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谌戈今天7点就起了，说来也奇怪，放在以前，周末必赖床的他，今天居然一点想睡回笼觉的趋势都没有，7点闹钟准时响后，他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起来了。但他想了想没好意思说，又不是小情人约会，有什么好说的……
谌戈家住在附近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居民楼里，离博物馆不算太远，两人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按下电梯后，又是韩绪首先打破沉默。
“那个，谢谢你哈，愿意帮我讲题。”韩绪站在电梯一个角落，很小声的对电梯里另一个角落的谌戈道谢。
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突然矜持起来，中间隔开一大截。
“没事。”谌戈还是那副假装潇洒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韩绪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以前没有的……兴奋感？
电梯开门后，谌戈把开门键按住，冲韩绪努努嘴，韩绪麻溜的出去了。
“这边。”谌戈向左边最里的一间走去，韩绪立刻跟上。
“谌羽，我回来了。”谌戈轻轻扣了扣大门，又向后让出一截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谌羽动作很快，打开门后看到了谌戈旁边站着的韩绪，不禁有些疑惑的问“你是来找我妈……来找郝老师的吗？”
“他不是老妈的学生，他来找我的。”谌戈招呼韩绪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嗯？来找你的？你第一次带人回家玩诶！”谌羽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看韩绪又看看谌戈。
谌羽，谌戈虽说是两兄弟，但性格相差太多了，如果说谌羽那张男神的面孔下具备了德云社的软件配置的话，那谌戈则可能是在出生时把软件配置都让给谌羽了，小时候在外人面前，常常是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如今长大了才好一点。
但谌戈的家人都明白，谌戈可能就是个腹黑加闷骚，如果真反击起来，就算是谌羽也说不过他。
“我们是学习，玩什么玩啊，压力很大的。”谌戈两句打发了谌羽后，就带着韩绪进了房间。

谌戈的房间意外的整洁，书桌和床头柜上一尘不染，被子也是叠的方方正正，书架上塞的满满的都是课外读物和辅导习题什么的。
“还看什么呢？坐着呗。”谌戈早准备了两张椅子放在书桌前。和韩绪这么说了以后又走出房间，端了一盘水果进来。
“来，多吃点，谌羽削的。”

谌戈讲题真的是耐心又细致，这是以往在学校里，韩绪体会不到的待遇。虽说前不久也讲过一次题，但那次谌戈像是隐隐有点生气一样，先是盯了韩绪好一会儿，差点没给韩绪瞅出鸡皮疙瘩来。
“李子沐不会啊？”韩绪脑袋里突然又冒出谌戈那天问他的这个问题。
韩绪悄悄的偏过脸，小心的打量着离自己一个拳头距离的谌戈。他当时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好看吗？”谌戈冷不丁这么一问，差点把韩绪的胆子吓出来。
“啥啥啥，你说啥？”
韩绪心虚的抖了一下笔，作业本上立刻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痕迹。
“我问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呢？”谌戈说这话时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依然一丝不苟的在写解题过程。
“啊！那是因为…那个，你的鼻梁好高啊，哈哈，羡慕。”韩绪一紧张话就会特别多，这下完全停不下来，跟打机关枪似的一股脑往外边突突。“人家都说鼻梁高，五官才撑的起来嘛，哈哈，夏芙都说现在的女孩要整容都是先整鼻子呢…”
谌戈突然停笔，转过头很简洁的问“夏芙？”
“哦，她是我同桌。”韩绪如实回答。
“……就是话很多，还整天盯着我看的那个人吗？”谌戈一语道破夏芙的所作所为后，韩绪有点觉得尴尬，说是好像也没错，但有种出卖夏芙的负罪感，说不是……好像人谌戈根本就不会信。
在两者之间斟酌了半天的韩绪，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在谌戈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这个问题就和“今天天气真好”这句客套一样不占重量，很快就被他抛开了。
“来，过程就是这样的，明白了吗？”和上次一样，谌戈递出那张写了密密麻麻过程的演算纸。
其实，就算是韩绪也看出来了，有些很ruo zhi的过程是可以直接省略的，但谌戈担心他看不懂，非常细心的一点不落的全写了出来。
韩绪突然觉得有点感动，就算是家里给请过的补课老师，也没这么仔细过。
“谢谢你，我分析一下。”韩绪接过那张演算纸，照着谌戈给出的过程自己写了一遍，在确保自己完全理解以后，对谌戈露出一个很感激的笑。
谌戈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写写算算，不时在旁边提示他要注意数据别带错，单位要记得换算……比他自己写题目时还要上心。
等韩绪完全答完，对自己露出那个笑容以后，自己的满腔柔情好像也顷刻间倾倒了，谌戈很温柔的笑了笑，长睫毛又翘又浓密，显得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深情，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轻轻抚上韩绪的头，然后重重得揉了一把才放开。
“诶？”韩绪被他这一个举动弄的有点心跳加速，脸蛋瞬间红透了。连忙塞了好几口水果才慢慢缓过来，嘴里忙着咀嚼，眼睛还时不时又瞟一眼谌戈，见谌戈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情，继续讲题之后，心里顿时输出一口气，同时，又带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和一丝丝的失落。
他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摸我的头？是一时兴起？还是同性之间普遍的互动罢了，是我想太多？他现在怎么又变回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了？……韩绪的脑袋里全是这些问题，他突然更猜不透谌戈这个人物了。
突然，他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谌戈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但下一秒他立马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嘛！刚才应该就只是揉小猫小狗一样的揉自己啦，肯定是这样！要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可根本没什么亲密互动啊！谌戈和我讲过的话还不如和钱昊阳讲过的多！
在这份自我麻/痹下，韩绪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认真写题，也得亏在他和谌戈的双重努力下，数学终于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了。
“终于完了……”谌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去上个厕所啊。”，说着便向门口走。
韩绪向他那边看去，那条小鱼又神气的出现在视野里。

第十四话
谌戈回来时，手上拿着两杯奶茶。
“来，你不是要喝吗？”谌戈将其中一杯递给韩绪，接着又给自己的那杯插上吸管。
“诶？你多久买的？”韩绪怔怔的接过那杯奶茶，满脸问号的看着谌戈。
“嗯……早买了，刚才才送到的。”谌戈咀嚼着吸上来的珍珠，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又坐回了位置上，一只手搭在靠背上看着韩绪。
“要休息一会儿吗？”
“啊，好啊。”韩绪还是没有喝，他摩挲了一下杯壁上的水珠，又端详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谌戈又喝了一大口，正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韩绪才又看向谌戈，满脸温柔的说了一句“谢谢。”
他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谌戈竟然会放在心上，虽然谌戈还理解错误了，但这种被无微不至关心的感觉，瞬间让韩绪的心都融化了。
谌戈没有说话，嘴里那口奶茶就那样包住，很久也没吞下去，一双亮亮的眼睛也忘记了眨。过了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把奶茶放在桌上，突然转过去背对着韩绪。
“咳咳，好了我们开始复习吧。”谌戈若无其事的拿起物理书准备做题，耳朵很迅速的红了一下，却又被自己的大手快速挡住。
“诶，我还没休息……算了……”韩绪不和他争，很是乖顺的耸了耸肩膀，也坐回位置上去认真看书。
物理这东西对于韩绪来说就是传说中的“要你命三千”，如果数学还可以在谌戈的帮助下抢救抢救，那物理这玩意可以说直接宣判了死刑。
一道很普通的“力学”大题，让韩绪瞬间怀疑人生，过去那两年物理，是不是都白学了，初二的时候也曾学过一单元力学，当时的自己就已经是被折磨的焦头烂额，猛钻研了好长一段时间，虽说最后掌握的也没有太全面，但不至于看到题就大脑当机啊。
而上了高中之后，韩绪才明白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初中的那一小节力学，和高一 的这一堆力学知识比起来，简直要简单太多了。
“这里说求推力F对小球所做的功，我们先弄清楚，小球从半圆形轨道的最高点C处做平抛运动又回到A点,设小球在C点的速度为vc,小球从C点运动到A点所用的时间为t……”谌戈还是非常细致的讲解着，一边说一边不忘记下关键字。韩绪努力想听懂，但无奈，此刻的脑袋像是混成了一锅糊糊，怎么都听不进去。
这会儿已经快11点，韩绪觉得有点体力不支，可能是昨晚那群过于亢奋的睡眠细胞这时才想着上班，现在居然有了丝丝困意。

韩绪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大哈欠。
“困了？”谌戈停下笔，轻轻问道。
“不不不，你继续，不用管我。”韩绪连忙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身体里的瞌睡虫则像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铺天盖地的袭来，韩绪甚至都能感觉自己的上眼皮爱上下眼皮了，非要腻歪在一起。
果不其然，伴随着谌戈低沉磁性的嗓音，韩绪没一会儿就慢慢趴下约会周公了，发出轻轻地鼾声。
谌戈放下笔，托着腮研究起韩绪的睡颜，他果然是那种家教十分严格的乖宝宝吧，睡着的样子都这么收敛。
谌戈用笔挑起一撮韩绪的头发，然后又放下，就这么乐此不疲的玩了好几回。最后又才把目光又放回韩绪的脸上，空气里的那些小尘埃好像也累了，慢慢悠悠的停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突然轻轻抖了抖，好像睡不安稳。
谌戈轻轻地撤开椅子，去衣柜里找了一件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又继续坐下钻研题目，写着写着，他又侧过脸看着睡着的韩绪，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喃喃了一句“应该…不是吧？”

等韩绪睡醒，已经该吃中午饭了，谌戈轻轻摇醒韩绪，“别睡了，去吃饭吧？”韩绪本睡的七荤八素的，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被谌戈这温柔的一哄，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我我我，我睡着了？”韩绪愣愣的看着面前被压出褶皱的课本，一脸不敢相信的开口。
“当当当然了。”谌戈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了，学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说话。“你还流口水了。”
韩绪这才注意到自己起身时，书页似乎是润润的。
“在我家吃饭吧？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谌戈起身动了动肩膀，又甩了甩胳膊。“你昨天多久睡的啊？怎么今天还开小差了？见到周公了吗？”
“啊……我昨天几乎没睡着。”韩绪没起身。
“嗯？为什么？”谌戈环抱着胳膊，歪着头问他。
“昨天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要来你家我太激动了……”韩绪现在只顾着为自己的懈怠感到不好意思，又觉得浪费人家谌戈的时间了，完全没注意自己说的话多容易让人误会。

他还是没有站起来，好像睡了一觉还把心情睡低落了，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睛也不像之前那么有光彩了。
“谌戈，我是不是很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韩绪突然怯生生的问了这么一句，头几乎要埋进地下去。
“本来麻烦你我就很不好意思了……结果我还睡着了……你好厉害啊，什么都会，我就……”
“不啊。”谌戈很干脆的打断他，然后指着韩绪物理书上的一块小涂鸦说，“这个我就不会啊。”语气还是那种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语气。

谌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诚意，还是像前几次那样，直直的盯着韩绪看，但韩绪却没有哪一次能像这回一样，被他眼睛里的柔情淹没。
他突然很想哭，想放声大哭，他觉得，能喜欢上谌戈，可真是太好了。
“知道不，我身上的这个纹身啊，是我自己设计的。”谌戈轻轻勾了勾嘴角，然后转过身去，将那条小鱼露给韩绪看。
“很烂对吧？根本看不出是鱼吧？”谌戈又转回来，随意的向后抓了一把头发。
“但我就是很喜欢。”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韩绪书上的涂鸦，笑了“你那只小龙画的比我好多了。”
韩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是挺烂的，哈哈哈。”
的确，谌戈的那条小鱼变形的厉害，可能还想加入什么字母元素吧，弄的不伦不类的。
“嗯哼。”谌戈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笑了就来吃饭吧？”
过了很多年，韩绪都还记得这一天，谌戈笨拙的想要安慰他的样子。他似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讨厌的东西，一只接一只的飞走了。

第十五话

谌戈的妈妈姓郝，是个高中数学老师，桃李满天下。谌戈，韩绪的班主任周老师就是她曾教过的众多学生之一。
等谌戈把韩绪叫出来之后，郝老师热情的向韩绪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一起吃饭。
韩绪有点不好意思，谌戈便直接把他按到座位上。“没事，坐吧，我妈经常带自己的学生回来吃饭的。”
“是啊，就添一副碗筷的事情。”郝妈妈笑嘻嘻的给三个孩子添好饭，自己也坐下了。
韩绪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谌戈家有什么不对劲——家里没爸爸，但他没傻乎乎的张嘴问，像他这么敏感的人，进来时就扫了一遍客厅墙上贴着的相片栏。有谌羽的，有谌戈的，有郝老师的，甚至连这哥俩小时候养过的小金鱼小龙虾都有，但就是没有这两兄弟的父亲的。
韩绪心里猜了个大概，很礼貌的和郝老师道过谢后，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嗯？”才吃第一口，韩绪就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惊呼，他感觉自己的味蕾都快炸了。
好好吃！！！
韩绪本来对自己的语文功底十分有自信，但此时此刻，他居然想不出任何学过的词藻来形容这顿饭菜。
“好吃吧？”谌戈一边夹菜一边问。
“嗯！郝老师做的饭菜好好吃！”韩绪的眼睛都发光了，但还是谨记家里的教导，没有吃的太开放。
“你喜欢就好哦～那个，小同学怎么称呼啊？”郝妈妈可能是平时对“老师”这个称呼习惯了，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老师您好，我叫韩绪。”韩绪差点条件反射的站起来鞠躬。
“哈哈哈，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不是课堂。”郝妈妈发觉了韩绪的不自在，笑着打趣他。
“放松点，平时休息的时间，咱们不玩上课那一套，我和年轻孩子们还是很处得来的……对了，你们班的班主任以前也经常来我们家吃饭的。”
“您是说周老师吗？”韩绪想起谌戈上次在教室门口和周小伟的对话，仔细一琢磨…看来这饭没少吃啊。
“是啊，以前他的数学成绩一塌糊涂，是我强行把他带回家补习的！补完了就在我家吃晚饭。谌羽，谌戈以前都见过他。”郝老师边说边给韩绪夹菜，韩绪立刻站起来用碗接住然后道谢。
“嗯，我刚开始看到授课老师是他，那会儿都在怀疑数学是不是没救了。”反正现在周小伟不在，谌戈不用给他留面子。
“不过就那几本书罢了，来来去去，反复的教，不会也得会了。”谌羽突然插了一句嘴，“更何况他是读过大学的人，还考到了教师资格证，放一万个心吧。”
韩绪在一边默默听着两兄弟对话，心里想，真是少见啊，居然有好学生吐槽自家老师。
等吃完了饭，韩绪又和谌戈回房间一起复习。两个人又拿着之前没钻研透的物理学习起来，这回韩绪没好意思继续睡觉了，很是配合的在谌戈的帮助下做了许久的大题，总算是略见成效，不至于错的那么离谱了。
等韩绪全部做完，谌戈用红笔将韩绪遗漏的公式和步鄹记在一旁，并在配图上画出受力方向，帮助韩绪分析答疑，要多耐心就有耐心。韩绪感动的直接想抱住谌戈的大腿大哭，“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中途休息的时候，韩绪看着谌戈精致的侧脸，很好奇的问，“你以后是不是想当老师啊？”
“啊？”谌戈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似乎是在疑惑韩绪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好有耐心哦，而且讲的也很清楚啊！你以后如果选择当老师的话，一定会是个好老师。”韩绪又开始花式吹捧。
“我可没动过当老师的念头。”谌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妈带回来补课的那些学生，一个比一个傻，我怕以后遇到这些极品会被气死。”

“唔……是吗？”韩绪听罢眨了眨眼睛。
“更何况，我可不是无时无刻都有耐心的。”谌戈把杯子放下，重新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因为自家脸皮不够厚的原因，韩绪没让谌戈挨个科目给自己复习一遍。就拜托谌戈重点教了教数学和物理，其他科目嘛，韩绪打算回去慢慢背，慢慢磨。
如果这次考的不理想也不要紧，来日方长嘛。不要只注重期中考试，学校里大大小小的考试那么多，只要自己能保证一直在缓慢进步就行，现在所做的这些不过都是在为高三考大学努力罢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等韩绪差不多学完了，已经三点钟了。韩绪估摸着谌戈一定也累了，便略带歉意的表示下次要请谌戈吃饭。
谌戈揉了揉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不已的脖子，又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说，“下次吧，有空我叫你。”
“一定哦！”韩绪立刻伸出右手小指头，对谌戈一脸期待的眨眨眼。
谌戈本来是一脸嫌弃的表示自己这十六年里没和别人拉过勾勾，今后的人生里也并不打算破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最后也还是败在韩绪那双星星眼下，十分不情愿的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勾。
谌戈的手很大，指头很长，还白，韩绪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双弹钢琴的好手。这一对比，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
回家的路上，韩绪一直在闷不做声的思考着，下回要带谌戈去哪里吃饭。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谌戈在餐桌上的表现，好像什么都吃，不挑食。不过那盘放在自己面前的松鼠鱼，他却只是夹了两筷子鱼身上的面衣后就没怎么动了，接下来一直是谌羽在吃，莫非……谌戈不喜欢吃甜的？
诶？不对啊，他今天也喝奶茶了啊。难道，是他不喜欢吃甜的肉食吗？
韩绪这一推敲还真猜对了，谌戈从小到大还真就没怎么吃过放了糖的荤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放里嘴里就觉得腻。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多亏了谌戈的补习，韩绪觉得数学不像以前那么没把握了，考出来应该没那么差。
但物理嘛，还是老样子，人只要一看到题目就当机。韩绪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谌戈，人家辛辛苦苦教了自己那么久，得到的结果居然是白费一番口舌。
韩绪突然觉得没脸见谌戈了。天地良心，自己真的努力分析题目了，但“希特勒”居然出那么刁钻的题，这要自己怎么回答？
————————
这学校老师的工作效率实在太高了，才过几天啊，就要出成绩了。这下韩绪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了，手里的那一页《围城》看了好久也没有翻面。
“诶，你觉得你怎么样啊？”夏芙轻轻推他一把问道。
“你看我这表情像对自己有自信吗？”韩绪慢慢合上书，瘪了瘪嘴巴。
“难怪我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小样子。”夏芙将手放进兜里，突然用力的向后靠，把后面正照镜子的李雪儿吓了一跳。
“夏芙你要死啊？”
“反弹！”
李雪儿被她一句“反弹”呛到无话可说，自己实在觉得幼稚，所以不想跟在她后面说那句“反弹无效。”只得白她一眼，然后继续照镜子。
“完了，我觉得我可能也会凉凉。这回物理和化学真是太难了。”夏芙突然不打招呼的瘫在靠背上，又给后面的李雪儿吓一激灵。
“没事，你们觉得难，其他人肯定也觉得难。”李子沐又从前面转过来，左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郑重其事的说。
“往好处想，期中考试一般都会比较惨烈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哼，那也就是我们！你再惨烈能惨烈到哪里去啊？”夏芙不满的“哼”了一声，她就看不惯这些装样子的尖子生。
“啊……对了，我可提醒你们啊，可能这两天就出成绩了，如果你们俩都考不好的话，可真会被调座的哦。”李子沐一脸严肃的看看韩绪又看看夏芙。
“行了行了，别叭叭了，整天危言耸听，烦都烦死了。”夏芙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很是豪迈的撑着自己的下巴，“咚”的一声靠在桌面上。
李子沐无奈的摊手，又转了回去。

再写一两章就进入小高潮

第十六话
第二天的数学课上，周小伟抱着一叠A4纸，满脸阴霾的走进来了，众学生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顿时像是炸开了锅，纷纷探出脖子想看个仔细。
周老师非常用力的把那叠A4纸往课代表的桌子上一摔，所有人瞬间默不作声，乖的像群鹌鹑。
“发下去，人手一张。”周小伟的语气好像听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但他的眼神和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并不是这样。
韩绪太熟悉周老师这种眼神了，以前自己考不好时，爸妈刚开始也会用这种强忍愤懑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往往都会惭愧的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直到后来，时间久了，功课难了，爸妈也就逐渐麻木了，愤懑的眼神转变为一种失望中带着些许安慰的眼神。但这恰恰让韩绪更加难受。这种不打不骂，无声的责备，很像是拿着一把很钝很钝的刀，用力挖着他身上的肉，不致命，但很煎熬，很痛。
课代表麻利的将排名表全部发完，然后静悄悄的坐回自己的座位，迫于周老师无形的压力，他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韩绪拿着那张表，习惯性的从倒数第一开始找起，这双眼睛没瞅多远，不一会儿，就在倒数第十的序号那，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还真是，不出所料……韩绪难过的叹了口气。
强迫自己将分数看了个遍，语文113，数学97，英语107……只有语文和英语考到了三位数，其他科目纷纷都是两位数，物理和地理尤其惨烈，分别是班级倒数的第三和倒数第六。
数学这分数在韩绪没啥追求的心里，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但足够交差。可仔细一对比，在班里只能排中下。
韩绪开始责怪起自己的残念体质，和这不中用的小脑袋瓜。怎么智商就这么低呢？高点不行吗？上帝造人的时候绝对是用边角料造的我吧。韩绪心里没忍住，一阵疯狂吐槽。
“看到自己的分数了吧？”周老师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为了让自己显得有职业操守一点，还不忘掐自己一把，提醒自己稳住，别爆粗口。
“这个分数呢。我是不满意的。”周小伟又深深呼出一口气，从讲台上走下来，岔开两条腿站着。
“虽然我们班，也有考得非常好的同学，但是！考的不理想的则更多。”周老师瞪圆了一双小眼睛，环顾一遍全班，“像是隔壁7班那种没救了的，就不比了。我就只拿3班来说啊，人家三班的学生，刚进来的时候水平和你们差不多，但是现在呢？人家班的最后一名甩我们班最后一名45分！”说到气出，周小伟忍不住了，猛地拍了两下面前那位女同学的桌子，那个女孩子被这动静惊的抖了两下。韩绪猜测，如果那个同学没有绑着头发，而是披着头发，那可能会直接炸毛。
“其他科，我不提。总体排名，我也不说了。我就说说我的数学。”周小伟说着说着，就转悠到了后排座位，好几个“左右护法”候选人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大气都不敢出。

“我的数学呢，你们也看见了，最高分，139——谌戈。”刚说完，好几个同学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谌戈的方向，眼睛里是满是藏不住的惊叹和佩服。
谌戈则是对那些眼神视而不见，垂着眼眸继续趴在桌子上，看着手臂下压着的排名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是，最低分也是低的让我哭不出来……34分。”周小伟没说出那位同学的名字，只是像脱力了一样，耷拉着脑袋，两腿叉的更开了。
周小伟是第一次带班，虽然才接手时就暗暗做过很多次心理准备，要对自己的教学质量有信心，要对同学们一视同仁……但今天看到这排名，这分数，心里还是狠狠难受了一把，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选择师范这个专业是不是个错误。

“唉，都是同一个老师授课，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呢……你们要我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周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任何一位同学，而是顶着地板上的一条裂缝，语气稍有些疲惫。

在座的各位同学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意思或不自在了，大部分都坐的正正规规的，不敢看向周老师，小部分则是偷偷打量着周老师的表情，然后又转移视线，一脸内疚的看着自己的桌面。
“呼…”周小伟用力的抹了一把脸，又使劲拍了两下，“啪啪”两声脆响引起了不少同学的注意，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没敢看他。
“好了，讲题吧。”周小伟从后面走到前面。“一会儿我给几个人换换座位。”
这节课同学们都很安静，周小伟讲的很仔细，几乎每道题都讲了，韩绪和夏芙也听的很认真，一节课没交流。
事实证明，如果认真的做一件事，会对时间的流逝格外迟钝。韩绪这个不喜欢数学的人，也难得的一节课都没溜号，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那个扬声器。
“好了。先讲到这。”周老师放下那颗只剩一半的粉笔，拍了拍手，又搓了搓隐隐泛痛的手指头。
“我们调一下座位。”说着，他又拿起那张排名表，从头到尾看了看。
“丁璐，你和贾琪琪换个座，王泽，你和张远心换，钱昊阳……”
听到自己的名字，钱昊阳立马抬起头，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看着周老师，脸上却写满了疑惑。
他这次被分到了一个旧相识的后面坐着，刚好那个旧相识学习成绩不错，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也不严。自己心里寻思着“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一个没忍住就抄的高了点，一下子进了前十名，仅次于李子沐。
按道理来说，自己表现的这么好，不应该换座啊，钱昊阳一脸不可置信。
“钱昊阳…和韩绪换座。”
听到这句话，韩绪和夏芙纷纷抬头，默契的“啊？”了一声。
“老师！”钱昊阳这单细胞生物一有疑问就立马举手，打断了正在安排座位的周小伟。
“怎么了？”周小伟抬起眼帘看他，语气不咸不淡。
“那个，我为什么换座啊？”钱昊阳斟酌了一下，如此问道。
“非要我说破吗？”周小伟的眼睛透出一股睿智，“……把你安排到前面来坐，我好监督你学习。”周老师还是没说的太明白，而是用“监督学习”这个理由打发了钱昊阳。
钱昊阳再傻，也能听出言外之意了，只得乖乖的闭嘴，懊恼的揉了一把头发。

第十七话
还真如李子沐预言的那样，这回期中考试成绩非常惨烈。周小伟安排完座位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全班才慢慢走出去。坐在门口的那个同学表示，老师出去的那一刻，自己才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氧气流进教室里，浑身上下瞬间舒坦了。
全班同学在周老师出去好一会儿后才恢复以往下课时的活跃，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或是在对比成绩，又或是在抱怨题目太难，又或是在感叹周老师好可怕……

但夏芙和韩绪却是少见的没有讲话，两个人都还在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钱昊阳旁边，坐的是谌戈！”
韩绪和夏芙满脑子都想的是这个，这也是他们做同桌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想到一块去了。
“……韩绪。”最后还是夏芙首先打破了沉默，她转过身来，一脸认真的看着韩绪说“你要走了……”
“嗯……”韩绪没正眼看她，只是略微朝她那边瞟了瞟。
“唉，早知道会这样的，毕竟我也没考好。”夏芙像丢失了以往的活力一样，声音很小声，语气里还有点可惜。
韩绪突然有点于心不忍，赶紧转过来面向她，想把她逗笑。
“别这样一副我快死了的表情好吗？我又不是转班了！”韩绪笑着对她说，“你考的还可以啦，是我太差了，拖后腿了。”说到这，韩绪突然觉得有点点难过，也许自己以后会怀念和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做同桌的日子的。
虽然她平时吵吵闹闹的，还轻浮爱犯花痴，但总体来说是一个很单纯的人。韩绪初中那三年见过不少形形色色包裹在好看皮囊下的丑陋的灵魂，好久都没见到夏芙这种表里如一的好孩子了，一时竟有些舍不得。
“韩绪，加油啊。”夏芙难得认真的看着韩绪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说。韩绪感觉有点不习惯。
“嗯。”就在韩绪的泪腺快要崩溃的时候，夏芙突然一拐弯，差点没给韩绪说懵。
“加油学习……然后多拍几张谌戈的照片给我呗。”
“诶。”钱昊阳抱着一叠书，拎着自己的书包走到谌戈和夏芙面前来。“换座吧？”
韩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来来搬了几次，高中的书太多了，除了课本，练习册，还有不少名著。等钱昊阳和韩绪落座了，也上课了。
韩绪左边坐着谌戈，他就像给自己讲题那会儿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旁边，目不斜视的看着课本。
韩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笑着和谌戈打了招呼，“谌戈。”
谌戈微微转过头，看着他不说话。
“以后请多指教啊。”韩绪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长睫毛翘翘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嗯。”谌戈看了他一会儿，也咧开嘴笑了，两颗小虎牙悄悄探出头来。“嗯……”他眼神看向别处，又看着韩绪的脸，然后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最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重新看回了自己的课本，嘴角还带着一丝没有消失的笑意。

谌戈上课时很安静，也很认真，不像夏芙一会儿理一下刘海，一会儿又扯一下衣服，过十分钟了还要翘个二郎腿。
他一直保持着两腿伸在前面座位下的姿势，不然就是全程踩在桌子腿下的那根杆上。很少动弹。
韩绪想起来见面会那时，他一直往后挪椅子，像是坐在那儿对他的腿不太友好一样，合着面前有一个台阶，坐着是真不舒服啊。
韩绪没办法静下心来，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向左边瞟，谌戈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是白的像雪一样，细长的手指捏着水性笔，一点一点仔细的记下黑板上的笔记。
“认真听课。”谌戈很小声的提醒他，但眼睛还是看着黑板。
韩绪还是和之前那几次一样，被谌戈敏锐的洞察力折服，然后为自己的花痴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使劲拍了自己一下后，收回心认真听讲。
这两节课都是在讲解期中试卷，语文老师对这一回的总体成绩还算满意，也没发脾气，直切主题，重点讲解后面一页错误率极高的阅读题。
估计“希特勒”和其他任课老师一会儿就不一定这么冷静了。
韩绪一边订正错题，一边这么想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希特勒”进来的时候，是拿着那条传说中打遍7班的尺子进班的，5班同学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韩绪看着那尺子，第一回觉得夏芙没有夸张。
那尺子真的是被抽断了，所以就只剩下一截，但也足够具有震慑力了。
“希特勒”走到讲台上，轻轻放在教材，但那条尺子还是紧紧握在手里，她环抱着胳膊，扫视一遍全班继而冷笑起来。
众同学都不由自主的抽抽了两下，好像面前的不是老师，而是霍霍磨刀的屠夫，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小乳猪。
“这次考试，不算很难吧？”
“希特勒”很慢很慢的从讲台上走下来，鞋跟“啪嗒啪嗒”的踩在地上。
“有一道送分的大题，里面就四个小题，我只需要你们稍微分析一下，画出每道题的受力方向后写出公式并且带入数据就行，又不需要你们计算。怎么就没人全对呢？”
“希特勒”伸出尺子敲了敲旁边同学的桌子，吓得那个女同学肩膀微微抖了两下，韩绪见状，不由得开始同情这个上节课被周小伟吓，这节课又被“希特勒”吓的女生了。

“来吧，全班起立，错一个小题抽5下。”
这一句话就像按下了一个引爆按钮，全班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安静！！不想被打？那你们怎么不答对呢？我上课又不是没讲过！”女老师音量巨大的吼了一句，盖过了班上的那一阵嘈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绪捕捉到物理老师的眼圈瞬间红了，就连这句凶巴巴的话，听起来都略微有些颤抖。一下子镇住全班后，老师的嘴巴又张开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最后也只是背过身去，重新理了理头发，动作很迅速的摸了一下眼睛。
“从这里开始。”杨老师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以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伸长手臂，用尺子指了指坐门口的第一个同学。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慢慢站了起来，一副接受审判的模样。
就和上次英语课听到的一样，好一阵此起彼伏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每一个被打的同学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有几个男生直接被抽跳起来，女生则是把红彤彤的手掌缩进衣袖里，一脸怜悯的看着其他挨打的同学。
打人也是个体力活，杨老师的动作逐渐慢下来了，而排在后面的同学也没表现的特别疼，只是搓了搓手掌就坐下了。
很快到了谌戈这儿，杨老师看了一眼谌戈的分数，又翻到那道大题处。“哼，错一个。”
谌戈眼神淡漠的伸出手，杨老师拿起那条尺子，重重的打了五下。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看得韩绪心里一抽，但还没来得及担心谌戈，杨老师就看向了自己的卷子。“哼，两个。”
韩绪也乖乖的伸出手，结结实实挨了十下板子。
这杨老师看似快没劲儿了，但这一下又一下的抽在手上，还真挺疼的，韩绪坐下后，将打红的手压在冰凉的桌面上。心里寻思着，自从自己上了小学五年级后，就没挨过打了，这老师打人的确疼，但没韩妈下手重，自己还是受得了的。
“你没事吧？”韩绪小声地关心谌戈，他见谌戈坐下后一言不发，有点担心。
“没事，她下手挺轻的。”虽是这么说，但谌戈也学着韩绪把手掌放在桌面上冰着，好让自己好受点。
“真没想到你也挨打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我恶补，我可能会错更多。”韩绪突然一阵庆幸，还好当时鼓起勇气拜托谌戈补习，不然按照以前那成绩推算，自己今天估计就成猪蹄了。
“没事。”谌戈收回那只放在桌子上的手，韩绪一眼就瞄到了他试卷上的分数，眼底又是一番羡慕。

听说“希特勒”回办公室后就哭了，好像是觉得自己的班级不服管，5班的学生还考的不理想，自己实在没点什么可以安慰的寄托了。
夏芙这没心没肺的姑娘听说后，都好一阵没说话。
心里却在想，“我以后不喊她希特勒了。”
这次考试以后，左右护法座便迎来了主人，分别被班里最调皮的两个男生占据了。
周小伟为了鼓励大家，也推出一条新规矩，以后只要是大考，都会有排名，只要排名进步了20名，就奖励三百块钱，钱从班费里扣。
三百块钱，对于高中生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几个小财迷纷纷表示会努力学习。
韩绪也和谌戈说，自己一定会拿到那三百块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种预感，从小到大，只要他对什么事情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事情八成就会发生。
谌戈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说请我的那顿，不会就要用这个钱请吧？”
韩绪赶快摇摇头，“不不不，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这是一个持久战。
谌戈托着下巴，歪着身子撑在课桌上盯着他，“诶，下个周三晚上…”
“诶？”韩绪正在收书，听到他这句话抬起头来，但立刻心领神会，“周三请你吃饭对吧？没问题！”
“哼。”谌戈又笑了，最近他笑的越来越多了。“我决定吃什么行不？”
“成。”韩绪爽快的答应了，“你随意挑。”

第十八话

韩绪坐在车后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已经周二了啊。他把手机又装回兜里，控制不住的傻笑。不知道谌戈明天要吃什么呢？
韩绪这个乖宝宝已经提前好几天给妈妈打好了招呼，自己周三会晚一点回家，韩妈也得知韩绪是出于感谢补习的目的请班上的第一名吃饭以后，还多拿了二百资助韩绪。

“小绪，下车吧。”徐娇娇停稳了车，出声提醒韩绪。
“嗯，我走了。”韩绪和妈妈打了招呼，关上车门进了学校。
路旁两排樱花树还没开，都是只长着郁郁葱葱的叶子，韩绪走在树下面，抬头看着树杈里漏出的点点阳光，心情很好的闭上眼睛。
今天早上的课很顺利的上的差不多了，期中考试之后，大家重新收拾了心情，又投入进了紧锣密鼓的学习中。只有韩绪例外，一个早上都在不自觉的傻乐，那嘴角就快裂到耳朵根了。
他好久都没有这么期待过“第二天”，初中时的自己都没想过高中生活会变得这么多姿多彩。不止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同桌，还可以和他出去吃饭。
他逐渐忘记了那个紫色衣服的男孩，也淡忘了那个男孩和他发的那条短信。
只是他还是会时常起那时候的心情，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也许是那会儿把毕生的勇气一下子用光了，他现在居然不是很敢让谌戈知道自己的心意。可能是长大了，想的多了，没那么愣头青了吧。韩绪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慢慢接受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但他并不希望让谌戈也变成这样，也不想看见，谌戈某一天会用那种充满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自己可能会瞬间崩溃吧。
冷淡，吊儿郎当的谌戈，热心，温柔的谌戈，韩绪每每回想起来那些和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能自己。
韩绪不知道谌戈梦想着什么，他只知道谌戈和他一样，背负着很多人的期待，在向前努力的奔跑，为了未来，为了某一个目标。
他希望，自己喜欢的谌戈，可以自信的，骄傲的，像赢了一样的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东西。而自己，那个曾出现在他短暂青春里的一个路人，会站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用力地为他鼓掌。
“谌戈！”韩绪又翻开那本《围城》，看了没几句，又忍不住找谌戈讲话。
“嗯？”谌戈正一脸满足的啃着刚买回来的鸡排，口齿不清的“嗯”了一句。随后把鸡排向韩绪面前递了递。
“不不不，你吃吧。”见韩绪摆摆手，谌戈又立马拿回去继续吃。
“我只是想问你，明天吃什么呀？”韩绪看着谌戈嘴角沾着的面衣，轻轻笑了，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谌戈。
“啊…我想吃我们家楼下的那家小店。”谌戈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又咬了一口。
“那家酸汤！巨香！”
“哦哦！你喜欢酸汤啊！我那次听你说你不是本地人，还以为你吃不来我们这的东西呢！”韩绪想起他们俩第一次回家时，谌戈那副少言寡语的样子，和现在这副大快朵颐的样子，可反差太大了。

“我小时候，还是住在这边的，后来初中才去的别处读书，这会儿高中又回来了。”谌戈吃完最后一口鸡排，擦了擦嘴。“所以我不算完整的本地人。”
“这样哦。”韩绪理解的点点头。
“谌戈～”钱昊阳从韩绪的原位走过来，似笑非笑的叫了一声谌戈。
“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呗？”
谌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钱昊阳，从课桌里抽出英语练习册甩在桌子上，“叫爸爸。”
“父亲！”钱昊阳很是夸张的向前一扑，一双长胳膊用力的抱住了谌戈，然后使劲拍了两下人家的后背。“我的再生父亲！”
“***。”谌戈揍了钱昊阳一拳，扯了扯被钱昊阳弄歪的领子。
钱昊阳则是满脸高兴的拿着练习册，一蹦一跳的回座位快速抄起来。
韩绪觉得自己和谌戈的相处模式，似乎和谌戈以及他另外那些好朋友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自己无法像钱昊阳一样和谌戈嘻嘻哈哈，而谌戈面对自己，好像也有一份特别的矜持。
韩绪猜想，这或许就是同学和朋友的区别。
“诶，你……”谌戈似乎想和韩绪说什么，韩绪也转头想听，但两人随即又被走廊上的一阵吵闹声吸引了。
“你别去找我弟！”谌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谌羽的声音，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5班门口的走廊上，谌羽正拽住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冲他大声吼“快滚！我们没人想见你！”
他这一嗓子引来不少人注目，路过的学生纷纷冲他那边看过去，其他班也冒出来几个小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热闹。
平时谌羽给人的印象是健谈又温柔，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谌戈一双大长腿跨出门口，一瞬间呆住了。
韩绪连忙也跟上去，站在谌戈几步之遥看着他充满惊异的侧脸。

那个中年男人一把挣脱开谌羽的手，堆上满脸的笑容看着面前的谌戈，讨好般的喊了一声“儿子。”
周围的同学都没说话，静悄悄的打量着谌戈逐渐冷下来的眼神。
“……你来干什么。”谌戈的语气很是冰冷，和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说话时的那种淡漠不一样，这次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不屑，和厌恶。
“嘿，这不是马上到你生日了吗？我想着带你去吃顿饭啊。”中年男人伸出那只粗壮的手臂，想拉住谌戈，谌戈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那男人拉了个空。
韩绪站在人群里，看清楚了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和韩云生差不多胖，但是没有韩云生那种面善的气质，也没有身为一名父亲的亲切感。好像谌戈面对的这个人，就只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不需要。”谌戈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话少的状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男人，狠狠的吐出一个字“滚。”
“啊……儿子还在生气啊？”那个男人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是笑嘻嘻的掏出钱夹，随便抓出几张粉色钞票，往谌戈手里一塞。“来，爸给你点零用钱。”
谌戈没接，那只手慢慢的垂下来，钱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
“快滚。”
那个男人有点绷不住面子了，瞬间收起了笑容，和谌戈沉默的对视着。就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一般。
谌羽走上前，捡起那些钱，又夺过男人的皮包，随意往里一塞，扔回男人的怀里说“快走吧，我们还要上课。”
男人又哀求的看了一眼谌羽，“小羽……”
“不走我就喊保安了！”
听到谌羽这么说了，中年男人只得慢吞吞的转身，走两步回头看一眼，最终消失在楼道口。
“他可能和门卫说自己是家长才进来的，别想了。”谌羽把手放在谌戈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
“开心点。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谌戈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不知道这件事，别担心。”谌羽看着他的脸，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安慰了他一句，又叹了口气。
围观的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插嘴，便纷纷回到自己的班级，该干嘛干嘛去。
韩绪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谌戈眼神黯淡的走回来，轻轻挪开椅子坐下后，从书立里抽出一本看到一半的课外书，打开，不说话了。
韩绪没敢说什么，他觉得谌戈现在的心情一定糟糕的无法形容，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谌戈手里，那块已经捏出痕迹的页角。
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十九话
第二天，谌戈没来上学，周老师说是因为昨晚睡觉受冻，生病了。
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韩绪抿了抿嘴巴，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昨天来找谌戈的那个中年男人，一定就是谌家兄弟的父亲。
韩绪回想了一下谌戈，谌羽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态度，琢磨着这里面估计有很多曲折的故事。
那个男人讨好般的笑容，讨好般的动作，还有最后卑微的眼神，都让韩绪心里堵得慌，却并不同情。
他想起谌戈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眸，就像那时和林老师顶嘴的自己一样。强忍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表现出一副或冷淡，或事不关己的模样，武装起全身的防备，阻止别人再近一步。
他又突然想起那天在谌戈家里，谌戈那双亮亮的眼神，两颗小小的虎牙，还有那副笨拙的安慰自己的模样和那条丑丑的小鱼。
韩绪捏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身边没有谌戈坐着，但韩绪上课时还是会朝左边看。他盯着谌戈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抽屉和书立，还有干干净净的桌面，心里翻涌出一股伤感。
他感觉，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谌戈的伤痛。
放学以后，韩绪去学校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一个6寸的小蛋糕，然后又打了辆车，往谌戈家的方向行驶。
根据回忆，韩绪慢慢摸到了谌戈家楼下，还好今天方向感也没出差错，自己没迷路。
韩绪给自己比了个棒棒，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厅，按下了电梯。
等真到了谌戈家门口，韩绪突然开始无缘无故的紧张，他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默数三个数，轻轻扣响了谌戈家的房门。
没有人应。
韩绪等了一会儿，又重新敲了三下，还是没人应。
韩绪突然想起来，郝老师可能在上班，谌羽可能也还在学校没回家呢，也难怪没人应。犹豫几秒后，还是拿出手机给谌戈发了条信息。
“我来看你了，你在家吗？”
韩绪不打算催谌戈，他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过道的声控灯也慢慢熄灭，自己完全沉没进一片黑暗中，就和那次在睡梦中清醒一样。
但这次，他并不打算主动离开黑暗，他就那样固执的靠在谌戈家门口的墙面，一手提着小蛋糕，一手握着手机，默默等待着。
他突然，不是那么讨厌在黑暗中待着了。
突然，门那边传来脚步声，韩绪跟随动静转头，刚好对上谌戈开门出来。
“……你还在啊。”谌戈好像睡了很久，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睁不开。
“……”韩绪还是一动不动，靠在那看着他。
“进来吧。”谌戈松开门把手，示意他进来，韩绪紧紧提着那个小蛋糕，跟着谌戈进去了。
“我以为你没在家呢。”韩绪看着谌戈的一头乱发，“你才睡醒吗？”
“嗯，中午睡到现在。”可能是睡多了，谌戈打了个哈欠，薅了两把头发。
“你的病好点了吗？”韩绪轻声询问。
“你看我像生病了吗？”谌戈笑了一下，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韩绪。
“你这个是……？”
“嗯……我猜今天是你生日，所以……”
谌戈听后并没有觉得吃惊，而是笑着问他“昨天你听到的吧？”
韩绪没有回答。
的确，他听到了那个男人说马上是谌戈生日，所以他才怀疑，谌戈决定周三一起吃饭，是不是想庆祝生日。看谌戈现在的反应，他应该是猜对了。
“谢谢。”谌戈道了谢，“我挺感动的。”
“谌戈。”韩绪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谌戈没应。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谌戈轻轻笑了笑，“我又没啥事，做什么啊做。”
韩绪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想了一会儿说“那我陪陪你吧。”

谌戈没笑了，但也没看他，而是吞了口唾沫，回了房间关了门。
韩绪没跟上去也没离开，他还是固执的站在那里，他觉得谌戈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在置气，而是需要倾诉或者发泄。如果真不想见他，就不会给他开门了。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没有这么相信过自己的内心。
等了两分钟，谌戈穿的整整齐齐得出来了，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乱。
谌戈接过韩绪手里的小蛋糕，走出了家门。“陪我去个地方。”
和每一次放学一样，谌戈沉默不语的带头走着，韩绪安安静静的跟在谌戈身后。但他心情却不似以往那般平静，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谌戈开心。
“就这里。”谌戈领着韩绪走过几条街，又穿过好几条小巷子，来到了另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居民楼，楼下有一片锈迹斑斑的健身器材。
那有一个很破败的儿童滑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可能是风吹日晒多了，微微的泛着一种很脏的黄褐色。
谌戈将蛋糕放下，长腿一迈，一步就垮了上去，整个人堵在那个滑梯口。
“我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谌戈蹲在那里不动弹，“我们家以前住在这里，我和谌羽还小的时候，经常下楼来玩这个。”
韩绪轻轻靠在滑梯旁的墙上看着他，没有说话。
谌戈想滑下来，但无奈已经长的太大只，屁股坐不进滑梯，最后只得作罢。
他只好又坐到了滑梯的末端，抬头迎着夕阳的余晖。韩绪静静看着他的后脑勺，微风轻轻吹过，带起几根碎发。
谌戈好一阵没有说话，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一朵黄灿灿的云。
“……我妈是这儿的人，我们哥俩也是在这里长大，但后来我老爸发达了，就把我们领去另外一个城市了，直到他们俩离婚，我和谌羽才被老妈带回来。”
那朵云一点一点的飘走了，谌戈收回目光，可能是有点冷，他耸了耸肩膀。
“刚开始他不让我走，说什么，准备好和他那……第几个女朋友移民加拿大了，想带我去国外一起生活，我妈死命的哭，抱住我一直摇头……但他就是一个很暴力的人，平时就没少打我妈，那次一脚就踹我妈身上，我和老妈都摔在茶几边上。”
说到这，他缓了会儿，吸了下鼻子。
“那会儿我初二，被吓坏了，但也没怂，对着我爸又咬又踢，他一巴掌就甩我脸上，把我打懵了。我妈见他打我，扑上去和他撕打起来……后来谌羽放学回家，看到这一幕，冲进厨房拿了把刀，一边哭一边比着自己的脖子，让他滚出去。谌叶辉可能被他吓到了，这才灰溜溜的离开。”
韩绪听他慢慢说着，心都揪成了一团。
“后来，咳，我们三个人回来以后，就不住在这里了……这儿的变化太大了，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本来我们家就不怎么说方言，我又在那边待了段时间……所以，这么一番折腾，我的方言口音就变得很奇怪。”
韩绪突然想起了那声“谌guo”，但这次，他笑不出来了。

第二十话
那个生日蛋糕，就是在滑梯旁边吃的。
两个人一起盘着腿坐在地上，谌戈一脸期待的慢慢拆开盒子，又从包装袋里摸出几根蜡烛，点燃后插在蛋糕上，很认真的双手合十，闭上湿漉漉的眼睛许愿。“希望……”
“诶！”韩绪立马打断他，“别说出来。”
谌戈会意的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
“你17岁了吗？”韩绪等谌戈睁开眼睛，才开始切蛋糕，一边切一边问。
“不然勒，我说27岁你信吗？”谌戈好像已经没事了，挑起一块草莓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又吐了吐舌头，“哇，好酸。”
“信啊，怎么不信。”韩绪笑着把切好的蛋糕递给谌戈，然后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奶油。
“哼，本来说去吃酸汤火锅，结果是坐在这里伴着冷风吃蛋糕。”谌戈一边小声调侃，一边笑嘻嘻的吃了一大口蛋糕，然后一脸满足的眯眯眼。
可能是平时难得见他撒娇吧，韩绪很是耐心的顺着他，“没事，我记下了，下次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找我呗，我欠你一顿饭。”
“嘿嘿。”谌戈可能是饿了，几下吃光了自己盘子里的蛋糕，又重新切了一块。
他舔了舔嘴角的奶油，盯着那盘蛋糕看了一会儿，带着一丝庆幸的语气，很小声的对韩绪说。
“我挺高兴认识你的。”
韩绪听到这话时，正在费劲的叉一颗樱桃，听谌戈突然这么一说，便僵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谌戈继续往嘴里塞着蛋糕，眼睛盯着自己脚上粘了灰尘的运动鞋，“我刚开始觉得你傻乎乎的，自动贩卖机都不会用，一猜就是那种被过度保护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说完，谌戈放下盘子，满眼笑意的看着韩绪，“我还想着，我和你八成不是一路人。但谁知道你篮球打的挺好，让我一下记住你了。后来那回在厕所抽烟，其实我不需要你帮我看着外面的，因为教务处离那个厕所太远，主任应该不会去那上厕所，而其他老师不出意外的话，都会下去整队，我在窗户那里偷瞄着呢，你一下就进来了……后来我看你反应，确定了你的确就是那种乖宝宝，但是，是一个不一样的乖宝宝。”

韩绪没打断他，就那样睁大眼睛听着，想一字一句的全部记进心里去。他觉得嘴巴里全是奶油的味道，快要甜的上头了。
“后来给你讲题吧，我感觉你还是挺聪明的，没想象的那么傻，虽然……你的考试排名也不高，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尽力了……我和你挺有缘分的，居然还成了同桌。”
谌戈很少会这么一吐为快，可能是今天把话匣子打开了，一说起来就没个够。
“真的，本来我还想着今天可能要爽约了，但你跑来找我，我是真没想到……谢谢你。”
谌戈一下子望进韩绪的眼睛里，很温柔的说，“我已经没事了。”
韩绪看着他，心里默默的想，下一年的11月13号。我也不会忘记的。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谌戈叼着叉子，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接通了“喂？老妈？”
郝老师应该是在询问谌戈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家之类的。
谌戈只是和她说，自己跟同学在一起，一会儿就回家，让妈妈记得留饭。
郝老师那头声音挺大的，韩绪坐在旁边都听的清清楚楚。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还和你哥哥说带你出去下馆子呢！一回来你就跑没影了！”
“没事儿，那顿馆子明天下也成。”谌戈哄了半天谌妈，谌妈才肯把电话挂了。
“诶，一会儿你来我们家吃饭吧。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备一声。”谌戈转头邀请韩绪。
“不了，挺晚了。”韩绪看了一眼时间，算了一下一会儿坐车回去可能得8点多了，便拒绝了谌戈的邀请。
“唔，好吧。”谌戈瘪瘪嘴巴，又继续吃蛋糕。
“谌戈。”韩绪突然又喊了一声谌戈的名字。
“干嘛？”谌戈挪挪屁股，转过来看着他。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韩绪控制不住的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他现在的心情犹如躺在一大片棉花糖里，鼻腔里全是香甜的味道，身上暖融融的没有力气，像完全陷了进去，心却轻盈的快要飞起来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居民楼的住户们纷纷开灯，从窗台偷溜出来的光线，轻柔的铺在韩绪和谌戈的头顶，两个人一起抬头，透过窗户，看着里面一颗颗微微模糊的灯泡，不约而同的笑了。
“回家吧？”
“嗯。”
两人分别的时候，谌戈看着韩绪坐上计程车，冲他挥了挥手，做了个口型“明天见。”
韩绪也摇下窗户，大声的对他说“明天见。”
谌戈又笑了，看着计程车开远，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才踏上回家的路。
韩绪坐在车上向后看，等完全看不到谌戈了，才拿出手机，在明年今日的备注事项里，标注上一个符号。
他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边呼啸而过的残影，他突然思考起来，在以前的某个城市，是不是也有一个男孩，吊儿郎当的大步走过夜晚的某条街，穿着校服，余光撇见身边一闪而过的摩托车，淡黄色路灯的香气渗过树叶斜斜落在街边冒着热气的小吃摊上，而他的目光所及全是远方。