汁。

“弦歌,再去给你家主子端一碗安胎药来。”

云若覃在弦歌扶起劭歆靠着床头休息后才出声。

“弦歌见过皇后娘娘。”弦歌急忙屈膝行礼,“回娘娘,这已经是第二碗了,侯爷他这几日根本什么都吃不进去……”

劭歆有气无力地轻斥了声,“弦歌,多嘴。”

弦歌立刻吞下要出口的话。

劭歆起身准备下床行礼,被云若覃先一步按住了肩头,“你别动,躺着吧。你自己是大夫,应该知道,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这些俗礼都免了吧。”

然后转头对着弦歌吩咐,“还不快去?”顿了顿又吩咐下去,“其他人不用伺候了,都退下吧。”

弦歌有些不放心地望了一眼主子后转身走出内殿。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云若覃的贴身婢女竹兰已经端来一把椅子,伺候主子坐下。

“你真的不打算跟皇上说实话吗?”自翟旸凯旋回朝,她眼见劭歆心思郁结,身体迅速消瘦,这样下去怎么能撑到平安生产?

劭歆摇头,“他已准我离宫,若告诉他真相,他一定不可能放我离开。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死吗?他那样的性子,到时发起狂来,没人制得住。”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云若覃至今不相信身为药王谷谷主的爱徒,劭歆竟治不了自己身上的内伤。

劭歆勾唇,清浅一笑,伸手轻抚隆起的肚腹,“如果没有内力尽失,又有了他们,也许我还能有一线生机,如今……”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宁愿让翟旸以为我背叛了他,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不然,他是定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我,哪怕是要牺牲自己的骨肉。”

“那你可知道,见不到心爱之人最后一面那种锥心之痛?”云若覃语意悲怆,想到了自己。

“所以我才更要走。是生,是死,都不能让他知道。”

云若覃看着固执的他,不由地一声叹息,“你怎么这么傻?”

“也许吧。”他缓缓闭目,脸上是掩饰不去的倦意和病容。

“你气色不好,好生歇着吧。”

云若覃见调养了这么几天,他脸上仍然不见血色,没有多作停留便回去了。


只是皇后前脚刚走,门口便传来声响。

“侯爷,重华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

他记得那日未央殿上的少年,眼波含春地望着翟旸。他也记得翟旸两个月前带回少年,将少年留在景阳殿一日一夜,甚至让人住进了闲云阁,他听到消息时胸口骤然而起的窒闷和痛楚几乎将他逼疯。他便是自那日起,心疾开始频繁发作。

不一会儿,头戴玉冠,面若桃花,目含秋波的翩翩佳公子便出现在他眼前。

“重华见过侯爷。”重华恭敬地弯身行礼。

“免了。坐吧。”劭歆勉强打起精神应付来人,强行咽下胸口的酸意,脸上未显出分毫情绪和不适。

事已至此,他不愿在这人面前示弱。

“重华谢侯爷。”重华倒也大方落座。同时打量着斜倚在床头的男人。

心底暗叹,即使病着也无损他一身儒雅清润的气质。

那日未央殿上初见,便惊讶于他的风采。原以为让皇上专宠多年的,应该是个媚眼如丝,如传言一般妖媚的男人,没想到会是他那样的丰神俊朗,雍容雅淡之人。

宫内传言独受圣恩多年的景阳侯在他入宫后便逐渐失宠,这几日却有了变化。皇上日日夜宿惊鸿殿,更因景阳侯某天夜半不适惊动了整个太医院,甚至寸步不离地亲自照顾着。他实在按捺不住,要来一探虚实,如此一见,果然是病了。

“公子前来,所为何事?”劭歆只消一眼,便看出重华的心思,是以为他劭歆要靠着装病来争宠吗?

“重华听说侯爷最近身体抱恙,特来探望。侯爷无碍吧?”

“公子有心了。”劭歆勾唇,想起重华入宫当晚景阳殿里穿出的琴声,心里一动。

“公子入宫当日,景阳殿一夜琴声未歇,可是公子所奏?”

“重华只是略懂一二。”重华谦虚道。当初会吸引皇上注意,便是他弹得一手好琴的缘故。

“本侯有一曲相赠,公子若能熟记,皇上听了必定喜欢的。”劭歆希望的是他走后,翟旸身旁能有一个贴心之人,这样他倒也能安心了。

“谢侯爷,重华感激不尽。”重华拱手作谢,倒没有把劭歆的话当真。皇上说过,喜欢听他弹琴,他弹什么都喜欢听。

劭歆起身欲去取琴,但一动便觉全身酸软,想起了那夜翟旸疯狂的索求,脸色白了白,随即扬声命人搬来琴台。

而在他掀被而起的那一刻,重华下意识地发出惊叹。

“呀!”他有些惊疑和讶异地看着了劭歆有些微凸的肚子,忍不住叫出声,原来传言竟是真的!那日在未央殿上竟未察觉。

他甫入宫,听到的最多最离奇的便是景阳侯会邪魅术数,能以男儿之身怀孕产子。想必这是他能专宠多年的原因之一了。只是堂堂七尺男儿,挺着肚子如女子一般,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侯爷恕罪,重华无意冒犯。”他自知失态,连忙道歉请罪。

“公子不用放在心上。见到本侯这个样子,如此反应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劭歆不以为意的笑笑,起初还会有不自在,怀安儿那会甚至不愿踏出房门,如今倒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说完,他缓缓坐下,低头轻抚琴台上的这把金丝楠木七弦琴。这琴,是他入宫后翟旸特地让弦歌回药王谷取来的。这是他父亲的遗物,不曾想,又成了他跟翟旸的定情之物,是孽还是缘?

他的手指停在了琴身侧面翟旸亲自刻下的字–心心相印。心带着刺痛,微微颤动,。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音色依旧温润清澈,自从齐儿夭折后,他心疾缠身,翟旸便不许他抚琴了。他闭上眼,凝神片刻,悠扬的琴音便自他指间流泻而出,时急时缓,婉转连绵。

他的思绪不自觉地随着琴音飘向遥远的过去,他与翟旸之间的过往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仿佛回到那一年那一日。他听闻翟旸的萧声犹如悲鸣,便即兴随着那曲调弹奏起来与之相和,为那哀伤的萧声注入活力。琴萧和鸣,竟格外契合。一曲终了,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声源,他一眼便跌入了那双深邃的墨色眸子,再也不能自拔。

想到那双眼睛,想到那日他毫不怜惜,一次次粗暴地在他身体里进出宣泄。曾经的耳畔厮磨,温声软语不复存在。他心口一窒,尖锐的刺痛在心上蔓延开来,没想到,他们最后竟是落到如此结局吗?

他急喘起来,手不由自主地一颤,那一曲顿时破了音,走了调。

“谁准你下床了?”翟旸低沉又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逆光而立,那身影坚若磐石,恍如神氐,让人看不真切。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三章

翟旸刚从御书房见完大臣,便急着赶来,不想才到殿门前,便听到袅袅琴声传了出来。那如泣如诉的琴声犹如空谷之音,不绝如缕,让他有片刻失神。

忡怔间,想起那一年,他受伤初愈,因思绪烦闷吹起玉萧,没想到会得到共鸣。琴箫和音,同时止息。他望向不远处的凉亭,却见那人也抬头望向他,他看到一双灿若星辰的眼里透出一道摄人心魄的璀璨光芒。那清润如玉般的人,脸上绽放的粲然笑意更让他眼前的万物瞬间失色,和煦如春风一般拂过他悸动的心房,也洗涤了他那早就被宫闱倾轧污浊的灵魂。他的心就此迷失陷落,再无回转。

如今曲在,琴在,情却不在了,他们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劭歆抬头望向他,强自压抑的情感几乎要奔涌而出,却被他硬生生扼制下来,他死命揪着胸口的衣物,喘得越来越急,整颗心都绞了起来。

倏然间,劭歆全身像是失去力气,再也撑不住地往后倒。

离他最近的重华顿时一惊,忘了反应。翟旸却早已飞身上前,接住了他软倒的身体,看着他脸色迅速由白转青,顿时气急败坏道,“你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吗?前几天才差点滑胎,现在竟还敢坐这么久弹琴!”

劭歆的心随着翟旸的怒吼痛得无法喘息,昏眩着却硬是不让呻吟溢出来。

翟旸瞬间想起昨夜顾斯遥的叮嘱,立刻放低了声音,不断地柔声安抚,“是我没分寸,我不该吼你,你别急。”

然后小心地抱起劭歆,坐在床上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手不停地在他急剧起伏的胸口来回顺着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心又痛了,是吗?弦歌呢?怎么会让你下床的?我让人传太医。”

劭歆没反抗,只是用力揪紧了他腰上的衣服。他暗自调息,看着翟旸脸上的忧急如焚,艰难地出声安抚,“我……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他心疼地看着劭歆才这一会工夫就疼出了一身汗。

“这种折磨如何忍得?”

劭歆想摇头,全身却爆起一股火烧般的灼痛,他的身体克制不住地一阵抽搐,终是溢出一声痛,然后便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劭歆?歆!”翟旸看着劭歆闭上眼,身子抽了两下,原本揪在他腰间的手颓然松脱了下来,脸色一片灰败,他整颗心都被提了起来。

“还楞着做什么?去找太医!快!”翟旸对着重华厉色一瞪,重华才反应过来,急忙朝外奔去。

却在门口险些与重新端了安胎药来的弦歌撞成一团。

弦歌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翟旸一声怒吼,“弦歌!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他下床?”

弦歌这才看向殿内,只见皇上正坐在床上抱着双目紧闭的主子,心口一紧,疾步上前,放下安胎药,立刻跪了下来。

“皇上圣安。”

“起来,都什么时候了!歆刚才心疼得晕过去了,你快看看。”

弦歌从小跟着劭歆,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医理,他伸手探了探主子的手腕,却发现脉象紊乱,体内有一股强劲的力道似要破栅而出,暗叫不妙。那内伤怕是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已经压不住要发作了。

翟旸看着弦歌脸上闪过一抹阴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怎么样?”

弦歌收回手,想着要尽快通知小姐想办法才好。一边分神回禀,避重就轻地道,“皇上请放心,主子是这阵子心疾频繁发作,体力不济,所以受不住痛才会昏厥。等太医来了施针过后就会醒来。”

片刻后,顾斯遥赶到,让翟旸把人放下,他好行针。可翟旸这会儿哪里肯放手,劭歆身上冰凉的吓人,脸色虽不再铁青,却白得近乎透明,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怕劭歆再也不会醒了。

顾斯遥只能任他抱着,小心地下针。

“歆?”他看着怀里的人微微颤动了睫毛,似是要醒来。

“翟……旸?”劭歆启眸,好半晌才调整好焦距,看清眼前的人。

翟旸紧紧抱住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劭歆有些吃痛地闷哼一声,却没再推开他。

“你安分点呆在床上躺着,不行吗?你刚才多吓人你知道吗?”

“我没事。”劭歆伸手轻拍翟旸的背安抚他。

“怎么会没事?”他第一次见他心疾发作疼到昏厥。

重华静立一旁,突然有些明白,景阳侯其实根本从未失宠。劭歆方才抚琴时,他瞬间明白了皇上会带他入宫的原因。那弹琴时的神情和眉眼竟与自己那般相似。皇上分明是将他当做劭歆的影子!他眼里闪过一抹浓烈的嫉恨,随即敛眉掩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退了出去。

翟旸松了松怀抱,手滑至劭歆腰际,虚扶着。劭歆难得没有反抗,只静静地靠在翟旸怀里,一来他方才发作得厉害,眼下实在没了力气,二来身心俱疲无法再强撑下去。

顾斯遥见状识相地退下了。

翟旸拨开劭歆额前垂落的墨发,触及到他微凉的肌肤,想到他刚才疼出一身的冷汗。

“弦歌,去备热水。”

弦歌立刻会意,领命而去。

“心口还会疼吗?”翟旸看着劭歆没什么血色的脸,有些担心地问。他知道劭歆的性子,痛极了也不会轻易出声让人知晓。

劭歆摇头,全身无力,软在翟旸胸口,任自己被翟旸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包围。

“皇上,主子可以沐浴更衣了。”弦歌一边说,一边端上重新热过的安胎药。

浓重的药味飘劭歆的鼻腔,胃里顿时一阵翻搅,他捂住口鼻,强忍阵阵恶心。

感觉到怀里人的不适,“难受是吗?别忍。”

说着便移开劭歆掩在口鼻上的手,劭歆再也抑制不住,立刻弯身剧烈地呕吐起来。

翟旸见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却还是不停地干呕,那样子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心疼地伸手拍着他的背,一边问着弦歌,“他一直这样吐吗?”难怪才两个月便瘦了一圈。

“回皇上,主子自有孕以来,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其实劭歆是孕中多思,一直无法安心静养。

翟旸见人吐的眼泛水光,不忍他如此难受,“把药撤了,让太医院换个方子,先止了吐再说。”

“是。”弦歌退了下去。

翟旸抱起还在微喘的劭歆向殿内的屏风,褪下了劭歆湿透的衣服,将人放在屏风后盛满热水木桶里。

“劭歆?”

看着水里的人已然闭上眼,神色困倦萎靡,翟旸放软了语调轻唤,看着那人身上隐隐还能看出几日前欢爱后的红痕,双腿间还有未完全褪去的点点青紫,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嗯?”劭歆已完全放松,疲惫几乎将他吞没。

“很累?”

“嗯……”劭歆无意识地呢喃。

这样柔软的劭歆,让翟旸一时忍不住情动,低头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不似那夜的粗暴,饱含着怜惜和深情,辗转缠绵。

劭歆混沌中下意识仰起头启唇回应,这样温柔的翟旸让已经昏昏沉沉的劭歆一时间难以分辨和抗拒,感觉好似回到从前二人日日耳鬓厮磨的时光。

翟旸心神一荡,帮他按摩的手深入他的墨发中,扣住了他的头,忍不住渐吻渐深。

“嗯……”劭歆细细呻吟,翟旸微喘着,更是情不自禁地将手探进水里,抚摸着他,直到碰到他紧实而凸起的肚子,翟旸突然一个冷颤,清醒过来。

翟旸快速抱起劭歆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对方的脸颊还无意识地在他颈间磨蹭。翟旸看着意识模糊时才会对他这般亲昵的劭歆,忍不住心头一软,在他额际吻了吻。

也许真的是倦极了,劭歆渐渐在他怀里睡去。

他小心翼翼将人放到床上,盖好锦被,掖好被角,手指怜爱地轻抚他的额头,眉梢。

劭歆脸上分不清是沐浴过后的红潮,还是刚才被他撩拨起的情欲,身体亦不复方才冰凉。翟旸这才放心下来,转身离开。

步出殿门,翟旸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一个玄色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单膝点地,“皇上。”

声音平板得没有丝毫起伏。

“去一趟钰亲王府,把翟沖给朕带来。”

“是。”不愧是第一暗卫,应声的同时,勾无情也瞬间消失在翟旸眼前。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二更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四章

景阳殿 御书房内

钰亲王世子翟沖不安地跪在御案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翟旸一身绛紫长袍绣着灵蛇图案,一语不发地坐在御案后,犹如点漆的黑眸定定地看着翟沖。

整个御书房内寂静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忽然,翟旸气息失了平稳,面色一沉,长臂一扫,案上的奏折笔墨等通通被他扫到了地上,一方青砚更是碎在了翟沖面前,发出刺耳的声响。

“翟沖,你好大的胆子!”翟旸拍案而起。

翟沖立马伏身在地,高喊,“皇上息怒!翟沖不知所犯何事,请皇上明示。”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朕的人,你都敢动?你是嫌自己命长是吗?以为有钰亲王府撑腰,朕真的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吗?”

“皇上,冤枉啊!微臣怎敢动皇上的人?”

“不承认是吗?朕问你,朕还在青龙国之时,景阳侯是不是曾被你带出宫去?是不是入了你钰亲王府在北冥的清音别院三日未出?如何?想起来了吗?还要朕继续说吗?”

“这……”翟沖刚要反驳,最后想起自己对劭歆的承诺,只能悻悻然地闭上嘴。

“劭歆有了你的种!”翟旸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说出这句话,双拳握得死紧,生怕自己克制不住会掐死他,让自己的亲叔叔就此断了后。

“有了?臣的?”翟沖顿时又惊又急,这误会大了!那分明是你的种!可自己答应了劭歆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能替自己辩解。

“他心疾未愈,怀着孩子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产,可你呢?你敢做不敢认?还敢让朕看到皇叔递来请朕赐婚的折子?你将他置于何地?”翟旸在意的是劭歆受的苦,可眼前这人知道吗?他百般疼宠呵护了这么多年的人,为了这人可能要搭上一条命!这人会知道珍惜吗?如若这人懂得,为何钰亲王府还要求旨赐婚?

翟沖张了张口,最后低下头,垂眸不语。

翟旸见了更是来气,不成想却听殿外传来一声高喊,“景阳侯求见!”

等不及他出声,弦歌已经扶着劭歆走来,他一身月牙色长袍,未系腰带,那微微凸起的腹部随着他的步子若隐若现,宽大的袍身都遮不住,走到他跟前已有些轻喘。

“你……”翟旸讶异地看着此刻本应在惊鸿殿安睡的人走到他面前。

“劭歆恭请吾皇圣安。”劭歆在弦歌的搀扶下,笔直恭敬地跪了下来,然后低头吩咐弦歌去殿外候着。

其实翟旸走后没多久,他就醒了。方才弦歌又告诉他翟沖进了御书房很久都没出来,他便急忙赶来,生怕翟沖因他无辜被连累了。

“你起来!”翟旸最不愿见的便是劭歆跪他,多年前,劭歆第一次跪在他眼前的情景忽然又浮在眼前。

翟旸看着他脸色又白了几分,知道他是在硬撑。

“劭歆恳请陛下不要为难世子。此事乃劭歆一厢情愿,与世子无关。陛下要劭歆留下,劭歆便留。请陛下不要迁怒世子。”劭歆没有起身,只是抬头不卑不亢地说着。

“你给我起来!”

翟旸压抑地朝着坚持跪在地上的人低吼,他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翟沖,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明明就是他对不起自己,负了自己一腔深情,却始终放不下他,此刻还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住地上的凉气。

“陛下……”劭歆的呼吸蓦地一窒,腹底一股钝痛传遍全身,勉强维持的身形不由地一晃。

翟沖在他身旁,出于本能,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轻声问着,“你没事吧?”

劭歆并不习惯除了翟旸以外的男人触碰自己,但此刻他腹中隐隐作痛,失了力气,没能及时推开翟沖。看翟旸在眼里倒是坐实了两人的柔情蜜意,两情相悦。

“放肆!”

翟旸妒红了眼,瞪着翟沖还扶在劭歆腰上的手,面无表情地冷着声说,“劭歆还在宫里,还是朕的人,是你可以随便碰的吗?”

说完,人已经步下御案,迅速伸手不甚温柔地一把拉起翟沖怀里的劭歆,把他扯进胸口,“你就这么急着要对翟沖投怀送抱?”

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急着赶来,生怕他会为难翟沖,翟旸心里的怒火更是高炽。

劭歆本就不适,又何曾被他如此羞辱过?还是当着翟沖的面。他一时气急攻心,死死地揪住了翟旸胸口的衣物,脸上登时一片惨白,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皇上,您别再激他了,劭歆他其实……”翟沖见状极其不忍,几乎要将真相说出来。

“翟沖!不要!”劭歆心急地喝止他,换来自己一阵昏眩,下意识地抵靠在翟旸胸口才没让自己当场倒下。

翟沖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着我的面就敢这样眉目传情?你当我死了,是吗?”翟旸抬手捏住了劭歆瘦削的下巴,一手牢牢扣在他的腰肢上,当着翟沖的面朝他的唇,毫不怜惜地吻了下去。

“唔……”被强吻的劭歆心知他只想给自己难堪,却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能一口咬住他的唇。

“你!”翟旸吃痛,松开了他,一时怒极,绷断了理智,扬手便给了劭歆一个巴掌,旋即拂袖而去。

劭歆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心口剧痛,身形晃了晃,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下来。

“劭歆!”

翟旸听到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本能地回过头,怔楞地望着那抹月白色的人影缓缓萎落于翟沖的臂弯。

翟沖急忙将人接住,看到他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的五指红印,手按着胸口,已是人事不醒,口中却还在呓语。

“皇上!”

翟沖听清了他失去意识却还在心心念念的名字,转头见到翟旸依旧静立原地,不由冲他大喊一声。

翟旸回神,连忙朝殿门外扬声:“快宣顾斯遥!”然后拔足回奔至劭歆身畔。

“把他给我!”翟旸半蹲下身,朝翟沖伸出双臂。

待他接过劭歆,看着他脸上的红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盛怒之下到底对那人做了什么,他那样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自己这一巴掌?

翟旸看不出情绪的眼,深深地望住昏迷中的劭歆,而后出声对着还跪着的翟沖说道,“你起来吧,等劭歆平安生产之后,朕对你们自有交代。至于赐婚之事,就此作罢,休得再提。朕不会告诉劭歆,惹他难受。退下吧。”

“微臣遵旨。”说罢,翟沖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翟旸径自将人抱进了景阳殿的寝殿内,直到顾斯遥赶来,把过脉施完针,劭歆才好似回转一口气,面露痛楚按着心口,却没有醒来。

“他怎么样?”

顾斯遥在心里轻叹一声,“皇上,您想听实话?”

“斯遥,你到底要说什么?”

“侯爷的脉象沉迟无力,气血亏损严重,且孕中忧虑多思,食不安寝,夜不能寐,胎息本就不稳,前几日险些滑胎,又加上今日气急攻心,这更是雪上加霜,待侯爷醒来,还请皇上千万不要再刺激他了,否则……恐怕是性命难保。”

顾斯遥虽被勒令对半年前之事三缄其口,可眼见这床榻之上的人已经无多少时日,总有些恻隐之心,但他也只能言尽于此,否则就是引火烧身了。

性命难保?翟旸看着顾斯遥脸上少有的严厉,心头重重一沉,“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翟旸坐在床边,脑海中是顾斯遥的话。忧虑多思,食不安寢,夜不能寐?所以他才会如此消瘦苍白吧?他已另有所爱,这皇宫如今对他而言就是枷锁,日日煎熬着他,让他见不得所爱之人,又如何能安寝?

看着他已经有些红肿的左脸,心拧了起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失手打了他!这么多年,即便那日知他背叛之时,他都未如此冲动对他动手!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五章

劭歆睁开眼,看着床顶雕画的天龟水神,帐帷上绣着的灵蛇图案,那都是玄武国帝王的象征,一下便知自己是在翟旸的景阳殿。

左脸火辣辣地疼,他才想起自己刚才被翟旸一巴掌打晕了过去。

“你醒了?”翟旸见他转醒,心里方才松了口气。

“还痛吗?”他轻触了下劭歆的左脸,方才已经上了药,略微消了点肿。

劭歆微微瑟缩了下,侧脸避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起身就要下床。

一思及翟旸在这张床上曾经与重华交缠一日一夜,他胃里便涌起排山倒海的酸意,他一刻都呆不下去。

翟旸的手僵在半空,他嘴角勾起苦笑,刚要放下,就见劭歆起身,于是顺势将他按了回去。

“斯遥说你动了胎气,躺好,别动。”

劭歆这一来一回间已经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搅,一把推开翟旸,伏身在床边,克制不住地吐了起来。可他几日来本就没吃进什么东西,根本一点东西也吐不出来,只是不住地干呕。

“舒服没有?”翟旸抚着他的背脊顺气,心里恨不得把翟沖拖回来赏他一顿板子。

他倒是逍遥快活了,劭歆却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让我……回去。”他嗓子都吐哑了,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却还是要走。

“你这个样子我怎能放心让你回去?我让弦歌进来陪你。”翟旸按捺住心里的酸涩,轻言软语地哄着。

这景阳殿如今是再也留不住他了吗?

劭歆不理,执意下了床。本就虚弱的身体,哪里经得住他这连番的折腾,走到殿门口已经两腿发颤,他只能紧紧抓住门扉,苍白瘦弱的手上已是青筋毕现。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别拿自己的身子跟我置气。”

在他几乎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翟旸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时已被翟旸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劭歆身子一僵,想到了翟旸第一次夜宿韶华殿,他知道后动了胎气,还硬是要把来解释的翟旸赶出惊鸿殿,翟旸当时抱着疼青了脸的他也说过这句话。他疼了多久,翟旸便抱了他多久,当时的温柔怜惜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心,再也硬不起来。

他软在翟旸怀里,低低地说了声,“肚子……疼。”

翟旸一惊,连忙把他放回床榻之上,正要传御医,劭歆却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

翟旸这才反应过来,他熟练地帮他轻揉着肚子,想起以前他无数次替怀孕的劭歆捏腰揉腹的情景,眼里柔和了下来。

两人都不曾再开口。

劭歆是真的心力交瘁了。弦歌说他的内伤怕是压不住了,他的日子所剩无多。自从翟旸回宫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硬起心肠刻意地对他冷淡疏离。天知道,他有多想像现在这般,享尽翟旸所有的温柔。他疲惫地合上眼,他不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留下遗憾,他亦不想翟旸日后每每想起他,记忆里剩下的仅仅只是那一抹痛。

翟旸是不想打破彼此间这难得温馨静谧的相处。自他回宫,得知劭歆有了身孕,他当时狂怒得差点当场要了劭歆的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多少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去见劭歆,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喊着劭歆的名字痛苦地醒来。那日未央殿里那般毫无防备地相见,过往的甜蜜和背叛的痛楚一齐袭上心头,才让他那夜失去理智般的占有劭歆。

忽然间,他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还是很痛吗?我让斯遥来看看吧?”

劭歆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翟旸停下动作,不解地望着他。

“没有,好多了,只是有些乏了。”

翟旸立刻起身,替他盖好锦被,“累了就歇着吧。”

“你要去哪儿?”劭歆在翟旸转身的时候叫住了他。

“我不在这里,你自在些。”翟旸以为他方才执意要走,是不愿和自己共处一室。

“别走,陪我一会儿!”劭歆一想到他可能会去找那重华,竟是脱口而出。

翟旸身体一僵,有些意外,片刻后哑然问道,“你说什么?”

“我……你不是说,只要我安心待在你身边,直到孩子出世,就会放我走吗?我就在这儿,你还想去哪儿?”

劭歆懊恼自己沉不住气,只能拿翟旸的话来搪塞,却不知道让听者误会更深。

翟旸闻言,心里苦涩万分,他怕是担心自己再为难翟沖吧!

回身看他,劭歆正朝他伸出一只手,翟旸终是走过去握住劭歆悬在半空有些微凉的手,仔细收进被中,然后在他身畔躺了下来。

劭歆微微靠近他,伸手抱着他的腰,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偎近他胸口,装作困顿不已地闭上眼。

很久以后,他才感觉到翟旸放松下来,他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肩,在自己额角轻轻落下一吻。

劭歆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那日起,接连数日劭歆都歇在了景阳殿,景阳侯又复宠的消息在后宫中不胫而走。

闲云阁的主人在听到消息的当晚,砸碎了屋里所有的瓷器杯盏。

那不是别人,正是一进宫就进了景阳殿一天一夜未出殿门的重华公子。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一天一夜,皇上对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听他弹曲,然后望着他叹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这辈子是出不去了,可皇上如今怕是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既无晋封,又无宠幸,他还年轻,难道就在这闲云阁坐困愁城,终了一生吗?

不,决不!他起身望着惊鸿殿的方向,眼里透出一股冷冽。


一年一度的秋狩到来。翟旸不得不离宫主持大典。自从那日劭歆在景阳殿主动要他陪着,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许多,劭歆已不会再一味抗拒他,而且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劭歆恢复了些精神,原想带他同去,可他身体才见起色,断然经不住这一路的颠簸,只好作罢。

翟旸虽不放心,也无可奈何。不过,他已打算不参加狩猎,由五弟逍遥王翟暄代劳。大典一完成便回宫,趁着几日没有俗务缠身可以多陪陪劭歆。他心里总隐隐感觉有事会发生。

封印一入宫就直奔惊鸿殿,意外地看到殿廊上一手撑着腰,一手托着异常圆润高隆的肚子,远眺东方的劭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身萧索,神情说不出的落寂哀伤。封印心中没有来地一阵紧缩,隐隐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人可能下一刻便会随风而逝。

封印走近,微微皱眉地看着他身上只着了单薄的白色长袍,一头墨发随意地绑在了背后,没有梳髻。

“封印见过侯爷。外头风大,侯爷有孕在身,不宜久站,请回殿歇息吧。”他单膝点,在他身后行礼。

“哥!”劭歆听到声音,惊喜地转身,敛去了眉间的哀愁,竟是脱口而出。

“侯爷,小心隔墙有耳。”封印微微皱眉提醒着。

劭歆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按耐下心里乍见他的喜悦,缓声道,“封统领,请起。”

封印这才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劭歆才由他扶着,迈开步子朝殿门而去。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今天已经超额啦!希望宝贝们喜欢。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楼主补充说明一下,本文是日更的,没有意外的话,一般中午两章,晚上十点左右会再更两章。

楼下是今日更新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六章

“什么时候回来的?”关上殿门,命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弦歌,劭歆才开口。

“昨日刚回府。”封印向来言简意赅。之前万俟与非被皇上派去巡视边境,他自然得同去,那呆子不会武功,脾气又不好,他怎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的。

“弦歌?还不去沏茶?”劭歆好笑地看着自家侍从盯着封印的脸出神。

“哦,是!”弦歌回过神,红着脸去沏茶。

真是,每次封印一出现,弦歌就跟丢了魂似的。

“那你怎么会进宫来?非相呢?”

“他昨日就赶去了,而我则是奉旨入宫,皇上不放心你一人,要我看着你。”

劭歆闻言勾唇一笑,“多事。”

“你刚才不也在想皇上吗?”东方,那是皇家猎场所在。

“我……”劭歆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腹痛打断,身体坐不住地往下滑。

“怎么了?”封印察觉了他的异样,连忙上前扶住他。

劭歆抖着声,断断续续地说,“药,在……床头……唔……”

他忍不住弯身抱住肚子,不一会已经冷汗涔涔。

封印急忙将他抱起,放置在床上,然后替他取出枕下的黑色瓷瓶。

“几颗?”

“四……不,六……”那是他为了保全胎儿研制的药,可以以自身身体之精养胎儿之气。劭歆清楚,超过正常剂量服用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如今已管不了这么多了。

封印将六颗药丸倒在他手心,见他吞了下去,然后动作嫌熟轻巧地替他揉腹。

“皇上知道吗?”封印直觉认定,这绝不是他第一次腹痛。

劭歆腹痛如绞,哪里说的出话,躺在床上急喘着,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没告诉他。”

“常常发作吗?太医怎么说?”封印终于明白皇上为何特意要他入惊鸿殿看住劭歆了,一定也是察觉到不妥了。

“斯遥除了能叫我宽心,还能说什么?”

“那你自己有诊过吗?”

劭歆有些费力地起身倚在床头,“我早已伤及脏腑,血气有损,胎儿自然也就受到了影响。”

此时,弦歌刚好泡好茶端进来,见到自家主子一脸苍白靠在床头,顿时明了。脚跟一转,准备去御药房再取一碗安胎药来。

“哥,我怕撑不到足月了,到时……”剖腹取子是唯一可保孩子平安的办法。

“办不到。”知道他要说什么,封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哥!你明知道我本就时日无多,这是唯一救孩子的办法,答应……咦?”他拉住封印的手腕恳求着,却突然觉得封印的脉象有异,又再度执起封印的手腕探了探。

“你这是……”这万俟与非可真夠积极的了,家里老三都还不满半岁,就又让封印怀上了。

“嗯。”封印俊脸微红地应了声。

“你怀着䨒儿上战场,惊了胎气。这身子需要时日调养的,非相怎么就不能忍忍?”劭歆一直不解,为何封印一次次无条件地纵容着万俟与非。

“不关他的事。”

劭歆看着他眼底难得一见的柔情,有些懂了,这是封印宠人的方式。心里一软,又想起了翟旸,眼里浮起几分羡慕,翟旸的温柔呵护,他还能拥有多久?原以为他们会有一辈子,不曾想到只是短短七年相守。

“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有你师父的行踪了,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封印看出他的心思,劭歆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他。

“哥……”

“别说话,你脸色不好,躺下歇着吧。”劭歆消瘦地让他心惊。几个月不见,人就瘦了一圈,那隆起肚子更是显得他形销骨立。

劭歆确实倦了,他依言躺下,不多会儿便睡沉了。

封印忧心地看着他眉间的青色,缓缓将真气汇于指尖渡入他体内。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七章

秋狩第二日,大典一完成就赶回宫的翟旸,万万想不到迎接他的会是被鲜血浸湿的爱人。

翟旸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来不及换下行装便直奔惊鸿殿。

劭歆刚服下安胎药,有些燥热难安,卧在美人榻里,丝丝清凉的秋风,隐隐带着窗外那池莲花尚未完全凋落的余香,吹散胸口的窒闷,不想吹久了竟又有些昏然欲睡。

忽然感觉自己的唇瓣上有些微凉,好像正被人清浅地啄吻,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充满他的鼻腔,他迷茫中微微睁目,看清此刻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带着笑意启唇接纳对方。

相思噬骨,他许是被卷着微微清香的秋风迷了眼,醉了心,无力抗拒亦不想拒绝这片温存。

翟旸一进殿门,便见劭歆墨发未梳,随性地披散在胸前。想起自己回宫那日,得知他有孕后,暴怒之下摔断了赠他的那只白玉簪,自此便再也不曾见过他戴冠梳髻。

劭歆只着一件白色单衣躺在塌上,衣襟微敞,隐隐露出胸口的雪白,眉墨如画,脸上有着温柔的笑意,双手搭在圆润的腹部,翟旸悄然走近,想要一尝他此刻醉人的风情,于是便情不自禁地攫住了他的双唇。

没想到会得到回应的翟旸惊喜地探入劭歆口中,两舌交缠在了一起,很快,他们的双手都缠抱住对方,劭歆嘤咛着,感觉翟旸的手滑过自己的腰,他的身体敏感地渴望起来。

“翟旸……嗯……”

劭歆的呻吟让翟旸吻得更深更急,他的手已经扯开了劭歆的衣襟,探进他胸口,来回摩挲着他微微开始发烫的肌肤,“歆……”

直到耳边响起劭歆急促的呼吸声,他才警觉,强迫压下暗涌的情潮,离开了劭歆的唇,将人狠狠抱住。

“翟旸?”劭歆微微喘息,璀璨的星眸中带着迷惘的水光和尚未褪却的情丝。

“没事,我想就这么抱你一会儿。”翟旸知道,劭歆若是平安生产,他就要履行承诺,可他真的舍不得放手。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感觉,劭歆对他还未绝情。只要劭歆愿意,他可以不计前嫌,重新开始。

正想着,翟旸忽觉背上一痛,怀里的人颤得有些厉害。他松开劭歆,被他惨白如雪的脸色吓了一跳。

“劭歆?怎么了?心又疼了?”

劭歆说不出话,一手按在肚子上,一手紧握住翟旸的手臂。翟旸立刻反应过来,忙起身疾步走到床边,取来一直放在枕下的保胎药。

可当他回到劭歆身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铁青了脸。鲜红色的血正自劭歆下身汩汩流出。

他飞扑过去,立刻倒出四颗药丸递到劭歆唇边,让他吞下。然后迅速将他抱起放到床上,转身想传太医,却被劭歆死死地抓住了手,劭歆喘息着祈求,“孩子……”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决不!”说完便扬声命人速传太医。

劭歆五脏六腑一阵剧痛,腹部犹如刀绞,劭歆自体内聚起仅剩那一点真气,强行护于腹间。

“你做了什么?”翟旸感觉怀里的人一震,身子顿时变得冰凉彻骨,立刻察觉了他的意图。

“你疯了!为了他,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顾斯遥曾经说过,劭歆心脉俱损,妄动真气后果不堪设想。为了保住翟沖的孩子,他竟敢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真气都聚于腹间护胎?

失了翎湘替他封存的真气,一股甜腥之气抑制不住地在喉间翻涌,他忽然侧身伏在床沿,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劭歆!”翟旸急忙抱住他,眼看他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衫,看着他身下的血红无限蔓延,迅速浸湿了床榻。

“我告诉你,你若敢死,我便杀了他,让他给你陪葬!君无戏言!”翟旸赤红了眼,死死抱着他,不惜重语威胁。

“翟旸……对不起……”我爱的是你啊!



为了翟沖几乎已经不要命的劭歆,他恨吗?他应该恨的,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劭歆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的爱远胜于他的恨。

“翟旸……”劭歆虚弱地唤了声这世上唯一他眷恋的人,意识最终被黑暗吞没。

太医们赶到时,翟旸疯了一样不许任何人靠近劭歆,他身上沾着劭歆的血,那神情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封印闻讯赶来,只说了一句话,“皇上若想侯爷死,大可不放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翟旸顿时清醒过来,恢复了他身为天子的冷静威严,知道劭歆只是痛晕过去,立刻将他平放下来,退了出去,让太医诊治。

来到外殿,想也没想便挥手朝封印那张足以颠鸾倒凤的倾世容颜而去。

“朕让你看好他,这就是给朕的交代吗?”

紧接着又是第二拳,“这一拳,是警告你,不许你咒他。”

“属下失职,若皇上要追究可否听先属下禀明由来?”封印揉了揉受伤的唇角,苦笑着,那家伙要知道了可有的念了。

“说!”

“此事纯属人祸。”

翟旸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是说,有人要劭歆的命?”

“属下昨日见侯爷腹痛,那样子不似寻常,就一路追查,发现自皇上离宫后,侯爷每日服用的安胎药里被人以很少的分量加入了红花和桂圆。此二物皆可造成滑胎,但分量之轻又可以让人无法察觉,那人十分聪明,懂得用夜来香掩盖住了红花的气味。未能及时阻止侯爷服下安胎药,确实是属下失职,属下甘愿受罚。”

“人呢?”很好,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一个嫌命长的。

“回皇上,已在地牢。”

“留着,劭歆无事便罢,若有万一,朕定要他后悔托生为人!”

“属下遵旨。”说完,封印转身而去。


“皇上,主子醒了,在叫您。”弦歌走出内殿,眼眶微红。

翟旸听到弦歌的话,不由一僵。

“他……现下如何?”良久,他才哑声问道。

“太医们还在施针止血。”

此时,内殿传来劭歆充满痛苦的凄声尖叫,“啊!”

翟旸立刻飞奔入内,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只见劭歆双手被绑在床头,巨大的肚子袒露出来,上面插满金针。

翟旸的眼眶涌上热意,他几时见过如此狼狈的劭歆,他一直是风姿绰约,俊雅出尘的。

他缓缓靠近,看到劭歆的手腕被勒得红肿,墨色的发丝已被汗湿,散乱在枕被间,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本就没有血色的双唇已被他咬的伤痕累累,那肚腹之上,青青紫紫的经络狰狞着,那些金针几乎将他扎成了筛子。

翟旸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下,他走近蹲在床前,轻唤了声,“歆……”

劭歆暗淡的星眸倏然亮了起来,慢慢转头看他,微微扯唇,方才那一针已耗尽了他的力气,再也发不出声音。

“是谁让你们绑着他的?”翟旸问着顾斯遥,却是满眼心疼地看着劭歆,片刻不敢离开视线。

“臣怕施针时侯爷受不住疼伤了自己。眼下胎息还算稳健,只要能止血,侯爷安心静养,便无碍。”

翟旸知道,是他自己的真气护住了孩子,胎息才能稳健。

“解开他。”

“皇上?”

“朕说解开!景阳侯也是你们说绑就能绑的吗?解开!不要让朕再说第三遍!”

顾斯遥只好上前解开劭歆被缚住的手。

翟旸坐上床,从劭歆身后将浑身湿透的他半抱起来,伸手与他十指紧扣,搁在他心口。

“翟……旸……”劭歆已是气若游丝,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别……”

“别说话,省点力气。”翟旸吻了吻他的发顶心,“我陪着你。”

一天一夜,劭歆的后背紧紧贴在翟旸胸口,二人的衣物湿了又干,干又复湿,最后劭歆疼得连哼都哼不出声,才把血止住,父子方才脱离危险,可劭歆的心疾却注定沉疴难愈了。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想看甜宠部分的宝贝们再耐性等等吧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更新来啦!

楼主:12455386  时间:2019-06-23 13:28:48
第八章

翟旸看着被抽干了力气的劭歆,耳边回响的是顾斯遥的话,这一次艰险地保住了劭歆的性命,但对他却是沉重的一击,已是无力扭转他身体的颓势了。即便再如何精心调养,都注定要折寿了。

劭歆的心断断续续地痛着,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血止住没多久,他便因力竭而陷入了昏迷之中,三天三夜,除了早朝,翟旸都寸步未离地守在床边。

“水……咳咳……”劭歆觉得喉咙干涸,轻咳起来。

“歆?你说什么?”

“水……”劭歆掀不开沉重的眼皮,只是如梦呓般轻声呓语。

“弦歌,倒杯水来。”

弦歌立刻递上一杯温水,翟旸微微托起劭歆的头,“劭歆,来,张口,水来了。”

他看着劭歆吞咽下杯中的水,慢慢转醒。

劭歆终于张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翟旸忧急如焚的憔悴脸庞。

“你终于醒了!劭歆……”翟旸激动的俯身,覆在他身上,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喃喃地唤着他的名。

“没事了。”感觉到颈窝间传来凉凉的湿意,他低哑着声音开口。

“翟沖来过,你想见他吗?我让无情去钰亲王府带他来。”

劭歆昏迷的第一天,他曾让无情去钰亲王府传翟沖入宫。劭歆为了他,差点命都没了,他怎么都要让翟沖知道,劭歆受了多少罪才保住了孩子,希望他能珍惜劭歆的一腔深情。

“你……”劭歆以为依翟旸的性子,不可能让翟沖踏进惊鸿殿一步的。

“你拼了命都要保孩子平安,我……成全你们。”爱他至深入骨,所以不愿见他和自己一样,不得所爱。

劭歆眼眶发热,我拼了命要保住的是我们的孩子!

这些话,他几乎要冲口而出,最后被子底下的双手握得死紧才压下那样的冲动。

翟旸,这样的你,教我如何能割舍?


地牢

翟旸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地牢见到眼前满眼愤恨阴郁的少年,与那日逍遥王府初见的翩翩风度一比,竟是判若两人。

“是你!”

“皇上,就是我。景阳侯还活着?”重华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了恐惧地呆了整整七天,脸上是鬼一样的苍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劭歆哪里招惹你了?”翟旸怒火中烧,脸上的表情在闪烁的烛火中显得更加阴晴不定,他太大意了!

“哈哈!他原本就活不长了,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重华突然大笑起来,几乎笑出泪来。

“我好恨他!为什么他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还这么护着他?为什么?”他趁翟旸带众人出宫秋狩的机会装病,每日亲自去御药房取药,才得到机会在劭歆的安胎药里偷偷下药。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为何看不到我,为何入宫那晚抱着我,口中念的始终是他的名字!他明明已经不爱你了!”

“你!”翟旸扬手便要给他一掌,最后僵在半空中,死死盯着他,然后颓然放下了手。

“是朕错了,朕不该带你回来的。”翟旸喃喃自语着,深邃的眼变得幽深,目光穿过他,不知望向何处。

他想到顾思遥在劭歆昏迷对他说的话,劭歆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即便能挨到临盆之日,怕是也产力不足,见不到孩子出世。

一想到这里,他恨不能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可现在,最该被千刀万剐的人,是他自己!他若不是被妒恨蒙蔽了心神,将这少年带回宫,劭歆身上所承受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心中的执念,竟然变成了别人伤害劭歆的利刃。

“你可知那日他为何要教你那首曲子?那是朕与他初识时,他为朕的萧声所谱。他希望朕听了琴音,在他离宫后能善待你。

“你们只知道朕专宠于他多年,却不知他为朕做了付出过多少。他是个男人,却甘愿雌伏于朕身下,为朕逆天产子,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忍受群臣在背后大骂他是不男不女,妖媚惑主。

“他当年如果没有遇到朕,救了朕,他还潇洒自在地呆在药王谷,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如寻常人一般娶妻生子,侍弄药草,济世救人。

“他更不会要忍受着丧子之痛,不顾自己小产体虚,跪于御前,请朕收回成命,饶了那凶手。以至于身体不堪负荷,大病一场,从此心疾缠身。

“你说的对,他是不爱朕了。这座华丽的皇宫就是一座金色的牢笼,困住了他,再深刻的感情,都被消磨殆尽了。他的心愿那么小,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朕……做不到。

“朕那么小心地护着,保着,只想他能安心将孩子生下来,朕已经允了他,只要能见到他平安生下孩子,就准他出宫。可是你,该死的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几乎差点要了他的命!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心口没日没夜的在那痛着。”

“我……我……”重华被翟旸脸上悲伤的神情震慑住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陛下,放……他走。”身后传来劭歆气虚的声音。

翟旸霍然转身,瞪着来人,“封印!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带他来的?”

劭歆被封印抱在怀里,心口的刺痛已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翟旸……放他……”劭歆硬撑着要说话,可心口疼得厉害,他再也没办法说更多,脸色在烛火的照耀下,一片死白。

“你别说话,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别急。”翟旸见着他的脸色,心里一惊,连忙从封印手中接过人紧紧抱在怀里。

劭歆抓着他的衣襟,终是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

“难受得紧是吗?那为什么还要来?”翟旸知他性子,定是疼得受不住了。可又气他这么不管不顾地来救几乎要害死他的人。

他疾步走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对着封印道,“他拿自己身子胡闹,你也跟着胡来吗?地牢这种阴湿之地是他能来的吗?”

“属下知罪,自当受罚。”

“让非相自请二十大板。”

封印闻言一惊,连忙双膝跪地,向来平静没有波澜的脸上终于变了色,“皇上,非相是受不住板子的,属下犯错,理当自己受罚。”

“你也知道心疼他?”翟旸淡淡地斜睨封印一眼,“那你就该知道,朕的心该有多疼。”

劭歆喘息难平,说不出话,只能扯了扯翟旸的衣服。

翟旸低头看着怀里人,柔声说,“好,好,我谁都不罚,你别急。”

思忖片刻才又吩咐,“那人,连夜送出宫去,别让朕再看到他。”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抱着劭歆走了出去。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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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劭歆不适地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心口的绞痛稍减,却发现自己的手不能动弹。他的视线跟着下移,看到翟旸趴卧在床边,将自己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了,只记得翟旸臂弯里有他想要汲取的温暖。

他伸出另一只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描绘着他深邃刚毅的五官,他脸上棱角分明透着冷峻,浓密乌黑的眉,直挺的鼻梁,弧形完美的薄唇,无一不彰显着他那生与身俱来的王者之气。

当年初见,便知他决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言谈举止间都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他是天生的帝王吧?即使睡着了,也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可这双手,他还能握多久?这张脸,他又还能看多久?他久久凝视,舍不得移开视线,似乎想要将之牢牢印刻进心底一般。

忽然,他望进一泓深潭,深邃得几乎将他吞噬。他仓惶地收回手,敛下眉眼,掩饰刚才那满溢的深情和绝望。

翟旸捉住了他欲收回的手,眸光闪了闪,他捕捉到劭歆方才凝睇他时来不及掩藏的情绪。

“我……怎么了?”

“你已经昏睡了一日了,现在感觉好些吗?胸口还痛吗?”翟旸才抱着他走出地牢,就发现他没了意识,怎么都叫不醒。

劭歆轻点了下头,抽回被翟旸握住的手。

“你有事瞒着我。”翟旸深深地看着他,他几乎可以肯定。因为刚才他睁眼的瞬间,看到劭歆眼里浓到化不开的眷恋。

“没有。”劭歆偏头,逃避翟旸目光灼灼的注视。

“劭歆,你到底……你怎么了?”翟旸话未说完,就看到劭歆脸色一变,身体状似痛苦地蜷缩起来。

“痛……”

劭歆感觉到腹中两个孩子一阵阵剧烈的翻滚,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传……”

翟旸刚想扬声传太医,被劭歆打断。

“只是……胎动……别紧张。”劭歆动了动身体,微喘着解释。

“真的不用让斯遥来瞧瞧吗?”若只是胎动的话,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痛楚?

“我自己不就是大夫?扶我起来坐会儿。”也许躺得太久,孩子有些躁动。

“斯遥说你要卧床静养。”翟旸嘴上说着,还是小心地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口。

劭歆刚坐起,还有些胸闷气急,一时无力,只能靠着他,“我没事。”

“你还敢说没事?为什么让封印带你去地牢?那种阴湿的地方寒气那么重,你现在的身子受不住你不知道吗?”翟旸原本一直忍着脾气,这会忍不住爆发出来。那时见他毫无征兆地晕过去,心跳都差点停了。

“我是……嗯……”劭歆才开口,肚子里又一阵踢打,他瞬间消了音。

翟旸赶紧将他放平,“我让斯遥进来。”劭歆昏睡的时候,他便一直让顾斯遥在殿外候传。

“别,孩子踢我而已,有些……疼。”劭歆很快伸手拉住他。

翟旸在床边坐下,伸手揉抚他圆润高隆的腹部,想缓解他的疼痛,就像从前一般。那时劭歆胎动得厉害,他只要一伸手安抚,肚子里那个就会马上安静下来。

几乎要让劭歆落泪的一幕发生了,刚才还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的孩子,翟旸伸手一安抚,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劭歆心底感慨万分,果然是血浓于水,血脉亲情是骗不了人的。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另一位父亲的安抚才静了下来。

翟旸也大感意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却快得什么也抓不住。他心存芥蒂,很少主动触碰劭歆的肚子,他怕自己会失手做出什么事来。这对孩子如今就是劭歆的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些了吗?”翟旸抬头,问着劭歆,刚好捕捉到他目光停留在自己还按在他肚子上的手上,那眸子,温柔里泛着水光。

劭歆狼狈地别开眼。翟旸对他越温柔,他便越觉得自己脆弱,所有的伪装几乎快要粉碎。

翟旸起身坐在他身畔,扳过他的头,“劭歆,看着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瞒了我什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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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皇上,左相求见。”门外传来景阳殿总管路余的声音,打断了劭歆的话,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让他等着。”翟旸想也没想就回答。

“皇上,左相说,事关重大,请皇上务必移驾一见。”

“去吧,左相深夜入宫定有要事,他的性子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如今翟旸起了疑,再问下去劭歆怕自己会招架不住,不管左相为了什么事非要见翟旸,这会都解了他的围,他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自己竟会一语成谶。

“那你先歇着吧,我去去就来。”他说罢起身,又扶他躺了下来,仔细替他盖好锦被,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翟旸心知肚明,劭歆有事瞒着他。他不说,没关系,翟旸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答案。

然而,翟旸没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找出答案,就必须提前兑现自己对劭歆的承诺了。


御书房

翟旸面无表情得看着手里密折,周围静得像是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发须皆有些微白的左相蔺沉秋跪在地上,巍然不动,静静等待天子的决断。

“啪!”

翟旸终于合上了折子,深邃的眸光落在地上跪着的左相身上。

“蔺相认为,朕,该怎么做?”翟旸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情绪。

蔺沉秋拱手抱拳,一字一顿地说:“老臣以为,景阳侯,留不得。”

“大胆!景阳侯是何身份,岂容你随便置喙非议?”翟旸一掌拍上御案,勃然大怒。

“皇上明察!劭歆乃前朝皇子已是不争的事实,父仇不共戴天,这样的人怎能留做皇上的枕边人!”

“就凭这一本密折,你让朕如何相信?”

“皇上,景阳侯来历不明,又能逆天产子,光这一条就能断定密折上所言并无虚假。自玄武开国以来,只有女蜗一族的男子可以与女子一般受孕产子,而前朝皇后就是女蜗族人,男儿之身,皇上……”

翟旸怒视着他,厉声喝止,“够了!退下!此事,朕自有定夺。今日之事你胆敢泄漏半个字,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皇上……”蔺沉秋欲再柬言,却被翟旸厉声打断。

“退下!”

蔺沉秋只能悻悻然退出了御书房。

翟旸死死盯着桌上的密折,他突然想起劭歆入宫那晚,半梦半醒间,他在自己耳边叹息着说,他们之间,是孽是缘,自己都自甘承受,以后入了阴曹地府,自会去双亲面前忏悔谢罪。

他当初以为是劭歆觉得自己抛弃男儿自尊,甘愿入宫为男宠,愧对父母。现在想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却摒弃了仇恨,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心中凄然,自己竟是错失了这样一颗真心。

他要怎么做,才能保他平安,蔺沉秋自劭歆入宫,便处处针对,何况当年左相千金也是当选秀女之一,却因劭歆之故最终被他逐出宫门,蔺沉秋一直心有怨怼,翟旸一个冷战,他无法想象,如今有把柄在手,蔺沉秋断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他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翟旸的眉头不禁打上了死结。


翟旸回到惊鸿殿时,弦歌说他一走,劭歆的胎动又厉害了起来,难受的紧,才刚刚安歇。

他拧起眉头,望着床榻上的人,是他的错觉吗?劭歆如今似乎精神差了很多,昏昏醒醒,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吗?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恶寒。

“嗯……”

劭歆忽然发出不适地呻吟,呼吸不稳起来。右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力道大到指节都泛着淡青。

翟旸轻轻掰开他的手,不停地揉抚着他胸口。自他微敞的领口看到他胸口的肌肤有若隐若现的红痕。翻开劭歆的衣襟,赫然发现他胸口有着深浅不一,交错着的抓痕,他每夜心疼难当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该死!他竟然都没有发现。他轻触那些疤痕,好似一道道划在了他心上。

“终究是我害了你。”

劭歆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望着他的星眸澄澈清亮,“我没有怪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的。”

翟旸忽然俯身抱住他,良久,他闷闷地声音才从耳畔传来,“明日,你便离宫吧。”

“你说什么?”劭歆忡楞住,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应。

“明日无情会护送你离宫。翟沖会在宫外接你。”

翟旸起身,敛起心绪,这是唯一可以救他的办法了。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人。

“好好照顾自己。我本想亲眼见你平安诞下孩子,如今,怕是等不到了。”说完便要转身。

“出了什么事?”劭歆在翟旸转身刹那拉住他的手。

“没事。早日让你们一家团聚不好吗?”

“跟左相有关?”劭歆抓紧他的手,很快猜到他态度转变的原因。

翟旸深深望着劭歆,犹疑着该不该让他知晓。

劭歆被他看得心里发紧,脸上顿时白了几分,语气却是异常坚定,“你若不说,我一定不会走!”

对峙间,翟旸轻叹一声,终是弯身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掏出怀中的密折递到他面前。

“这是……”劭歆震惊得看着密折上的字句,心如擂鼓,怦怦直跳,跳得发疼。可他顾不上了,思绪飞快地转起来。

他不知道左相是怎么查到他的身世,他庆幸的是,左相只查到他是前朝皇子,却不知封印是他兄长。他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封印?一旦封印的身份被揭穿,万俟与非一家怕是难逃欺君之罪的下场。

心窝传来的阵阵绞痛,他手心冒出了冷汗,脸色更白,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所以,你让我明日就离宫?你怕有人会对我不利?你难道不认为我是如这密折所言,为了复仇而来?”劭歆转头,面对翟旸。

“我不管你是不是前朝的皇子,我只知道你我相识以来,你就是劭歆,是安儿和昱儿的父亲。”翟旸没说的是,即便他真的为了父仇而来想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孩子出世后,我自然会走。”劭歆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这是唯一能保护所有与自己身世相关的人的办法。只要蔺沉秋知道他死了,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

“你明日必须要走。”翟旸坚持着。

“让我留下,翟旸。”劭歆同样坚持。

翟旸死瞪着他,劭歆的手死死地攥紧了身上的锦被,终于撑不住地痛弯了腰,他遏制住要逸出口的呻吟大口喘气。他不止心窝绞痛,整个身体都像火烧一样。

翟旸看他痛得不寻常,才想出声要宣顾斯遥,劭歆却捉住了他胳膊,五指深深地掐了进去。

“别……忍过去就……好,习……惯了……”此时叫来顾斯遥,他怕是什么都瞒不下去了。

翟旸只能耐着焦急替他揉着胸口,直到他呼吸平稳,虚脱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翟旸暗下决心,劭歆必须尽快送出去。


天才微亮,翟旸就起身更衣,准备上朝。他换上了明黄的朝服,临走前在床边看了劭歆好一会。

昨夜原想等劭歆睡熟了就离开,可自己才将他放下他就不安稳起来,不知是心疾发作还是胎动不适,眉目间满是痛苦,自己见不得他如此难受,只好强行抱住他安抚。后来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劭歆安稳地被他圈在怀里,沉静的睡颜让他觉得好似回到了从前那般恩爱的时光。

他的手指在劭歆脸上流连着,虽然病痛已将他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但在他心里,劭歆永远是当年的模样,如玉般温润,俊雅丰神,举世无双。

他知道,待劭歆出宫后两人将不复相见,他们之间是孽是缘,他如今找到了答案,却是满腹的苦涩。

既然是孽,那便由他来偿吧!

他收回留恋的手,站起身,那仍沾着劭歆余温的手指被他紧紧蜷了起来,他告诉自己已是不能回头。他不再回首,迈开步子,大步走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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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几乎是翟旸一走,劭歆便醒了,他挣扎着起身,唤来弦歌。

“准备笔墨。”

“主子?你要做什么?皇上吩咐过,不能让你下床的。”

“别问这么多,快去。”

没一会,弦歌便在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劭歆本就因心疾痛得浑身无力,又卧床多日,刚一站起,脚下虚浮,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好不容易在弦歌的搀扶下走到桌案旁,他已是大汗淋漓。

他微颤着手写下一句话,然后将信折好交到弦歌手上,让他务必在下朝后交到非相手里,不能让人发现。

做完这些,他脸色已煞白,忍住胸口泛起的窒痛,自知体力已到极限,如今心疾每日发作,不分日夜,尤其半夜最甚。而他的五脏六腑皆因内伤而损,每到夜深人静,便气血在脏腑间数度翻涌,浑身灼痛。前几日还能勉强忍着,昨夜却差点忍不住被翟旸察觉。

不行,他必须坚持到孩子平安出生。于是他接着挥豪,写下了一张药方,递给弦歌,“这方子你交给斯遥,宫里没有刺五加,若他能寻来这味药,便能保我平安生产。”

“弦歌知道了。”

突然,他腹间又胎动大作起来,他抓住弦歌的手,勉强出声,“扶我……躺下。”

现在孩子每动一下,都会让他钻心噬骨得疼。弦歌见他抱着肚子,脸色十分难看,急忙将他扶回床上。

“你速去……速回。”

“是。”弦歌又看了看他,才转身往殿外走去。

弦歌一走,劭歆便再也忍不住剧痛,呻吟着取出枕头下的黑色瓷瓶,倒出六颗保胎丸一口吞下,孩子倒也渐渐平静下来。

劭歆却是精疲力尽,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景阳殿 御书房

翟旸下朝后,单独留下了翟沖。

“皇上?”翟沖被翟旸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地出声唤道。跟着翟旸进了御书房好久,翟旸就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朕今日就将劭歆交给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朕要你的保证,一定要护他周全。”

翟沖背后一个冷战,他要怎么护?劭歆脏腑皆殇,回天无力,他想护也要有那本事啊!早知道,就不要蹚这浑水了,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翟沖……定当竭尽全力。”

“沖儿。”翟旸轻唤了声翟沖的乳名。

“三堂兄?”翟沖有些意外,跟着换了称呼。

“把劭歆交给你,我决计以后不会再见他,你大可放心。他的身体遭遇连番重创,已是再也经不起刺激了。他性子要强,不会轻易示弱,你仔细着些,多让着他。你那多情的性子也要改改,你这年纪该收收心了。别到处惹风流,他心思敏锐,容易郁结在心,知不知道?”翟旸强行掩起复杂难平的心绪,语重心长地对翟沖说道。

把劭歆交给眼前的人,他有千万个不放心,不说翟沖尚不及而立,就说翟沖爱闹又风流的性子,劭歆现在何以制得住他?可是他知道,如今能宽他心的人再也不是自己了,徒留他的人只会让他更痛苦,于他的身体有害而无益。

“劭歆他……其实……”翟沖看到翟旸眼里的难舍,几乎忍不住就要说出真相。

“他心疾难愈,你尽快派人去药王谷请他师父,定可保大小平安。”

“沖儿知道了。”

“你退下吧。今夜子时,我会让无情将人送到王府去,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景阳侯和劭歆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沖儿知道,即刻回府打点。”

翟旸看着翟沖走出御书房,半晌后,伸手按住胸口,这个位置,曾经收藏着劭歆和他的结发,多年来从不离身,却在那夜被他一怒之下燃成灰烬。他当时就该明白,爱也好,恨也罢,就如同那灰烬,终究成了空。


右相府

万俟与非将弦歌交给他的信递给刚刚将早膳吐完,按着腹部还在轻喘的封印。

“还是很难受吗?”

封印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万俟与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笑,“我不知道你那么容易受孕嘛。”

不知道才怪!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䨒儿都还不满六个月,分明就是故意的。封印心里腹诽着,不再看他。

但他却在见到信上的内容时脸色一变。

他霍然起身,转身就要走。

万俟一把拉住他,将他带进怀里,扣住了他的腰,“你要去哪里?”

这若是让旁人见大怕是要惊掉下巴。向来一身孤傲冷硬的封大统领竟然会让一介书生抱在怀里,怎么看都怪异的很。

封印看着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进宫!”

“不许去!”万俟也看了信上的内容——身世已泄,小心。没有署名。

他知道是劭歆,提醒封印要提防身世被有心人查出。他也猜到封印进宫是要做什么,不能让他去自投罗网。

“皇上那么爱劭歆,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可皇上会立刻送他走。那样更危险!”说完一掌拍开万俟的手,施展轻功,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万俟急得跳脚,胎息不稳还敢动用真气,简直胡闹!

他立刻扬声命人备轿,希望自己还来得及阻止。


御书房内,翟沖前脚才有走,封印后脚便到了。

“属下参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属下还是跪着说吧。”

翟旸闻言不由地挑高了眉毛。

“你想跟朕说什么?”他本也好奇封印为何会突然进宫来。万俟与非那么宝贝他,怎么会让有了身孕的他独自前来。

“皇上,是否收到密报称景阳侯乃前朝皇子?”封印直接挑明。

“啪!”

翟旸用力合上手上正在查看的奏折,冷下脸,眼里闪过一抹戾气。

“谁告诉你的?”他明明警告过蔺沉秋不能泄露半个字。

“劭歆。”

翟旸有些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

“他是属下的亲弟弟。”

此言一出,翟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旋即了然了他的来意。

“你怕朕会伤害他?”

“不,属下知皇上与侯爷鹣鲽情深,断不会做出伤害侯爷之事。但此事既然被查出,属下以为纸包不住火,皇上定会想将侯爷送出宫外。属下愿意替侯爷给群臣一个交代。”

“所以?你要怎么替他交代?”翟旸发现封印平时话虽不多,但却对自己十分了解,果然是亲兄弟,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属下可以替侯爷自认为前朝皇子,任凭皇上处置。”封印一副冷静从容的样子。

“你觉得劭歆那性子会同意你这么做吗?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苦。朕已经让无情今夜送他出宫,你大可安心了。”

“皇上……”

翟旸手一扬,制止他继续说,“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朕权当没有发生。”

“皇上?您难道不治属下欺君之罪吗?”封印有些意外。

“治你的罪?那劭歆怕是要恨朕一辈子了。”不说劭歆,那万俟与非怕是第一个就要来找他拼命的。

他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封印曾经多次舍命救过他,他何必在意他是什么身份?封印一旦认定了的主子,是决不会背叛的。

“属下谢皇上不杀之恩!”说完,封印便用力磕了个响头。

“快起来吧,要谢朕,那以后永远不要背叛朕。”翟旸起身离开御案要扶他起来。

“皇上,那侯爷他……”封印踟躇着,不知道是否要将真相合盘托出。

“他非走不可。朕会让无情送他到钰亲王府,从此便不再会有劭歆其人。”

“启禀皇上,右相求见。”殿门外路余的声音才起,万俟与非便冲了进来,看到一站一跪的两个人,顿时有些忐忑起来。看样子,封印该说的,不该说的怕是都说了。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把你的人扶起来?”

封印和万俟与非闻言皆红了脸。

万俟上前行了礼,伸手要将封印扶起。

封印却拉开他的手,缓缓开口,“侯爷不能走,一旦离了宫,谁也保不住他了。”

“什么意思?”翟旸的心因他的话一沉。

“侯爷内力已失,五脏六腑皆已损,早已无法自保。仅凭一个钰亲王府如何保得住他?”到那时,谁想动他都易如反掌。

“你说什么?”

“封印!”

翟旸和万俟与非几乎同时出声,万俟想要阻止封印,翟旸却已上前一步,一把拉起他,揪起他的衣襟。

“朕说过,不许你咒他!”

封印毫不畏惧地迎上翟旸杀人般的眼神,“皇上可知半年前在青龙国所中之毒是何人所解?”

“你是说……”翟旸记得自己醒来时万俟与非告诉他,是翟晧最后交出了解药。

“翟晧根本不愿交出解药,若要自行调配侯爷怕皇上等不及,最后侯爷用推功过血之法将皇上的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原本他可以以自身功力逼出体内之毒,可皇上时昏时醒,他又力有不逮,未能及时抽身,在寒潭中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因动了情,他走火入魔,虽除了残毒,却被自身内力反噬,伤了根基。”

翟旸闻言松了手,倒退两步,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再也拼不完整。

万俟与非立刻闪身挡在封印身前,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封印目光微柔,看着他出于本能的动作,摇了摇头,呆子!

“可朕……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为什么?”

“侯爷说那毒本就可以迷人心智,产生幻觉,皇上当时尚未完全清醒,只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

“那为何斯遥诊不出劭歆身上的伤?”

只是话一出口,他便有些明了,不是诊不出,是劭歆故意为之,他宁愿忍痛都不让顾斯遥来诊脉。

“翎湘姑娘渡了真气给侯爷,并用金针封了他的穴道,希望可以延缓伤势,但是……”

翟旸忽然接口,“但是劭歆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吗?”

封印沉默不语。

“所以他宁可被我误会,任我误解他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骨肉?他要我放他离宫是不想我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而去又无能为力,是吗?”

翟旸此刻什么疑惑都没有了。劭歆为什么会用那样眷恋又充满悲伤的眼神望着熟睡的他,为什么会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主动替他揉腹的自己,为什么这段日子从不排斥他的亲近。

他居然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劭歆拙劣的谎言!难怪劭歆说不怪他!他真的被自己的自以为是遮了眼,蒙了心!

想到这里,翟旸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他不能放劭歆走,决不!

楼主:12455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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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7-06-12 07:01:00

更新时间:2019-06-23 13:2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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